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室的木門虛掩著,夕陽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漏進來,在少年單薄的脊背上織成金色的網(wǎng)。林遠握著炭筆的手在微微發(fā)抖,畫紙上女人的輪廓已經(jīng)清晰可見——那是他憑著記憶反復描摹過千百次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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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突如其來的咳嗽讓筆尖在畫紙上劃出凌亂的折線。林遠慌忙去掏校服口袋,發(fā)現(xiàn)吸入器不知何時已經(jīng)空了。胸口像被塞進一團浸水的棉花,他扶著畫架踉蹌起身,打翻的調色盤濺起鈷藍色的眼淚。

走廊傳來嬉鬧聲,江小滿抱著作業(yè)本路過時,看見門縫里伸出的蒼白手指。她沖進去時,林遠正蜷縮在滿地顏料里,校徽被冷汗浸得發(fā)亮。那些散落的畫稿在穿堂風中翻飛,每一張都是同一個溫柔微笑的女人。

"藥......"少年泛青的嘴唇翕動著,江小滿突然想起他總在課間偷偷按壓的校服左胸。當她顫抖著從那處暗袋摸出銀色吸入器時,指尖觸到一張硬質的相片邊緣。

急救鈴聲響徹校園的瞬間,江小滿看見相片上抱著嬰兒的年輕女人,眉眼和林遠

醫(yī)務室消毒水的氣味還未散盡,江小滿已經(jīng)抱著玻璃罐穿梭在走廊。午休時分的竊竊私語里,五顏六色的水果糖紙正從各個班級匯聚而來——這是她從林遠畫稿背面發(fā)現(xiàn)的秘密,那些用鉛筆淡淡寫著的"荔枝味

美術室突然熱鬧起來是在周三清晨。當林遠被班主任攙扶著回來取畫具時,釘在窗框上的千紙鶴風鈴正發(fā)出細碎的叮咚聲。原本冷硬的百葉窗被替換成透明亞克力板,上面貼滿同學們用熱熔膠固定的糖紙,晨曦透過深淺不一的彩色薄膜,在地面流淌出蜿蜒的光河。

"你媽媽說過彩虹會落在乖孩子的眼睛里。"江小滿舉起那本用絲帶重新裝訂的畫冊,108張母親畫像在糖紙過濾的光線下泛著蜜糖般的光澤。林遠顫抖的指尖撫過被仔細拼貼的殘頁,突然發(fā)現(xiàn)每張畫像邊緣都添上了手寫標注:"3月12日,遠說媽媽做的雞蛋羹會冒彩虹熱氣"、"5月7日,遠夢見媽媽在晚霞里折紙船"。

窗外飄來音樂課的鋼琴聲,美術室變成萬花筒。穿玫紅色衛(wèi)衣的男生正踮腳調整最頂端的玻璃紙,那是上周帶頭撕毀林遠素描本的人。林遠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攥著的那顆荔枝糖,糖紙在監(jiān)護儀的藍光里明明滅滅,像此刻落在畫冊上的菱形光斑一樣溫柔。

"要試試看嗎?"江小滿遞來一張湛藍色糖紙,這是從林遠校服口袋找到的,帶著體溫的玻璃紙被夾在母親畫像的眼睛位置時,整張畫突然有了流轉的光彩。林遠終于哭出聲來,那些被暴雨淋濕的記憶,此刻正在糖果色的陽光里舒展成春天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