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姐，真的不能再考慮一下嗎？張局說了，條件隨你開。薪資翻倍也可以談。"柳靜一臉誠懇地站在我面前，眼神中滿是不舍。
辦公室的燈光下，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小柳，有些路，是時候該走了。再說，我女兒在北京也需要我。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虧欠她太多了。"
柳靜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這是給你的，算是這些年的一點心意。七年了，你辛苦了。"
我接過盒子，感覺有些分量，心里猜測可能是離職紅包。
本想推辭，但看到柳靜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些年是您照顧我才對。"
01
我叫孫秀蘭，今年四十六歲，在張建國局長身邊當了整整七年的秘書。
說是秘書，但工作范圍遠不止于此。
從日程安排到家庭瑣事，從公文處理到應(yīng)酬周旋，從接待上級到安撫下屬，我?guī)缀醢鼣埩藦埦止ぷ髋c生活的方方面面。
今天，是我在水利局的最后一天。
明天開始，我將踏上北上的列車，去和女兒艾米團聚。
七年前的夏天，我第一次踏入張局家門。
那是個悶熱的下午，空氣中彌漫著雷雨過后的濕熱氣息。
我穿著一身樸素的棉麻套裝，手里提著簡單的行李，懷著忐忑的心情按響了門鈴。
"你好，我是孫秀蘭，來應(yīng)聘秘書的。"我對開門的中年女性說道。
那就是張局的妻子王芳，一位氣質(zhì)優(yōu)雅的中學(xué)語文老師。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臉上帶著禮貌而疏離的微笑："孫女士是吧，請進。建國說過你今天會來。"
那時的我剛剛離婚，帶著十五歲的女兒艱難度日。
前夫嗜賭成性，常常對我拳腳相加，離婚后更是消失無蹤，不承擔任何撫養(yǎng)責(zé)任。
為了女兒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我不得不四處奔波尋找工作。
通過大學(xué)同學(xué)李蕓的介紹，我得到了這份既當秘書又兼家政的工作。
"秀蘭啊，張建國是我表哥，為人正直但有些古板。他妻子王芳是市一中的老師，優(yōu)雅知性；兒子張曉陽在省城讀大學(xué)，很少回家。"面試前，李蕓這樣告訴我，"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穩(wěn)定，薪水也不錯。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勝任。"
初到張家，我并不適應(yīng)這個看似完美實則疏離的家庭。
張局整天忙于工作，早出晚歸；王老師除了教學(xué)還要照顧生病的母親，常?；丶页赃^飯就趕往醫(yī)院；張曉陽則整學(xué)期都在省城，偶爾回來也是匆匆離去。
家里常常只有我一個人，偌大的房子顯得格外空曠冷清。
每天，我做好飯菜等他們回來，卻常?？吹绞澄镌诒淅锫冑|(zhì)。
那段時間，我經(jīng)常在深夜聽到張局回來的腳步聲，還有他在書房長久的嘆息。
有時，我會悄悄起床，給他送上一杯熱茶，卻只換來一句簡短的道謝。
"女兒，我在這邊一切都好，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別擔心媽媽。"
每晚，我都會給遠在縣城的女兒艾米打電話，報喜不報憂。
那時的她正在讀高二，成績優(yōu)異，是班上的尖子生。
為了不影響她的學(xué)習(xí)，我把所有的辛酸都藏在心里，只告訴她生活的美好一面。
"媽，我這次月考又是年級第一，老師說如果保持下去，明年保送重點大學(xué)沒問題。"電話那頭，艾米的聲音充滿活力。
"真棒！媽媽為你驕傲。"我強忍著疲憊，擠出笑容。
掛了電話，獨自一人在房間里默默流淚。
不是因為生活的艱辛，而是因為不能陪在女兒身邊，見證她成長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02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我來張家的第三個月。
那天晚上，張局喝了酒回來，臉色異常難看。
他搖晃著身子，差點摔倒在門口。我連忙上前扶住他，引導(dǎo)他坐在餐桌前。
"孫秀蘭，你知道嗎？"他的呼吸中帶著濃烈的酒氣，臉上卻是一片清明，"有時候，守住原則比守住位置難多了。"
我沒有接話，只是默默地給他倒了杯熱水，又端來了一碗事先準備好的醒酒湯。
他看了看我端來的東西，微微愣了一下，隨后接過湯碗，慢慢地喝了起來。
"市里那個引水工程，有貓膩。"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有人想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找到了我母親那里，說要給她送養(yǎng)老金。"
我小心翼翼地問："那您準備怎么辦？"
張局抬頭看我，眼神堅定中透著疲憊："當然是按規(guī)矩辦事。不管他們給多少好處，原則問題不能讓步。我張建國做人做事，問心無愧就行。"
