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我叫周明珍,今年48歲,出生在陜西農(nóng)村。
1985年霜降前一天,小叔的拖拉機在河堤上翻了個跟頭,人沒了。來年開春,小嬸改嫁,六歲的堂弟哭著追到村口,腳上的布鞋都甩飛了一只。
奶奶摟著哭泣的堂弟邁進院門時,娘正在用鋼絲球刷鍋。那“刺啦刺啦”的聲響突然停了,我瞧見娘的手指被鍋沿劃了道口子。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蹦镌趪股喜渲郑梆B(yǎng)娃可不容易。”
奶奶彎腰撿起堂弟的泥鞋,從鞋窠里倒出幾粒麥種?!八母D阆??!边@話輕得像嘆息,卻讓娘手里的鋼絲球“當啷”掉進了鍋里。
堂弟來的頭一個月,家里的飯桌成了戰(zhàn)場。
娘舀粥時,手腕總是輕輕一抖,稠的落進我碗里,稀的留給堂弟。堂弟捧著碗,低著頭不敢吭聲,只小口小口地啜,像是怕喝得太快,惹娘不高興。奶奶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從咸菜缸里撈出幾根腌蘿卜,“咔咔”切成細絲,往堂弟碗里撥了一大筷子。
“就咱家這條件,多養(yǎng)個孩子,日子更難捱了?!蹦锲沉艘谎郏曇舨桓卟坏?,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
堂弟的筷子頓住了,粥碗擱在桌上,再沒端起來。

爹低頭喝粥,怕自己一開口,娘會鬧得更兇。奶奶沒接話,只是慢悠悠地從桌上拿了個蒸紅薯,掰成兩半,大的那塊塞給堂弟:“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念書?!?/p>
堂弟沒敢接,眼睛偷偷瞄向娘。娘正低頭扒飯,眼皮都沒抬一下。
“接著。”奶奶把紅薯往他手里一按,轉頭對娘說,“娃正長身體,餓著咋行?”
娘鼻子里“哼”了一聲,碗筷一放,起身去了灶房。堂弟捧著紅薯,半天沒敢咬。
我趁娘不在,悄悄把自己的粥往他碗里倒了一半。堂弟抬頭看我,眼圈紅紅的,小聲說:“姐,我不餓?!?/p>
“胡說,我都聽見你肚子叫了。”我故意板著臉,“快吃,涼了傷胃。”
堂弟這才低頭,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連紅薯皮都嚼了咽下去。
深秋的傍晚,堂弟放學回來,手里攥著一把野酸棗。
“給?!彼麛傞_手心,幾顆紅彤彤的果子躺在掌紋里,“路上摘的,甜的?!?/p>
我捏了一顆塞嘴里,酸得直瞇眼。堂弟卻笑得很開心,好像這酸棗是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娘從田里回來,看見我們蹲在院里啃野果,眉頭一皺:“凈吃些沒用的,飯都涼了。”
堂弟立刻站起來,把剩下的酸棗藏到背后。

奶奶從灶房出來,手里端著碗熱騰騰的玉米糊:“明生(堂弟),進來端飯。”
堂弟小跑過去,奶奶卻突然“哎喲”一聲,假裝被燙到,手一歪,玉米糊灑了一半在地上。
“老了,不中用了。”奶奶搖頭嘆氣,“明生啊,以后你給奶奶端飯,成不?”
堂弟使勁點頭,從此每天一放學就往灶房跑,幫奶奶盛飯端菜。娘冷眼瞧著,沒再說什么。
吃飯時,娘破天荒地往堂弟碗里多夾了一筷子咸菜。
臘月里,家里殺了年豬。娘把肥肉煉成油,剩下的肉腌起來,留著過年吃。堂弟蹲在灶臺邊燒火,煙熏得他直咳嗽,可眼睛卻亮晶晶的,盯著鍋里“滋滋”冒泡的豬油。
娘舀了一勺熱油,淋在堂弟的玉米饃上。金黃的油順著饃縫往下滲,堂弟捧著碗,半天沒敢動。
“吃吧?!蹦镎Z氣硬邦邦的,“別愣著?!?/p>
堂弟抬頭,娘已經(jīng)轉身去忙別的了??晌抑?,這是娘頭次主動給他添油水。
奶奶坐在炕沿上納鞋底,針腳密得能防雨。她沒說話,只是嘴角微微翹了翹,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娘雖然還是不喜堂弟,卻也沒再為難他。
1994年麥收時節(jié),太陽毒得很。父親大清早騎車去鄰村鐵鋪修豁了口的鐮刀,回來時摔進了溝里。
“腿折了!”報信的人嗓門大,驚得娘慌慌張張往外跑。遠遠看見父親歪在田埂上,臉色煞白。

“得送醫(yī)院!”我急得直跺腳,可麥子還攤在場院里曬著,烏云已經(jīng)壓到了西山頭。
堂弟一聲不吭地蹲下,把父親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十五歲的少年,肩膀還沒長開,背起父親時踉蹌了一下,膝蓋磕在土坷垃上,可他愣是沒松手。
“姐,你看著麥子?!彼謿?,豆大的汗珠子順著下巴往下滴,“我送大伯去診所?!?/p>
娘張了張嘴,最終只說了句:“路上慢點。”
雨來了,豆大的雨點子砸在臉上生疼。我手忙腳亂地收麥子,娘抱著塑料布往麥堆上撲。娘突然停住動作,望著通往診所的泥路發(fā)呆,眼神里滿是擔憂。
“明生...該到診所了吧?”她小聲喃喃著,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自己。
雨幕里,我看見有個瘦小的身影正往家跑,是堂弟,他渾身濕透,頭發(fā)緊緊貼在腦門上。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