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7月28日下午5點30分,樺甸至吉林市的最后一輛班車喘著粗氣,緩緩駛出樺甸客運站。車上,稀稀落落坐著21位乘客,車廂內(nèi),偶爾傳來一陣談笑聲。
一位穿黃裙子的少女,操著濃重的皖北口音,正對著兩位中年男子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一位40歲左右的中年人,在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當(dāng)天的《江城日報》,另外幾位乘客,則饒有興致地觀看著車外一閃而過的景致,表情顯得很茫然。
只有靠窗坐著的五名穿黃襯衫、剃短平頭的青年,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他們瞇著眼睛,在那里假寐。
三位司乘人員在查驗了旅客的車票后,便聚在一起,嘮著悄悄話。
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也許旅途太疲勞,外面的風(fēng)景太單調(diào),半個小時后,車廂里一下子沒有了喧囂聲,旅客們都歪歪斜斜地睡著了,只有司機還在專注地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聚精會神地駕車前行。
就在這時,那五名閉目假寐的乘客,幾乎同時從各自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又迅速地分開隊形,拉開陣勢,只聽一聲悶雷式的吼叫:“都別動!誰動捅死誰!我們是勞改隊逃出來的,趕緊把錢掏出來!”
經(jīng)這一吼,酣睡的乘客都從甜夢中驚醒過來。
“到哪兒啦?誰在喊什么?”一乘客懵懵懂懂地問。
“什么到哪兒啦!趕緊掏錢?!蔽迕跬降氖掷铮謩e拿著電警棍、射釘槍、匕首等兇器,氣勢洶洶,逼住了車上所有的乘客。
“要劫道!”一個彪悍的乘客剛反應(yīng)過來,肩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刀,鮮血頓時順著衣衫流了下來。
緊接著,隨著一聲聲尖叫,車上的八名男乘客被歹徒刺傷,一位錦西來的旅客剛要反抗,大腿根部就挨了兩刀。
瞬間,八名旅客的鮮血染紅了衣衫、染紅了座椅、染紅了車廂。

見此情景,司機明白了,車上有歹徒,要劫車。他想停車求救,一名歹徒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忽”地竄過來,尖刀頂在他的脖子上,“老東西,?;^就捅了你!”
司機愣怔了一下,車身在公路上打了幾個趔趄,又正常行駛了。
“頭沖下,手舉起來,不許亂動?!蔽迕跬揭贿吤钪?,一邊對乘客逐個搜身。16名乘客的錢物很快就被洗劫一空。見大功告成,歹徒命令司機停車。車停穩(wěn)后,五名歹徒紛紛跳下車去,一頭鉆進公路旁一望無際的苞米地里……
案發(fā)地位于永吉縣五里河鎮(zhèn)南溝村的公路上。當(dāng)晚7點50分,這一令人震驚的消息通過高頻無線電波傳到永吉,傳到吉林,傳到長春。
“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yù)謀的車匪路霸嚴(yán)暴案件,其手段之殘忍、性質(zhì)之惡劣,是吉林省新中國成立以來罕見的?!奔质」矎d指示永吉縣公安局:“要不遺余力,及早破案?!?/p>
在接到報案后的20分鐘內(nèi),永吉縣公安局采取了四項緊急措施:
一、局長領(lǐng)偵技人員及時進行現(xiàn)場勘查和現(xiàn)場訪問;
二、副局長負責(zé)受害乘客的搶救、包扎;
三、刑警隊長李連森負責(zé)集結(jié)口前鎮(zhèn)、口前鄉(xiāng)、五里河、雙河鎮(zhèn)、春登、西陽等鄉(xiāng)鎮(zhèn)公安分局、派出所的全部警力,控制各主要交通要道,對歹徒進行圍追堵截;
四、秘書科負責(zé)向樺甸市公安局、交通局通報案情,共同做好善后工作。
車上的16名乘客,來自安徽的5人、錦西的2人、長春的2人、磐石的2人、吉林的5人。永吉縣公安局在將這些乘客安全送往吉林市的同時,籌集了1500元現(xiàn)金,解決了他們的食、宿、旅費問題。
晚8點30分,吉林市公安局副局長、四處處長驅(qū)車趕到永吉縣五里河鎮(zhèn)和豐滿區(qū)的旺起鎮(zhèn),分別組織民警、民兵,準(zhǔn)備搜山,并與勞改部門取得聯(lián)系,了解是否有與歹徒體貌特征相似的越獄逃犯。

為了發(fā)動群眾及早破案,永吉縣縣長親自簽署了命令,在永吉電視臺播發(fā)緊急通報,發(fā)動群眾,搜集線索,緝拿追捕五名歹徒。
摩天嶺,號稱旺起鎮(zhèn)的南大門,這里山高林密,地勢巍峨,向西翻過兩座山峰,便是“7·28”案發(fā)現(xiàn)場,因此,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受總指揮部的調(diào)遣,旺起派出所所長渠慎革在這里部署了警力,死看死守,逐一盤查過往的可疑人員。
29日晚9時許,渠慎革和一名村干部在摩天嶺一社的山路上巡邏,見山梁對面影影綽綽過來幾個人,待走近了,渠慎革不怕人少力單,橫在山路上,斷聲喝道:“干什么的?”
