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青蓮寺前，晨霧籠罩。老住持看著遠(yuǎn)處山路上緩緩走來的婦人身影，轉(zhuǎn)頭對小徒弟說：
“信仰，有時是一把雙刃劍?！?/strong>
小徒弟不解地問：“師父，何出此言？”
老住持捋須微笑：“有些人來求佛，有些人來試佛，還有些人，是來與佛對話的?？茨桥?，她眼中的執(zhí)著，比信仰更深?！?/strong>
01
一九三六年，華北趙家莊。
趙秀蘭起得很早，天剛蒙蒙亮，她便悄悄從被窩里爬起來，生怕吵醒身旁熟睡的丈夫王明德。她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拿起早已準(zhǔn)備好的木盆，輕輕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出去。后院的水井旁，趙秀蘭放下木盆，一圈一圈地?fù)u起轆轤，將水桶放入井中。
清晨的冷風(fēng)吹過，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是又一個尋常的早晨，像過去七年的每一天一樣。七年，整整七年，趙秀蘭嫁入王家已經(jīng)七年，肚子卻從未有過動靜。
她看著井水中倒映的自己，二十八歲的臉龐，因長期的憂思已顯出了歲月的滄桑。秀蘭用手指輕輕觸碰水面，破碎的倒影像她一樣支離破碎的內(nèi)心。忽然，一陣熟悉的墜痛感從小腹傳來，她緊咬下唇，指甲深深地掐進(jìn)了掌心。
又來了。
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每個月那幾天的前兆。意味著她又一次失望了，又一次讓所有人失望了。
“嫂子，這么早就起來了？”
趙秀蘭一驚，慌忙擦干眼角滲出的淚水，轉(zhuǎn)身看到了鄰居家的李嬸。
“李嬸早?！彼龔?qiáng)擠出一絲笑容，“天氣好，想早點洗衣服?！?/p>
李嬸上下打量著她，眼中流露出幾分憐憫：“今天我家小寶滿周歲，中午來吃頓飯吧?！?/p>
“謝謝李嬸，不了。我...我今天可能不太舒服?！壁w秀蘭垂下眼簾，不敢直視李嬸的目光。
李嬸嘆了口氣：“秀蘭啊，這么多年了，你也別太著急。說不定哪天就有喜了呢?！?/p>
趙秀蘭勉強(qiáng)點點頭，心里卻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她知道村里人背后都叫她“絕戶女”，就連李嬸這樣較為友善的鄰居，眼中也總是帶著憐憫。憐憫比嘲笑更讓人難以忍受。
回到屋里，王明德已經(jīng)起床，正在穿衣服。他今年三十歲，是村里小有名氣的木匠，做工精細(xì)，為人厚道。
“秀蘭，又去挑水了？”王明德關(guān)切地看著妻子，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太好，“怎么了？不舒服？”
趙秀蘭搖搖頭，放下水盆開始生火做飯：“沒事，就是有點冷?！?/p>
“那你多穿點?！蓖趺鞯伦哌^來，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昨晚我娘又嘮叨了幾句，你別往心里去?！?/p>
趙秀蘭沉默著點頭。昨晚飯桌上，婆婆又一次提起了李家的孫子周歲了，言下之意已經(jīng)很明顯。雖然王明德替她擋了回去，但她知道，婆婆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
“明德，”趙秀蘭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你...想不想要個孩子？”
王明德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想啊，但這事急不來，順其自然吧?！?/p>
“可是...已經(jīng)七年了。”趙秀蘭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王明德拍拍她的肩膀：“別想那么多，我去鎮(zhèn)上干活了，中午可能不回來吃飯?！?/p>
望著丈夫離去的背影，趙秀蘭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知道丈夫是在安慰她，但她也看到了王明德眼中掠過的一絲落寞。作為家中獨子，沒有后代延續(xù)香火，這是王明德心中的痛，只是他從來不肯在她面前表露出來。
趙秀蘭做好早飯，端到婆婆房間。王老太太已經(jīng)起床，正在梳頭。
“早飯做好了，娘?！壁w秀蘭輕聲說道。
王老太太看也不看她一眼：“放那兒吧。”
趙秀蘭放下碗，正準(zhǔn)備退出去，王老太太忽然開口：“秀蘭，你都二十八了?！?/p>
趙秀蘭停下腳步，心中已經(jīng)猜到了婆婆要說什么。