他喝完湯，站起身準備回房休息，卻在門口停下腳步："孫秀蘭，你做的醒酒湯很好喝，謝謝。"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感謝我，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堅毅外表下的柔軟一面。
從那晚起，我逐漸了解到張局的為人。
他雖然沉默，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正直與堅持。
在日益浮躁的官場中，他就像一塊頑石，不隨波逐流。
每當面對誘惑或壓力，他總是選擇堅守自己的底線。
我開始用心照顧這個家，不僅是為了工作，更是出于對張局人格的尊重。
"小艾，媽媽今天要加班，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一天下午，我剛準備給女兒打電話，張局的辦公室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
"什么？老太太暈倒了？好，我馬上回來！"張局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焦急。
掛了電話，他快步走出辦公室，臉色鐵青："秀蘭，我母親突然暈倒了，我得馬上回去看看。今天下午的會議..."
"您先回去吧，會議的事我來安排。"我迅速接過話茬，拿起電話本，"我會通知各科室負責(zé)人，把會議推遲到明天。"
張局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匆匆離去。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把所有工作都處理妥當才回到張家。
推開門，發(fā)現(xiàn)屋里靜悄悄的，只有書房亮著一盞臺燈。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到張局伏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張局，您該休息了。"我輕聲提醒道。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疲憊："啊，你回來了。"
"老太太怎么樣了？"我關(guān)切地問道。
"沒大礙，就是血壓有點高，醫(yī)生說注意休息就行。"他揉了揉太陽穴，"謝謝你今天幫我處理工作。"
"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我遞給他一杯溫水，"您也別太累了，身體最重要。"
他接過水杯，突然問道："你女兒還好嗎？"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關(guān)心這個："挺好的，學(xué)習(xí)很用功，準備考大學(xué)。"
"你為了工作，犧牲了很多陪伴她的時間吧？"張局的眼神中帶著理解。
我點點頭，眼眶微熱："是啊，但為了她能有更好的生活，這些都值得。"
"你是個好母親。"張局簡單地評價道，隨后又回到了公事公辦的語氣，"明天早上七點半，我要去看望幾個受災(zāi)群眾，你準備一下相關(guān)材料。"
慢慢地，我融入了張家的生活。
王老師的母親病情加重后，我主動承擔起照顧老人的責(zé)任；張曉陽回家的日子，我會做他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糖醋排骨；就連張局的飲食習(xí)慣，我也了如指掌——少油少鹽，不吃辣，愛喝菊花茶。
一年春節(jié)，艾米難得從學(xué)?；貋?，我特意請了三天假，帶她去了游樂園和電影院，彌補平時的虧欠。
分別前，她緊緊抱住我："媽媽，我知道你很辛苦。等我考上大學(xué)，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聽著女兒的話，我既感動又心酸。那一刻，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撐下去，為了女兒，也為了自己。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我不僅是張局的秘書，也成了張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當張局應(yīng)酬回來，我都會準備好醒酒湯；每逢節(jié)假日，我會精心布置家里，讓這個缺少溫度的家多一些煙火氣。
王老師甚至開玩笑說："秀蘭，你比我更像這個家的女主人。張曉陽回來時，眼睛都是盯著你做的菜看的。"
"王老師，您別取笑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應(yīng)道，"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
"秀蘭，說實話，你來了之后，我們這個家才有了家的樣子。"王老師難得地表露心聲，"以前的我們，各忙各的，很少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吃頓飯?，F(xiàn)在每天回家，看到你準備的飯菜，就感覺心里暖暖的。"
聽著王老師的話，我的心中涌起一絲幸福感。這種被需要、被感激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03
第二年春天，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了平靜。
