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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牧羊

如果要評選“最不適合上班的季節(jié)”,春天應(yīng)該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溫?zé)岬年柟鈺竦萌斯穷^酥軟,嫩芽在窗外探頭探腦,偏偏格子間里的鍵盤敲擊聲,時時刻刻催動人們春游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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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看花才是正經(jīng)事?。▓D/牧羊 攝)

當(dāng)打工人還在抓緊摸魚做小長假攻略,爭取“特種兵式”完成熱門景區(qū)打卡時,最會玩的人已然下定決心要到貴州村寨里,讓山風(fēng)吹走積攢多日的班味。

這里的旅行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網(wǎng)紅打卡、同款出片也不是目的。年輕人想做的,不過是鉆進(jìn)大山里,和當(dāng)?shù)厝藢W(xué)著當(dāng)三天寨民一團(tuán)黃粑、聽一曲侗歌,再沿著起伏不斷的山路,走進(jìn)生機蓬發(fā)的春日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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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貴州的山野,人們總先想起黃果樹瀑布的水聲奔瀉、織金洞的巖溶奇觀。但若尋溯烏江源頭,在黔西的山水之間,另一種野趣正悄然生長。

化屋村,原名化屋基,隸屬于貴州省黔西市新仁苗族鄉(xiāng),彝語中譯為“懸崖下的村寨”。二十年前,這里水不通、路不通、電不通,生活物資進(jìn)村全靠人背馬馱。據(jù)村民楊國美回憶,自己上學(xué)時,還要攀過一條名為“手扒巖”的險路才能走向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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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腰觀景臺遠(yuǎn)眺,山壁上的“大鵬展翅”盡收眼底。(圖/牧羊 攝)

群山與江流阻隔了化屋村與外界的溝通,卻也帶給它世外桃源般的絕美風(fēng)景。在碼頭乘船穿行于峽谷之間,碧水倒映絕壁,宛如烏江上一幅壯觀的崖壁畫廊。

從前的貧困村憑借如此美景成為了最好的露營基地,每到旅行旺季,山上的民宿、基地都供不應(yīng)求。從支在崖邊的帳篷內(nèi)向外望去,江水就在百米之下翻涌。拿起一塊蒸了18個小時的黃粑當(dāng)宵夜,此刻,山下柴火灶升起的炊煙與野奢露營基地的篝火,共享著同一片江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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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路一直往下,就能到達(dá)化屋村。(圖/牧羊 攝)

在化屋村,旅行被拆解成種種令人驚喜的互動:花10元就能體驗蠟染,看藍(lán)靛在白布上暈開山水的輪廓;圍觀苗族繡娘繡花,指尖飛舞間,看似平常的細(xì)線便迅速繞出了精美的浮雕狀馬尾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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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苗族服飾的繡娘,正把紋樣繡在布上。(圖/牧羊 攝)

走不動山路,還能租一輛小電驢慢慢逛。村里的圖書館擺滿了關(guān)于苗族民族服飾、神話傳說的書籍,隨便翻開一本,那些繡片、歌謠中的苗寨歷史就在眼前。最后在民宿中吃上一鍋鮮美的酸湯魚歇歇腳,木姜子油的辛辣與清涼的山風(fēng)一碰撞,唇齒間便洋溢著一整條烏江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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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山腰的民宿,吃到了風(fēng)味極其濃郁的酸湯魚。(圖/牧羊 攝)

如果說黔西的野趣在于山水交融,那么向南驅(qū)車兩小時,安順的天龍屯堡則用石頭壘砌出一部立體的史書。

明洪武十三年,云南梁王巴扎刺瓦爾密反叛,第二年,朱元璋調(diào)軍征南平叛。此后,朱元璋認(rèn)識到了西南穩(wěn)定的重要性,命30萬大軍就地屯軍。駐守在貴州的軍戶一邊戍守,一邊耕種,逐漸形成了屯堡獨有的文化、經(jīng)濟(jì)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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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安順天龍屯堡天臺山。(圖/視覺中國)

