作者 | 阿瑞
編輯丨蘇煒
題圖 |《絕世網(wǎng)紅》

互聯(lián)網(wǎng)永遠有新的流量密碼誕生，今年的密碼是“先天圣體”。
知道這個詞的含義前，先來看看這屆主播們有多卷。打開直播就能掙錢，已經(jīng)是老黃歷了。在人人都可以開直播的時代，追逐流量的賽道有多擁擠，數(shù)據(jù)可以說話。
據(jù)《中國網(wǎng)絡視聽發(fā)展研究報告（2024）》，截至2023年年底，全國有1508萬人以直播為主業(yè)，其中95.2%的人月收入不到5000元，僅0.4%的主播月入10萬元以上，這比“二八定律”更殘酷。
如此內(nèi)卷之下，有些人卻能挖出一條小眾賽道，達成月入數(shù)萬的成就，足見“先天圣體”四個字的含金量。
今年2月，一個瘦長臉的小伙@云南阿輝 在短視頻平臺發(fā)了張自拍，因酷似著名球星科比，得評論區(qū)高人指點：“哥們明天去剃個頭，臉抹黑點，開個直播，時不時對著鏡頭肘擊幾下，保證這輩子不愁吃喝。”

第二天，他便開啟了直播。半個月內(nèi)，單場直播在看人數(shù)突破10萬。更具黑色幽默意味的是，他已經(jīng)不是網(wǎng)上的第一個“科比”了。
看明白“先天圣體”的意思了吧？
有人說，他是“先天吃直播飯的圣體”。據(jù)說，這個詞最早來源于一本網(wǎng)絡小說，原指一種極強的修仙體質(zhì)，后來被網(wǎng)友們化用為“先天××圣體”，形容在某方面很有天賦的人。
抽象嗎？覺得抽象就對了。現(xiàn)在，“先天直播圣體”特指那些長得像某位名人的普通人，不必“真像”，只要“抽象”，但凡有一絲神似，他們就可以模仿惡搞、直播賺錢。
于是，有人模仿明星，有人模仿網(wǎng)紅，甚至有人模仿那些模仿者，形成無窮盡的“套娃”奇景。

那些在評論區(qū)第一個提出他們像誰的人，則會喜提“賽博仙人”稱號——仙人指路，指出一條財富之路。而直播間，也正在演變成大型賽博修仙現(xiàn)場。

成為先天圣體，越來越簡單

兩個陌生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也可以撞臉的這種事，我們在江湖傳說里是見過的?！笆澜缟洗嬖诹硪粋€我”的橋段屢見不鮮，霸道總裁會愛上長得像初戀的女主角，《甄嬛傳》熱播十多年，無人不知“莞莞類卿”的殺傷力。
當網(wǎng)絡連接了全世界，人們突然發(fā)現(xiàn)，“白月光”也是可以批發(fā)的。

2022年4月，主播“大姐夫”身穿湖人隊球衣模仿科比回眸，酷似的神態(tài)讓人直呼“科比回來了”，視頻獲得上千萬瀏覽量。
最初，他球技不佳，姿態(tài)滑稽，遭到科比粉絲怒斥。但“大姐夫”苦練籃球兩年，今年甚至帶隊參加了貴州村BA比賽，同時還一直堅持每日兩場直播帶貨，如今坐擁300多萬粉絲，誰看了都得嘆一句“敬業(yè)”。

通往互聯(lián)網(wǎng)“癲”峰的途中，沒有人走的是尋常路。
你以為接下來科比模仿者該卷的是球技，但其實云南阿輝只需要把燈一關(guān)，配上See You Again的BGM，對著鏡頭肘擊幾下，就能收獲滿屏的打賞禮物，門檻低到不需要籃球出場，用網(wǎng)友的話說是“老天爺賞飯吃”。
一個人成功之后，是無數(shù)想要復制成功的人。許多網(wǎng)友紛紛曬出自拍求賽博仙人指路，于是各路“先天圣體”橫空出世。
前有“貝多瘋”在線吹嗩吶，后有“漢尼扳”西裝革履，一口流利的英語法語教你做人。

沒有“先天圣體”的天賦也不要緊，實在想吃這碗飯，可以“后天貼臉”。雖然霍金站不起來，但只要收到打賞，冒牌物理學家不僅能一秒蹦起來，還能扛著輪椅跑。
如果沖浪經(jīng)驗不多，勸你點開這類視頻前做好心理準備，不然你只會頭腦空白，發(fā)出一聲：“?。俊?/p>

當然，長得像外國人的“先天圣體”畢竟屬于少數(shù)，模仿秀賽道上，最卷的還是中國人。
比如不必再問籃球界“為什么很難再出姚明”，因為下一個“姚明”在直播間表演指尖轉(zhuǎn)球，再下一個“大姚”正在連麥PK中肘擊“科比”。

“星爺”和“吳孟達”上演跨越時空的重逢，《狂飆》山寨主角團相聚直播間，你不知道下一秒還會刷到什么，只知道就算真看到明星本人你也不敢認。
第一眼“馬東錫”，第二眼“馬錫東”“馬西錫”，原來上網(wǎng)才是檢驗視力的最佳手段。
“先天圣體”的門檻越來越低，“漢尼扳”好歹做菜彈琴樣樣精通，而有的人學不來別人的才華，頂著董宇輝的高仿臉直播看書，一言不發(fā)也能小火一把。

