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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的上海,火車站亂哄哄的,汽笛一響,滿地都是跑路的腳印。

陳賡剛從牢里放出來,頂著一頂破禮帽,縮在火車角落,裝成個不起眼的商人。

他是紅軍的大將,可眼下只能低調(diào)混日子。

另一頭,錢大鈞帶著副官,穿著軍裝上了車,奉蔣介石的命去江西收拾紅軍。

這倆人,一個是黃埔的學(xué)生,一個是教官,過去關(guān)系不淺,現(xiàn)在卻成了對頭。

火車晃晃悠悠開起來,誰也沒料到,這趟車會把他們撞一塊兒。

錢大鈞瞅見陳賡,愣是沒抓人,還塞了300大洋,放他走了。

副官問咋回事,他甩出一句:“我哪敢對他不客氣?”

這事兒聽著玄乎,可就真發(fā)生了。

黃埔那點舊賬、國共的亂局,全摻和在這列火車?yán)锪恕?/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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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的上海,春天的風(fēng)還帶著點濕氣,火車站里人擠人,滿地都是行李和叫賣聲。

陳賡混在人群里,低著頭,帽檐壓得死死的,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車票。

他剛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腿腳有點不利索,臉上胡子拉碴,整個人看著像個跑江湖的倒霉商人。

他得趕緊離開上海,去中央蘇區(qū),可這趟路不好走,國民黨到處設(shè)卡,抓紅軍的眼線跟蒼蠅似的嗡嗡亂轉(zhuǎn)。

陳賡挑了個硬座車廂,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后把帽子再往下拉了拉,眼睛半瞇著,瞅著周圍的人。

車廂里亂糟糟的,有抱雞的鄉(xiāng)下人,有抽旱煙的老頭,還有幾個穿長衫的家伙在聊生意。

他盡量不吭聲,手揣在兜里,摸著那把藏好的小刀——萬一露餡了,好歹能拼一把?;疖嚒斑旬?dāng)”一聲啟動,他松了口氣,心想只要熬到下一站,換個身份接著跑,興許能蒙混過去。

可這時候,站臺上來了另一撥人。

錢大鈞帶著幾個副官,軍裝筆挺,靴子踩得地面咚咚響。

他是蔣介石的親信,這次奉命去江西剿共,帶了一隊人馬,氣勢挺足。

站臺上的人一看這架勢,都自覺讓道,錢大鈞掃了眼人群,拎著個公文包上了車。

他的車廂是軟臥,離陳賡那節(jié)硬座不遠,可這會兒兩人都沒撞上面。

錢大鈞一上車,就讓副官清點人數(shù),布置任務(wù)。

他坐下來,掏出根煙點上,瞇著眼看窗外。

副官湊過來,低聲說:“長官,聽說陳賡最近在上海露過面,上面叮囑過,要是碰上,抓活的?!?/p>

錢大鈞“嗯”了一聲,沒多說,手指敲了敲桌子。

他跟陳賡是老相識,黃埔軍校那會兒,他教過這小子兵器課,陳賡成績拔尖,腦子活泛,后來還救過蔣介石一命,名聲在黃埔里響得很。

可現(xiàn)在,陳賡跑去投了共產(chǎn)黨,成了蔣介石眼里的刺頭。

火車開了沒多久,錢大鈞站起身,帶著副官去車廂里轉(zhuǎn)轉(zhuǎn)。

他說是查崗,其實是想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物。

走到硬座車廂門口,他停下腳步,隔著玻璃往里瞅。

陳賡這時候正低頭假裝打盹,可那身板、那坐姿,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人。

錢大鈞瞇了瞇眼,回頭跟副官說:“去,把那個戴帽子的叫過來,我有話問。”

副官點點頭,推門進去,直奔陳賡。

陳賡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抬,手卻悄悄攥緊了刀。

副官站他跟前,拍了拍桌子:“喂,你,起來,跟我走一趟。”

陳賡慢悠悠抬頭,裝出一臉迷糊:“長官,找我干啥?我就是個做買賣的,剛從上海出來,想去北邊謀口飯吃。”

他聲音壓得低,帶點南方口音,演得挺像回事。

副官皺眉,打量了他一會兒,說:“少廢話,長官要見你,走!”