“旺起的,回家。”對方一邊回答,一邊慌張地四下環(huán)顧,當(dāng)確認面前站著的是警察時,撒腿便往山上跑。
“這幾個人一定就是劫車歹徒。”渠慎革緊隨其后,奮起緊追,并鳴槍示警。

聞訊趕來的民警,也立即參與追捕,幾名嫌疑人在倉皇逃跑中,扔下一個塑料編織袋,拐過一個山梁,消失在夜幕中。
此處山高林密,天黑視線不清,幾個嫌疑人在民警的眼皮底下逃掉了。
渠慎革在幾名嫌疑人拋掉的塑料編織袋里,搜出微型電警棍一把,射釘槍一支,匕首一把,花襯衫一件,還有一個文件包,一本中國地圖冊。
“這些物品和工具,與通緝令中的物品完全一致。”也就是說,剛剛遭遇的幾名嫌疑人,就是“7·28”車匪路霸案的歹徒。
渠慎革想與就近的豐滿公安分局聯(lián)系,請求增援,無奈使用一天一宿的對講機,因沒電而失去了作用。
為了贏得寶貴的時間,他們只好驅(qū)車趕回派出所,將在摩天嶺遭遇歹徒的情況及繳獲的工具向指揮部做了匯報。
這一消息,對已經(jīng)埋伏一天一宿的民警來說,無疑是振奮人心的消息。
“這說明,劫匪還在我們的包圍圈內(nèi)?!奔质泄簿指本珠L對搜山警力進行了重新部署,永吉、豐滿、樺甸三個縣(市)區(qū)的警力全部集結(jié),集中圍剿摩天嶺。
在摩天嶺的一個山坳里,稀稀落落地散落著幾戶農(nóng)家。
這里是摩天五社。由于這幾年盜牛賊很多,凡有耕牛的農(nóng)戶都睡不實成,深怕厄運降臨到自家頭上。
這天夜里,10點剛過,村民唐景文家的大黃狗便“汪汪”叫開了,唐景文從炕上悄悄爬起來,來到院子里察看動靜。一個黑乎乎的人影,正向他家走來。
“誰?”唐景文一聲喝問。
“哦,是我,咱們在旺起飯店吃過飯的,怎么,忘啦?”黑影應(yīng)聲答道。
“吃過飯?我咋想不起來了?再說了,我也沒去飯店吃過飯哪?”黑影的回答,弄得唐景文一頭霧水。
“我是舒蘭的,在五里河子推牌九犯賭了,麻煩大哥借住一宿,我不會虧待你的?!币剐腥苏f著,已經(jīng)走到了唐景文眼前。

唐景文滿腹狐疑地將夜行人領(lǐng)到屋里。夜行人從頭到腳,滿身泥污,濕淋淋地站在那里,胳膊上,還被山蒺藜劃破了幾道口子。
“麻煩大哥,我想洗一洗?!币剐腥艘贿呎f著,一邊將身上的臟衣物脫在了地上。
看著夜行人忙三火四洗衣刷鞋的情景,唐景文怎么也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他,猛然想到剛才電視里播放的“車匪路霸”,心里便有些毛骨悚然?!叭绻媸恰嚪恕磺竽阍谖疫@兒睡一覺趕快走,我一輩子不招災(zāi)不惹禍的,千萬別在我身上打主意?!碧凭拔脑谛睦锬矶\著。
收拾妥當(dāng)后,夜行人被安排到外間南炕上。唐景文一宿沒敢合眼,偷偷觀察著外屋南炕上的動靜。那小子倒實在,咬牙放屁說胡話,一覺睡到第二天凌晨4點。見窗外已經(jīng)放亮了,那小子一骨碌爬起來,喊了聲:“大哥,你醒醒?!?/p>
壓根就沒合一眼的唐景文聽到喊聲,應(yīng)聲答道:“唉,聽著呢,什么事兒?”
