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翠蓮，帶著小順去你大伯家借點米吧。"娘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游移著不敢看我，"家里一粒米都沒了。"
我攥緊衣角，嘴唇發(fā)干："娘，要不咱找別人家借？"娘嘆了口氣："誰家還有余糧？只有你大伯家..."
01
1974年的冬天，西北的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我叫王翠蓮，那年十四歲，弟弟王小順才九歲。我們生活在陜西一個叫楊樹坪的小山村，家里只有四口人——爹、娘、我和弟弟。
那是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家家戶戶都緊巴巴的。
我家的情況更糟，半年前爹從工地上摔下來，摔斷了腿，從此失去了勞動能力。本就貧困的家庭頓時陷入了絕境。
那天清晨，娘把家里最后一點紅薯面蒸成了兩個小小的窩窩頭，給我和弟弟分著吃了。窩窩頭還帶著地窖里紅薯特有的那種發(fā)酸氣息，外皮發(fā)硬，里面軟糯濕潤。
我小心翼翼地掰成兩半，把大的那一半給了弟弟，自己含著小半塊慢慢嚼著，想讓這點食物在嘴里多停留一會兒。
我知道，爹娘自己已經(jīng)餓了一天了，娘的臉頰都凹陷下去，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層白皮。
"有吃的了？"爹躺在炕上，呻吟著問道。他的腿傷一直沒好，整個人瘦得只剩下骨架子，眼窩深陷，臉色蠟黃。
炕上的舊被子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打著好幾塊補丁，被爹攥在手里，關(guān)節(jié)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膚。我經(jīng)常能聽到他半夜因疼痛而壓抑的呻吟，那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卻又直接刺進我的心里。
"沒了，家里一粒米都沒了。"娘擰著手帕，眼睛里含著淚，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額頭上的皺紋一道比一道深，"翠蓮，帶著小順去你大伯家借點米吧。"
娘說話時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動了誰，又像是害怕自己說出這句話。
我心里一緊，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大伯是爹的親哥哥，按理說應(yīng)該是最親的人，可我們家跟大伯家已經(jīng)快三年沒來往了。
大伯家的院子就在村東頭，我每次上學(xué)路過都要刻意低頭快走，生怕遇見大伯投來的目光。村里的老人常說，兄弟鬩墻是天底下最不該的事，可我們家偏偏就這樣了。
"憑啥去你大伯家借？"爹猛地坐起來，臉漲得通紅，干裂的嘴唇上沁出幾點血珠。
他用力過猛，牽動了傷腿，額頭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不去！寧可餓死也不去！"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火烤過，每個字都帶著刺痛。
"那你讓孩子們吃啥？"娘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手帕被她絞得變了形，"你看看小順，都瘦成啥樣了？膝蓋都比碗口大了，小胳膊細(xì)得我一只手就能握住。
咱能顧得了面子，顧不了孩子的命?。?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卻又堅定無比。
弟弟小順縮在墻角，眼睛里閃爍著恐懼的光芒。
他才九歲，臉蛋瘦得只剩下兩個眼窩，身上穿著我的舊衣服，袖子卷了好幾道還是長。
每次爹娘吵架，他都是這樣，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把自己縮成最小，似乎這樣就能避開所有風(fēng)暴。
他那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濕漉漉的，嘴唇微微發(fā)抖，手指緊緊抓著墻角的磚縫，指甲都泛白了。
"都是你害的！"爹指著娘，手指發(fā)抖，青筋暴起如蚯蚓盤踞，"要不是你跟桂花姐鬧矛盾，咱會跟大哥家斷了來往嗎？
要不是你當(dāng)時說那些話，桂花姐能上屋頂修漏洞嗎？
能從那上面摔下來嗎？"爹每說一句，聲音就提高一分，到最后幾乎是在吼。
娘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順著她瘦削的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匯聚成小小的水珠，最后啪嗒一聲掉在她磨出厚繭的手上："我知道錯了，可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日日做夢都在懺悔，可人死不能復(fù)生啊?，F(xiàn)在孩子們都快餓死了，難道你還要記恨？"
娘的肩膀不停地顫抖，像是扛不住這沉重的愧疚。
我站在一旁，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澀又苦，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伯母張桂花，我從未見過她，只知道她是爹年輕時的戀人，后來卻嫁給了大伯。
村里有人說，那是因為大伯考上了師范，而爹只是個普通農(nóng)民。
也有人說，是因為桂花姐心地太好，不忍心讓大伯一個人孤苦伶仃。
娘總說這是她的心結(jié)，可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每當(dāng)提起這事，大人們總是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留下一屋子的沉默和嘆息。
直到下午，爹才勉強松了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去就去吧，不過別說是我讓你們?nèi)サ摹?他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我們，那單薄的背影像是扛著千斤重?fù)?dān)。