那天下午，我正在辦公室整理文件，突然接到醫(yī)院電話，說王老師的母親病危。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趕到醫(yī)院，看到王老師一個人站在病房外，臉色蒼白。
"王老師，您還好嗎？老人家情況怎么樣了？"我急切地問道。
"醫(yī)生說可能挺不過今晚了。"王老師的聲音中帶著顫抖，"張建國出差了，我聯(lián)系不上他。曉陽在準備期末考試，我不想打擾他。"
我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已經(jīng)通知張局了，他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您先去照顧老人，這里有我。"
接下來的幾天，我?guī)缀踝≡诹酸t(yī)院。
老人的情況時好時壞，醫(yī)生說可能撐不過這個月。
我一邊照顧老人和王老師，一邊協(xié)調(diào)張局的工作。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準備好一天三餐的飯菜，送到醫(yī)院給王老師，然后趕回水利局處理公務(wù)。
晚上九點下班后，再回到醫(yī)院，陪伴到深夜才回家休息。
這期間，我?guī)缀鯖]有時間給艾米打電話。
直到有一天晚上，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我抽空給女兒打了個電話。
"媽，你最近怎么了？三天沒聯(lián)系我，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艾米的聲音中滿是擔憂。
"對不起，寶貝。媽媽這邊有點忙。"我強打精神，不想讓女兒擔心，"你復(fù)習(xí)得怎么樣了？"
"挺好的，學(xué)校組織了模擬考，我考了全級第二。"艾米略帶興奮地說道，隨后又壓低了聲音，"媽，你是不是很累？聽你的聲音都變了。"
我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沒事，就是這兩天張局家老人病了，我要照顧一下。你安心學(xué)習(xí)，別擔心媽媽。"
掛了電話，我獨自坐在寂靜的走廊里，任由淚水滑落。
不知何時，一只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頭一看，是剛回來的張局。
"秀蘭，辛苦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這些天，多虧有你。"
我連忙擦干眼淚，站起身來："張局，您回來了。王老師在里面，老人家情況不太好。"
張局點點頭，眼圈微紅："這幾天，你照顧母親和王芳，還要處理我的工作，真是難為你了。"
我搖搖頭："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你的女兒...她還好嗎？"張局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記得這件事："她快高考了，成績很穩(wěn)定，應(yīng)該能考上好大學(xué)。"
"高考期間，你要不要請幾天假，去陪陪她？"張局提議道，"那是人生中重要的時刻，家人應(yīng)該在一起。"
聽到這話，我的眼淚再次涌出："謝謝您，張局。如果可以的話，我確實想陪她幾天。"
張局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排吧，工作上的事我會處理。你已經(jīng)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該輪到我們來支持你了。"
就這樣，在艾米高考的日子里，我請了一周假，回到縣城陪她。
看著女兒在考場門口自信滿滿的背影，我的心中充滿了驕傲。
這次高考后，艾米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北京一所重點大學(xué)錄取，實現(xiàn)了她的夢想。
老人最終還是離開了。
在葬禮上，張家人恪守傳統(tǒng)，簡樸而莊重地送別了老人。
我站在后排，看著張局一家三口相互扶持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絲莫名的情感。
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深深地融入了這個家庭，不僅僅是因為工作，更是因為真摯的情感。
"秀蘭，今晚你留下來吃個飯吧。"葬禮結(jié)束后，王老師邀請道，"這些天，多虧了你的幫助。"
我點點頭，幫著張家收拾完后事，一起回到他們家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飯桌上，氣氛沉悶，直到張曉陽開口："孫阿姨，聽說艾米姐考上北大了？真厲害！"
"是啊，孩子爭氣，比我想象的還要好。"我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
"秀蘭，你獨自把女兒培養(yǎng)得這么出色，很了不起。"王老師由衷地贊嘆道，隨后輕聲問道，"孩子她爸...還有聯(lián)系嗎？"
我搖搖頭："離婚后就再沒見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沒關(guān)系，我們母女倆挺好的。"
