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天色暗沉，村口站著個陌生又熟悉的中年男人?！澳遣皇顷悋鴱妴?？”“真是他，九年了，他竟然回來了！”村民們的聲音在黃昏中此起彼伏，如同一陣風(fēng)掠過村莊。
“為什么回來？那二十萬呢？”李大嬸壓低嗓子問身旁的人?！板X早就花完了吧，看他那副落魄樣。”背著手的老人回應(yīng)道，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個拖著行李箱、滿臉滄桑的身影。
01
2005年的春天，梨花開得正盛。陳家的院子里，陳國強坐在門檻上，手里拿著手機，眉頭緊鎖。他看著手機上的號碼，又將手機放回口袋。太陽西斜，他知道妻子李秀蘭很快就會從村小學(xué)回來。
屋里，陳老爹躺在竹椅上，瞇著眼睛假寐。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那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他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退休老教師，全村人都尊稱他一聲“陳老師”。
“爸，我出去一下?！标悋鴱娬酒鹕恚曇粲行┌l(fā)緊。
“去哪？”陳老爹睜開眼。
“嗯，去找王東?！?/p>
“那個在省城做生意的？”陳老爹問，“他回來了？”
“他...有事找我商量?！标悋鴱妱e過臉，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
陳老爹皺了皺眉，但沒多問。他太了解自己的兒子，心里藏不住事，說謊時眼睛總往別處瞟?？勺罱鼉鹤拥牟粚?，他看在眼里。每天晚上房間里的燈亮到很晚，電話總是躲著人接，飯也吃得少了。
陳國強快步走出院子，院里的雞見他出來，咯咯地叫著跑向他，大概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給它們?nèi)鍪?。但這次，陳國強連看都沒看它們一眼。
村口，十歲的兒子陳小宇正和幾個同學(xué)從學(xué)?；貋?。他遠遠看見父親，高興地喊：“爸！”
陳國強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兒子的頭：“回家去，跟爺爺說，我晚點回來?！?/p>
“您不是說今天陪我去縣城買奧數(shù)資料嗎？”小宇的眼睛里閃著期待。
“改天，改天一定帶你去?！标悋鴱姶饝?yīng)著，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小宇站在原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嘴巴微微嘟起。朱明杰，班上的同學(xué)，站在一旁笑道：“你爸不會是不想帶你去吧？”
“才不是！”小宇反駁，“我爸有事?！?/p>
回到家，李秀蘭正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她今年三十二歲，是村小學(xué)的老師，在村里很受尊敬。院子里飄來飯菜的香氣，小宇跑進廚房：“媽，爸說他有事，晚點回來。”
李秀蘭切菜的手頓了一下：“又有事？”
“他說去找王叔叔了?！?/p>
李秀蘭點點頭，沒說什么。她也發(fā)現(xiàn)最近丈夫不太對勁，但學(xué)校里工作忙，沒顧上多問。幾次想問，陳國強就說沒事，說她想多了。
晚飯后，陳國強還沒回來。小宇坐在桌前寫作業(yè)，李秀蘭在批改學(xué)生的作業(yè)本，陳老爹看著電視里的新聞。
深夜，陳國強躡手躡腳地回來了。他輕輕推開臥室門，李秀蘭已經(jīng)睡了。他松了口氣，慢慢在床邊坐下，看著妻子的睡顏，眼神復(fù)雜。
“回來了？”李秀蘭忽然睜開眼。
“吵醒你了？”陳國強有些慌亂。
“去哪兒了？王東找你什么事這么晚？”
“沒什么，他最近生意上有點困難，想找我?guī)兔⒅\參謀。”
李秀蘭坐起身：“你能幫上什么忙？你又不懂生意?！?/p>
“我...”陳國強支支吾吾，“就是聊聊?！?/p>