陳賡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過去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跟著副官往外走,腦子里飛快盤算著對策。

到了軟臥車廂門口,錢大鈞站在那兒,手里夾著煙,正盯著他看。

陳賡低頭咳嗽兩聲,盡量不跟他對上眼,可錢大鈞嘴角一扯,像是看穿了什么。

“坐吧,”錢大鈞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別裝了,我眼不瞎?!?/p>

陳賡愣了下,硬著頭皮坐下,心想這回麻煩大了。

火車晃晃悠悠往北開,窗外的田野一片模糊。

錢大鈞坐在包廂里,煙抽了一根又一根,副官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

陳賡被帶進來后,他揮揮手讓副官出去,門一關(guān),包廂里就剩他們倆。

錢大鈞沒急著開口,盯著陳賡看了半天,像在確認什么。

陳賡低著頭,手擱在膝蓋上,帽子還扣在腦袋上,也不吭聲。

“陳仲弘,”錢大鈞終于開口,聲音不高,“你這身行頭,騙別人還行,騙我可差點意思?!?/p>

陳賡聽了這話,嘴角動了動,沒接茬。

錢大鈞靠在椅背上,吐了口煙圈,接著說:“黃埔一期,兵器課上你拿第一,教官里誰不認識你?別跟我裝什么商人,我看人沒那么差勁?!?/p>

陳賡知道瞞不住了,干脆摘下帽子,露出張憔悴的臉。

他瞅了錢大鈞一眼,說:“錢長官好眼力,我也沒想騙你,就是混口飯吃,路過而已。”

這話半真半假,錢大鈞哼了一聲,明顯不信。

他起身,從包里掏出個小酒壺,倒了兩杯,推了一杯過去:“喝一口,敘敘舊?!?/p>

陳賡沒動那杯酒,瞇著眼說:“長官有話直說吧,我這身份,跟你喝酒怕不合適?!卞X大鈞笑笑,也不勉強,自己抿了一口,眼神飄到窗外,像在回憶什么。

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聲音填滿沉默,包廂里的氣氛怪得很。

錢大鈞放下酒杯,點了根新煙,慢悠悠地說:“黃埔那會兒,你小子可不這樣。記得東征嗎?1925年,棉湖那一仗,蔣校長差點交代在那兒,你帶著人沖上去,把他背出來。那事兒傳遍了,黃埔上上下下都說你是條漢子?!?/p>

他頓了頓,瞅著陳賡,“我教你那會兒,你槍法準(zhǔn),腦子快,我還跟人夸過,說這學(xué)生以后肯定出息?!?/p>

陳賡聽了這話,頭低了低,沒吭聲。

黃埔的日子他當(dāng)然記得,那是段熱血日子,教官學(xué)生一塊兒操練,一塊兒喝酒,喊著“革命”的口號,誰也沒想過后來會打成這樣。

錢大鈞接著說:“可你怎么就跑去跟共產(chǎn)黨混了?蔣校長待你不薄,你救他一命,他沒虧待過你吧?”

陳賡抬起頭,語氣硬了點:“錢長官,路是自己選的,我不后悔。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干各的買賣?!?/p>

這話帶著刺,錢大鈞皺了皺眉,沒急著反駁。

他敲了敲桌子,說:“買賣?你的買賣是要我這條命,我抓了你,我的買賣也好不到哪兒去?!?/p>

包廂里安靜了一會兒,錢大鈞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陳賡。

他抽了口煙,低聲說:“那天在東征,你救蔣校長,我就在旁邊看著。后來他跟我說,陳賡這小子,有種。我當(dāng)時還想,這學(xué)生以后得跟著我們干大事。”

他轉(zhuǎn)過身,盯著陳賡,“可你偏不。”

陳賡沒接這話,眼神冷冷的。

錢大鈞走回來,坐回位置上,說:“我這次去江西,就是收拾你們那幫人。上面有令,碰上你,抓活的??晌易谶@兒,想的全是黃埔那幾年的光景。”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你說,這算怎么回事?”