"以后艾米去北京上大學(xué)，你要不要考慮也往那邊發(fā)展？"張局突然問道，"北京機會多，說不定能找個更好的工作。"
我愣了一下："現(xiàn)在這份工作挺好的，我還沒想那么遠。"
"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們都支持你。"張局的語氣格外真誠，"艾米是個好孩子，值得你為她做任何事。"
那晚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張局的話。
北京，那是一個多么遙遠而陌生的地方啊。但女兒會在那里開始她的新生活，也許有一天，我也能去陪她？
思緒未落，生活的軌跡又一次被改變。
04
那天晚上，張局加班到很晚。我按照慣例，留下來整理第二天的會議材料。
當我走進他的辦公室送咖啡時，無意中看到桌上攤開的文件——那是一份關(guān)于市里新建水庫工程的招標文件。
文件上有幾處明顯的涂改痕跡，還有一些我不認識的數(shù)字符號。
我本想裝作沒看見，卻在轉(zhuǎn)身離開時被張局叫住。
"看到了？"他的聲音異常平靜。
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心中突然涌起一陣失望，原來正直如張局，也會在利益面前妥協(xié)嗎？
張局長嘆了口氣："秀蘭，有些事情，知道越少越好。"他走到窗前，背對著我，"這個項目中標的公司，是副市長李剛的親戚開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的心一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局一向廉潔自律，怎么會參與這種事情？
看出我的擔憂，張局轉(zhuǎn)過身來："別誤會，我不是要參與其中。這些涂改痕跡，是我找出來的證據(jù)。我打算向市紀委反映情況。"
聽到這里，我長舒一口氣，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張局，這樣做會不會有風(fēng)險？李副市長的勢力..."我擔憂地問道。
"做人做事，總要有自己的底線。"張局的眼神堅定，"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無悔。秀蘭，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信任你。但也希望你保密，為了你自己的安全。"
那一刻，我對張局的敬重更深了一層。
在當今社會，像他這樣堅守原則的人并不多見。
我暗下決心，要盡自己所能，幫助他度過這個難關(guān)。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著這件事。
張局選擇了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而我，作為他的秘書，能做什么呢？
那段時間，張局經(jīng)常加班到深夜，有時甚至通宵辦公。
我也不自覺地延長了工作時間，盡可能地分擔他的壓力。
有一天晚上，張局接了個電話后，臉色突變。
"李副市長約我明天早上談話。"他放下電話，語氣凝重，"看來風(fēng)聲已經(jīng)傳出去了。"
"張局，您要小心。"我擔憂地說，"要不要準備些什么？"
張局搖搖頭："實事求是就好。秀蘭，明天你不用跟我一起去。這件事涉及高層，我不想連累你。"
"不，我應(yīng)該在場。"我堅定地說，"作為您的秘書，我有責(zé)任記錄會議內(nèi)容。"
張局看了我一眼，微微點頭："好吧，那明天早上七點半，市政府二樓會議室見。"
第二天的會面異常緊張。
李副市長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張建國，聽說你對水庫工程的招標有意見？"
張局冷靜地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材料："李副市長，這份招標文件中有明顯的問題。中標公司的資質(zhì)不符合要求，報價也明顯高于市場行情。作為水利局局長，我有責(zé)任向上級反映情況。"
李副市長的臉色陰沉下來："張建國，你知道這個項目有多重要。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個局長能決定的。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抱歉，李副市長。作為水利局局長，我必須對市民的水利安全負責(zé)。這個項目如果由資質(zhì)不足的公司承建，后果不堪設(shè)想。"張局的語氣堅定不移。
會議不歡而散?；厝サ穆飞希胰滩蛔柕溃?張局，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不知道。"他簡短地回答，眼神卻異常堅定，"但無論如何，原則問題不能讓步。"
接下來的日子，風(fēng)波不斷。
張局因為堅持原則，多次被李副市長約談。
市里的一些領(lǐng)導(dǎo)開始疏遠他，甚至有傳言說他要被調(diào)離水利局。
面對這些，張局始終保持著沉默與堅定。
而我，也一如既往地站在他身邊，處理著日常工作，盡可能地減輕他的負擔。
有一天晚上，張局一個人在辦公室喝悶酒。我端著醒酒湯進去時，看到他正在寫一份材料。