“大哥,有自行車沒有,我昨晚東西跑丟了,去找找,你要不信任我,我給你押一百塊錢?!?/p>
“不用,不用。騎吧,騎吧?!碧凭拔拿Σ坏卣f,心想,“自行車不要了,只求你快走?!?/p>
大約過了一個鐘頭,唐景文正在院子里喂牛,這小子又回來了。唐景文一愣神,后面跟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警察,其中一個大個警察對唐景文說:“我們是公安局的,你昨晚留宿的這個人是特大劫車主犯李兆才?!?/p>
聽了這話,唐景文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7月30日上午8點30分,永吉縣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
副局長孫奎義、刑警隊長李連森和幾名偵查員正襟危坐,向鐐銬加身、堆縮一團的李兆才發(fā)起凌厲攻勢。
“李兆才,和你一同劫車的還有誰?”
“吳永春、張殿軍、池延波、朱國忠?!?/p>
“都是哪兒的人?”
“和我一個屯兒的?!?/p>
“哪個屯兒的?說詳細點兒?!?/p>
“黑龍江省阿城市雙豐鄉(xiāng)雙蘭村。”
“離家這么遠,為啥來吉林劫大客車?”
“當(dāng)?shù)夭恍?,怕人認出來。再說,吉林有錢,樺甸有金礦?!?/p>
“為什么劫末班車?”
“末班車人少,好下手,路上車少,容易得手。再說,這個時候公安局的都下班了,接到報案,找人不好找,再拖一會兒,天就黑了,我們?nèi)菀酌撋??!?/p>
“你們是勞改犯嗎?”
“不是,說勞改犯是嚇唬坐車的,讓他們趕快掏錢?!?/p>
“就不怕乘客一同反抗嗎?”
問到這兒,李兆才詭秘地一笑,“不怕?,F(xiàn)在的人,心都不齊。再說,一開始就一陣亂捅,早給震唬住了?!?/p>
“搶的錢呢?”
“分啦!二一添作五,每人3000?!?/p>
“金戒指哪兒去啦?”
“金戒指?讓我買下啦,花800塊錢。和1000,有我200?!?/p>
“放哪兒啦?”
“塞在牙膏的屁股里,你們從堵頭一擠就能擠出來。”
“一共干了多少次?”
“算這次三次。6月,我和吳永春、張殿軍,還有在圖們旅店認識的一個小子,一起劫了一輛琿春到圖們的小客車,也是末班車,車上十多個人,搶了2000多元錢,每人500元,分啦。還有一次,也是6月,在長春,車上遇到老便,沒敢下手,就回去了。”
“你們一同出來,就不怕村里人發(fā)現(xiàn)嗎?”
“我們在村里根本不接觸,誰也看不出我們是一伙的。我們走時,都是各走各的,約個地方碰頭,現(xiàn)在都在外地做買賣,誰會懷疑這事兒?”
“你們五個怎么分開的?”
