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打罵了母親長達(dá)四十多年,我曾天真地以為,父親去世后,母親便能迎來解脫,可現(xiàn)實卻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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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零六零后的婚姻,大多是經(jīng)人介紹而成的。就像我的父母,他們都是二十三四歲,就經(jīng)媒人介紹認(rèn)識的,并且見面了幾次,就結(jié)婚了。

而要說起父母的婚姻,我是很不理解的,因為父母兩家的條件懸殊很大。

我母親娘家有華僑,家里條件在村里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模幸蛔笳?,吃喝不愁,我外公還是村隊長,有一定地位,沒人不尊重。

母親作為家里五兄妹里唯一的女兒,從小也沒吃過什么苦,并且還讀了初中,而在村里,能小學(xué)畢業(yè)的人都很少。

而我父親家呢,卻是另一個極端。家里也住大宅子,但卻不是獨享一座宅子,而是和四家鄰居共用的,父親名下只有5間房,東一間西一間的,還很破舊,家里也沒啥像樣的東西。

父親也沒啥文化,小學(xué)四年級沒讀完,就回家干活了。身受爺爺?shù)膫鞒?,父親的性格也很暴躁,和母親的家庭氛圍格格不入。

人人都覺得我父親走了狗屎運,娶了我母親這樣的好妻子,會比較珍惜和疼愛,但我父親卻沒怎么對我母親好。

從我有記憶起,父親對母親的態(tài)度,一直是非打即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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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忙時節(jié),母親天不亮就起床,到田里去幫忙收割莊稼。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回到家,又馬不停蹄地鉆進(jìn)廚房做飯。

飯菜上桌,母親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可父親卻還會皺著眉頭,嫌棄地挑著飯菜說:“這菜炒得這么咸,是不是鹽不要錢啊?你看看你,做個飯都做不好!”說著,還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母親默默地往菜里加了點開水,輕聲說:“可能今天忙忘了,多放了一次鹽巴,你將就著吃點吧。”

父親卻不依不饒,猛地站起身,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罵罵咧咧地走進(jìn)房間,只留下母親獨自對著滿桌飯菜,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老家的冬季,寒風(fēng)凜冽,需要靠家里的爐子取暖。母親怕父親受凍,總是早早地把爐子柴火燒得很旺。

可有一天夜里,風(fēng)刮得特別大,爐火漸漸弱了下去。母親起身準(zhǔn)備去添柴,不小心碰倒了放在旁邊的一個罐子,發(fā)出了聲響。

父親被吵醒,頓時火冒三丈,從床上跳起來,沖著母親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嘴里還罵著:“大晚上的,不讓人睡覺,你是想干啥!”

母親蜷縮在地上,疼得直掉眼淚,卻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生怕激怒父親,換來更狠的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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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一位遠(yuǎn)房親戚來家里做客,母親熱情地做了一桌子菜。

席間,親戚夸贊母親廚藝好,持家有方。然后一位親戚,趁著酒醉,調(diào)侃了我父親,說娶了我母親這樣的好妻子,真是燒高香了。

可父親聽了,就很不高興,在客人走后,對母親冷嘲熱諷地說:“就會在別人面前裝樣子,家里被你管成什么樣了,心里沒點數(shù)嗎?”

母親委屈地解釋:“我也是想讓客人吃得開心?!?/p>

父親根本不聽,一股腦的說母親各種不是,我母親反懟幾句,父親就隨手拿起一個茶杯就朝母親扔過去,母親趕緊側(cè)身躲開,茶杯砸在墻上,碎成了一片片,母親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發(fā)抖。

人人都可以說我父親不夠努力,但唯獨我母親不能說。

面對這樣的父親,母親每次都只能默默流淚,不敢反抗。我也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母親要一直忍受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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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日子慢慢好起來,我們兩兄弟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庭。