陳賡終于開口:“錢長官,你抓不抓我,隨你便。抓了,我不怪你;放了,我也不謝你。”

這話硬邦邦的,錢大鈞聽了,嘴角扯了扯,沒說話。

他揮揮手,叫副官進來:“去弄點吃的,給他拿份飯?!备惫巽读讼?,趕緊點頭出去了。

飯端上來,錢大鈞指了指:“吃吧,別餓死在我車上?!?/p>

陳賡瞅了眼飯菜,沒動筷子。

他知道,這頓飯不簡單,錢大鈞也沒那么好心。

可火車還在開,下一站還沒到,他得琢磨怎么脫身。

錢大鈞看著他,點了根煙,像是等著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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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晃得人頭暈,窗外黑乎乎一片,只有偶爾幾點燈火閃過去。

包廂里,飯菜擺在桌上,熱氣騰騰,有炒青菜、幾塊肥肉,外加倆白饅頭。

錢大鈞靠在椅子上,手里夾著煙,盯著陳賡看。

陳賡低頭瞅著那盤菜,筷子拿在手里,卻沒動。

他不是餓不餓的問題,是壓根不信這頓飯沒貓膩。

“吃啊,”錢大鈞敲了敲桌子,語氣帶點不耐煩,“別跟我裝清高,餓死在這兒,我還得給你收尸?!?/p>

陳賡抬頭看了他一眼,慢悠悠放下筷子,說:“錢長官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可我這人吃飯?zhí)舻胤?,這車上不自在?!?/p>

這話聽著客氣,其實是推脫,錢大鈞哼了一聲,沒接茬。

包廂門關(guān)得死死的,副官守在外頭,車廂里就他們倆,氣氛怪得像要打架。

錢大鈞抽了口煙,吐了個圈,瞇著眼說:“陳仲弘,別跟我繞圈子。你這趟車往北走,不是去蘇區(qū)就是去別的地方搞亂子。我問你一句,你到底想干啥?”

陳賡聽了這話,嘴角扯了扯,裝傻:“長官,我說了,我就是個跑買賣的,上海待不下去了,想去北邊找條活路。你要不信,我也沒轍?!?/p>

他這話半真半假,錢大鈞盯著他看了半天,像是想從他臉上挖出點什么。

“跑買賣?”

錢大鈞冷笑一聲,把煙頭摁在桌上,“你這買賣可不小,黃埔一期的高材生,救過蔣校長的命,現(xiàn)在跟共產(chǎn)黨混一塊兒,滿世界喊著要推翻我們。你當(dāng)我瞎,還是當(dāng)我傻?”

他聲音不高,可每句話都像釘子,砸得挺實。

陳賡沒急著回話,手指在桌上點了點,抬頭對上錢大鈞的眼:“錢長官,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跟我廢這么多話干啥?抓我得了,省得麻煩。”

這話硬邦邦的,像在逼錢大鈞表態(tài)。

錢大鈞瞇了瞇眼,沒吭聲,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陳賡抽了口煙。

火車“哐當(dāng)”一聲,晃得桌子上的飯碗抖了抖。

錢大鈞轉(zhuǎn)過身,指著陳賡說:“抓你?說得輕巧。你以為我不想?上面有令,見著你得活捉,可我坐在這兒,想的全是黃埔那點事兒?!?/p>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你救過蔣校長,這事兒誰不知道?我要是抓了你,黃埔那幫老家伙不得罵死我?”

陳賡聽了這話,頭低了低,沒接茬。

他知道錢大鈞說的不假,當(dāng)年東征救蔣介石的事兒,傳得滿軍校都是,連蔣介石自己都念叨過好幾回。

可現(xiàn)在,他跟蔣介石早就不是一路人,錢大鈞這話聽著像找臺階,其實是給自己找理由。

“行了,別跟我扯這些,”

陳賡抬起頭,語氣硬了點,“你要抓就抓,不抓就放,我沒工夫跟你聊往事。”

他這話帶著刺,錢大鈞皺了皺眉,坐回椅子上,盯著他看了半天。

“放你?”