這場模仿秀的荒誕，有時候已經(jīng)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模仿這件事，本來是名人吃肉、模仿者喝湯，但有的后來者，居然可以在沒吃飽的前人嘴里摳出“三菜一湯”。一些網(wǎng)紅的模仿者，熱度甚至比網(wǎng)紅本人還高。
作為“先天圣體集大成者”，阿斌最初效仿剃頭小伙在網(wǎng)上發(fā)自拍，“不想當保安了，求指路”。沒過多久，他就成了路人眼中的“反詐小陳”。曾經(jīng)被全網(wǎng)熱議的反詐老陳，還在苦惱辭職后流量下滑的困境；而小陳隨便吐吐舌頭，視頻點贊量、直播間人氣就超過了老陳，堪稱“倒反天罡”。
老陳和小陳直播連麥，小陳和小陳模仿者連麥，小陳還問老陳要不要加入，當代互聯(lián)網(wǎng)的荒誕在這一刻化為具象。

眾所周知，流量來得快，去得也快，想抓住就要拼速度。郭有才剛剛爆火，許多和他長相相似的人就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爭當“最像模仿者”。
但請注意，當你發(fā)現(xiàn)一個“先天圣體”的時候，可要趕緊欣賞，因為Ta的賞味期真的很短。比如于文亮沒火幾個月就退網(wǎng)，“于文暗”想漲粉就難多了。
但互聯(lián)網(wǎng)終歸又成功造出了財富神話，有些人只需要頂著與知名人物相似的臉扮扮丑，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他們能爆火賺錢，在座的都有責任

“先天圣體”們爆火的同時，模仿正在變得越來越?jīng)]有下限。極少數(shù)的人憑借顏值和才華站在流量頂端，“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如今模仿不需要超越本尊，只要比本尊更抽象就足夠了。
說起來，模仿并不是什么新鮮的創(chuàng)意。遠在短視頻普及之前，明星就是人們爭相模仿的對象，還誕生過大大小小的模仿秀節(jié)目。甚至有些人靠著模仿，也成為明星。
比如陳國坤，就從李小龍的眾多模仿者中脫穎而出。他曾被周星馳看中，在電影《少林足球》里穿上了李小龍同款戰(zhàn)袍，做著他的招牌動作，后來成了真正的演員，多次在不同電影中飾演李小龍。

然而，從致敬到惡搞，有時候只有一步之遙。趙本水對趙本山的模仿初具當下互聯(lián)網(wǎng)的風格：比起演小品，他主要頂著趙本山的外表，靠吃釘子、嚼玻璃、口叼自行車等絕活博人眼球。他還登上過《星光大道》，在各地參加商業(yè)演出，最終被趙本山警告，才就此停止模仿。
過去靠模仿出名，最重要的渠道是上電視、拍電影，諸如《開門大吉》《開心明星臉》《百變大咖秀》等節(jié)目就捧紅了一批藝人。而如今，直播鏡頭降低了模仿的門檻，任何人都可以拍短視頻、開直播，以任何方式模仿任何人，模仿的江湖很快擁擠又混亂。

兩年前爆火的山寨版ESO,一群人還會專門去學跳舞，“先天圣體”們更下了一個臺階，將各種爛梗演繹到極致。
中S和汪大菲在直播間吵架，反復說著“你什么時候把床墊還我”“你是男人嗎”，逼得汪小菲喊話“我才是真的”。
王寶弱和他的前妻，在直播間大聊婚姻八卦，還高調(diào)聲稱要招一個姓宋的經(jīng)紀人，沒多久就手持身份證向王寶強道歉。

再沒有什么是嚴肅的，萬事萬物都可以解構(gòu)，我學你、你學他，流量就跟著來了。網(wǎng)紅和模仿者圈一撥錢，速生又速死，觀眾調(diào)侃他們、羨慕他們，再將他們遺忘，手指一滑跳轉(zhuǎn)下一個直播間，形成了一套無限循環(huán)的標準流程。
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在評論區(qū)做指路的仙人，還是到直播間掏出真金白銀打賞“先天圣體”，在這場直播大秀中，看客的存在感一直很高。對于網(wǎng)友來說，明知是假的，也不過圖一樂罷了。
模仿者和看樂子的網(wǎng)友，兩類人在互聯(lián)網(wǎng)洪流中找到彼此，一唱一和，共同構(gòu)成了當代互聯(lián)網(wǎng)的奇景。
只是這二者的邊界也越發(fā)模糊。在每一個“先天圣體”的評論區(qū)，總有人曬出自拍求仙人指路，說不定他們哪天也搖身一變“修成正果”。

說到底，“先天圣體”“賽博仙人指路”這些夸張的詞語，本身就暗含著某種追捧——對流量、對財富的追捧。
云南阿輝自爆火了之后，10多天賺了8萬元，接近當?shù)厝艘荒甑钠骄べY。模仿明星鹿晗的鹿哈，去年自曝“帶貨7個月掙了3500萬”。那個古老的段子“全國每個人給我一塊錢，我就會擁有13億元”，怎么不算在“先天圣體”的直播間實現(xiàn)了呢？
人人都質(zhì)疑“為什么這都能賺到錢”，人人又在想“為什么不是我賺到這錢”。一部分人甘愿自我景觀化、自我物化、自我異化，另一部分人或羨慕或批判，只是沒有機會或者放不下身段去成為“先天圣體”。
幾乎沒有人記得去年的互聯(lián)網(wǎng)還在流行“做自己”，就算記得，也會忍不住發(fā)問：在流量與金錢面前，“做自己”的真正含義，是不是就是朝著自己的欲望，不顧一切地狂奔？

校對：遇見

運營：鹿子芮

排版：陳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