15年前,比我優(yōu)秀的弟弟,在城里買了房子后,就很心疼母親,想把母親接到城里去住,遠(yuǎn)離父親,讓她享享清福。

可母親卻不敢答應(yīng),為啥不敢,就是因為在往前幾年,母親有來過兩次弟弟家,原本就是想讓母親住個十天半月的。

誰知,住了兩晚,父親就一個電話打過來,張口就說母親沒良心,在城里享福了,卻忘了他這個在老家務(wù)農(nóng)的丈夫。

甚至還說,我母親是不是在城里看上哪個有錢的老太爺,不想回來了。

其實父親還說過很多不好聽的話,只是時間久了,我也記不起,總之經(jīng)歷了那兩次事后,母親就不怎么敢來城里住了。

要去都非得帶上父親,可我們兄弟倆卻不太喜歡父親來。

我們兄弟倆以及一些親戚,都對母親的軟弱感到氣憤。

在我30歲出頭時,我就跟母親說,如果她和我父親過得不愉快,可以選擇離婚,反正我和弟弟長大了,可以養(yǎng)她到老。

可母親卻總是說:“你父親年紀(jì)大了,脾氣是改不了的,可我要是走了,他一個人可怎么過?!?/p>

就這樣,母親陪著父親,并受著父親的打罵在農(nóng)村老家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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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父親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了。

父親入土后,我心里五味雜陳,一是有點味父親的離開而傷感,二是我想,這下母親終于不用再受父親的氣了,往后的日子,應(yīng)該能活得輕松自在一些了。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父親走后,母親并沒有過得有多么好。她不肯來城里跟我們同住,一直待在農(nóng)村,守住家里的幾畝地。

起初,母親的身體還算硬朗,還經(jīng)常下地種菜,然后每逢集市,還會像往常一樣,把家里的菜啊,雞蛋啥的拿去集市上賣。家里離集市5公里,而母親還能騎著山輪車往返。

我們兄弟看著母親這樣,就認(rèn)為沒了父親,母親應(yīng)該過得更自在,也就沒硬勸母親來城里。

可是父親去世第三年,母親還是出事了。

也就是去年春的事,母親去集市上趕集,鄰居托母親買豆腐,結(jié)果母親到晚上六七點,都沒回家。

我們兄弟倆得知后,趕緊放下一切回老家找人,找了三個小時,終于在離家3公里外的一個荒廢許久的老屋子里面,找到了母親。

事后,我問母親怎么走到這里來了,那么晚也不回家?

母親卻說不出什么來,稀里糊涂的就到了這個地方,然后就記不起回家的路了。鄰居托她買的豆腐,也沒買,好像她就沒去集市一樣。

很多鄰居都說,我母親中邪了,要去請道士怎么做法事。

但我不信,帶著母親就來城里住了,和母親生活了幾天,我慢慢就發(fā)現(xiàn)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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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母親是開始忘事了,在我家居住的第二天早上,明明她一個人都來過我家好幾次,幾棟幾號都知道的,但下樓后卻突然忘記了房號,一直在外面坐到中午快12點,我們回家遇到才帶她回了家。

后來,看母親這樣的情況,我就帶了她去看了醫(yī)生,沒想到她得了老年癡呆癥。這讓我很不可思議,畢竟母親才60出頭,怎么就癡呆了?

母親病后,老家的二叔和二嬸來看了下她。誰知,二叔一進(jìn)門,母親就誤把二叔當(dāng)成我父親了,責(zé)備地問道:“死老漢,這幾天都去哪里了,害我到處找不到你,搞得我走迷路了!”

看著母親這樣的舉動,讓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沒想到父親走了那么多年,母親還是最記掛父親。

二嬸看著母親這樣,嘆了口氣跟我們說:“以前你爸在的時候,他倆天天吵,這吵了一輩子,也相互陪伴了一輩子。你爸一走,你媽心里就空了,沒了精神支柱,這身體和腦子也會跟著不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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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父親已經(jīng)走了4年,母親一下子老了幾十歲,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即使我和弟弟已經(jīng)很努力陪伴她了,但癡呆忘事的病情,卻還是越來越嚴(yán)重。

最后,也就是今年剛過完年不久,她已經(jīng)記不到什么事了,像個孩子一樣,我們也很無奈,只能請個保姆來陪護(hù)。但這樣癡呆的母親,只要給她看父親的照片,她就能正常的喊出我爸的名字,會和父親照片對罵,就像父親還在世間一樣。

我曾經(jīng)以為,父親的打罵是母親痛苦的根源,他走了,母親就能解脫。可現(xiàn)在我才明白,這么多年的相伴,哪怕充滿了爭吵與傷害,但他們之間也早已形成了一種難以割舍的羈絆。

母親的生命,在父親離開后,也失去了光彩,漸漸走向了盡頭。這大概就是老一輩人的婚姻,充滿了無奈與辛酸,卻也有著我們無法理解的深沉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