錢大鈞笑了一聲,像是聽了個笑話,“你當(dāng)我這趟車是擺設(shè)?我放了你,回頭蔣校長問起來,我怎么交代?你在蘇區(qū)搞亂子,我在這兒剿你們,咱倆這賬算不清。”

他敲了敲桌子,“可我抓你,也沒那么簡單。你說你跑買賣,我還真想聽聽,你這買賣怎么跑的?”

陳賡知道錢大鈞在套話,干脆靠在椅背上,瞇著眼說:“長官想聽故事?那我編一個。上海有個破落商人,欠了一屁股債,跑去北邊找路子,路上碰見個長官,非要請他吃飯。這故事行不行?”

他這話帶著點嘲諷,錢大鈞聽了,嘴角抽了抽,沒吭聲。

包廂里安靜了一會兒,火車又晃了一下,飯菜的熱氣散得差不多了。

錢大鈞點了根新煙,吐了口煙圈,說:“你小子嘴還是那么硬。行,我不跟你繞了。你在這兒坐著,吃不吃隨你,我得想想怎么收拾你這攤子?!?/p>

他揮揮手,叫副官進來:“去,給他弄壺茶,別讓他跑了?!?/p>

副官點頭,出去拿了壺?zé)岵杌貋?,擱桌上就又站到門口。

陳賡瞅了眼那壺茶,還是沒動,心思全在下一站上。

他得找機會下車,不然拖下去,錢大鈞真翻臉,他跑都沒地兒跑。

錢大鈞靠在椅子上,抽著煙,眼神時不時掃過來,像在盤算什么。

火車還在開,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

陳賡低頭假裝喝茶,手卻悄悄摸了摸兜里的刀。

他知道,這頓飯吃不踏實,錢大鈞也沒打算讓他好過。

可這包廂里,倆人誰也沒撕破臉,像是較著勁,看誰先沉不住氣。

火車跑了一夜,天邊剛透出點灰白,車廂里的人開始動彈,有的揉眼,有的掏干糧啃。

陳賡坐在錢大鈞的包廂里,茶喝了半壺,飯菜早涼了,他一口沒動。

錢大鈞靠在椅背上,煙抽了一根接一根,桌上煙灰堆得像小山。

副官站在門口,眼睛盯著陳賡,像防賊似的。

火車“嗚”一聲長鳴,減速靠站,窗外站臺上的燈晃了晃。

陳賡瞅準(zhǔn)機會,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裝出一臉疲樣:“錢長官,這車晃得我頭暈,我下去透透氣,行不?”

他這話說得隨意,像真沒啥心眼。

錢大鈞瞇著眼看了他一眼,吐了口煙圈,沒吭聲。

副官皺眉,剛要開口,錢大鈞擺擺手:“讓他去,別走遠了。”

陳賡點頭,抓起帽子就往外走,步子不快不慢,像真就隨便逛逛。

出了包廂,他混進硬座車廂的人堆里,低頭擠到門口。

火車停穩(wěn),門一開,他跟著下車的人流往站臺上走。

站臺亂糟糟的,挑夫喊著號子,旅客擠來擠去,陳賡趁亂拐進個小賣鋪,買了包煙,又從另一頭溜出去。

他沒回頭,徑直往另一節(jié)車廂走,心想只要換個地方藏起來,錢大鈞一時半會兒找不著,他就能熬到下一站。

他挑了節(jié)人多的硬座車廂,擠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帽子壓低,假裝打盹。

周圍的人聊天的聊天,吵孩子的吵孩子,沒人注意他。

火車汽笛一響,又晃晃悠悠開起來,陳賡松了口氣,心想這回總算甩開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刀,盤算著下站怎么換身份接著跑。

可這口氣沒松多久,麻煩就來了。

錢大鈞那邊,副官見陳賡半天沒回,跑去站臺上找了一圈,沒影兒,回來跟錢大鈞匯報:“長官,那家伙不見了,估計跑了。”

錢大鈞皺了皺眉,把煙頭摁滅,站起來說:“跑?他跑不遠。去,每節(jié)車廂查一遍,活的死的都給我找回來?!?/p>

副官帶了兩個人,分頭去硬座車廂搜。

錢大鈞自己沒動,坐在包廂里點了根新煙,盯著窗外,像在等結(jié)果。

他早料到陳賡不會老實待著,放他下車不過是試試這小子還有多少花招。

火車跑了半個鐘頭,副官滿頭汗跑回來:“長官,找到了,在三號車廂,縮在角落裝睡。”