“你嫁給明德七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蓖趵咸穆曇衾涞?，“鎮(zhèn)上張員外家的兒媳也是好幾年沒懷上，現(xiàn)在納了個小妾，已經(jīng)生了個大胖小子了?！?/p>
趙秀蘭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但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娘，我...我會想辦法的?！?/p>
“你能有什么辦法？”王老太太冷笑一聲，“你要是真為這個家著想，就該主動提出來讓明德納妾。”
趙秀蘭的身體微微顫抖，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但她死死地忍住了：“我...我先去做事了?！?/p>
走出婆婆的房間，趙秀蘭靠在墻上，大口喘息著。納妾？她怎么可能接受？可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又有什么理由阻止？
下午，趙秀蘭去村口的小溪洗衣服。幾個村婦也在那里，見她來了，立刻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起來。
“哎，看，絕戶女來了?！?“可憐王木匠，這輩子怕是沒后了?！?“我聽說王家老太太已經(jīng)托人給王木匠物色小妾了。” “那是當(dāng)然，哪家能接受絕戶呢？”
這些話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依然傳入趙秀蘭的耳中。她咬緊牙關(guān)，裝作沒聽見，低頭專心洗著衣服，任由眼淚滴入溪水中，瞬間消失不見。
洗完衣服回家的路上，趙秀蘭看到村口的大槐樹下，幾個孩子在玩耍。他們的歡聲笑語像無數(shù)把利刃，狠狠地刺進(jìn)她的心里。多么希望其中有一個是她的孩子??！她不禁想起這七年來，為了能夠懷孕，她嘗試過多少方法。
從一開始的各種偏方，喝中藥調(diào)理身體，到后來聽說哪個神婆靈驗就去求哪個神婆，戴各種符咒，甚至連村里那些讓人臉紅的“秘方”也試過了?？墒牵@一切都沒有用，她的肚子依然平平如常。
晚上，王明德回來得晚了些。趙秀蘭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正和婆婆一起等著。
“回來了？”王老太太看著兒子，“今天怎么這么晚？”
“在鎮(zhèn)上多做了幾件活，多賺點錢。”王明德疲倦地笑了笑，看向妻子，“秀蘭，你去盛飯吧?！?/p>
飯桌上，王老太太又開始了她的嘮叨：“明德啊，你今年也三十了，該考慮考慮后代的事了?！?/p>
王明德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娘，我和秀蘭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的?！?/p>
“你們處理？處理了七年了，有結(jié)果嗎？”王老太太聲音提高了幾分，“你是獨子，沒有后代怎么行？我今天聽說李寡婦家的閨女不錯，才二十歲，身體壯實...”
“娘！”王明德放下筷子，“我不會納妾的。”
王老太太一拍桌子：“你說什么？你想絕了王家的后嗎？”
趙秀蘭坐在一旁，手中的碗幾乎要握不住了。她看了看丈夫漲紅的臉，又看了看婆婆氣得顫抖的身體，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涌上心頭。
“我...我吃好了?！壁w秀蘭低聲說完，迅速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坐在床邊，聽著外面?zhèn)z人繼續(xù)爭吵的聲音，淚水無聲地流下。她知道，丈夫是為了她在堅持，但這樣的堅持能堅持多久呢？
第二天一早，趙秀蘭又去井邊挑水。
“秀蘭，聽說你們家昨晚吵得挺厲害的？”李嬸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
趙秀蘭勉強(qiáng)笑了笑：“沒什么，就是家常小事?！?/p>
李嬸嘆了口氣：“秀蘭啊，我知道你的苦。我給你說個地方，也許對你有幫助?！?/p>
趙秀蘭疑惑地看著她：“什么地方？”
“村外三十里的青蓮寺，據(jù)說有一尊特別靈驗的送子觀音。”李嬸壓低聲音，“我聽說好多求不到孩子的婦人去那里拜過，不少都懷上了。”
趙秀蘭眼睛一亮：“真的嗎？”
“千真萬確！”李嬸拍著胸脯保證，“前些日子去的張寡婦，你還記得吧？都四十了，嫁給了鎮(zhèn)上的老鰥夫，現(xiàn)在據(jù)說已經(jīng)有兩個月的身孕了?！?/p>
希望的火苗在趙秀蘭心中燃起。青蓮寺？她從未聽說過，但如果真有可能...