李秀蘭看著丈夫，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了句：“早點睡吧。”
翌日清晨，李秀蘭醒來，發(fā)現(xiàn)身旁空無一人。她起身走到廚房，陳老爹已經(jīng)坐在院子里喝茶。
“國強呢？”她問。
陳老爹搖搖頭：“沒見到他出來?！?/p>
李秀蘭回到臥室，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條：“有急事外出，勿找，會回來?！?/p>
她心里“咯噔”一下，直覺告訴她有什么不對。她急忙打開衣柜，翻找丈夫的衣服，發(fā)現(xiàn)少了幾件。再看床底下的旅行包也不見了。她的心慌了起來，換好衣服就往村信用社跑去。
信用社剛開門，李秀蘭就沖了進去。
“你好，我想查一下存款?！彼穆曇粲行╊澏?。
“存折呢？”柜員問。
李秀蘭在包里翻找，拿出一本紅色存折。柜員接過去，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兒，說：“這個賬戶已經(jīng)取空了，昨天下午全部取出?！?/p>
“全部？二十萬都取走了？”李秀蘭的聲音陡然升高。
柜員點點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是您丈夫取的，他說要投資做生意?！?/p>
李秀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二十萬，那是他們賣了祖?zhèn)骼险由隙嗄攴e蓄才存下的錢，準備蓋新房和小宇未來上大學(xué)用的。
回到家，她看到陳老爹正坐在院子里，小宇已經(jīng)去上學(xué)了。她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陳老爹看她臉色不對，問：“秀蘭，怎么了？”
“爸，國強...國強拿著我們所有的存款...走了。”
陳老爹的手猛地一抖，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02
李秀蘭去了派出所報案，警察記錄了情況，但因為陳國強留了紙條，又是自己取的錢，警方只能立案，說會留意尋找，但也沒有更多能做的。
消息很快傳遍了村子?！瓣悋鴱娋碜叨f跑了？”村民們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一家子表面光鮮，誰知道背地里什么樣？”
“肯定是在外面有了人，帶著錢奔新歡去了。”
“也可能是賭博欠債，被人追債才跑的?！?/p>
議論聲傳到小宇耳中。放學(xué)路上，幾個男孩子在他身后喊：“看，騙子的兒子！你爸卷錢跑了！”
小宇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他扔下書包，轉(zhuǎn)身撲向那個說話的男孩，兩人扭打在一起。村長李大偉正好路過，趕緊將他們拉開。
“小宇，別打了，回家去?！崩畲髠ヅ呐男∮畹募绨?。
小宇拎起書包，哭著跑回家。李秀蘭看到兒子滿臉淚痕、衣服上全是泥土，心疼地抱住他：“怎么了這是？”
“媽，他們說爸是騙子！”小宇抽泣著，“爸爸去哪了？他為什么不要我們了？”
李秀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只能緊緊抱住兒子，自己的眼淚也無聲地落下。
陳老爹的身體每況愈下。自從兒子失蹤，他整日茶飯不思，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村醫(yī)來看過，說是心病，吃什么藥都沒用。
李大偉來訪時，陳老爹拉著他的手：“大偉啊，你幫我打聽打聽，國強到底去哪兒了？”
李大偉嘆了口氣：“陳叔，我托了很多關(guān)系，可就是沒消息。王東那邊也聯(lián)系不上，他的手機總是關(guān)機，他在省城的公司也人去樓空?！?/p>
陳老爹閉上眼睛，兩行淚順著臉頰流下：“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半年過去了，陳國強依然杳無音信。村里的閑言碎語漸漸少了，但背后的指點依然存在。
有媒婆上門，說給李秀蘭說媒?！澳氵€年輕，孩子也小，不能這么守著。我看隔壁村的王寡婦就不錯，老實人，有固定工作...”