“北有萬里長城,南有千里屯堡?!痹谫F州省屯堡研究會常務(wù)副會長吳羽教授看來,長城代表一種固守的思維,而屯堡代表的是融通的力量?!斑@體現(xiàn)了君王對國家西南邊疆戰(zhàn)略思路的變化。綿延千里的屯堡維系了從湘至滇的交通線,也制約了當(dāng)?shù)赝了镜膭萘Α!眳怯鸾忉尩馈?/p>

和當(dāng)?shù)厝讼啾?,移居至此的屯堡人是無比獨特的一脈。他們不與少數(shù)民族或漢族通婚,擁有自己的宗教圈、經(jīng)濟(jì)圈,語言也獨樹一幟。屯堡話源自明初入黔軍士所操的南京話,語速快,卷舌音、兒化音較重。他們還有一種特殊的“言旨話”,隱去四字詞匯中的最后一字,如將“喝水”說成喝“青山綠”、“吃酒”說成吃“天長地”、“加鹽”說成加“啞口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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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茶驛歇腳時,喝一碗清涼的茶水。(圖/牧羊 攝)

除此之外,屯堡男子善貿(mào)易,女子善耕種,講究“耕讀傳家”。他們還與少數(shù)民族開放貿(mào)易,也由此影響了貴州文化、經(jīng)濟(jì)發(fā)展的進(jìn)程。

沿著天龍屯堡的驛道主軸一路向里探索,兩邊分布著屯堡人世代傳承的“四坊五匠”小鋪。擁有600多年歷史的古屋“九道坎”雖早已貼上了文物保護(hù)標(biāo)識,但也攔不住人們在門前探頭探腦。

太陽正好的時候,穿著鳳陽漢裝的嬢嬢們會一起坐在門檻邊聊天,時不時招呼過路的行人買一雙手工縫制的“翹翹”鞋,或是在三教寺里供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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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磚到瓦都由石塊制成的防御性搭建、無法直接看到院落內(nèi)的“歪門斜道”設(shè)計,都是屯堡的建筑特色。(圖/牧羊 攝)

來到屯堡,必做的事情還有看一場地戲表演。每到整點,廣場上的鑼鼓準(zhǔn)時敲響,演員以木刻假面遮臉,唱著《三國演義》《封神榜》等過關(guān)斬將的戰(zhàn)爭故事。

屯堡人相信地戲帶有英雄的正氣,可以驅(qū)逐邪祟,而坐在樹蔭下看一場免費的非遺地戲表演,足以充分感受到600多年前來自山野的忠義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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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順地戲《三英戰(zhàn)呂布》。(圖/牧羊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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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嫌游客紛擾,可轉(zhuǎn)道本寨——如果說天龍屯堡中遍布?xì)v史的壯闊,本寨則傳承了更加原汁原味的屯堡文化。

本寨名為村寨,實為軍屯。寨中戶與戶有暗門相通,家與家有高墻相連,布局嚴(yán)謹(jǐn)、結(jié)構(gòu)堅固。街巷兩邊的石頭院墻上時常可見長方形、十字形或圓弧形的射擊孔,在房內(nèi)的孔洞向外觀察,街巷角落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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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寨村是屯堡文化云峰八寨中的核心區(qū),墻上十字形的孔洞為射擊孔。(圖/牧羊 攝)

雖被史學(xué)界譽為“冷兵器時代最后的堡壘”,寨子里的各處裝飾卻頗有文氣:本寨人代代傳承“四知拒金,清白傳家”的家風(fēng),家家戶戶的楹聯(lián)、匾額都展示著祖訓(xùn)遺風(fēng)。

屋檐下的垂花柱精雕細(xì)琢,宏坤別墅中的地漏都被制成魚龍形制,寓意“鯉魚躍龍門”。正堂前的石階一般為五級,取“五子登科”之意,而出門的石階和門楣則刻意做低,提醒子孫后代出門做官時保持謙遜低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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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大院“高低門”。(圖/牧羊 攝)

如今的本寨早已不再是防御保守的姿態(tài),路邊的門檻上也曬上了梅干菜,但本寨人用600多年守住的這座石頭堡壘,仍能在今天讓人實實在在地觸摸到“家國”二字的分量。

