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牟民
燕子分為山燕和家燕,它們均有嬌俏靈敏的身影,展翅于高空,穿云越霧,跟風(fēng)雨嬉戲;飛行在地面,騰挪之間,啄食蟲豸。山燕脖下黝黑,肚子皎白;家燕除了白色肚子外,大都有著咖啡色“圍脖”,溫柔可人。
記得多年前,我們居住在老房子里,屋內(nèi)正間北頂面有閣子,那個閣子是用來貯藏地瓜芋頭的。家燕跟我們耳鬢廝磨,將窩壘在閣子底下。我們的家燕很勤快,年年壘窩,從閣子北面壘砌,一年年銜接起來。有時候,家燕飛回南方去,燕窩被登閣子的家人損壞了,燕子回來,趕快修補(bǔ),銜接起的燕窩天衣無縫。不知不覺到了四月,會聽到窩里小燕子的稚嫩聲音。小燕子在溫暖的窩里玩耍,只聽見叫聲,很少見影子,它們要放風(fēng)了,才露出頭。
要做飯了,踩著凳子,伸手將閣子里的芋頭地瓜夠下來,夠不著了,讓半大的我們踩梯子爬到閣子上往外拿,母親總會喊著:慢點(diǎn)兒,靠邊,別驚了燕子。
腳輕輕挪動,閣子里鋪的高粱秸吱吱嘎嘎響,底下的燕子吱吱喳喳飛了出去。我縮緊身子,慢騰騰地挪,生怕踩出聲音,或者動了燕窩。
記得那年春天,79歲的奶奶病了,躺在炕上,嘴里念叨,燕子咋還不來呢?奶奶說,燕子要是不來,她的病不會好了。念著念著,燕子第二天就來了,奶奶的病跟著好了。第二年家燕沒來,來了兩只白肚子的山燕,它們圍著院子飛了幾個來回,站在房坡,一個勁兒叫喚,然后雙雙在北大河旁銜泥,在屋檐下壘窩。
燕子不住憂愁家,燕子在我們心里,那是吉祥物。奶奶喜歡燕子,她不準(zhǔn)我們動燕窩。有一年,我和哥哥在屋檐下掏了兩個燕蛋,放到棉絮里,想看看怎么孵出小燕子。奶奶不知怎么知道了,拿著燒火棍,逼我們把燕蛋放回窩里。奶奶嘴里念叨著,燕子姑奶奶你別怪孩子們,要怪就怪我老婆子吧!

后來母親對我們說,不要動燕窩,不要傷了燕子,否則,眼睛會瞎的!我們立即捂住眼睛,真怕眼睛看不見。我問母親,燕子跟眼睛有啥關(guān)系?后來才明白了,燕子的“燕”跟“眼”同音,在村人的民間說法里,傷燕子便是自毀眼睛。不巧,村里一個男孩因?yàn)檠鲱^捅了燕窩,傷了小燕子,同時泥塵落進(jìn)眼睛里,第二天他的眼睛紅腫得睜不開。他母親點(diǎn)著他的腦瓜子說,再叫你拙索(禍害)燕子。我們聽了大人的警告,再看見燕子,有些肅然。
上學(xué)出門耳聽院子里的燕子吱吱喳喳,心情愉悅,腳步輕捷,燕子飛向天空,伴我們走一程;放學(xué)歸來,燕子站在房坡,相互對語,見到我們,展翅下來,仿佛拂去我們頭頂?shù)幕覊m。有燕子的院子,裝滿了快樂。
每當(dāng)做飯燒苞米秸時,奶奶總說,好好看著,苞米秸里有蟲子,捉了放到燕窩邊。我們踩著凳子,把捉到的蟲子放到燕窩的出口,待老燕子回來,叼給小燕子。燕子繁殖多了,便是一個大家族。老燕子只要有能力飛回來,一定會找到我們家,那些小燕子跟著在我家周圍尋找新家,一代代繁殖生存下去。
如今,回到老家,那老房子還在,開門進(jìn)屋,陳舊的閣子黑乎乎的,一半燕窩掛在空中,早沒了燕來燕往,家燕基本絕跡,山燕見人去屋空,也不愿在老房子里寂寞。條件好了,我們家蓋了新房子后的第二年,燕子來了,它們把窩壘在敞亮通風(fēng)的平房過道里,往來之間,過道生機(jī)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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