還沒等媒婆說完，陳老爹就拍桌子站起來：“不必了！我們陳家不需要這種幫忙！”
媒婆悻悻地走了，在村口碰到幾個老太太，就嚷嚷開了：“陳老頭子真是固執(zhí)，閨女守活寡多可憐啊，那陳國強十有八九是不會回來了?！?/p>
李秀蘭白天在學(xué)校教書，晚上回家做手工貼補家用。陳老爹的藥越來越多，家里的開支也越來越大。2006年夏天，一場大雨后，老房子的屋頂漏了，雨水順著墻壁流下來，浸濕了半間屋子。
李大偉得知后，組織村里幾個會修房子的壯勞力來幫忙。他們臨時修補了屋頂，勉強不再漏水。
“秀蘭，這房子太老了，遲早要重建?！崩畲髠フf。
李秀蘭苦笑：“現(xiàn)在這情況，哪有錢重建。”
“要不...我?guī)湍闳バ庞蒙缳J款？”
“不了，村長。我們等等看，也許國強會回來?！崩钚闾m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不敢確信的希望。
小宇在學(xué)校的成績開始下滑。從班上第一掉到了第十幾名。老師找李秀蘭談話，說孩子上課注意力不集中，經(jīng)常發(fā)呆。李秀蘭知道，兒子是想爸爸了。
晚上，李秀蘭整理小宇的書桌時，發(fā)現(xiàn)抽屜里有一疊信。信封上寫著“爸爸收”，但沒有地址。她輕輕打開一封，看到兒子稚嫩的字跡：
“爸爸，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媽媽每天都很累，爺爺身體不好。我昨天數(shù)學(xué)考了85分，比以前差多了。如果你在，一定會教我做那些難題吧。爸爸，你什么時候回來？媽媽說你有急事，可是什么事比我們還重要呢？”
李秀蘭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將信放回原處，沒有告訴小宇她看過這些信。
時間一天天過去，陳國強失蹤已經(jīng)一年多。李秀蘭的頭發(fā)開始有了白絲，陳老爹的背駝得更厲害了，小宇也長高了不少，但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
03
2008年，小宇初中畢業(yè)。盡管經(jīng)歷了父親失蹤的打擊，他還是以全縣第三的成績考入了重點高中。
“媽，我考上了！”小宇拿著錄取通知書，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李秀蘭激動地抱住兒子：“好孩子，好孩子！”
陳老爹坐在一旁，抹著眼淚：“要是你爸知道，該多高興啊?！?/p>
小宇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正常：“爺爺，我會更加努力的。”
高中的學(xué)費很貴，雖然學(xué)校因為小宇成績優(yōu)異減免了部分，但還是需要不少錢。李秀蘭東拼西湊，四處借錢，總算湊齊了第一學(xué)期的費用。
“媽，要不我不去了吧?！笨吹侥赣H為錢發(fā)愁，小宇心疼地說。
“不行！”李秀蘭斬釘截鐵，“你必須去，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大學(xué)，不要像...”她停住了，沒有說下去。
小宇明白母親的意思：不要像父親那樣。雖然他們從不在明面上批評陳國強，但心里的責(zé)怪是無法掩飾的。
陳老爹身體越來越差，但他仍堅持教小宇古詩文。每當(dāng)小宇在學(xué)校遇到不理解的古文，回家總會請教爺爺。陳老爹會戴上老花鏡，認真地分析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意思。
“讀書明理，做人要正直?！边@是陳老爹常說的話。
2010年春節(jié)，是陳國強離家的第五個春節(jié)。一家三口圍坐在簡陋的飯桌前，四個菜，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還有一碗永遠不會有人動的飯。
“爸，您少喝點?！崩钚闾m看到陳老爹又倒了一杯白酒。
“沒事，過年嘛?！标惱系π?，眼睛卻看著那個空位，“來，小宇，爺爺敬你一杯，祝你學(xué)業(yè)有成?！?/p>
小宇端起茶杯，和爺爺碰了一下。屋外響起鞭炮聲，照亮了他們?nèi)顺聊哪槨?/p>
春節(jié)剛過，村里修的柏油路通車了。這讓去縣城方便了很多，村民們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但對陳家來說，生活依然艱難。
李秀蘭的工資勉強夠支付小宇的學(xué)費和陳老爹的藥費，家里的日常開銷只能靠她晚上做手工來補貼。有時她整夜趕工，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去學(xué)校教課。
村里人對陳家的態(tài)度也在變化。從最初的嘲笑和指點，到后來的同情和幫助。特別是看到李秀蘭獨自撫養(yǎng)孩子、照顧老人，還拒絕了多次說媒，村民們對她的敬重越來越多。
李大偉經(jīng)常帶些自家種的菜或者其他農(nóng)產(chǎn)品來陳家?！靶闾m，嘗嘗我家的新鮮蔬菜?！彼看味颊腋鞣N理由送東西來。
李秀蘭感激卻也堅持：“村長，我們家還不至于要接濟。”
“這哪是接濟，就是鄰里間的往來。再說了，你一個女人，照顧老人孩子已經(jīng)夠辛苦了?！?/p>
夜深人靜時，李秀蘭會獨自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繁星，想起曾經(jīng)和陳國強在這里看星星的日子。那時候，他們規(guī)劃著未來的生活，夢想著小宇長大后的樣子，暢想著新房子建成后的模樣...