“謝謝李嬸，我...我會考慮的。”
回到家中，趙秀蘭開始盤算著怎么去青蓮寺。路途遙遠(yuǎn)，需要準(zhǔn)備一些盤纏。她悄悄從自己的針線活中積攢的小錢里拿出一些，又偷偷賣了幾件自己繡的手帕，總算湊夠了去青蓮寺的費用。
晚上，她把想法告訴了王明德。
“青蓮寺？”王明德皺起眉頭，“那么遠(yuǎn)，你一個人去不安全?！?/p>
“李嬸說那里的送子觀音很靈驗。”趙秀蘭懇求道，“明德，這可能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王明德看著妻子期盼的眼神，長嘆一口氣：“好吧，我陪你去?！?/p>
“不用了，你有活要做。”趙秀蘭搖搖頭，“我自己去就行，不會有事的?！?/p>
王明德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頭答應(yīng)：“那你一定要小心，早去早回?！?/p>
就這樣，在一個晴朗的早晨，趙秀蘭收拾好簡單的行李，踏上了前往青蓮寺的路。
02
離開村子，趙秀蘭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初夏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微風(fēng)拂過她的臉頰，帶來一絲清涼。這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離家這么遠(yuǎn)，心中既緊張又期待。
三十里的路程并不輕松，尤其對于一個常年在家務(wù)農(nóng)的村婦來說。中午時分，天色突變，原本晴朗的天空烏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
趙秀蘭加快腳步，希望能在雨來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上Ю咸觳凰烊嗽福瑳]走多遠(yuǎn)，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很快，雨越下越大，她的衣服全濕透了，身上冷得發(fā)抖。
正當(dāng)她不知所措時，遠(yuǎn)處山坡上的一座古寺映入眼簾。那就是青蓮寺吧？趙秀蘭顧不得許多，跌跌撞撞地向寺廟跑去。
剛到寺廟門口，雨就下得更大了，雷聲轟鳴，閃電劃破天空。趙秀蘭渾身濕透，站在山門前，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絲敬畏之情。
青蓮寺建于唐朝，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fēng)雨，依然保存完好。高大的山門上“青蓮寺”三個大字遒勁有力，門前兩側(cè)的石獅威武莊嚴(yán)。山門內(nèi)，是一條長長的石板路，兩旁古木參天，盡管外面雨聲大作，這里卻顯得異常寧靜。
“施主請進(jìn)?！?/p>
趙秀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見一位老和尚站在門內(nèi)，慈眉善目，手持拂塵。
“多謝大師?！壁w秀蘭行了一禮，“冒昧打擾了。”
“阿彌陀佛，佛門廣大，容得下所有有緣人?！崩虾蜕形⑿Φ?，“外面雨大，施主先進(jìn)來避避雨吧?！?/p>
趙秀蘭這才注意到自己渾身濕透，水珠不斷滴落在地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弄濕了地方，實在抱歉?！?/p>
“無妨，明心，帶這位施主去客房更衣休息?！崩虾蜕修D(zhuǎn)頭對一旁年輕的僧人說道。
年輕僧人看上去二十出頭，清秀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羞澀：“師父，女客通常由師太接待...”
“青燈師太外出化緣去了，你去準(zhǔn)備些干凈衣物和熱茶，送到西廂房便是。”老和尚平靜地說。
年輕僧人明心應(yīng)了一聲，快步離去。老和尚轉(zhuǎn)向趙秀蘭：“老衲法號明悟，是這青蓮寺的住持。施主請隨我來?！?/p>
趙秀蘭跟隨明悟住持穿過回廊，來到西廂房。這是一間簡樸但整潔的小屋，窗外雨聲淅瀝，室內(nèi)卻溫暖干燥。
“施主請先在這里休息，明心一會兒會送來干衣物和熱茶?！泵魑蜃〕终f道，“不知施主從何處來，到我青蓮寺有何貴干？”
趙秀蘭猶豫了一下，決定直言不諱：“大師，我是從趙家莊來的。聽說貴寺有一尊靈驗的送子觀音，特來求子?！?/p>
明悟住持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原來如此。我青蓮寺確實有一尊送子觀音，已有數(shù)百年歷史，據(jù)說頗有靈驗?！?/p>
趙秀蘭眼前一亮：“是真的嗎？那我該如何祈求呢？”
明悟住持慈祥地笑了笑：“心誠則靈。不過，按照古規(guī)，求子者需在觀音像前虔誠跪拜三日，每日點三支特制的香，方有求子希望?！?/p>
“三日...”趙秀蘭猶豫了，她原本打算當(dāng)天就回去的。
“施主若有難處，也可隨心所愿?！泵魑蜃〕挚闯隽怂念檻]，“不過，既然千里迢迢而來，不如按照古規(guī)行事，或許會更有效果?！?/p>
趙秀蘭想了想，決定按照住持的建議：“那就麻煩大師了，我愿意留下來跪拜三日?！?/p>
“阿彌陀佛，隨緣隨緣?！泵魑蜃〕贮c點頭，“天色已晚，施主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去大殿祈愿不遲?！?/p>
