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韋靜柔推門進來,眼眶微紅,聲音里透著疲憊。
她拉著我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岑皓然,幫我個忙嘛!明天有個富豪遺體要處理,要求高得離譜,化妝和壽衣一點錯都不能有?!?/strong>
我瞥著她手里的化妝箱和那件灰白壽衣,心里不太情愿,可她眼里的淚光讓我硬不下心。
她湊近我耳邊,低聲說:“你幫我試試,晚上我可以……”話沒說完,她沖我眨了眨眼,笑得有點狡黠。
我無奈地嘆氣,點了頭,躺上沙發(fā)讓她折騰。

我叫岑皓然,32歲,一個平平凡凡的平面設(shè)計師,日子過得像這座小城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沒什么光彩。
岑姓在我們這兒不算多見,母親說這是她老家那邊的姓,帶著點南方水鄉(xiāng)的濕氣。
我小時候父母離了婚,跟著母親長大,她是個護士,冷得像手術(shù)臺上的鋼板,總板著臉教訓(xùn)我:“人活著就是受苦,別指望太多。”
她的話像釘子,扎進我心里,讓我從小就習(xí)慣了低頭過日子,不爭不搶,也不期待什么。
大學(xué)學(xué)了設(shè)計,畢業(yè)后我沒留在大城市,回了這個陰雨綿綿的小地方,找了份工作。
說是設(shè)計師,其實就是個畫圖的機器,每天對著電腦,畫些沒人看的設(shè)計稿。
客戶挑三揀四,領(lǐng)導(dǎo)動不動就甩臉色,我早就麻木了。
生活像一潭死水,連波紋都懶得起。
兩年前,我在朋友聚會上認識了韋靜柔。
那是個悶熱的夏天,她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裙子,站在角落,手里拿著一杯冰水,眼神清冷,像能看穿人。
我當(dāng)時喝了點酒,壯著膽子過去搭話:“你是做什么的?”
她抿嘴一笑,淡淡地說:“入殮師,給死人化妝的。”
我愣了愣,覺得她身上那股消毒水味有點刺鼻,可又莫名被她吸引。
她告訴我,她喜歡這份工作,因為“死亡是最純粹的寧靜”。
這話讓我覺得她怪怪的,但也挺特別。
聊了幾句,她問我:“你怕死嗎?”
我搖頭,說:“活著都這么累了,死也沒什么可怕的?!?/p>
她聽完笑了,眼睛彎成月牙,說:“那就好。”
后來我們慢慢熟了,半年后,她搬來跟我一起住。
她住進來那天,提著一個黑色的小箱子,里面裝著她的工具——化妝刷、粉底,還有些瓶瓶罐罐。
她說這些是她的“寶貝”,我也沒多問,只是覺得她身上那股冷氣更重了。
同居后,我才發(fā)現(xiàn)她有多忙。
殯儀館的工作不規(guī)律,經(jīng)常是半夜接到電話就得走。
她回來時,身上總帶著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衣服上偶爾還有點灰白的粉末。
我問她累不累,她總是笑笑:“習(xí)慣了,死人比活人好伺候?!?/strong>
我聽著這話,心里有點發(fā)毛,但也沒往深處想。
她偶爾會帶點東西回家,有一次拿回一小塊布,說是壽衣的邊角料。
我拿起來看,粗糙得像麻袋,聞著還有股霉味。
她見我皺眉,笑著搶回去:“別亂動,這是工作用的?!?/p>
我沒在意,隨口說:“你這工作真夠特別的?!?/p>
她沒接話,只是低頭整理她的箱子,眼神有點飄忽。
我們住的房子不大,兩室一廳,家具都是我攢了好久的錢買的二手貨。
客廳的沙發(fā)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晚上沒事就躺那兒刷手機,或者看點老電影。
韋靜柔搬進來后,家里多了些她的痕跡——化妝箱常年放在茶幾上,陽臺上偶爾晾著她洗過的白大褂。
我挺喜歡她在我身邊的感覺,雖然她話不多,但她在家時,屋子總算有點人氣。
只是最近幾個月,她越來越忙,我們聊天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她回家時,我大多已經(jīng)睡了,早上醒來,她又已經(jīng)走了。
日子一長,我開始覺得,這房子又冷又空,像個沒人住的殼。

同居后的日子雖然平靜,但時間一長,我開始覺得生活像蒙上了一層灰。
每天早上,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去公司,坐在格子間里對著電腦畫圖,改了一遍又一遍的稿子總被客戶挑出毛病。
領(lǐng)導(dǎo)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隔三差五就把我叫進辦公室訓(xùn)話:“岑皓然,你能不能有點創(chuàng)意?這樣下去誰還用你?”