陽光透過窗戶的破洞照在他的背上，映出一片斑駁的光影，像是一塊塊傷疤。
娘擦干眼淚，眼眶還是紅紅的，像是要滴血。
她給我和弟弟穿上僅有的一件厚衣服，那是去年用舊棉被改的，領(lǐng)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損，但總比單薄的秋衣強。
娘的手指粗糙，滿是繭子，卻異常輕柔地幫我們系好扣子，理平領(lǐng)子。
她又寫了張欠條塞進我手里，紙張已經(jīng)發(fā)黃，邊緣還有些破損："記住，只借二十斤就夠了，多了咱還不起。"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醒什么。
我點點頭，緊緊攥住那張薄薄的紙，感覺像是握著一塊燒紅的鐵。
我牽著弟弟的手，他的手冰涼瘦小，像只小鳥。
我們踏上了前往大伯家的路，冬日的寒風(fēng)吹過光禿的田野，呼嘯著卷起幾片枯葉，我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像是通向未知的未來。
02
路上，風(fēng)呼嘯著刮過田野，光禿禿的土地上看不到一點生機。
北風(fēng)像一把無形的刀，割在臉上生疼，我不得不用圍巾把大半張臉都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田野被冬日的寒冷凍得龜裂，干燥的泥土被風(fēng)卷起，在空中打著旋兒。
遠(yuǎn)處的山坡黑黝黝的，幾棵光禿的老楊樹孤零零地立著，枝丫在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老人干澀的嘆息。
天色陰沉，灰白的云層厚重地壓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弟弟走得慢，小腿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細(xì)弱，每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喘口氣。
他的草鞋已經(jīng)磨破了，露出凍得通紅的腳趾，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一瘸一拐的。
我不得不時常停下來等他，有時握住他的小手給他暖一暖，有時背他走幾步路，讓他休息片刻。
"姐，大伯家有好吃的嗎？"小順仰著小臉問我，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他的嘴唇因為缺水而干裂，臉頰被風(fēng)吹得通紅，鼻子凍得流出一點清涕，卻用袖子胡亂擦了一下。
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本該無憂無慮，滿心只想著玩耍和吃食，可我們家的情況讓他早早地知道了生活的艱辛。
我苦笑一下，心里酸楚難當(dāng)："別想那么多，咱們就是去借米的，借了就趕緊回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想讓弟弟感受到我內(nèi)心的忐忑和不安。
大伯會怎么看我們？會不會直接把我們趕出來？如果借不到米，我們又該怎么辦？這些問題像石頭一樣壓在我心頭，讓我每走一步都異常沉重。
小順低下頭，小聲嘀咕："我都三天沒吃飽飯了。"他的聲音很小，幾乎被風(fēng)聲淹沒，但我還是聽見了。
他瘦小的身子在風(fēng)中顯得格外單薄，像一片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樹葉。每天只有一小碗稀粥和半個窩窩頭，怎么可能吃飽？
弟弟從不抱怨，但我知道他常常睡不著，是因為餓得肚子疼。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我的心。
我蹲下身，抱住弟弟，感受到他骨瘦如柴的身體在我懷里顯得格外脆弱，肋骨一根根分明，抱起來像是一捆干柴。
我的眼淚幾乎要涌出來，卻硬生生忍住了："等會兒回家，姐給你做香噴噴的米飯，好不好？就像過年時那樣，軟軟的，熱氣騰騰的。"我努力描繪著美好的場景，希望能給弟弟帶來一點希望和期待。
小順用力點頭，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兩顆門牙還沒長齊，露出一個缺了豁的笑容，卻讓人心疼："嗯！我最喜歡吃米飯了，比窩窩頭好吃多了！"他的眼中閃著光，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碗冒著熱氣的白米飯。
一路上，我不斷回憶著過去聽到的關(guān)于大伯的只言片語，試圖從中獲取一些勇氣。風(fēng)把我的辮子吹得凌亂，幾縷頭發(fā)掙脫了發(fā)繩，在臉邊飄動。大伯名叫王建國，比爹大五歲，今年應(yīng)該四十五歲了。
他長得虎背熊腰，聲音洪亮，村里人都敬他三分。
爹常說，要不是大伯，他連小學(xué)都讀不起。那時候家里窮，奶奶病重需要錢治病，大伯十五歲就輟學(xué)了，去磚窯打工，一干就是三年，手掌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布滿了傷痕，就為了供爹上學(xué)。
據(jù)說大伯年輕時力氣特別大，能扛起兩百斤的麻袋走十里路不帶喘氣的。村里辦紅白喜事，大伯總是第一個幫忙的，從不計較個人得失。
村里的老人都夸他懂事，有擔(dān)當(dāng)，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后生。
后來爹中專畢業(yè)，跟大伯一起跑運輸，從縣城往返各個鄉(xiāng)鎮(zhèn)，拉貨卸貨，風(fēng)里來雨里去。
那時候的照片上，爹和大伯站在一輛舊卡車前，笑得那么開心，像是握住了整個世界。
生意紅火的時候，兩兄弟在村里蓋起了兩間磚房，鋪了水泥地，換了木窗戶，在村里算是數(shù)得上的好房子了。
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村里人都說王家兄弟好福氣。
但好景不長，三年前爹出了車禍，后背和腿部多處骨折，從此失去了工作能力，只能躺在炕上看天花板。
那時大伯母來我家?guī)兔?，洗衣做飯，照顧爹，還要安慰整日以淚洗面的娘。
不料在修補因大雨而漏水的屋頂時，大伯母不慎踩空，從高處墜落，額頭正好磕在院子里的石磨上，當(dāng)場去世。
這場變故讓原本親密的兩家人陷入了無盡的痛苦與自責(zé)，各自沉浸在悲傷和內(nèi)疚中，無法自拔。