“你到底在哪里？”李秀蘭輕聲問，聲音融入夜色，無人回應(yīng)。
04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到了2011年。這一年，小宇高考，考入了省會大學(xué)的計算機系。
“媽，我考上了，是計算機系！”小宇興奮地在電話里喊。
李秀蘭在學(xué)校辦公室接到電話，眼淚瞬間涌出。她捂著嘴，不讓同事們看到她的失態(tài)，但喜悅之情無法掩飾。
回到家，她第一時間告訴了陳老爹。老爺子聽到消息，激動得顫抖著站起來，然后又重重地坐下，嘴里一直念叨著：“好啊好啊，我們小宇有出息了?！?/p>
大學(xué)的費用比高中更高。李秀蘭不得不再次借錢，幾乎將所有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
小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開學(xué)前，他對母親說：“媽，我在學(xué)校找了家教工作，能減輕一些負擔(dān)?！?/p>
李秀蘭心疼地看著兒子：“你讀書就是正事，別太累著自己。”
“沒關(guān)系，我時間安排得開。再說，多接觸社會也好?！毙∮钚χ参磕赣H。
陳老爹將自己多年來的積蓄也拿了出來。那是他偷偷存的養(yǎng)老錢，足足有三千多元。
“拿去，給小宇買些學(xué)習(xí)用品，或者改善一下生活?！标惱系鶎㈠X交給李秀蘭。
李秀蘭不忍心接：“爸，您留著自己用吧?！?/p>
“我一個老頭子，還用什么錢？小宇才是未來，這錢給他花最值。”陳老爹堅持道。
村里也在飛速變化。通了寬帶，安裝了路燈，甚至有年輕人從城里回來創(chuàng)業(yè)，開起了農(nóng)家樂和電商。原來的荒地變成了蔬菜大棚，家家戶戶的收入都在提高。
只有陳家的老房子，在一片新氣象中顯得格外陳舊。院墻斑駁，屋頂?shù)耐咂绷藥讐K，門窗也搖搖欲墜。但李秀蘭沒有精力、也沒有錢去修繕。
村民們開始使用智能手機，在微信群里交流村里的大小事務(wù)。李秀蘭也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智能手機，主要是為了能和在大學(xué)的小宇保持聯(lián)系。
“媽，您學(xué)會視頻聊天了嗎？”小宇在電話里問。
“還沒有，這手機太復(fù)雜了?！崩钚闾m有些為難。
“沒關(guān)系，等我放假回來教您?！?/p>
“什么時候能回來？爺爺很想你?！?/p>
“期末考試后就回去，媽，您和爺爺保重身體?！?/p>
2013年，村里要拆遷建設(shè)新農(nóng)村。陳家的舊宅也在拆遷范圍內(nèi)。但因為陳國強失蹤，戶主沒法確認，拆遷的補償款遲遲無法發(fā)放。
“秀蘭啊，這事我已經(jīng)跟上面反映了，但程序上就是有問題。要不你去申請宣告國強死亡？這樣補償款就能發(fā)下來了?！崩畲髠ソㄗh道。
李秀蘭堅決搖頭：“不，他還會回來的?！?/p>
“已經(jīng)八年了，你...”李大偉欲言又止，“算了，我再想想辦法?！?/p>
最終，李大偉特批陳家在新區(qū)一角臨時搭建了小屋居住。比起原來的老房子，新住所更小更簡陋，但至少不漏雨，也有了衛(wèi)生間。
村里人對陳家的態(tài)度也從最初的嘲笑變成了同情和援助。不少人送來糧食、蔬菜，或者主動幫忙搬家、修繕屋子。
“秀蘭，你一個人不容易，有什么需要盡管說?！编従油醮髬専嵝牡卣f。
李秀蘭感激地點頭，眼圈微紅。曾幾何時，這些人還在背后議論她和陳國強，現(xiàn)在卻成了支持她的力量。
2014年春節(jié)，小宇大三，回家過年。他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高大挺拔，眉宇間有幾分像父親，但性格更加堅毅沉穩(wěn)。
“媽，我找到實習(xí)了，一個月能有三千塊錢呢?！毙∮铗湴恋馗嬖V母親。
李秀蘭欣慰地笑了：“好，真好?！?/p>
“等我畢業(yè)找到工作，一定好好孝順您和爺爺?！?/p>
陳老爹坐在一旁，看著外孫，眼中滿是欣慰和驕傲：“小宇長大了，真像你爸當(dāng)年...”