“聽到槍響,跑散了。就是不跑散,我們也分頭回去,各自回家。下次什么時候活動,臨時安排?!?/p>
經(jīng)過一上午的審訊,偵查員們基本弄清了這伙車匪路霸的來龍去脈。

根據(jù)李兆才的供述,李連森斷定:“吳永春和另外幾名案犯,可能還不知道李兆才已經(jīng)落網(wǎng)。”為了盡快抓獲在逃的4名犯罪嫌疑人,李連森將警力分成兩個小分隊。
第一小分隊,由副隊長宋華祥負責(zé),繼續(xù)縮小包圍圈,并將案情適當(dāng)公布于眾,在電視臺詳細通告4名在逃案犯的著裝和體貌特征,做到全民動員,密切注視案犯的最新行蹤。
第二小分隊,由副隊長劉靜波負責(zé),以最快的速度,趕赴黑龍江省阿城市,要完成的任務(wù)有兩個:一、了解和掌握案犯的活動規(guī)律,有無前科,現(xiàn)實表現(xiàn),摸清案犯的所有社會關(guān)系和落腳點,為下一步抓捕工作提供準(zhǔn)確依據(jù);二、取得當(dāng)?shù)毓矙C關(guān)的配合,在4名案犯的住址秘密設(shè)伏,一旦發(fā)現(xiàn)案犯潛回家中,立即捕獲。
按照李連森隊長的部署,7月30日上午,劉靜波率領(lǐng)偵查員金光熙、趙君驅(qū)車前往阿城市。當(dāng)天下午4時,劉靜波在阿城市雙豐派出所的緊密配合下,摸清了4名案犯的社會關(guān)系和落腳點,并立即通過長途電話,將工作情況向李連森隊長作了詳細匯報。
李連森指示劉靜波,“不要急于求成,案犯很可能借山高林密做掩護,逃出包圍圈,并潛回家中。因此,下一步蹲守工作很重要?!?/p>
阿城的夜晚,靜謐而空曠。這里距永吉雖然不過數(shù)百千米,氣溫卻低了許多,小分隊與當(dāng)?shù)毓矙C關(guān)一起,分成四個行動小組,分別埋伏在4名案犯回家必經(jīng)的小路上。稻田里的蛙鳴似乎不再悠揚,而異鄉(xiāng)的蚊子卻有欺生的嗜好。偵查員們的身上,個個鼓起一片片粉紅色的小包,奇癢難忍,但誰也不敢動一下,頗有點兒邱少云的味道。
就在這時,一個幽靈般的影子向張殿軍家飄去,偵查員們屏住呼吸,密切注視著黑影的動靜。不一會兒,張殿軍家的燈亮了,屋里傳出說話聲。
向?qū)дf:“肯定是張殿軍回來了!”
話音未落,偵查員們已沖到了張殿軍家房前,還沒等張殿軍喘過一口氣來,雙手便被銬上了亮錚錚的手銬。隨后,池延波、朱國忠也落入法網(wǎng)。

原來,29日晚,這伙歹徒被渠慎革的一聲槍響驚散后,便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永吉這地方,不是長久之地,必須趕快想辦法脫身?!睉{借夜色的掩護,張殿軍等三人悄悄潛到五里河子,花重金雇了一輛三輪車,把他們送到永吉縣城口前鎮(zhèn),又連夜打車到吉林市,搭上了開往哈爾濱的火車。一路上,他們暗自為逃出虎口而慶幸,沒想到警察早已經(jīng)在他們家等候多時了。
張殿軍交代,吳永春也逃出了包圍圈,他是因搶劫判過刑的“二進宮”,有一套對付公安機關(guān)的手段。
“最近,他花錢買了一個出國護照,作案時還帶在身上,很可能從黑河口岸逃往俄羅斯了?!?/p>
“這條線索一定不能放過?!崩钸B森隊長在請示郜玉文局長同意后,對下一步工作進行了分工部署:
一、立即聯(lián)系黑龍江、吉林兩省的所有邊境口岸,布下天羅地網(wǎng),防止吳永春越過國境線。
二、將在逃的3名歹徒所有的犯罪資料通報給各地公安機關(guān),一旦發(fā)現(xiàn)線索,立即緝捕歸案。
三、抽調(diào)精干警力,組成追捕組,前往延邊地區(qū),將琿春至圖們的客車搶劫案查個水落石出。
與李兆才、吳永春、張殿軍一起在延邊搶劫客車的第四名團伙成員是他們在一家個體旅店認識的,屬于臨時起意,不知姓甚名誰,不知家居何地。作案后,分完贓就分手,毫無糾纏,也沒有再聯(lián)系的想法。
9月9日清晨,商義率領(lǐng)公交派出所民警于忠敏、郎中華、李國,組成查緝小分隊,不顧連日來的淫雨霏霏,押解犯罪嫌疑人李兆才,踏上了前往延邊查證的征程。
經(jīng)過10個多小時的風(fēng)雨顛簸,傍晚時分,小分隊到達吉林省東部的邊陲小城——圖們。

按照事先制訂的行動方案,小分隊與圖們市公安局刑警隊取得了聯(lián)系。圖們刑警反饋說,他們只是聽說圖琿公路上發(fā)生過一起劫持出租車案件,但并沒具體承辦此案。根據(jù)李兆才供述的大致情況,案發(fā)地距圖們市區(qū)20千米,于是,小分隊又與屬地派出所取得了聯(lián)系。
在派出所的配合下,小分隊自10日下午開始,對圖們市所有的出租車進行了秘密排查、走訪,以期尋找6月16日被劫持的出租車。
次日凌晨3時許,商義從一位出租車司機的口中得知,6月,在涼水附近,有一輛面包車曾被劫過,但具體是哪兒的車,不清楚。
為了爭取時間,小分隊顧不上休息和吃飯,連夜驅(qū)車向涼水進發(fā)。一路顛簸,趕到?jīng)鏊沙鏊咽侵形鐣r分,所長熱情接待了他們,并介紹了“6·16”搶劫案的一些情況,“當(dāng)晚7點多鐘,一輛琿春市的出租車經(jīng)過涼水檢查站時,被4名歹徒搶走現(xiàn)金3200元,但當(dāng)時沒有取筆錄,只記下了出租車的車牌號、被搶乘客的姓名及家庭住址?!?/p>
雖然沒有報案資料,但畢竟見到了一點兒曙光。小分隊與所長告別后,馬不停蹄趕赴琿春市,進一步查找被劫的面包車司機。
在琿春市公安局公交派出所的配合下,小分隊經(jīng)過6個多小時的走訪、奔波,終于查出這名司機名叫卜延濤,但已出車,要在晚上10點以后才能收車。
次日上午,卜延濤如約來到圖們市公安局。陳述完被害經(jīng)過后,商義安排卜延濤和李兆才見面。
“就是他?!?/p>
“就是他!”
