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北京郊外,杜湘東騎著"二八大杠"穿過看守所鐵門時,車把上掛著的警用飯盒叮當(dāng)作響。

這位警校刑偵專業(yè)的高材生,原本該在刑警隊破大案要案,如今卻成了第二看守所的"保姆警察"——每天盯著犯人吃喝拉撒,連食堂的包子餡兒咸淡都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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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長遞來的搪瓷缸里泡著高碎茉莉花茶,笑瞇瞇地說:"小杜啊,咱們這兒缺的就是你這樣的文化人。"警校學(xué)的犯罪心理學(xué)全成了笑話。

劉芬芳第一次來相親時,特意穿了條的確良連衣裙,踩著塑料涼鞋走了三里地。食品公司的冷庫管理員和看守所警察,這組合就像冰柜里的凍豬肉配搪瓷飯盒——實在算不上登對。

可當(dāng)杜湘東帶她參觀監(jiān)舍,指著墻上姚斌彬畫的機械圖紙說"這小子能閉著眼拆發(fā)動機"時,劉芬芳的眼睛突然亮了。她不知道,那個蹲在墻角擺弄齒輪模型的少年,即將成為改變她命運的導(dǎo)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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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生活比冷庫還冷。劉芬芳堅持住在宣武區(qū)大雜院的廚房隔間,杜湘東每周蹬三小時自行車進城,褲腿總沾著郊外的黃泥。

有次他揣著姚斌彬?qū)懙纳暝V材料趕路,在胡同口撞見劉芬芳的二姐——這位深圳回來的女強人挎著真皮坤包,打量妹夫的眼神像在菜市場挑蔫白菜。"小杜啊,要不你辭職來我公司當(dāng)保安?"她吐出的煙圈飄過杜湘東的警號,熏得他眼睛發(fā)酸。

1992年那個雨夜,看守所的探照燈在暴雨中搖晃得像醉漢。姚斌彬和徐文國搬貨時突然爆起,老吳的配槍被奪走的瞬間,杜湘東的結(jié)婚戒指正躺在值班室抽屜里——他本打算第二天請假去領(lǐng)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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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途中,杜湘東的皮鞋陷進泥坑,拔出來時鞋跟還粘著喜糖包裝紙。當(dāng)他押著姚斌彬回來,渾身濕透的劉芬芳突然沖上來抱住他:"咱明天就登記!"圍觀同事的掌聲中,沒人注意姚斌彬嘴角那抹詭異的笑。

這場"英雄救美"的戲碼,實則是姚斌彬用命下的棋。被槍決前夜,他托杜湘東帶給母親崔麗珍的搪瓷缸里,藏著用牙膏皮捏的微型齒輪——六機廠貪腐案的鐵證。

杜湘東蹲在死刑犯監(jiān)舍外抽完半包大前門,突然想起警校老師的話:"好警察不該只會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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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千年的鐘聲敲響時,杜湘東的警服肩章依舊光禿禿的,劉芬芳卻下崗了。

她在看守所門口支起冷飲攤,電線是從傳達室偷接的。每當(dāng)城管來查,杜湘東就帶著年輕管教往攤前一坐,警服扣子故意解開兩顆。

有回劉芬芳數(shù)著毛票說:"嫁你十年,就這點特權(quán)。"她不知道,丈夫口袋里揣著徐文國礦場的通風(fēng)井圖紙——那是用二十年追捕換來的"贖罪券"。

病魔來得比徐文國的自首更快。劉芬芳躺在ICU時,杜湘東翻出存折上的數(shù)字,比結(jié)婚時的禮金簿還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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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國派人送來20萬現(xiàn)金,裝錢的蛇皮袋印著"六機廠勞保用品"。繳費窗口前,杜湘東盯著票據(jù)上的"子宮切除"字樣,突然想起當(dāng)年姚斌彬畫的女性生理結(jié)構(gòu)圖——那小子連這個都研究過。

2010年的拆遷揚塵里,杜湘東蹲在廢棄看守所門口修自行車。劉芬芳抱著保溫飯盒過來,突然說了句:"當(dāng)年你要調(diào)去深圳多好。"遠處的新監(jiān)區(qū)大樓裝著指紋鎖,再不需要管教拿鑰匙串。

徐文國保外就醫(yī)那天,杜湘東偷偷把他那件印著"XX礦務(wù)局"的工作服塞進行李——那上面沾著32個礦工的血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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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對決在六機廠舊車間。徐文國把存折拍在銹跡斑斑的沖床上:"錢歸你,命歸我。"杜湘東卻掏出個搪瓷缸,里面泡著高碎茉莉花茶。

兩個男人就著冷掉的茶水解開二十年心結(jié)時,劉芬芳正在新家擦窗戶——她終于住進了帶暖氣的樓房,只是再沒人需要她送牢飯。

這場跨越世紀(jì)的追捕,終究沒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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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湘東的警服永遠少顆扣子,徐文國的奔馳車總飄著機油味,劉芬芳的冷飲攤變成連鎖超市,貨架上擺著姚斌彬設(shè)計的自動售貨機。

看守所舊址立起商品房廣告牌,上面寫著"致敬奮斗者"——不知說的是警察、逃犯,還是那個在時代夾縫中賣冰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