話沒說完，小宇的表情就沉了下來。提到父親，他總是這樣，立刻沉默或轉(zhuǎn)移話題：“爺爺，您最近身體怎么樣？”
一天黃昏，村里來了一個陌生人。他拖著行李箱，穿著略顯破舊的外套，臉上布滿疲憊，但眼睛卻炯炯有神。
“那是誰?。俊贝蹇趲讉€閑聊的老人好奇地看著。
“看著有點眼熟...”
“等等，那不是...陳國強嗎？”
名字一出，村口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那個中年男人。他比離開時老了許多，頭發(fā)有些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深了，但確實是九年前消失的陳國強無疑。
“真的是他！”
“天哪，他竟然回來了！”
“那二十萬呢？”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全村。陳國強站在陳家臨時搭建的小屋前，看著這個比他記憶中小得多的家，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05
李秀蘭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聽到院子里嘈雜的聲音，探出頭來看。
陳老爹坐在門口曬太陽，忽然聽到有人喊“陳國強回來了”，激動地站起來，卻因為動作太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扶著墻，向外張望。
“爸...”陳國強站在院門口，聲音哽咽。
李秀蘭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手中的鍋鏟掉在地上。她慢慢走出廚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男人。
就是這個男人，九年前不辭而別，拿走了他們?nèi)康姆e蓄，讓她獨自承擔(dān)起整個家庭的重擔(dān)，讓兒子在同學(xué)面前抬不起頭，讓老人家日夜思念成疾。
“秀蘭...”陳國強向前一步。
“滾！”李秀蘭的眼淚奪眶而出，但聲音卻冷得像冰，“滾出去！”
陳國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陳老爹顫巍巍地走過來，伸出手想要觸碰兒子的臉，確認這不是幻覺。
“國強，真的是你回來了？”老人的聲音顫抖著。
“爸，是我，我回來了?！标悋鴱娢兆「赣H的手。
陳老爹突然老淚縱橫，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握著兒子的手，不斷點頭。
正在這時，小宇從村口走來。他剛和同學(xué)聚完，遠遠看到家門口圍了一群人。擠進人群，他看到了那個陌生而熟悉的背影。
九年了，記憶中父親的樣子已經(jīng)變得模糊，但那個背影卻刻在了心底。小宇站在原地，不知是該上前還是轉(zhuǎn)身離開。
“小宇來了！”有人喊道。
陳國強轉(zhuǎn)過身，看到了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兒子。那個記憶中還在念小學(xué)的男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大學(xué)生了。
“小宇...”陳國強眼含熱淚。
小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說：“陳先生，您認錯人了。我父親早就死了?！?/p>
話音未落，他轉(zhuǎn)身就走。村民們面面相覷，場面一時十分尷尬。
“小宇！”陳國強想追上去，卻被李秀蘭攔住。
“你別想再破壞這個家！”李秀蘭咬牙切齒，“九年了，九年！你知道我們是怎么過來的嗎？”
村民們紛紛議論，有人同情陳國強，更多人站在李秀蘭這邊。畢竟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李秀蘭一個女人是如何支撐起這個家的。
李大偉聞訊趕來，看到場面混亂，急忙調(diào)停：“大家別圍著了，有什么事回家去說。國強，你先跟我回去吧，給他們一點時間冷靜一下?！?/p>
陳國強看了一眼倔強地站在門口的妻子，又看了看哽咽的父親，最終點點頭，跟著李大偉離開了。
晚上，陳老爹一直在念叨：“國強回來了，他終于回來了?！?/p>
李秀蘭沉默不語，手中的針線不停。
小宇沒有回家，給母親發(fā)了條信息說在同學(xué)家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陳國強就來到陳家門口。他沒有進去，只是在院子外面站著，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秀蘭出門上班，看到他，冷冷地繞過。
“秀蘭，我們談?wù)労脝?？”陳國強懇求道?/p>
“沒什么好談的?！崩钚闾m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老爹出來，看到兒子，招招手：“進來吧，屋里坐?！?/p>
陳國強進到屋里，打量著這個比記憶中小很多的家。墻上掛著的全家福已經(jīng)泛黃，照片里的小宇還是個孩子。
“你這些年都去哪了？”陳老爹問，聲音中沒有責(zé)備，只有關(guān)切。
“爸，我...”陳國強欲言又止，“我去了很多地方，做工，掙錢。”
“那二十萬呢？”
陳國強沉默了一會兒：“用完了。”
陳老爹嘆了口氣：“你知道這些年秀蘭和小宇是怎么過來的嗎？”
陳國強低下頭：“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會彌補的?！?/p>
“怎么彌補？時間能彌補嗎？小宇缺失的父愛能彌補嗎？秀蘭獨自一人的苦能彌補嗎？”
陳國強沒有回答，淚水滴在了桌子上。
小宇直到下午才回家。他看到屋里坐著陳國強，轉(zhuǎn)身就要走。
“小宇！”陳國強喊住他，“能給我五分鐘嗎？”
小宇停下腳步，沒有轉(zhuǎn)身：“什么事？”
“我...我想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為什么帶著我們的二十萬消失九年？解釋你為什么在我最需要父親的時候一聲不吭地離開？還是解釋你為什么現(xiàn)在又回來了？”小宇的聲音越來越大。
陳國強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二十萬花完了？”小宇冷冷地問。
“我...”