"張局，喝點湯吧，對胃好。"我輕聲說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帶著疲憊的笑容："秀蘭，你知道嗎？有時候我在想，堅持原則到底值不值得。為了這個水庫項目，我得罪了不少人，家里也受到了影響。王芳說學(xué)校里有人開始議論她，曉陽在省城的實習(xí)單位也突然變卦了。"
我心中一緊，沒想到事情已經(jīng)影響到了張家的生活。
"但是，"張局繼續(xù)說道，眼神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不后悔。做人做事，總要有自己的底線。如果連這個都守不住，那我張建國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張局，我支持您。"我真誠地說，"您做的是對的事情。"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感動："謝謝你，秀蘭。這段時間，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撐不下來。"
這場風(fēng)波持續(xù)了近半年，最終以李副市長的妥協(xié)而告終。
原來，張局早已將證據(jù)上報到了省紀委，省里派人來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問題比想象的還要嚴重。
李副市長不僅在水庫項目上有貓膩，還涉及多個工程的貪腐問題。
在一次市委會議上，市委書記公開表揚了張局的正直與擔當，宣布了對李副市長的處分決定。
風(fēng)波過后，張局的威信反而更高了。
市里的干部群眾都敬重他的為人，同事間也更加團結(jié)。
我在水利局的地位也隨之穩(wěn)固，不再只是一個普通的秘書，而是張局最信任的助手。
與此同時，艾米在北京的大學(xué)生活也漸入佳境。
她不僅學(xué)習(xí)優(yōu)秀，還參加了多個社團活動，開始展現(xiàn)出獨立自主的一面。
每次通話，她都會詳細告訴我她的新發(fā)現(xiàn)和新想法，讓我感受到她的成長。
"媽，我找到實習(xí)了！是在一家外企的人力資源部，雖然只是做些基礎(chǔ)工作，但薪水還不錯。"一天晚上，艾米興奮地在電話里告訴我。
"真的嗎？太好了！"我由衷地為她高興，"那你平時注意安全，北京那么大，地鐵上人多，你要保管好自己的財物..."
"媽，你又開始嘮叨了。"艾米的聲音中帶著笑意，"我都二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這才意識到，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
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我時刻牽掛的小女孩，而是一個正在逐漸獨立的成年人。
這個認知讓我既欣慰又有些失落。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jīng)錯過了她生命中太多重要的時刻。
工作與生活漸漸步入正軌，但我的心卻開始不安起來。
女兒艾米已經(jīng)在北京的一家外企工作了兩年，每次通話都希望我能去北京陪她。
我在張家雖然受到尊重，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
隨著年齡增長，我越來越渴望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05
第五年的冬天，一個偶然的機會改變了我的想法。
張局的妻子王老師在學(xué)校組織了一場親子活動，邀請我一起參加。
我本想拒絕，畢竟我不是張家人。但王老師堅持讓我去："秀蘭，你對這個家的付出不比任何人少。你也是我們家的一部分。"
在活動中，我看到許多家長與孩子之間的互動，突然意識到自己與女兒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光了。
看著那些父母牽著孩子的手，一起參與游戲、一起歡笑，我的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酸楚。
"秀蘭，你有沒有想過，人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了什么？"回家路上，王老師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可能是為了家人吧。"
"是啊，家人。"王老師微微一笑，眼神中帶著一絲遺憾，"我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能多陪陪曉陽，他是不是就不會這么叛逆了。我和建國都太忙，忽略了孩子的感受。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更多時間，曉陽卻已經(jīng)長大，有了自己的生活。"
這段對話讓我思考良多。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選擇——為了生活，我放棄了陪伴女兒成長的時光；為了工作，我?guī)缀跬浟俗约阂灿凶非笮腋５臋?quán)利。
回到家中，我拿出艾米上高中時的照片，那時她瘦小的身影讓我鼻子發(fā)酸。
一晃眼，那個需要我保護的小女孩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獨立自信的年輕女性。