正說著，明心拿著干凈的衣物和一杯熱茶走了進(jìn)來：“師父，衣物和茶水已備好。”
“好，你就在此照顧這位施主吧。”明悟住持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明心將衣物和茶水放下，有些局促地說：“施主請更衣休息，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呼喚小僧?！?/p>
“多謝?！壁w秀蘭接過衣物，等明心離去后，換上了干凈的衣服。衣服雖然粗布簡樸，但穿在身上卻十分暖和舒適。
夜幕降臨，雨漸漸停了。趙秀蘭坐在窗前，望著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影，思緒萬千。來到青蓮寺的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這里的寧靜與祥和，似乎所有的煩惱都被拋在了身后。這種感覺，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03
第二天清晨，趙秀蘭被鐘聲喚醒。推開窗戶，雨后的空氣格外清新，遠(yuǎn)處的群山在朝霞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壯美。
明心來請她去大殿。趙秀蘭整理好衣裝，跟隨明心穿過回廊，來到了主殿。
大殿莊嚴(yán)肅穆，金碧輝煌。正中央供奉著一尊巨大的佛像，兩側(cè)是護(hù)法金剛。再往里走，是一個單獨的小殿，里面供奉著一尊送子觀音像。
觀音像約兩米高，通體潔白，面容慈祥，手持凈瓶楊柳，腿邊還有一個童子。整尊像栩栩如生，尤其是觀音的面容，溫柔而又帶著一絲哀傷，仿佛能看透世間的一切苦難。
“這就是我們青蓮寺最著名的送子觀音。”明悟住持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趙秀蘭身后，“三百年來，不知有多少求子的婦女在她面前得到了福佑?！?/p>
趙秀蘭雙手合十，向觀音像恭敬地行了三拜：“菩薩慈悲，保佑我能早日懷上孩子。”
明悟住持遞給她三支特制的香：“這是我寺特制的香，點燃后請誠心許愿?！?/p>
趙秀蘭接過香，點燃后插入香爐中。香煙裊裊上升，在空中形成一道優(yōu)美的曲線。她跪在蒲團(tuán)上，開始了她的第一天祈愿。
“菩薩慈悲，弟子趙秀蘭今年二十八歲，嫁入夫家七年，至今未能生育。家中婆婆日夜催逼，夫婿雖然疼愛，但也渴望有個孩子。村里人都叫我'絕戶女'，我實在無顏面對世人...”
趙秀蘭將自己所有的苦楚都傾訴給了觀音菩薩，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跪了整整一天，直到雙腿發(fā)麻，腰酸背痛，也不肯起身。直到晚上，明心來勸她休息，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第二天，趙秀蘭繼續(xù)她的祈愿。這一天，她在大殿里遇到了另外兩位前來求子的婦女。她們交流了各自的經(jīng)歷，其中一位告訴趙秀蘭，她的姐姐就是來青蓮寺祈愿后懷上的孩子，現(xiàn)在孩子已經(jīng)三歲了。
“真的嗎？”趙秀蘭驚喜不已。
“千真萬確！”那婦女拍著胸脯保證，“我姐姐都四十了，來這里拜了三天，回去沒多久就懷上了。所以我這次也是來試試?！?/p>
另一位婦女也附和道：“我娘家村里，也有人來這里求過子，后來果然生了個胖小子。這尊觀音真的很靈驗！”
聽了這些話，趙秀蘭的信心更足了，祈愿的態(tài)度也更加虔誠。
傍晚時分，大殿里只剩下趙秀蘭一人。明心端來一碗熱湯，放在她面前：“施主，請用些湯水吧，一整天都沒進(jìn)食，身體會受不了的?！?/p>
趙秀蘭感激地接過碗：“多謝小師父?！?/p>
喝著熱湯，趙秀蘭忍不住問道：“小師父，你看上去年紀(jì)不大，為何會在寺中出家？”
明心愣了一下，隨即微笑道：“我是師父的侄孫，父母早逝，從小就在寺中長大。十歲那年，正式剃度為僧。”
“那你...有沒有想過外面的世界？”趙秀蘭小心翼翼地問。
明心搖搖頭：“佛門清凈地，我已習(xí)慣了這里的生活?！?/p>
趙秀蘭注意到明心說這話時，目光掠過觀音像，眼神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
“小師父年紀(jì)輕輕，就能看破紅塵，實在令人佩服。”趙秀蘭感嘆道。
明心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各有各的緣法。施主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繼續(xù)祈愿?！?/p>
第三天清晨，趙秀蘭比平時起得更早。這是祈愿的最后一天，她希望能格外虔誠。天還沒亮，她就來到了大殿，跪在觀音像前，點燃了三支特制的香。
清晨的大殿空無一人，只有她一個人跪在那里，顯得格外寂靜。香煙裊裊上升，在晨光中形成一道神秘的光影。趙秀蘭雙手合十，開始了她最后的祈愿。
“菩薩慈悲，今天是弟子祈愿的最后一天。弟子知道自己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不如其他婦人那樣漂亮能干，但弟子愿意用余生所有的虔誠來換取一個孩子。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能為夫家生個兒子，延續(xù)香火...”