錢大鈞哼了一聲,起身整了整軍裝:“走,帶我去。”

他帶著副官到了三號車廂,車廂里人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空氣里全是汗味和煙味。

陳賡靠著窗,帽子蓋住半張臉,手揣在兜里,像是真睡著了。

錢大鈞走過去,站他跟前,敲了敲窗框:“別裝了,起來。”

陳賡慢悠悠睜眼,抬頭一看錢大鈞,嘴角扯了扯,沒說話。

周圍的人見有軍官,都往旁邊縮了縮,車廂里安靜了不少。

錢大鈞指了指他:“你小子跑得挺快啊,可惜腿再長也跑不過這火車。走吧,回去接著聊。”

陳賡沒動,瞇著眼說:“錢長官,我就是透口氣,沒想跑,你這陣仗搞得我怪不好意思?!?/p>

錢大鈞笑了一聲,聲音不大:“透氣?透到三號車廂來了?你當(dāng)我沒長眼?”

他揮揮手,讓副官把他架起來。

陳賡沒掙扎,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跟著往回走。

路上他低聲嘀咕:“早知道不下來,還省點力氣?!?/p>

副官瞪了他一眼,他裝沒看見。

回到包廂,錢大鈞坐回位置,指了指對面:“坐,別再跟我玩花樣?!?/p>

陳賡坐下,把帽子扔桌上,靠在椅背上,像是認了。

錢大鈞點了根煙,吐了口煙圈,說:“你這腦子,黃埔那會兒就夠活泛,現(xiàn)在也沒差。我放你下去,你就給我跑,行啊,陳仲弘,有種?!?/p>

陳賡瞅了他一眼,說:“長官過獎了,我這人膽小,怕你抓我,跑兩步試試運氣。”這話半真半假,錢大鈞沒接茬,敲了敲桌子:“跑不跑隨你,可你得明白,我知道你去哪兒,也知道你干啥。抓你,我有令在身;放你,我得擔(dān)風(fēng)險。你說,我該怎么辦?”

陳賡沒急著回話,低頭看了眼桌上的煙灰,慢悠悠說:“錢長官,你是長官,你說了算。我跑不跑得了,看你心情?!?/p>

這話聽著像服軟,其實是踢皮球。

錢大鈞瞇了瞇眼,盯著他看了半天,說:“行,你坐在這兒,別動。我不抓你,也不放你,就這么耗著,看誰熬得過誰?!?/p>

火車還在跑,窗外的天亮了點,包廂里煙味嗆人。

陳賡靠在椅子上,手揣兜里,眼神飄到窗外。

錢大鈞抽著煙,時不時瞅他一眼,倆人誰也沒再開口,像在比誰更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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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跑了一天一夜,窗外天色暗下來,車廂里的燈晃晃悠悠亮著。

陳賡坐在錢大鈞的包廂里,帽子扔在桌上,手揣在兜里,腿伸直了靠著椅背。

桌上那盤冷掉的飯菜早被副官收走,換了壺新茶,茶水冒著點熱氣。

錢大鈞點了根煙,煙頭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紅點,他瞇著眼,盯著陳賡,像在琢磨啥。

“陳仲弘,”錢大鈞開口,聲音低沉,“你跑了一圈,又坐回來,折騰啥呢?我要真想抓你,你早下不來這車。”

他敲了敲桌子,煙灰掉了一撮,“說實話,我在這兒跟你耗著,也沒啥意思。你走你的路,我干我的活兒,咱倆本不該碰一塊兒?!?/p>

陳賡瞅了他一眼,慢悠悠說:“錢長官,你這話說得輕巧。你奉命剿我們,我跑我的路,碰上了還能聊兩句天?要不你放我走,要不銬起來,別這么不尷不尬耗著?!?/p>

他這話硬邦邦的,像在逼錢大鈞攤牌。

錢大鈞哼了一聲,把煙頭摁滅,靠在椅背上:“放你?說得簡單。我放了你,回頭蔣校長問起來,我拿啥交代?你在蘇區(qū)搞亂子,我在江西收拾爛攤子,這賬誰算?”