我錯過了太多，但或許，現(xiàn)在還不算太晚。
就在這種思緒縈繞之時，女兒艾米打來電話，聲音中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媽，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啊？說來聽聽。"我微笑著問道，女兒的快樂總能感染我。
"我被提拔為部門主管了！比我大五歲的同事都沒選上，主管說看中了我的執(zhí)行力和創(chuàng)新思維。"艾米的聲音中充滿自豪，"而且，公司還要派我去美國總部培訓(xùn)三個月。"
"真的嗎？太棒了！我的女兒真厲害！"我由衷地為她高興，同時心里卻涌起一陣失落——又要三個月見不到她了。
仿佛讀懂了我的心思，艾米接著說："媽，培訓(xùn)前我有兩周假期，你能來北京嗎？好久沒見你了，我好想你。"頓了頓，她的聲音變得柔軟而堅定，"其實，我一直想說，你在那邊兢兢業(yè)業(yè)這么多年，也該為自己活一活了。我在北京買了房子，雖然不大，但足夠我們兩個人住。你來北京吧，陪陪我，也讓我陪陪你。"
電話那頭，女兒的聲音充滿期盼。我的眼眶濕潤了，心中五味雜陳。
張家給了我溫暖與尊重，但血濃于水，女兒終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或許，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媽媽再考慮考慮，好嗎？"我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不想讓女兒擔心。
"好，你慢慢考慮。不過媽媽，你先答應(yīng)我，至少來北京住兩周，好嗎？"艾米輕聲請求道。
"這個當然可以，我去跟張局請假。"我欣然答應(yīng)。
第二天，我鼓起勇氣，向張局請了兩周假，說要去北京看女兒。
張局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囑咐我?guī)┩撂禺a(chǎn)給艾米。
王老師也給了我一條她親手織的圍巾，說是送給艾米的禮物。
"秀蘭，你去北京好好放松一下。這些年，你為我們家付出太多了。"臨行前，王老師拉著我的手真誠地說，"如果...如果你有其他打算，也別有顧慮。你應(yīng)該為自己考慮。"
我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應(yīng)。王老師是如此敏銳，她似乎看穿了我內(nèi)心的掙扎。
北京之行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我們一起逛街、看電影、品嘗各地美食，彌補著多年來缺失的母女時光。
"媽，你看我現(xiàn)在過得多好。"一天晚上，艾米摟著我的肩膀，靠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的夜景，"如果你來北京，我們母女倆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不用再那么辛苦。"
我看著女兒自信的笑容，想到了自己日漸老去的容顏和越來越疲憊的身體。
十幾年的辛勤工作，讓我錯過了女兒生命中太多重要的時刻。
也許，是時候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選擇了。
"媽媽會認真考慮的。"我輕撫女兒的頭發(fā)，心中已有了決斷。
北京的兩周時光轉(zhuǎn)瞬即逝。
回到市里后，我開始默默地為離開做準備。
我整理了這些年的工作筆記，培訓(xùn)了可能接替我的小李，甚至開始物色合適的人選來照顧張家的起居。
我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卻不知這些細微的變化早已被張局察覺。
一天晚上，張局下班后沒有立即回家，而是請我去了辦公室旁邊的一家茶館。
他坐在窗邊的位置，點了兩杯茉莉花茶，靜靜地望著窗外的行人。
"秀蘭，有心事？"他開門見山地問道，目光落在我臉上。
我一怔，隨即低下頭："張局，我...我想辭職。"說出這句話時，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七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提出離開的想法。
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是為了艾米吧？她在北京工作，希望你能過去陪她。"
"嗯。"我小聲解釋道，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她最近升職了，還要去美國培訓(xùn)。我想...我想在她離開前多陪陪她。"
"秀蘭，抬起頭來。"張局的聲音溫和卻堅定，"你跟了我七年，任勞任怨，從來沒有提過一個額外的要求?，F(xiàn)在你想離開，我雖然不舍，但更多的是祝福。"
我抬起頭，看到張局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
"其實我早有準備，看到你從北京回來后的變化，就猜到了。"他輕嘆一口氣，"我已經(jīng)跟市里打了招呼，給你辦了提前退休，退休金按正常標準發(fā)放。還有，市政府準備授予你'優(yōu)秀公務(wù)員'稱號，以表彰你這些年的貢獻。"
我驚訝地看著他："張局，這..."