據(jù)說，大伯母去世后，大伯整個人都變了，曾經(jīng)爽朗的笑聲再也沒有聽到過。
他心灰意冷，把家里的地都交給了生產(chǎn)隊，搬離了老家，在鎮(zhèn)上開了家小賣部，從此很少回村。
村里人說起這事，總是唏噓不已，說兩兄弟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卻因為這場意外生生拆散了。
沉浸在回憶中，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鎮(zhèn)上。
鎮(zhèn)子不大，只有一條主街，兩旁是低矮的房屋，有的是小店鋪，有的是住家。街上人不多，偶爾有騎自行車的人匆匆而過，帶起一陣風(fēng)。
按照村里人的指點，我找到了大伯的小賣部。那是一間不大的磚房，灰色的墻面被歲月和風(fēng)雨侵蝕得斑駁不堪，門口掛著一塊褪色的牌子：雜貨店。
門框上貼著已經(jīng)發(fā)黃的春聯(lián)，顯然是去年過年時貼的，還沒有換新的。
窗戶上糊著一層報紙，從縫隙中透出微弱的燈光，證明里面有人。
我深吸一口氣，捋了捋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理了理衣襟，整個人卻依然緊張得發(fā)抖。
我緊緊牽著弟弟的手，感覺他的手心也是濕漉漉的，不知是汗水還是緊張。
鼓起勇氣，我推開了那扇看上去有些年頭的木門，門軸發(fā)出一聲吱呀的響聲，像是無聲的迎接，又像是無言的質(zhì)問。
03
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屋內(nèi)暖和的空氣撲面而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柜臺后面轉(zhuǎn)過身來，疑惑地看著我們。
那是一張跟爹有七分相似的臉，只是棱角更分明，眼神更沉穩(wěn)。他穿著一件灰藍(lán)色的粗布衣服，頭發(fā)花白，鬢角已經(jīng)斑駁。
"是...翠蓮嗎？"大伯盯著我，聲音有些發(fā)顫。
我點點頭，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小順！"大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過來，蹲下身子打量著弟弟，"都長這么大了！"
小順躲在我身后，怯生生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大人。
"大伯..."我艱難地開口，"爹娘讓我們來..."
"快進來坐！"大伯打斷了我的話，熱情地招呼我們進屋，"外面冷，進來暖和暖和。"
大伯把我們引到后屋，那里有一張小桌子和幾把椅子。
一個小火爐燒得正旺，屋子里暖融融的。大伯倒了兩杯熱水，又從柜子里拿出一包餅干，放在我們面前。
"吃吧，別客氣。"大伯慈愛地看著我們。
小順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餅干塞進嘴里，我想攔都來不及。
"大伯，我們是來..."我再次嘗試說明來意。
"我知道，你們是來借米的，對吧？"大伯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了然，"你爹的腿傷好些了嗎？"
我搖搖頭："還沒好，醫(yī)生說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大伯嘆了口氣，神情黯淡下來："都是我的錯啊。要不是當(dāng)年我沒照顧好桂花，她就不會...你爹也不會因為愧疚跟我斷了來往。"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低下頭，捏著衣角。
"你們要多少米？"大伯問道。
我從口袋里掏出娘寫的欠條："娘說借二十斤就夠了，這是欠條。"
大伯看都沒看那張紙，直接揉成一團扔進了火爐："欠條有什么用？咱們是一家人！"
說著，他起身去了前屋，不一會兒抱回來一個大布袋，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十斤重。
"大伯，這太多了！"我驚訝地說。
"不多，你爹娘和你們四口人，這點米不夠吃多久的。"大伯?dāng)[擺手，"先拿回去，不夠再來拿。"
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對了，你爹...還記恨我嗎？"大伯突然問道，聲音低沉而悲傷。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老實說："爹很少提起您，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記著您。"
大伯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釋然："我明白了。"
他親自把米袋扛到門口，找了輛手推車，把我和弟弟還有米袋一起送回了家。
到家門口，他把米袋放下，揉了揉我和弟弟的頭，轉(zhuǎn)身就走，沒有進屋，也沒有跟爹娘見面。
04
"這么多？"娘看到那袋米，又驚又喜，"你大伯真給了這么多？"
我點點頭，把大伯拒絕收欠條的事情告訴了娘。娘的眼睛紅了，轉(zhuǎn)過身去擦淚。
爹躺在炕上，一聲不吭，但我注意到他的眼角也濕潤了。
"別愣著了，趕緊做飯吧，孩子們都餓壞了。"爹粗聲粗氣地說，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娘解開米袋，準(zhǔn)備舀米煮飯。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整個人愣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怎么了，娘？"我好奇地湊過去。
娘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從米袋里掏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布包。她的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布包。
她拿出來一看，整個人崩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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