在貴州,石頭制成的古村落并不稀奇,但想要真正住進(jìn)古村落,黃果樹瀑布腹地由600年布依族古村落改造的民宿“匠廬·村曉”,便是絕佳落腳點。

那些翻山過河的行程之后,最適合用一天時間在此享受staycation的悠閑。上午學(xué)做一塊蠟染小方巾,中午親手為自己卷上一份安順裹卷,下午在綠意環(huán)繞中泡上一杯茶。到了夜晚,在泳池邊品一杯雞尾酒,貴州最詩意的春天,便如此輕巧地飄蕩在晚風(fēng)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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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匠廬·村曉)

夜色浸透黔東南的梯田,另一種狂歡正在醞釀。從篝火到日出,肇興侗寨里日夜上演的是一場山野里的文藝復(fù)興。

夜晚八點,篝火照亮夜空,鼓樓下侗族姑娘和小伙們準(zhǔn)時唱起侗族大歌。無需樂器、樂譜,一人起調(diào),便有數(shù)十人唱和。敘事歌娓娓道來,琵琶歌輕巧歡快,敬酒歌響起,笑聲便隨著歌聲一同跌進(jìn)甜蜜的米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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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趕上特殊節(jié)日,還能同時看到上千身穿侗服的侗族人在梯田上唱侗族大歌。(圖/牧羊 攝)

有人或許會覺得肇興侗寨過于商業(yè)化,事實上,向主街四周延伸的小路尋覓,就會發(fā)現(xiàn)完全不同的天地。不少侗族人聚居在此,在近在咫尺的繁華背面,他們在山澗中說笑著用一把水草刷著桶。

在那些代表“仁義禮智信”的鼓樓下,人們可以用鐵瓢接一捧清冽井水解渴,不過仰頭飲盡時,不妨也仔細(xì)觀察屋檐上精雕細(xì)琢的神獸、壁畫。路邊坐著縫香包的嬢嬢們總是笑瞇瞇的,邊和她們聊天邊在放滿繡片的簸箕里仔細(xì)翻找,就能找到堪比高定的侗繡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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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等大小、純手工制成的老繡片,均價在50-60元左右。(圖/牧羊 攝)

想要親手觸摸侗族文化,便不能錯過侗寨中的織、染、繡特色產(chǎn)業(yè)基地。據(jù)黎平侗品源傳統(tǒng)工藝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經(jīng)理陸勇妹介紹,基地中的特色產(chǎn)品都來源于合作社。在過去的幾年里,她們招募侗族農(nóng)村婦女為繡娘,傳授刺繡、織錦技藝。如今市面上不少常見的侗族手工產(chǎn)品,都有合作社的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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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中的染坊、織坊,都開放了體驗課程。(圖/牧羊 攝)

游客們可以在基地內(nèi)體驗蠟染、扎染、織錦等非遺活動,湊上一個小團(tuán),還能對著樂譜學(xué)唱一段侗族大歌。

侗寨固然人文氣息濃厚,但真正一心向野的玩家,會選擇更小眾的玩法。趁天未亮潛入堂安梯田,遠(yuǎn)山晨霧中,盈滿水的梯田鋪滿山谷,偶與早耕的農(nóng)人走過駐足對望,相視一笑共同賞景,是侗寨和異鄉(xiāng)客難得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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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安梯田。(圖/圖蟲創(chuàng)意)

無論人們到過多少次貴州,它永遠(yuǎn)有新的驚喜。身處群山環(huán)繞的西南地區(qū),貴州沒有中原地區(qū)的一板一眼,世俗禮教與張揚個性在此和諧共存,為它帶來一份自有打算的松弛感。

不斷爬高走低的山路串聯(lián)起千百里間不同的民俗,每一個村、鎮(zhèn)、縣、市都能體驗獨特的在地文化。各種味型、香料、食材和烹調(diào)方式濃縮著市井百態(tài),把黔地的新鮮春日滋味直接送上舌尖。

盡興而歸的年輕人,總調(diào)侃自己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戒斷”,而貴州的村寨永遠(yuǎn)會用不疾不徐的節(jié)奏,教我們把春天過得再慢一些。

參考資料:

[1]造貴州!定西南!600年屯堡史詩,有多壯闊?|地道風(fēng)物

編輯:曾寶氣;校對:嚴(yán)嚴(yán);排版:彭圣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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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寨子里過春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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