說著說著，趙秀蘭的淚水又流了下來。她想起了婆婆的冷言冷語，想起了村人的指指點點，想起了丈夫眼中掠過的失落。如果這次再沒有結(jié)果，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菩薩啊，如果...如果這次再求不到孩子，恐怕丈夫就要被逼著納妾了。那時，我們的家庭就會破裂，我就會成為一個被拋棄的人...”
趙秀蘭的聲音哽咽了，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就在此時，她突然覺得眼前的觀音像似乎動了一下。她趕緊擦干眼淚，仔細(xì)看去。
眼前的景象讓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觀音像的眼角，竟然有一滴淚水滑落！
“菩薩...菩薩顯靈了！”趙秀蘭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菩薩真的聽到我的祈求了！”
她連忙又磕了幾個頭，激動得不知所措。可是，當(dāng)她再次抬頭看向觀音像時，她突然愣住了。
那滴淚水依然掛在觀音的臉頰上，但不知為何，趙秀蘭心中突然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淚水，不像是祝福，反而更像是...憐憫？
憐憫？菩薩為什么要憐憫她？是因為她求子無望，注定要被拋棄嗎？
一種莫名的憤怒開始在趙秀蘭心中升騰。七年來的委屈、絕望和無助，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噴涌而出。
“我不需要憐憫！”趙秀蘭喃喃自語，聲音越來越大，“我需要的是孩子！是希望！不是憐憫！”
04
觀音像靜靜地注視著趙秀蘭，臉上的淚水在晨光中閃爍著微光。那雙慈悲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她的靈魂，看到了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和絕望。
趙秀蘭跪在那里，渾身顫抖。她本以為看到佛像落淚是一種神跡，是菩薩對她祈求的回應(yīng)?？墒悄堑螠I水為什么讓她覺得如此刺痛？為什么她從中感受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無盡的哀傷？
難道...難道菩薩是在告訴她，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不，不會的...”趙秀蘭的聲音顫抖著，“菩薩慈悲，不會這樣對我的...”
可是那滴淚水依然掛在那里，像一個無言的判決，宣告著她命運(yùn)的終結(jié)。七年的痛苦，七年的等待，七年的希望，都將化為泡影？
不，她不能接受！
趙秀蘭猛地站了起來，雙眼通紅，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席卷全身，那是被欺騙后的憤怒，是絕望到極點的憤怒。
“你在嘲笑我嗎？”趙秀蘭對著觀音像喊道，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你在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的癡心妄想？”
沒有回應(yīng)，只有那滴淚水依然掛在觀音的臉頰上，在晨光中閃爍。
“我跪了三天三夜，虔誠祈禱，就換來你的一滴眼淚？這就是神佛的慈悲嗎？”趙秀蘭的聲音越來越激動，“我不需要你的眼淚，我需要的是孩子！是希望！”
體內(nèi)的怒火越燒越旺，趙秀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全身。所有的理智和敬畏都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純粹的，無法控制的憤怒。
她的目光落在了祭壇上的銅香爐上。那是一個精美的古董，刻有龍鳳紋飾，此刻正冒著裊裊青煙。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趙秀蘭的腦海。
下一刻，她已經(jīng)沖到祭壇前，一把抓起那沉重的銅香爐。香爐很燙，燙得她手心生疼，但她渾然不覺。她雙手握緊香爐，奮力向觀音像的頭部砸去！
“砰——”
一聲巨響，銅香爐重重地砸在觀音像的頭部。白玉的頭部應(yīng)聲而裂，碎片四散飛濺。趙秀蘭驚恐地看著自己做的事，但更讓她震驚的是，從破裂的觀音頭部中，露出了一個精巧的機(jī)關(guān)裝置。
那是一個由銅管和水槽組成的復(fù)雜系統(tǒng)，香火的熱力使水氣上升，再凝結(jié)成水滴從觀音眼部流下。趙秀蘭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么？”她喃喃自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此時，寺廟的鐘聲急促地響起，腳步聲從遠(yuǎn)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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