我低頭聽著,心里堵得慌,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回到家,韋靜柔通常還沒回來,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墻角的水漬和窗外的雨聲陪著我。
我試著畫點自己的東西,可腦子一片空白,手下的線條歪歪扭扭,像在嘲笑我的無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熬過去,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像母親說的那樣,只能“熬日子”。
韋靜柔的工作也越來越忙。
她以前還能按時回家,做點簡單的飯菜跟我一起吃,可最近她常常加班到深夜才回來。
門一開,那股刺鼻的防腐劑味就跟著她飄進來,混著她身上素色衣服的潮氣,讓整個房間都冷了幾分。
她進門時總是腳步很輕,像怕吵醒什么,放下包就一頭扎進廚房熱飯。
我問她:“最近怎么這么忙?”
她頭也不抬地說:“殯儀館接的單子多了,人都忙不過來?!?/p>
她的聲音淡淡的,像在說別人的事。
我沒再多問,只是默默吃著她熱好的飯,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
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有時候一晚上也說不上幾句話,各自忙完就睡下,像兩個影子擦肩而過。
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別大,窗戶被風(fēng)吹得吱吱響。
我窩在沙發(fā)上看書,腦子里卻全是白天領(lǐng)導(dǎo)的責(zé)罵。
韋靜柔推門進來時已經(jīng)快十點了,她頭發(fā)濕漉漉的,眼眶有點紅,手里拎著那個熟悉的化妝箱。
她一進門就脫下外套,甩了甩上面的水珠,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邊。
我抬頭看她,她臉上帶著一種少見的焦躁。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拉住我的手,聲音里夾著點急切:“岑皓然,幫我個忙嘛!明天有個大活兒,我得提前準(zhǔn)備好。”
我皺眉問:“什么活兒?”
她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上是個中年男人,臉瘦長,眼神銳利,穿著西裝,像個有錢人。
我盯著照片看了幾秒,覺得有點眼熟,但又說不上來哪里見過。
韋靜柔指著照片說:“這是個富豪,剛?cè)ナ?,家屬要求特別高,遺體化妝和壽衣得做到完美,連頭發(fā)絲的擺放都不能出錯?!?/strong>
她頓了頓,苦笑了一下:“我練了好幾次,總是差點感覺,明天要是搞砸了,我這份工作就懸了?!?/strong>
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我很少見她這樣。
她把手里的化妝箱打開,里面裝滿了瓶瓶罐罐,還有一疊灰白色的布料。
我瞥了一眼那布料,心里有點發(fā)毛,問:“你要我干嘛?”
她抬頭看我,眼睛亮亮的,像在打什么主意。
她湊過來,聲音軟了點,帶著點撒嬌的味道:“你身高體型跟他差不多,幫我試試吧!”
我一聽就想拒絕,拿自己練化妝和壽衣,怎么想都覺得怪。
她看出我的猶豫,靠得更近了些,耳邊低聲說:“你幫我試試,晚上我可以……”
她沒說完,沖我眨了眨眼,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有點狡黠。
我臉一熱,心里掙扎了幾秒。
她這招對我向來管用,我知道她是故意拿這套來哄我,可看著她眼里的期待,我還是硬不下心拒絕。
我嘆了口氣,說:“就這一次啊,別老拿我當(dāng)模特?!?/strong>
她立刻點頭,笑得像個得逞的小孩,忙不迭地從箱子里拿出東西準(zhǔn)備。

韋靜柔讓我躺下后,房間里只剩她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節(jié)奏。
她從化妝箱里拿出一堆工具,整齊地擺在茶幾上,像個準(zhǔn)備手術(shù)的外科醫(yī)生。
我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心里那點不安被她的專注壓了下去。
她拿起一瓶粉底液,倒在手背上調(diào)了調(diào),然后用海綿輕輕往我臉上抹。
她的手冰涼,觸感像冷風(fēng)拂過,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別動,弄花了就不好看了?!?/p>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點哄人的味道,我只好閉上眼,盡量放松。
她一邊涂一邊低聲嘀咕:“這個富豪要求皮膚得白,眼窩要深,嘴唇得紅。”
我聽著她的話,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個死人的模樣,心里有點發(fā)毛,但沒吭聲。
粉底涂完,她又拿出一支細刷,在我眼周描了幾下,然后用手指輕輕暈開。
她動作輕得像在撫摸什么珍貴的東西,我甚至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慢慢變暖。
她停下來,瞇著眼打量我一會兒,點點頭說:“還不錯,像那么回事了。”
我睜開眼,想看看她說的“像回事”是啥樣,可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從箱子里掏出那件灰白壽衣。
她抖開衣服時,一股霉味撲鼻而來,比剛才聞到的還濃。
我皺了皺眉,問:“這衣服放多久了?”
