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飯好了,快洗手來吃吧。”

林倩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是婆婆最愛吃的清蒸鱸魚。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又瞥了一眼廚房里還在保溫的電飯鍋。

客廳里,婆婆趙鳳英緩緩起身,拿起自己的碗筷進(jìn)了廚房。林倩站在一旁,看著婆婆揭開鍋蓋,把勺子“唰”地插進(jìn)米飯的正中間,熟練地從中間往下挖了一勺,仿佛這是一種儀式。

“媽,您這又從中間挖啊?!绷仲恍χ蛉?。

婆婆頭也不抬:“中間的松軟,熟得均勻?!?/p>

林倩忍了忍,沒有再說什么。她早就發(fā)現(xiàn),婆婆每次盛飯都喜歡從中間挖,不管米飯是多是少,永遠(yuǎn)是鍋心的位置,像是有什么執(zhí)念似的。

最開始,她不以為意,甚至覺得那只是老年人的生活小習(xí)慣。

婆婆來家里住已經(jīng)三年了,自從公公去世,老人在老家孤零零一個人住著,林倩和丈夫李剛商量之后,決定把她接到城里養(yǎng)老。

李剛常說:“我媽人不壞,就是脾氣有點怪。”

林倩點頭同意,只要不出大問題,她愿意忍讓——畢竟是一家人。

可是,三年的相處,讓她慢慢明白,有些“怪”,并不是小脾氣。

那天是個尋常的周末,林倩剛下夜班,一進(jìn)家門就看到婆婆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陰沉。

“媽,您怎么了?”

婆婆冷哼一聲:“你問問你兒子做了什么好事?!?/p>

林倩一怔,轉(zhuǎn)頭看向正躲在角落里寫作業(yè)的兒子,五歲的小諾諾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媽,你別嚇我,諾諾又怎么了?”

婆婆扭過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今天盛飯,居然從邊上挖,說中間給奶奶留的。我問他誰教的,他說你!”

林倩的心一沉:“媽,我沒教他,就是那天他說喜歡鍋巴,我順口說了中間的飯奶奶喜歡吃,別搶?!?/p>

“你這不是明擺著說我自私么?”婆婆拍了一下沙發(fā)扶手,語氣尖利,“一家人吃飯,你還給我分‘奶奶中間吃,孫子邊上吃’?你什么意思?”

林倩氣得差點笑出聲:“媽,我沒那個意思,真沒有……我只是看您平時喜歡吃中間的,我想著給您留著,是尊重您,孝順您?!?/p>

“孝順?”婆婆冷笑一聲,“你倒是孝順,把中間的飯都讓我吃,鍋邊的留給孩子,是不是想著我吃撐早死,好讓你們小兩口清凈點?”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子扎進(jìn)林倩的心窩。

這三年來,她早起做飯,晚飯后給婆婆洗腳、剪指甲;冬天提前把電熱毯插好,夏天怕她中暑連空調(diào)都只開客廳……這些林倩從沒抱怨過一句。

可她沒想到,婆婆竟然會用這樣的惡意去解讀她的一點點好意。

林倩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媽,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一句提醒,就成了你罵我惡毒的理由?”

打開網(wǎng)易新聞 查看精彩圖片

“你要真孝順,就不會教孩子給我‘挑邊角飯’,你是嫌我礙事了!”

林倩一時啞口無言,整個人仿佛掉進(jìn)了冰窟。

她忽然明白了,那一勺從中間挖的米飯,不是“熟透”,不是“好吃”,而是一種宣示主權(quán)的姿態(tài):“這鍋飯,是我先挑的,你們都得讓著我?!?/p>

爭吵之后的第二天,林倩沒有像往常那樣做早飯。她抱著孩子去了外面吃了一碗豆腐腦和油條,心里前所未有的輕松。

回家時,李剛站在廚房,一邊煎蛋一邊嘆氣:“你也別和我媽一般見識,她那人嘴硬心軟?!?/p>

林倩苦笑:“我不是和她一般見識。我只是累了。她不愿意理解我,那我也不需要再討好她?!?/p>

晚上,林倩把話說得很清楚。

“媽,我們家房子小,您要不先回老家住一陣,哪天身體不舒服了,我們再來接您?!?/p>

婆婆一聽,臉色鐵青:“你這是要趕我走?”

林倩眼圈泛紅,語氣卻前所未有的平靜:“不是趕,是我明白了,咱們合不來。您住在這,我壓力大,您也不開心。咱們各過各的,可能對大家都好?!?/p>

李剛沉默了,他沒站在任何一邊,只是低頭抽著煙。

一個星期后,婆婆被李剛送回了老家。

林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節(jié)奏,飯桌上的米飯不再有中間的坑,鍋邊也變得更香了。

有一次,她不小心把飯盛得偏了一點,小諾諾還咧嘴笑著說:“媽媽,我想吃中間的鍋巴!”

林倩一愣,隨即笑了,眼里卻泛起了淡淡的酸意。

她沒再恨婆婆,也沒再多解釋那天的事情。

有些誤會,是因為惡意才發(fā)生的。

有些人,是你越退讓,她就越咄咄逼人。

三年,夠了。她不再是那個忍氣吞聲的小媳婦,而是一個需要為自己和孩子負(fù)責(zé)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