經(jīng)過相互辨認,確認“6·16”案正是李兆才一伙所為。于是,小分隊又投入到查緝追捕另一作案人的緊張工作中。
開放了的圖們市,到處鶯歌燕舞,一派緊張繁忙的景象,但人際關(guān)系的冷漠,給小分隊的查緝工作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困難。

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查找、辨認,小分隊終于在一條骯臟不堪的小巷里,找到了那家沒掛牌子的個體黑旅店,但老板娘態(tài)度蠻橫,拒不提供任何情況。商義耐著性子與老板娘軟磨硬泡,說盡了好話,老板娘才勉強承認,“是有三個黑龍江人在這兒住過,同時住過兩個圖們?nèi)恕!?/p>
做過多年預(yù)審工作的商義,使盡全身所學(xué),采取種種偵查謀略和手段,向老板娘展開攻勢。當(dāng)晚12時許,老板娘終于承認,“與三個黑龍江人有聯(lián)系的那個人,名叫王立貴,是和龍鎮(zhèn)松下坪村的農(nóng)民,9月4日那天就回和龍了,說是給他老丈母娘過生日,原定8、9號回來,現(xiàn)在還沒回來,可能還在和龍?!?/p>
時間不容一點兒耽擱。小分隊決定,“立即出發(fā),連夜趕赴和龍。”
趕到和龍后,和龍警方配合小分隊,一同前往王立貴的住處。得知王立貴9日在家打了一天一宿麻將,10日至今,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去了圖們或者延吉。
9月14日早6點,小分隊驅(qū)車趕赴延吉市,對重點部位進行了控制,但沒有查獲。
11時,小分隊返回圖們,將王立貴可能潛回圖們市的情況通報給向上派出所。經(jīng)過周密細致的工作,小分隊獲得可靠情報,“王立貴在車站廣場附近活動,但手里有槍和匕首,很有可能負隅頑抗,鋌而走險。”
這一新的動向,無形中給小分隊的抓捕工作帶來難度。為穩(wěn)妥起見,小分隊與向上派出所商議,決定誘捕王立貴。按照制定好的計策,向上派出所民警以清查暫住人口為名,將王立貴傳喚到派出所。
王立貴信以為真,毫無防備地來到管段民警的辦公室,潛伏民警一擁而上,將王立貴擒獲。

經(jīng)過三個多小時的突審,王立貴供認了參與“6·16”劫持出租車的犯罪事實。至此,經(jīng)過連續(xù)五天五夜的艱苦追蹤,“6·16”案宣布告破。
下午4時,小分隊告別了連續(xù)奮戰(zhàn)五晝夜的延邊,押解李兆才、王立貴踏上歸途。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幾個月過去了,除李兆才、張殿軍外,“7·28”特大搶劫案,另外3名歹徒杳無音信。主犯在逃,進入不了訴訟程序,偵查員們在煎熬中度過了1994年春節(jié)。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遲,已交3月,天空還飄著漫天大雪。
3月18日,風(fēng)雪夜,黑龍江省五常市興隆鎮(zhèn)派出所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一位老農(nóng),冒雪報案。他對正在值班的所長周國學(xué)說:“我是紅旗村的,名叫孫鳳學(xué),幾天前,鄰居趙文英家里來了一位客人,鬼鬼祟祟的,看裝束,好像電視里通緝的車匪路霸案首犯吳永春。”
周國學(xué)早就接到了永吉縣公安局的協(xié)查通報,職業(yè)的敏感,使他不敢怠慢,不管是真是假,這一線索都很重要,必須立即核實一下。周國學(xué)連夜召集警力,好在民警的家離派出所都不遠,不到半小時,就都趕到了。