她頭也沒回地說:“不知道,家屬指定的,可能在倉庫里存了段時間?!?/strong>
她的語氣隨意,像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我也沒多想。
她讓我坐起來,把壽衣套在我身上。
布料貼著皮膚時,冷得我打了個哆嗦,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
她一邊幫我整理衣襟,一邊說:“這料子有點硬,你忍忍,穿上就好了?!?/strong>
我低頭看看自己,灰白的衣服掛在身上,寬松得像個麻袋,袖口還有點磨損的痕跡。
我半開玩笑地說:“這不會真是給死人穿的吧?”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別瞎說,這可是明天的主角要用的。”
她笑得自然,可我心里那股怪感覺卻沒散去。
衣服穿好后,她退后幾步,雙手抱胸,認真地打量我,像在審視一件作品。
她點點頭,滿意地說:“嗯,挺像的,身形比例都對上了?!?/strong>
我站起身,想活動活動,可剛一動就覺得不對勁。
臉上的妝像糊了一層膠,怎么揉都蹭不下來。
我皺著眉,用手背擦了擦,結(jié)果手上干干凈凈,臉上卻一點沒變。
我心里一緊,轉(zhuǎn)頭問她:“這妝怎么回事?卸不掉啊?!?/p>
韋靜柔走過來,拿了塊濕巾在我臉上擦了幾下,可她擦完后臉色變了,手停在半空。
她皺眉說:“奇怪,可能是粉底太黏,我再試試。”
她又拿了瓶卸妝水,倒在棉片上使勁擦,可我感覺臉上還是那層厚厚的粉。
她擦得越來越用力,我忍不住說:“輕點,疼!”
她停下來,手里的棉片卻干干凈凈。
我有點慌了,站起來想去洗手間洗洗看。
她跟在我后面,嘴里嘀咕:“不可能啊,我用的都是常規(guī)東西。”
我打開水龍頭,使勁搓臉,可水流過皮膚時,那層妝像是長在了臉上,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我低頭拉了拉壽衣,想脫下來透透氣,可衣服一扯,皮膚傳來一陣鉆心的痛,像被針扎進肉里。
我咬著牙使勁拽了一下,結(jié)果疼得我倒吸一口涼氣,手一松,衣服還是死死貼著。
我愣住了,轉(zhuǎn)頭看韋靜柔:“這怎么回事?”
她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手里的卸妝水瓶差點掉地上。
她扔下瓶子,跑過來抓著我的手,聲音發(fā)抖:“別動,我剪開試試!”
她從化妝箱里翻出一把小剪刀,手抖得厲害。
我看著那剪刀,心里一陣發(fā)緊,但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剪刀湊近壽衣邊緣,剛剪下去,我突然慘叫一聲,疼得差點摔倒。
鮮血從剪口涌出來,順著衣服淌到地板上。
我低頭一看,壽衣和我的皮膚竟然長在了一起,剪開的地方露出一片模糊的血肉,像被硬生生撕開。
她嚇得扔了剪刀,后退幾步,捂著嘴說:“怎么可能?我沒見過這樣的事!”
我疼得說不出話,腦子里一片亂。
她蹲下來,盯著那片血肉看了半天,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這不是我弄的,肯定不是……”
我強撐著問:“那怎么辦?”
她抬頭看我,眼里滿是慌亂:“我也不知道,等等,我上網(wǎng)查查!”
她拿出手機,手忙腳亂地拍下我的照片,又抓起我的手說:“你別動,我發(fā)個帖子問問?!?/p>
我咬著牙點頭,心里卻像墜進了冰窟。
她飛快地在網(wǎng)上發(fā)了帖子,標(biāo)題是:“女友讓我試化妝和壽衣,卸不掉脫不下來怎么辦?”
我靠在沙發(fā)上,疼得直冒冷汗,只能看著她刷手機。
沒過幾分鐘,她手機響個不停,屏幕上全是回復(fù)。
她低頭翻著,嘴里念叨:“怎么這么多……”
我湊過去一看,帖子已經(jīng)火了,評論里全是嘲笑和胡說八道。
有人說:“你女友給你化妝成鬼了哈哈!”
還有人說:“這壽衣看著就不吉利,趕緊扔了!”
她翻得越來越快,臉色越來越差。
我疼得受不了,催她:“有沒有靠譜的?”
她突然停下來,指著一條評論,聲音發(fā)緊:“這條……有點怪?!?/strong>
我低頭一看,屏幕上寫著:“你活不過今晚了?!?/strong>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