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清明節(jié),女狀元前妻帶著族人祭祖時,命人在我的墳上潑黑狗血。

她踩在我的墓碑上,厭惡地皺眉:

“喬逢,當(dāng)初是你要和離的,現(xiàn)在又裝死,你是想惡心誰?”

說著又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的寧青云,卻滿臉溫柔。

“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另嫁,他是你這輩子都比不上的人?!?/p>

下人們也對我厭惡至極,一邊唾罵著我掃把星、晦氣鬼,一邊拼命的刨土。

直到漫天黃紙飛舞,她從中看到了一則天書:

【女主別生氣了,喬逢已死,以你丈夫之名下葬,是他最后的心愿??!】

1

【喬逢真的很愛你?!?/p>

【不信你挖開他的墓碑,底下有一個木盒子,全都是寫的對你的愛!】

【女主,你可千萬不要恨他?。 ?/p>

妻子安月兒一愣,素來端莊冷淡的神色少見的染上了怒意。

“夠了!他這套把戲還要玩多久?”

下人議論紛紛,兩個家生的丫頭咬著耳朵。

“小姐菩薩似的脾氣,也只有提到前姑爺?shù)臅r候才會翻臉了?!?/p>

“說來也奇怪,當(dāng)初明明是前姑爺執(zhí)意和離,現(xiàn)在怎么跟陰魂不散一樣?”

“還進(jìn)咱家祖墳了!”

“就是。前幾個月小姐生辰,不是還給小姐準(zhǔn)備了禮物嗎?”

“現(xiàn)在就玩死遁,有誰信呀?”

聽著下人的質(zhì)疑,安月兒面色稍緩。

這時,一個丫鬟抱著一個盒子膝行到安月兒的面前,打開了盒子:

“小姐,這里好像有信!”

第一封就是字跡整齊的合婚庚帖,和我寫的一小封箋子。

我們的婚書被安月兒親手撕毀了,這是我拖著病體謄抄下的。

“月兒卿卿如晤。”

“當(dāng)你看到這些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

“請寬恕我冒昧的沖動,我實是病體難捱,不愿拖累你半分?!?/p>

我的字還是端正清秀的,可是能看出來控制不住的顫抖,和冷汗滴落的褶皺。

“你大抵會難過吧?可我想你不要落淚,不要悲痛。”

“你是個很好的女娘,我相信你會有更加光明燦爛的前程。”

我很了解安月兒的,這句話如同先知一樣,在她的生活中鋪路。

有些家生的丫頭,看過和離后安月兒傾頹絕望的模樣。

與曾經(jīng)清醒果決的安家家主大相徑庭。

她成了滿京城里最深情心善的女娘,說媒的人幾乎踏破了門檻。

而在她選定如意郎君后,一封簪花小楷的箋子傳遍了京城。

“往事暗沉不可追?!?/p>

當(dāng)時的她名聲大噪,才女之名滿貫全城。

唯一能與之并肩的只有寧青云。

恰巧,他做出了回應(yīng)的詩詞。

“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安月兒確實很快從和離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對于安家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們的家主,又有了轟動京城的能力。

“卿卿心安,我不會做任何有損你的事情,只求你來日順?biāo)扉L寧?!?/p>

“我,也從未奢求過什么,唯求吾妻,允我失陪一程?!?/p>

吾妻二字被我涂抹勾畫,又顫抖著手寫下。

字跡到最后已經(jīng)開始凌亂了,似乎不想再看到這樣不堪的痕跡,于是這封信匆匆結(jié)束。

2

“吾妻親啟?!?/p>

第二封信,一如既往的清秀小楷

“月兒卿卿,是否還在傷懷?可今時桃花日,是否愿折一支桃裝點臥房呢。”

暈開的桃粉淺墨點在宣紙上,三兩筆勾勒出活靈活現(xiàn)一朵桃花。

“但我怕你沒有心思,便想著題上一朵、為你賀春吧?!?/p>

寫到這時,字跡已經(jīng)不算端正了。

飄落下的箋子,被膽大的丫鬟撿拾起來竊竊私語。

“家主為了他失魂落魄那么久,他怎么好意思腆著臉來贈春?”

“就算是石頭捂上九年也該熱了,他就那么冷心冷性!”

