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晚報·齊魯壹點 王文彬 通訊員 張小雪

寒風裹著細雪撲向寂靜的村落,執(zhí)行法官郭志浩緊了緊制服領口,手中攥著一份泛黃的判決書。他要找的,是一位91歲的老人——王大江。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老人正佝僂著背,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著一張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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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同志,錢……他們給了嗎?”老人渾濁的目光落在判決書上,聲音發(fā)顫。

判決生效后的第五個冬天

2019年的深秋,王大江和老伴紀國英相互攙扶著走進法庭。兩位老人起訴四名子女要求他們承擔贍養(yǎng)義務,最終法院經過綜合考量,判決王大江、紀國英跟隨王強共同生活,由其照顧兩個老人的日常生活起居,另外四個子女自2019年起每年需支付給兩個老人3000元左右的贍養(yǎng)費。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判決書逐漸變成了空文——子女們或推脫經濟困難,或干脆避而不見。2025年2月,因老伴已離世,王大江獨自踏入法院,要求強制執(zhí)行2024年的贍養(yǎng)費。

郭志浩接手該案件后,考慮到申請執(zhí)行人已91歲高齡,申請的贍養(yǎng)費可能是其唯一的生活來源,遂第一時間向四名被執(zhí)行人送達了執(zhí)行通知書、談話傳票等材料。與此同時,郭志浩在執(zhí)行系統(tǒng)查詢并凍結了被執(zhí)行人的銀行賬戶及網絡資金,但經系統(tǒng)反饋四子女除王怡、王強外均無足額財產可供執(zhí)行。

凍結賬戶后的各自反應

“郭法官,把錢交上后能快點把我賬戶解開嗎?”正當郭志浩準備約談幾位當事人時,他陸續(xù)接到了被執(zhí)行人王怡、王婷、王寧三人的電話,她們均表示能夠支付贍養(yǎng)費,同時希望法院能盡快將凍結的銀行卡等解凍。

在收到三個人的案款后,郭志浩及時為她們解除了賬戶凍結,至此唯獨王強杳無音信。因王大江不是第一次向法院申請執(zhí)行贍養(yǎng)費,郭志浩隨即與上次案件的承辦法官了解詳細情況,“他前兩年得癌癥了,治療花了不少錢,家里條件實在困難。”

面對這樣的情況,郭志浩決定親自前往王強的家中進行實地調查。在與王強的交談中,郭志浩了解到他確實因為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積蓄,后續(xù)治療仍有不小的費用缺口,生活捉襟見肘。王強表示會盡力支付贍養(yǎng)費,只是希望能夠分期支付。

當天下午,郭志浩帶著詳細的執(zhí)行情況推開了王大江的家門。

明贍養(yǎng)之責,讓親情回歸

郭志浩將執(zhí)行情況告知了王大江,爐膛里的火苗明明滅滅,映著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他依舊摩挲著那張全家福:“法官,她們姊妹三個有說來看看我的嗎?說心里話,我已經90多了,子女給我再多錢也沒啥用了?!?/p>

“您是說……”郭志浩身體略往前傾,讓視線與老人齊平。

“我兒子的錢我不要了,他能照顧好自己就行?!蓖醮蠼瓏@了口氣,又繼續(xù)說道,“法官,贍養(yǎng)費我可以不要,能不能讓孩子們來看看我?!?/p>

次日,郭志浩電話聯(lián)系了老人的四個兒女,將老人的想法告知他們,并耐心向他們釋法說理:“都說‘百善孝為先’,贍養(yǎng)父母不僅是傳統(tǒng)美德,也是子女的法定義務,其中不僅是指經濟贍養(yǎng),還有精神贍養(yǎng)。王大爺已經九十多歲了,需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份關心和陪伴。我希望你們能多考慮一下老人,贍養(yǎng)費得按時拿,同時也要多抽時間來看看他,讓他晚年能過得開心些。”

幾天之后,郭志浩接到王大江老人的電話:“法官謝謝你,去年的錢我收到了,前幾天我二女兒還回家看我了,帶著外孫們一塊來的。老三前幾天打電話說過幾天也來看我。法官,實在太感謝了……”話筒里溢出的歡快鄉(xiāng)音在辦公室回蕩,郭志浩望向窗外,樹枝在寒風中搖擺,他卻覺出某種沉甸甸的暖意——這世間最難的執(zhí)行,原是把離散的親情重新種回人心的凍土。(案件當事人名稱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