他頓了頓,點了根新煙,“可抓你,也不是那么回事。你救過蔣校長,這事兒黃埔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要是把你綁了,送到南京,那些老家伙不得戳我脊梁骨?”

陳賡聽了這話,低頭摳了摳手指,沒吭聲。1925年東征,棉湖那一仗,他背著蔣介石跑出重圍,這事兒確實傳得挺響,連蔣介石自己都念叨過好幾回??珊髞硭读斯伯a(chǎn)黨,跟蔣介石翻了臉,這舊賬還值多少錢,他心里沒譜。錢大鈞這話聽著像找理由,可也像真有點拿不準(zhǔn)。

“別跟我裝啞巴,”

錢大鈞吐了口煙圈,指著他說,“你救蔣校長那會兒,我就在旁邊看著。他后來跟我說,陳賡這小子有種,留著有用??赡闫桓?,跑去跟共產(chǎn)黨混?,F(xiàn)在蔣校長一提你,嘴上罵得兇,可真抓著你,他也沒說非要你的命。你說,我抓你干啥?”

陳賡抬頭看了他一眼,瞇著眼說:“錢長官,你這話啥意思?蔣介石不想要我命,你就放我走?還是說,你抓我回去邀功,自己心里也沒底?”

他這話帶著點刺,錢大鈞皺了皺眉,沒急著回話。

火車“哐當(dāng)”一聲,晃得茶壺晃了晃。

錢大鈞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陳賡抽了口煙,低聲說:“實話跟你說吧,蔣校長對你的心思,我摸不透。他罵你是叛徒,可你被抓那回,他在上海親自去看你,沒殺你,還放了你。這事兒誰不知道?我要真把你弄回去,他興許高興兩天,興許回頭就怪我多事?!?/p>

陳賡聽了這話,手指在桌上點了點,說:“那你還跟我費這勁干啥?放我下車,省得你為難?!?/p>

他這話聽著像勸,其實是試探。

錢大鈞轉(zhuǎn)過身,盯著他看了半天,說:“放你不難,可我得有個說法。你知道的,我在黃埔教過你,師生一場,這情分不算假??赡悻F(xiàn)在是紅軍的人,我放了你,上面查下來,我擔(dān)不起。”

“那你想咋辦?”

陳賡靠在椅背上,語氣硬了點,“抓我回去,你怕黃埔那幫人罵你;放我走,你怕蔣介石問罪。你在這兒跟我耗著,耗到天津站也不夠你想明白吧?”

錢大鈞笑了一聲,坐回椅子上:“你小子嘴還是那么硬。行,我跟你攤牌。我抓你,確實沒啥好處。黃埔那幫老家伙嘴上不說,心里都記著你救蔣校長的事兒。我要是弄了你,他們不得說我忘恩負義?再說,蔣校長對你這態(tài)度,我也不敢賭?!?/p>

他頓了頓,低聲說,“可我放你,也不是白放。你得給我個理由,別讓我下不了臺?!?/p>

陳賡瞇著眼看了他半天,說:“理由?錢長官,我跑我的路,你干你的活兒,碰上了算我倒霉。你放我走,就當(dāng)沒見過我,這理由行不?”

這話半真半假,錢大鈞聽了,嘴角扯了扯,沒說話。

包廂里安靜了一會兒,火車還在跑,窗外的夜色黑得像墨。

錢大鈞點了根煙,吐了口煙圈,說:“陳賡,我沒那膽量直接弄你。你救過蔣校長,我抓你,等于給自己找不自在??赡阋矂e得意,我放不放你,看我心情?!?/p>

陳賡沒接茬,低頭喝了口茶,手揣回兜里。

他知道,錢大鈞這話里有真有假,黃埔情誼是真,蔣介石的態(tài)度也是真,可這家伙手里有兵有槍,真翻臉?biāo)才懿涣恕?/p>

火車還得跑一截,到天津站前,他得琢磨怎么脫身。

錢大鈞靠在椅子上,抽著煙,眼神時不時掃過來。

倆人誰也沒再開口,包廂里煙味嗆人,像在等誰先打破這僵局。

火車跑了兩天一夜,窗外的天從黑到亮,又從亮到黑,終于到了天津站。

車廂里的人開始收拾行李,硬座那邊吵吵鬧鬧,包廂里卻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陳賡靠在椅背上,手揣兜里,帽子扣在桌上,眼神飄到窗外。