“他還能重病致死?別拿畫本子這套來惡心人了?!?/p>

“就是,他可別再來糾纏家主了,也太惡心了?!?/p>

天書似是想為我解釋:

【喬逢也是怕她難過,這才想一聲不吭地離開,他其實……挺難過的?!?/p>

【不信你們仔細(xì)看信的軌跡,就知道了!】

信上的字跡,寫到這里就有些遲鈍、凝滯了。

這封信下面壓著被拼湊起的一本臨帖孤本。

安月兒不愛習(xí)字,我便在一旁細(xì)細(xì)密密做了批注。

可是安月兒冷了臉。

“只有他有這本孤本,知道我不愛臨帖習(xí)字?!?/p>

“和離不是很痛快嗎,現(xiàn)在裝模作樣給誰看?”

我聽著她的話,緊緊閉上眼,半晌才嘆了口氣。

“對,你說的都對,我就是這么想的?!?/p>

再沒了后話,她暴躁地把拼湊的孤本散落一地。

丫鬟們喜笑顏開,相互咬著耳朵。

“他現(xiàn)在裝什么深情啊,我們家主自然配得上最好的兒郎!”

“家主的狠辣果決,就是這些事養(yǎng)出來的吧?雖然那個男人冷心冷性,但也算做了個好事兒?!?/p>

“不過,還真的想念之前家主閨閣小姐的樣子了。”

“嘁,快閉嘴!家主肯定不愿意想起來的!”

竊竊私語壓過了安月兒翻閱熟悉的聲音,也沒人看得見,飄蕩在空中的孤魂,在此刻落了一滴淚。

安月兒,沒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3

“吾妻親啟?!?/p>

“今天夢醒,我又想起你了?!?/p>

字跡連往常的端正都算不上了,透過紙背都能看出顫抖的凌亂。

這不是我能允許的樣子。

除非,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正常的字跡書寫了。

“是不是很驚訝?這樣的字,不堪與你臨帖用了。”

“我也覺得不好看,但實在沒辦法寫的更工整了。”

一如既往溫和的語氣,仿佛那個低吟淺笑的玉面郎君還在身側(cè)。

我說,我在大慈恩寺,看到了她和寧青云。

那是她才女之名初綻鋒芒,大慈恩寺,一場詩會比較,是寧青云奪了魁首。

在一眾喝彩聲里,我抬頭看向端詳詩文的她。

她溫和了很多,果決又成熟。

在喝彩聲越來越響亮?xí)r,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我叫了安月兒的名字。

“月兒……卿卿?!?/p>

那么嘈雜的喧鬧里,安月兒卻好像聽到了一樣,猛然抬頭四下打量。

我并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我,便倉皇逃竄。

“看到我了嗎?不要看到吧,我這么憔悴蒼白,太不好看了。”

低著頭時,卻被安月兒發(fā)現(xiàn),按著肩膀逼到了角落。

“喬公子,請你自重。我們已經(jīng)和離了,你現(xiàn)下的行徑,配得上一貫清流君子的名聲嗎?”

安月兒啞著聲音,惡聲惡氣地說完??吹轿液翢o血色的唇后,又愣住了。

“你,你怎么回事?”

我緩和過來奔跑后跳的太厲害的心臟,掛上溫和疏離的笑。

“在議親,約莫是流程太繁瑣折騰的?!?/p>

話音還沒落,安月兒的臉就冷了下來。

“好!喬逢,你有本事!”

她似乎還要說什么,寧青云走來后,咬著牙咽了回去。

“安小姐怎么來了這兒?彩頭還沒給你呢。”

安月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松開手整理了下發(fā)髻。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喬逢,你我再不相見。”

我抿著唇,不肯應(yīng)聲。

他們二人漸行漸遠(yuǎn),我聽見寧青云溫和地問。

“那位公子是……”

安月兒聲里,一點波瀾都沒有。

“陌路人?!?/p>

我緊緊咬著唇,直到嘗到了甜腥的血味。

“你成長的和一個大人一樣了,我好開心?!?/p>

“我是辜負(fù)愛的人,千萬般苦楚都向我傾瀉吧?!?/p>

“但求我的卿卿平安喜樂?!?/p>

4

“吾妻親啟?!?/p>

又一封書信被展開,卻只有寥寥數(shù)語。

“韓公才高八斗不止,你跟隨他,會有進(jìn)益萬千?!?/p>

在當(dāng)時的書房里,端坐的是當(dāng)世大儒——韓常明。

安月兒成為有名的才女,嶄露頭角,都與那位大儒脫不開干系。

可他從不承認(rèn),安月兒是他的徒弟,只說“不忍明珠蒙塵。”

而當(dāng)時,韓常明端坐著發(fā)呆。

“我收徒規(guī)矩嚴(yán)苛,喬逢,你要為她應(yīng)承下?”