“悄悄進村,不要驚動村民,更不要驚動趙文英家里的‘客人’,3名民警、2名協(xié)警,分成兩組,一組包抄外圍,一組進屋盤查。切記,如果這位客人就是吳永春,要格外注意安全,他的手里有槍,要出其不意,一招制敵,不給對手反抗的機會?!背霭l(fā)前,周國學(xué)做了臨戰(zhàn)動員。
趕到紅旗村,已是二半夜,這一路的跋涉,竟然走了兩個小時的山路。趙文英的家,是一棟三間磚瓦房,前后有套院。據(jù)民警掌握的情況,這個趙文英,平時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但花錢很闊綽,早就懷疑他的錢來路不明,但沒有直接證據(jù),民警也奈何不了他?!斑@位客人,如果真是吳永春,趙文英極有可能就是他的同伙?!敝車鴮W(xué)向民警下達命令,“兩個都要抓,哪個也不能漏網(wǎng)?!?/p>
負責(zé)外圍的同志各就各位,分別占據(jù)了有利地形。見外圍同志都潛伏好了,周國學(xué)低聲對身邊的兩名民警說:“你倆跟在我后邊,我一動手,你們就上。”
借著窗戶縫里透出的亮光,周國學(xué)見北炕上放著一張小方桌,炕沿上,坐著兩個人,一邊嗑瓜子,一邊嘮嗑。管段民警李凱貼著周國學(xué)的耳朵,悄聲說:“左邊那個,穿黑棉襖的,是趙文英,右邊那個,穿灰色風(fēng)衣的,估計就是吳永春?!?/p>
早已吃透協(xié)查通報內(nèi)容的周國學(xué)也迅速作出判斷,“眼前的這位,就是窮兇極惡的劫車歹徒吳永春?!?/p>
“立即行動!”周國學(xué)悄聲下達了命令。
說時遲,那時快,周國學(xué)一個箭步跨進屋內(nèi),準(zhǔn)備趁吳永春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將其生擒。但這小子早有防備,聽見外面有動靜,立即掏出藏在內(nèi)衣口袋里的小口徑手槍,槍口也十分準(zhǔn)確地對準(zhǔn)了沖進屋內(nèi)的周國學(xué)。
空氣似乎凝固了。只要吳永春的二拇指一動,周國學(xué)的一百多斤就交代在這兒了。容不得周國學(xué)遲疑,他一個閃身,把頭一低,俯身跨前兩步,攔腰抱住了正欲扣動扳機的吳永春,一個掃堂腿,把吳永春按倒在地,右手猛擊面部,左手奮力奪下吳永春的槍。周國學(xué)身后的兩名民警也不含糊,幾乎同時按住了吳永春的腦袋,手銬很快銬在了吳永春的手腕上。

見情況有變,坐在一旁的趙文英悄然退到門旁?!跋肓铮T兒都沒有,你也脫不了干系?!敝車鴮W(xué)上前一步,一把將趙文英薅了過來,用手銬將他和吳永春鏈在一起。小口徑手槍一支,子彈75發(fā),匕首一把……
小分隊帶著繳獲的戰(zhàn)利品,押解吳永春和趙文英,踏上了勝利的歸途。
消息很快傳到永吉縣公安局。在局長的親自部署下,連夜抽調(diào)刑警隊、預(yù)審科和公交派出所的警力,組成聯(lián)合追捕組。
3月20日7點30分,追捕組一行4人來到五常市公安局。得知審訊他的是吉林來的警察,吳永春馬上意識到,為的是“7·28”末班車搶劫案。于是,他避重就輕供述了“7·28”的全部經(jīng)過,并把主謀全都推給了另外4名同伙。
3月28日,吳永春等人分別被永吉縣人民檢察院批準(zhǔn)逮捕。
“7·28”系列搶劫末班車案,歷時8個月,終于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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