錢大鈞坐在對面,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桌上煙灰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副官站在門口,時不時瞅一眼,像防著陳賡再跑。

火車“嗚”一聲長鳴,慢慢停下來,站臺上的燈晃晃悠悠亮著。

錢大鈞掐了煙頭,站起來整了整軍裝,看了陳賡一眼,說:“到了,你下車吧?!?/p>

這話來得突然,陳賡愣了下,瞇著眼瞅著他,沒動。

錢大鈞揮揮手,讓副官出去,又從兜里掏出個錢包,數(shù)了300塊大洋,擱桌上推過去:“拿著,路上用。”

陳賡低頭看了眼那堆大洋,皺了皺眉,說:“錢長官,這是啥意思?放我走還給錢,你不怕上面查你?”

他這話帶著點刺,錢大鈞哼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查我?上面要查,早查了。我抓你沒好處,放你也沒啥大罪。拿著,別廢話?!?/p>

陳賡沒急著拿錢,靠在椅背上說:“錢長官,你這趟車跑了三天,跟我耗到現(xiàn)在,忽然這么大方,我咋覺得不踏實?”

他這話半真半假,錢大鈞聽了,嘴角扯了扯,說:“不踏實也得拿著。你在蘇區(qū)搞你的,我在江西干我的,咱倆這賬算不清。你走吧,別讓我再碰上?!?/p>

火車門開了,站臺上的聲音傳進來,挑夫喊號子,旅客擠來擠去。

陳賡瞅了眼窗外,站起來抓起帽子,伸手把那300大洋掃進兜里,慢悠悠說:“錢長官好意,我就不推了。咱倆這趟車算白坐,下回見面,興許沒這么好聊。”

他這話聽著像告別,錢大鈞沒接茬,揮揮手:“走吧?!?/p>

陳賡轉(zhuǎn)身往外走,出了包廂,混進下車的人堆里。

錢大鈞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站臺上,沒吭聲。

副官從外頭進來,滿臉不解:“長官,真就這么放了?他可是紅軍的人,上面要是知道……”

錢大鈞打斷他,聲音低沉:“知道啥?我沒見過他,這車上沒這人。你懂不懂?”

副官愣了下,低頭說:“懂了?!?/p>

可他還是忍不住嘀咕:“放就放了,還給300大洋,這……”

錢大鈞瞪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點了根煙:“你懂個屁。我抓他,黃埔那幫老家伙不得罵死我?蔣校長對他啥態(tài)度,你不清楚?我放他走,省得麻煩?!?/p>

副官撓了撓頭,小聲說:“可這300大洋……”

錢大鈞吐了口煙圈,淡然道:“我怎敢對他無禮?他救過蔣校長,我抓他,等于給自己找不自在。300大洋算啥,送他走,了了這檔子事兒?!?/p>

他這話聽著像解釋,可副官總覺得不對勁,低頭沒再吭聲。

火車汽笛又響了一聲,要開走了。

錢大鈞靠在椅子上,抽著煙,眼神飄到窗外。

站臺上,陳賡已經(jīng)混進人群,背影越來越小。

他沒回頭,手揣兜里,摸了摸那300大洋,心想這趟車坐得值,可錢大鈞這人,他還是沒完全摸透。

火車離開天津站,鐵軌“哐當(dāng)哐當(dāng)”響著,窗外的夜色黑得像潑了墨。

錢大鈞靠在包廂的椅子上,煙抽了一半,眼神盯著桌上那堆煙灰,像在想啥。

副官站在門口,低頭不敢吭聲,剛才那300大洋的事兒,他憋了一肚子疑問,可沒敢再問。

錢大鈞瞅了他一眼,揮揮手:“出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副官點頭,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包廂里安靜下來,錢大鈞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封信,信封皺巴巴的,像是放了挺久。

他拆開信,抽出一張紙,紙上字不多,寫著十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