我跪在座下,清瘦憔悴的身形搖搖欲墜,卻又深深拜伏下。

“求先生不吝賜教?!?/p>

韓常明連多余的神色都沒有,托著茶盞不咸不淡地應(yīng)聲。

“韓某向來惜名,若因為這個徒弟傷了名譽(yù),怕是不值。”

我咬著牙,一滴鮮血墜在地上。

“卿卿,吾妻,我能為你所做之事太寥寥?!?/p>

“為你留下良師,也是盡我綿薄之力了?!?/p>

也是書信里,第一次顯露出我的病態(tài)。

“不瞞先生,逢已命不久矣,所牽掛的,唯有吾妻?!?/p>

“她聰明,伶俐,得您教誨必能事倍功半?!?/p>

“……逢知道,您不為金銀所動,逢攀九百九十階石階,一步一跪,為您求來長生符。”

當(dāng)時,我也為安月兒求了一枚一樣的。

時間有些久,紅綢已經(jīng)有些褪色,安安穩(wěn)穩(wěn)壓在信下。

我抿著唇,顫抖著身子抬頭看向韓常明。

“逢求您了?!?/p>

“逢不怕死,下生以來便必定是早亡的命骨,唯求您收下月兒?!?/p>

我誠懇地看著他,恐懼被壓在濃得化不開的愛意里。

韓常明沉默了很久很久,終于嘆了一口氣,收下了我的長命符。

“好?!?/p>

5

“吾妻親啟?!?/p>

信紙被揉皺了,還有一道拼湊不齊的裂縫。

“你是否還記得,尋我而來卻被拒之門外的那個雨夜?”

“約莫著你在怪我,可當(dāng)時。我萬分痛苦,不舍與你窺上半分。”

“你錦繡前程,不該被我影響?!?/p>

心臟被驟然握緊的疼痛,讓我呼吸困難。

顫抖地摔在地上,連眼前的事物都模糊了。

我太疼了,指甲掐著掌心,血絲混合著冷汗滴在信紙上。

“卿卿……吾妻,月兒,救救我,救救我……?!?/p>

“我還沒活夠,我不想死,我想,我想和你長相廝守啊?!?/p>

我哭叫著,連最原始的痛苦都壓抑不住了。

瀕臨死亡的疼痛和絕望,像窗外的暴雨一樣將我吞沒。

疼痛逼出嘶啞絕望的聲,丫鬟聽到后,驚愕地矗立了半晌。

才拔腿自喬府奔去安家,在安月兒冒雨趕來時,看到的就是我伏在地上茍延殘喘的模樣。

被疼痛逼得我混沌的意識,暫時清明了些。

我看見安月兒時,第一反應(yīng)卻是將自己蜷縮起來,不肯看她一眼。

“安小姐還有夜闖民宅的習(xí)性?”

我竭力穩(wěn)住顫抖的聲音,連眼神都不肯看她。

安月兒登時發(fā)了火,將柜上的花瓶掃在地上。

“你把我當(dāng)什么?我聽到你不舒服,丟下賬本冒著雨趕來,現(xiàn)在來嘲諷我?”

“喬逢!抬頭!”

我看她一眼都不肯,將冷汗涔涔的臉埋在閉眼,指使丫鬟把她請出去。

“您走吧,我不見客?!?/p>

安月兒抹不下面子,惡狠狠地轉(zhuǎn)身離開。

卻在走了幾步之后,又輕輕敲響窗子。

“阿逢,你讓我看看你?!?/p>

“我不吵你,你讓我看一眼,就一眼?!?/p>

“……我很惦念你。”

我緊緊咬著牙,指尖觸到窗子,又閉上眼,不肯應(yīng)聲。

輕之又輕的叩窗聲響了半夜,直到夜雨停歇,黎明將至。

安月兒叩不開門,也見不到我。

她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在聽到門開合的聲音時,我才撐起身子,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

