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走失,電梯直達
來源:六神磊磊讀金庸
作者:帥呆的sixgod

一
美國開啟了拳打全球的關稅戰(zhàn),搬起石頭砸所有人的腳。
很多人問為什么突然這么瘋?
是川普抓龍筋抓傷了頭嗎,這背后是一盤什么大棋?
事實上,人們把政治想得太復雜了。這件瘋癲的事,也沒有那么難以理解。
講一個小故事,關于劉歡老師的。
對不起此處劉老師純屬躺槍。
我非常喜歡劉歡老師。
他演唱了許多經(jīng)典歌曲,影響了幾代人。
但是我的父親,一個江西小城里的普通人,很不喜歡劉歡老師。
主要是因為他的辮子。
兒時記憶里,只要電視上一出現(xiàn)劉歡,我爹就要抨擊,出言不遜:
“一個男人,留這么長的辮子,像什么樣子?”
我多次和他辯論,說藝術家有發(fā)型的自由,你管不著。你欣賞人家的藝術就可以了。
但我們根本無法達成共識。
他還不止一次說:
“要是我當大領導,一定叫幾個兵上去,把劉歡當場按住,把辮子咔嚓剪了!”
二
這句瘋話,大家當時聽了都一笑而罷。
誰都知道他當不了大領導,他自己也知道他當不了。過嘴癮而已。
真的大領導不會這么瘋。
所以多少年來,劉歡老師的辮子都一直安全地留著。
但你們設想一個可能:
假如造化弄人,在地球某個地方,一個像我父親這樣的人,真的奇跡般當了大領導呢?
假如他真的發(fā)財了、發(fā)跡了,選上了總務、總監(jiān)、總統(tǒng)了呢?

那個地方的劉歡、張歡、李歡老師的辮子,可能就真保不住了。搞不好真的會有人沖上臺去,嘎他們的辮子。
人類歷史上,很多荒誕的、扯淡的事,真相不過就這么簡單:
一個有著巨大認知硬傷的人,無論美國大財主,還是德國流浪漢,真的成了大領導,有了巨大的權力了。
他們可以去放手實踐少年、青年時就種在腦子里種種謎之狂想。
所以就上演一幕幕的類似“按住劉歡嘎辮子”的奇景。
也就好比有人要加稅打全球。
三
很多人往往把“政治”想得很復雜。
人們最愛的說法是:政治就是利益,一切出發(fā)點都是為了利益。
這句貌似深刻、其實土鱉的話,從幾十年前的論壇時代一直流行到短視頻。
然而更接近事實真相的是:
當臣子的、當下屬的,往往才一切出發(fā)點都是利益。
他們必須反復權衡利害、謹小慎微、亦步亦趨。
比如萬斯。
而真正在權力頂端的,自我感覺極度良好的,特有譜也好,特沒譜也好,出發(fā)點往往不是簡單的所謂“利益”,而是三觀。
他的三觀才決定他會做什么。
甚至,他以為自己是因為“利益”作出的決策,實際上還是因為三觀。
入主白宮也好、灰宮也罷之前很多年,一個人的三觀、認知就定型了,不會改變了。他的眼界,他的知識架構(gòu),他從小到大的一切成見和偏執(zhí)、一切的成長烙印和心理陰影、一切的愛恨喜惡,從根子上將決定他的行為。
王莽非要復古周朝。
查士丁尼二世竟然派人去羅馬拘捕教皇。
威廉二世非要和奧匈穿一條褲子,打世界大戰(zhàn)。
美國非要向全世界發(fā)起稅收戰(zhàn)。
瘋王要發(fā)瘋,暴君要作亂,它既不符合國家的利益,其實也明擺著不符合他們本人的長遠利益,但他們就是做了。
因為這樣很爽。對于權力頂端的一些人來說,“爽”就是最大的利益。
其實國際政治很多時候也不外乎如此,越是僭主,三觀起的作用越大。
本來該是盟友的,三觀尿不到一壺,也要翻臉。本來該是敵人的,確認過眼神,是對的人,喲老鐵,求種子。
四
我主業(yè)是讀金庸,舉幾個小說里的例子。
《鹿鼎記》里,權傾一時、炙手可熱的韋小寶,非要和揚州禪智寺的一伙和尚過不去。
逼著總督、巡撫去鏟人家寺廟的芍藥花。
理由非常扯淡,說朝廷要用兵,戰(zhàn)馬要吃芍藥。
專家、學者、博主們可能對此會分析一百萬字,講深度原因,論一盤大棋。
從芍藥的政治寓意講到母馬的產(chǎn)后護理,從寺院經(jīng)濟的危害論述到清朝滿臣和漢臣的微妙關系。
然而其真正原因,只是韋小寶小時候和和尚們有仇。他要報復。
說白了,不過是因為認知和三觀。
又比如,兩個女婿來桃花島求親。
黃藥師偏就看上了浪子歐陽克。
專家、學者、博主們又會分析一百萬字,從東邪西毒的政治聯(lián)姻,分析到桃花島和丐幫的隱形裂痕,滔滔不絕。
卻不知,人家黃藥師就是看郭靖不順眼,看歐陽克更順眼:
“那歐陽克只不過是渣男而已,郭靖卻是個傻子!”
“我黃老邪怎么可以找一個傻子當女婿?是可忍孰不可忍!”
五
人們往往以為,“剪劉歡老師辮子”,不過是閑漢的妄想。
真坐了白宮了,人就清醒了,有智囊團隊出主意了,怎么會干這么荒唐的事?
然而答案是,完全干得出來。因為民粹。
民粹,會讓一切荒唐的事變得極其合理。
或者反過來說,許多原本很荒唐的事,在大眾眼中是非常必要的,甚至是無比正義的。
我的父親,其實還是一個想法蠻開明、活躍的人,在那個家鄉(xiāng)小城里,他絕不是最保守、偏激的居民。
連他都有“按住劉歡剪辮子”這樣瘋的念頭,可見保守、偏見、不寬容、莫名其妙的攻擊性,有多么豐厚的土壤。
劉歡的辮子有人想嘎,可想而知,潘長江的尖尖,王家衛(wèi)的墨鏡,崔健的紅布,甚至大衛(wèi)·鮑伊的閃電妝,小龍人的犄角,都會有人想去嘎了。
之所以還沒發(fā)生,世界之所以還總體太平,那不過是因為有種種機制,過濾了沒譜和瘋狂,不會上升成為權力的意志。
但你保不齊哪天它就忽然失靈了。
試想,假如真發(fā)起一個網(wǎng)絡投票,無門檻的,無論年齡、學歷都能參加,問:
該不該集中整治一下明星的發(fā)型?
該不該整治男明星留長發(fā),不許超過10厘米,否則就予以嚴懲?
我相信結(jié)果多半會是“該”。
“太該了”
“早就應該這樣了”
甚至,如果真有這么個人,沖上去按住某搖滾或者嘻哈歌手,嘎了辮子,說不定網(wǎng)民會說他是好漢,甚至是英雄。
六
有人問這二十年,世界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用個國人熟悉的梗舉例。
最大的變化就是,二十年前,人們說“活捉蒼老師”,但人們都不當真,也不覺得真會這么干。
二十年后,人們卻忽然發(fā)現(xiàn),高喊類似“活捉蒼老師”這樣的話,可以選總統(tǒng),并且會有無數(shù)人替你論證活捉的正義性和必要性。
如果萬一捉錯了,就說這是一盤大棋。
蒼老師如果拒絕被活捉,就譴責她無視大眾呼喚,不熱愛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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