“你不用解釋了?！毙∮畲驍嗨?，“我明天就回學(xué)校，你走不走隨你，反正這個家已經(jīng)習(xí)慣沒有你了。”
說完，小宇走進房間，重重地關(guān)上門。
接下來的日子，陳國強住在李大偉家，每天都會到陳家門口，但李秀蘭始終不愿見他。他只能和陳老爹聊幾句，然后默默離開。
村里人對陳國強的態(tài)度復(fù)雜。有人暗示他是被通緝才東躲西藏，有人猜測他在外面有了新家庭，現(xiàn)在錢花完了才回來。
“你看他那樣子，哪像是有錢的人？”
“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才回來的?！?/p>
陳國強聽到這些話，只是沉默。他開始主動幫村里修理公共設(shè)施，比如村口壞了的路燈、村委會漏水的屋頂。漸漸地，一些村民對他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
小宇如約回了學(xué)校，臨走前都沒和陳國強說一句話。李秀蘭送兒子到村口，看到陳國強站在不遠處，轉(zhuǎn)過身去。
晚上，陳國強偷偷給遠方的朋友打電話：“我已經(jīng)回來了，但比預(yù)期的困難...”
沒人知道他在說什么，但有村民看到他經(jīng)常深夜一個人坐在村口，望著星空發(fā)呆。
李秀蘭無意中發(fā)現(xiàn)陳國強經(jīng)常獨自去縣醫(yī)院。她本想不管，但還是忍不住問李大偉：“村長，國強是不是生病了？”
李大偉搖搖頭：“他沒跟我說，不過看他氣色是不太好?！?/p>
村長也偶然提到陳國強問他拆遷政策和補償標準，似乎對此很關(guān)心。
“他問這個干什么？”李秀蘭不解。
“可能是想幫忙爭取更多補償吧?！崩畲髠ゲ聹y道。
四千字卡點：這些線索逐漸在李秀蘭心中形成一個模糊的拼圖，她開始懷疑丈夫回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愧疚？是為了錢？還是另有隱情？九年的分離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是否還愿意去理解這個曾經(jīng)最親密的人。
06
一天晚上，李秀蘭在村委會加班批改學(xué)生作業(yè)。陳國強借口找村長，“偶遇”了她。
“秀蘭，能聊幾句嗎？”陳國強小心翼翼地問。
李秀蘭本想拒絕，但想到這么多天來，陳國強的種種反常，還是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回來？”她直接問道。
“因為...我想你們了?！标悋鴱娬f，聲音有些發(fā)顫。
“九年了，你現(xiàn)在才想起來？”李秀蘭冷笑，“是不是錢花完了，無處可去了？”
“不是的，我...”
“那二十萬呢？知道那是什么錢嗎？是我們賣祖宅的錢，是準備給小宇上大學(xué)的錢，是我們準備蓋新房子的錢！”李秀蘭的眼淚奪眶而出，“你拿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我當(dāng)時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能讓你拋下老父親、妻子和年幼的兒子？什么苦衷能讓你消失九年連個電話都沒有？”
陳國強想解釋，但看到李秀蘭痛苦的眼神，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突然臉色大變，捂著胸口，痛苦地彎下腰去。
“國強？”李秀蘭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扶住他。
“我沒事...”陳國強的聲音很微弱，額頭上冒出冷汗。
“怎么會沒事？你臉色煞白！”李秀蘭雖然心中還有怨氣，但看到丈夫這副樣子，還是擔(dān)心起來。
陳國強想站直身子，卻突然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