卿卿,天亮了。

你該有新的人生了。

6

“吾妻親啟?!?/p>

“這大抵是我能給你留下的最后一封信了。”

“我是那么的不舍的你,你多好啊,漂亮、聰明、善良?!?/p>

“我應(yīng)該與你偕老,一百年再一百年才對?!?/p>

“怎么就這樣匆匆的離開,連你老去的鬢發(fā)都觸碰不到。”

“我替你置辦了頭面,若是你帶著成親,也算我又陪了你一程?!?/p>

“我比任何人都渴求你能幸福,可原諒我心腸狹隘。一想到住在你的愛里的不是我,疼痛就好像剜心剔骨一樣難捱?!?/p>

“吾妻,卿卿。”

“我愛你?!?/p>

信旁,是一副紅寶石的頭面,一塵不染的擺在箱子里。

韓常明再一次看到我時,已經(jīng)接近形銷骨立,倚靠著椅子抬頭看他。

“先生?!?/p>

“請恕逢,無禮之舉?!?/p>

我低垂著頭,可能是樣子實在太可憐了,向來苛責(zé)的韓常明,都不舍得對我說重話了。

我沒聽到拒絕,于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我叨擾您了,可月兒如今的師長就是您?!?/p>

“我想拜托您一件事?!?/p>

“她來日成親,父母俱亡,卻不能沒有添妝?!?/p>

我低頭,看著自己突出骨裂節(jié)的雙手,驟然紅了眼眶。

“當(dāng)年她說,她最喜歡紅寶石的頭面了?!?/p>

“如今我替她置辦,唯求您當(dāng)日能贈送給他?!?/p>

便克制不住嗚咽聲了,我將頭埋在臂彎里,瘦削的肩起伏不定。

“她與我成婚時那么開心,可我現(xiàn)在怎么就沒有力氣與她長相廝守了呢?”

悲傷來的猝不及防,我一點體面規(guī)矩都顧不得了。

哭的韓常明都心軟,嘆了口氣撫上我的發(fā)頂。

“會好的?!?/p>

我卻連哭聲都止不住了,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不甘都哭出來。

“她那么愛我,我卻對她那么壞,我讓她一個人待在雨里整整一夜,她肯定恨透我了?!?/p>

我試圖掙扎著爬起來,卻連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韓常明仿佛徹底動容了。他輕撫著我的發(fā),好像安慰孫輩的祖父。

“她重情重義,怎么可能棄你于不顧?”

我沒有再說了,啜泣地伏在椅背上。

可是我知道,安月兒已經(jīng)和寧青云議親了。

才子佳人,好不般配。

我強(qiáng)撐著,抬頭看向韓常明。

“先生,逢無意攪擾良緣,只求您,能把頭面添妝帶去?!?/p>

窗外的紅綢飄了一角進(jìn)來,是安月兒奪魁后的獎賞,吹拂在半空中。

京中有人問過她。

“新議親的郎君如何?”

據(jù)說,安月兒只是笑了笑。

“因為我曾經(jīng)有一個負(fù)心薄幸的夫君,才知道,幸福和在意來的不容易?!?/p>

“我愛寧青云?!?/p>

安月兒看寧青云的眼,柔和得仿佛能滴下水。

于是更成就了一段,歷經(jīng)磨難走在一起佳緣。

我突兀地想到從前的安月兒,彼時,她還不是轟動全城的才女。

當(dāng)時她的筆下,只寫我,畫我。

充滿愛意的筆觸實化在宣紙上,她眼里的傾慕和愛濃的化不開。

她說,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這么好的郎君。

她說,她要成為流芳百世的文人墨客,和我的名字一起永垂不朽。

我的淚再次流下,將頭面打濕。

半晌才艱難地張了張嘴。

“她會遺忘我,對嗎?”

“然后有一段更美好的姻緣,和更疼惜她的郎君?!?/p>

還沒等說完,我就呼吸急促,低垂的頭栽在頭面上。

我聽見韓常明驚愕的呼喚,看見奔進(jìn)來的醫(yī)官。

可是我知道,我沒救了。

在意識尚殘存的片刻,我眷戀地看向安家的方向。

吾妻,若有來生。

我……

還是想和你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