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赤兵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眼里滿是復雜的情緒。
幾十年前,他躺在擔架上,幾乎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在被窩里摸到了槍,只等一個命令,就要扣下扳機。
而現(xiàn)在,他站在這位昔日戰(zhàn)友的家門口,心里翻涌的是愧疚、敬佩,還有劫后余生的感慨。
1954年的春節(jié)茶話會,貴州省的各界人士聚在一起,氣氛熱絡。
鐘赤兵作為貴州省軍區(qū)司令員,親自到場。

可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遇到王家烈——就是那個讓他失去右腿的貴州軍閥。
當年婁山關一戰(zhàn),紅軍與黔軍拼得你死我活。
鐘赤兵帶著隊伍沖鋒,卻被對方的“雙槍兵”打中右腿,最終不得不截肢,成了獨腿將軍。
戰(zhàn)后,這段恩怨一直留在他心里,甚至在最痛苦的時候,他曾發(fā)誓要讓王家烈也嘗嘗這種滋味。
可如今,面對滿頭白發(fā)的王家烈,他卻沒有一絲怒火。

王家烈顯然不認得他,見他拄著拐杖,出于禮貌問了一句:“將軍貴姓?右腿是怎么回事?”
鐘赤兵笑了笑,語氣里帶著幾分調侃:“敝人鐘赤兵,我這條腿啊,當年在婁山關,被貴軍的‘雙槍兵’借走了,也不知先生何時歸還?”
王家烈愣住了,隨即臉色一變,連聲道歉:“罪過罪過!久聞將軍大名,請將軍從重發(fā)落。”
幾十年前,兩軍交戰(zhàn),生死一線,如今一笑泯恩仇,這就是戰(zhàn)爭后的世界,勝負已定,舊事翻篇。
戰(zhàn)爭年代,傷殘將士不在少數(shù),可鐘赤兵的經(jīng)歷,尤其讓人動容。

1935年,長征途中,鐘赤兵還是紅三軍團第12團政委。
當時,紅軍剛剛渡過赤水河,準備北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卻遭遇川軍、中央軍和黔軍的圍追堵截,毛主席當機立斷,決定回師貴州,二渡赤水。
王家烈聽聞紅軍折返,緊急調兵在婁山關設防,誓要阻止紅軍進入遵義。
鐘赤兵所在的紅12團,接到命令,與紅13團一起攻打婁山關。
當時紅軍已經(jīng)行軍多日,戰(zhàn)士們疲憊不堪,鐘赤兵原本想讓部隊休整再戰(zhàn),可紅13團已經(jīng)率先發(fā)起沖鋒,戰(zhàn)機稍縱即逝,他只能帶著紅12團立即投入戰(zhàn)斗。

婁山關本就是天險,加上王家烈已經(jīng)有所防備,紅軍攻得異常艱難。
鐘赤兵見戰(zhàn)士們傷亡慘重,直接掄起大刀沖了上去。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右小腿。
警衛(wèi)員發(fā)現(xiàn)他倒下,趕緊上前查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腿血流不止。
可鐘赤兵硬是咬牙堅持,帶著隊伍殺到最后。

戰(zhàn)斗結束后,他才被抬下火線。
遵義城里,簡單的房間里,鐘赤兵躺在木板床上,臉色蒼白。
軍醫(yī)看了看他的腿,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傷口太深,感染嚴重,必須截肢。”
可問題是,紅軍醫(yī)療條件極差,別說現(xiàn)代醫(yī)療設備,就連麻藥都沒有,唯一的工具,是一把農(nóng)民砍柴的破柴刀和一把木工鋸。
鐘赤兵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挨過了整場手術。

可因為條件有限,傷口反復感染,醫(yī)生不得不多次截肢,最終,他的整條右腿都被截去,只剩下半截股骨。
21歲的鐘赤兵,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褲腿,眼淚掉了下來。
他不是怕疼,而是怕自己再也不能帶兵沖鋒。
組織決定,把他和其他重傷員留在老鄉(xiāng)家養(yǎng)傷,發(fā)給他們足夠的生活費,讓他們在后方休養(yǎng)。
可鐘赤兵不干,他要跟著部隊走。
沒人能攔得住他,哪怕是中央軍委的命令,他也不愿意接受。
可他知道,自己是個傷員,沒有決定權,最終的安排,還是要由干部休養(yǎng)連的政委決定。
而這個人,正是朱良才。
鐘赤兵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在被窩底下藏了一支槍,如果朱良才宣布讓他留下,他就先扣下扳機,對準朱良才,然后再了結自己。
可朱良才進屋后,第一句話就讓他愣住了:“你放心,我給你四個人、兩個牲口,怎么也把你抬走!”
鐘赤兵眼眶一熱,槍滑落到了床上。
多年后,他對朱良才說:“要不是你那句話,我可能連長征都走不完。”
毛主席見到鐘赤兵時,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小鬼,又負傷啦。”鐘赤兵眼圈發(fā)紅,哽咽著說:“主席,我不想留在老鄉(xiāng)家里養(yǎng)傷,就是死也要跟部隊走?!?/p>
毛主席轉頭對周恩來說:“鐘赤兵很能打仗,怎么能把他丟下?就是抬,也要把他抬著走!”
于是,鐘赤兵被安排在干部休養(yǎng)連,隨軍行動。
路過雪山,他拄著拐杖,咬牙一步步往上爬,實在走不動了,就干脆在雪地里滾下去,倒比別人更快。
遇到敵軍圍攻,戰(zhàn)友們拼死護著他撤退,他卻幾次要求把他丟下,不愿拖累大家。
可沒有一個人聽他的,大家抬著他,拼命殺出重圍。
多年后,鐘赤兵已是貴州軍區(qū)司令員,生活安穩(wěn)。
他見到朱良才,終于說出了那句埋在心里多年的話:“我當年差點開槍打你。”
朱良才一愣,聽完他的故事,哈哈大笑:“你小子,當時要是真開槍,估計后悔一輩子。”
鐘赤兵也笑了。
那年,他失去了一條腿,卻收獲了戰(zhàn)友情,收獲了生命,更收獲了信念。
有人說,戰(zhàn)爭是殘酷的,但人心卻能在炮火中熬煉出最堅定的情誼。
鐘赤兵和朱良才的這段故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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