"別擔心，這是你應(yīng)得的。這些年，如果沒有你，我的工作和家庭都不會這么順利。"張局真誠地說，"王芳知道你要走，特意囑咐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你，說你不僅是我們的員工，更是我們的家人。"
聽到這些，我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七年來，我付出了太多，但收獲的也不少。張家給了我溫暖與尊重，讓我在最困難的時期有了依靠。
"張局，謝謝您和王老師這些年的照顧。"我哽咽著說，"如果不是你們，我和艾米可能撐不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秀蘭，緣分讓我們相聚，也會讓我們再次相見。"張局難得地表露感情，"無論你在哪里，我們永遠是你的后盾。"
就這樣，我的離職變得順理成章。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開始交接工作，安排后續(xù)的事宜。張局和王老師對我的離開表示理解，還幫我聯(lián)系了北京的一些資源，希望能對我的新生活有所幫助。
06
離職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我的心情卻越來越復(fù)雜。
七年的時光，讓我與張家建立了超越雇傭關(guān)系的情感紐帶。
張局的為人、王老師的溫柔、張曉陽的成長，都成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是否應(yīng)該留下來，繼續(xù)這種安穩(wěn)的生活。
"秀蘭，人生短暫，要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天午休時，一向沉默的李主任突然對我說，"你女兒需要你，你也需要她。這個選擇，不會錯。"
李主任的話堅定了我的決心。
是啊，人生苦短，我已經(jīng)錯過了女兒童年和青春期的大部分時光，不能再錯過更多了。
而且，我也應(yīng)該為自己活一次，追求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最后一天，水利局的同事們?yōu)槲遗e辦了一個簡單的歡送會。
"孫秘書，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在北京生活愉快。"會議結(jié)束后，辦公室主任李強遞給我一個精致的禮盒，里面是一條純金項鏈，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謝謝大家，我會想念你們的。"我哽咽著說，環(huán)顧四周，卻沒有看到張局的身影。
李強告訴我，張局臨時被叫去開會了，讓我下班后去他辦公室一趟。
下午五點，我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整理好辦公桌，最后一次走進了張局的辦公室。七年來，我?guī)缀趺刻於紩谶@個時間點進來，匯報工作，聆聽指示。今天，卻是永別。
張局站在窗前，背對著我。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坐吧，秀蘭。"
我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感覺有些不自在。平日里的從容鎮(zhèn)定此刻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七年了。"張局開口道，聲音低沉，"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連茶都泡不好。"
我笑了笑，回憶起那段青澀的日子："是啊，那時候真的什么都不懂。您和王老師教了我很多。"
"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已經(jīng)是最優(yōu)秀的秘書，沒有之一。"張局的眼神中帶著欣賞與不舍，"這些年，謝謝你。不僅是工作上的支持，更是生活中的照顧。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倒在那些風(fēng)波里了。"
簡單的話語，卻讓我瞬間紅了眼眶。
我低下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是我該謝謝您和王老師，給了我一個家的溫暖。在最困難的時候，是您們給了我依靠。"
張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紅木盒子，推到我面前："這是我和王芳的一點心意，希望你別嫌棄。"
我看著那個紅木盒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從外表看，那應(yīng)該是裝錢的——離職紅包，在體制內(nèi)再正常不過。
雖然我已經(jīng)辦理了退休手續(xù)，但張局和王老師的這份情誼，仍然讓我感動不已。
"張局，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我推辭道，心中卻已經(jīng)在猜測里面的金額——按照慣例，可能是幾萬塊錢，或者是一些貴重的首飾。
這些年來，我從未因為金錢而工作，但此刻，這筆錢確實能幫助我在北京安頓下來。
"收下吧。"張局的語氣不容拒絕，"你對我們張家的付出，不是金錢能衡量的。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心意，代表我們的感激和祝福。"
在張局的堅持下，我最終接受了這份禮物。
臨別前，我們簡單地擁抱了一下，無需過多言語，七年的情誼已經(jīng)勝過千言萬語。
"路上小心，到了北京給我們打電話。"張局最后叮囑道，"記住，無論何時何地，有困難就聯(lián)系我。"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生怕再多停留一秒，眼淚就會奪眶而出。
走出水利局大樓，夕陽的余暉灑在我身上，給我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七年的時光，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我拿著那個紅木盒子，心中既有離別的不舍，也有對新生活的期待。
07
回到家后，我開始整理行李。明天一早，我就要乘坐高鐵前往北京，開始新的生活。
收拾完畢，我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張局送給我的紅木盒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錢。
然而，當盒子打開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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