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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兒子回來了。”金正浩站在昏暗的門口，聲音哽咽。
母親的眼睛在看清來人后，先是一愣，隨即淚如雨下。
“浩兒？真的是你嗎？”她摸索著兒子的臉龐。
“媽，那些錢……您收到了嗎？”
一抹不安掠過金正浩的心頭，母親困惑的目光讓他預(yù)感到一個可怕的真相。
八年來的汗水和思念，即將在此刻土崩瓦解...
01
金正浩出生在朝鮮一個靠近邊境的小村莊。那里的房子低矮，屋頂是灰色的，遠遠看去像是匍匐在大地上的一排排灰色甲蟲。
村子四周是貧瘠的土地，春天的時候，村民們會在那里種下玉米和土豆，收成永遠趕不上全家人的期望。
金正浩家的土墻房子比村里其他人家還要矮小一些。屋里住著他、年邁的父母和兩個等待出嫁的妹妹。
父親是村里的木匠，手藝不錯，但隨著年齡增長，眼睛開始花白，訂單也越來越少。母親靠著一臺老舊的縫紉機，為村里人縫縫補補，掙些零碎錢。
二十七歲的金正浩，身材瘦高，皮膚曬得黝黑，手掌因長期勞作而布滿繭子。
他從小就懂事，十五歲輟學開始幫父親做工，學了一手不錯的木工活。但村子太小，活計有限，大家都過著緊巴巴的日子。
“浩兒，你這樣過日子可不行啊，你看隔壁李家的兒子，出去打工，現(xiàn)在家里都蓋起兩層樓了?！蹦赣H經(jīng)常這樣對他說。
金正浩也想出去闖蕩，但機會在哪里呢？
機會是在那年春天來的。村里來了一個中間人，說是能安排人去中國邊境地區(qū)打工，一個月能掙五百塊錢。對于金正浩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
“去吧，孩子。”父親拍著他的肩膀說，“別擔心家里，我們還能動?！?/p>
金正浩收拾了簡單的行李，跟著中間人和其他幾個年輕人一起出發(fā)了。他們被帶到了中朝邊境的一個小城鎮(zhèn)，在那里分配到不同的工廠和工地。
金正浩被分到了一家小型家具廠，負責木工活，剛好能用上他從父親那里學來的技術(shù)。
那家工廠的老板姓趙，是個四十多歲的北方漢子，為人還算厚道，不像其他工廠那樣克扣工人工資。金正浩干活勤快，手藝又好，很快受到老板的賞識。
就在金正浩來工廠工作的第三個月，命運的齒輪開始轉(zhuǎn)動。老板的一個生意伙伴從河南老家?guī)е胰藖碓L。
這個生意伙伴姓李，做農(nóng)產(chǎn)品生意，在當?shù)匦∮忻麣狻＠罾习鍘е拮雍团畠豪钚阌⒁黄饋淼摹?/p>
李秀英二十五歲，在鄭州一所大學畢業(yè)后回家?guī)透赣H打理生意。她長相秀氣，說話輕聲細語，但做事卻雷厲風行，一看就是能干的女孩子。
第一次見面是在趙老板家的飯局上。金正浩被叫去幫忙搬東西，剛好在院子里遇到了正在賞花的李秀英。
“你好?！崩钚阌⒂弥形拇蛘泻簟?/p>
金正浩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回道：“你...好?！?/p>
“你是朝鮮人吧？”李秀英笑著問。
金正浩點點頭，有些局促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什么。語言障礙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沒關(guān)系，慢慢來?！崩钚阌目诖锾统鲆粋€小本子和筆，寫下一行字遞給他看：“我叫李秀英，來自河南?！?/p>
金正浩接過本子，也寫下自己的名字：“金正浩，朝鮮?！?/p>
就是這樣簡單的交流，卻拉開了兩人故事的序幕。
李家在趙老板家住了一周。這一周里，金正浩和李秀英偶爾會遇到，每次都通過那個小本子交流幾句。李秀英開始教他一些簡單的中文，他則告訴她一些關(guān)于朝鮮的事。
在李家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金正浩鼓起勇氣，用笨拙的中文問李秀英能不能繼續(xù)聯(lián)系。李秀英爽快地點頭，留下了電話號碼。
李家離開后，金正浩更加努力地工作和學習中文。每周，他都會抽時間給李秀英打電話，雖然交流還是有些困難，但兩人之間的感情卻在一點一點地生長。
半年后，李家再次來訪。這一次，金正浩的中文已經(jīng)有了很大進步。李秀英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進行基本的日常交流了。
“你的中文進步真快！”李秀英夸贊道。
金正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為了...和你聊天，我每天晚上都學?！?/p>
李秀英被他的誠意打動了。這一次，兩人有了更多相處的時間。李秀英帶著他在小城鎮(zhèn)轉(zhuǎn)了轉(zhuǎn)，兩人一起吃飯、散步，李秀英甚至帶他去了自己住的賓館房間，給他看了一些從河南帶來的特產(chǎn)和照片。
臨走前，李秀英問他：“正浩，你有沒有想過去內(nèi)地發(fā)展？像河南那樣的地方，機會更多。”
金正浩望著她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想過，但不知道怎么去?！?/p>
“我可以幫你?！崩钚阌⒄f，“我們家需要人手，尤其是懂木工的?！?/p>
就這樣，金正浩的命運再次轉(zhuǎn)向。
02
李家是河南商丘市郊區(qū)的一個大村莊的人。李家祖上以木材生意起家，后來逐漸擴展到各種農(nóng)產(chǎn)品。
李秀英的父親李大明是家中獨子，也只有李秀英這一個女兒。按照當?shù)亓曀?，他們需要一個上門女婿來傳宗接代。
金正浩收到李家的邀請后，內(nèi)心既激動又忐忑。
離開祖國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而且是以上門女婿的身份，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想到家里的貧困和妹妹們還沒著落的婚事，他決定賭一把。
“媽，我可能要去中國內(nèi)地發(fā)展了?！苯鹫圃谝淮坞娫捴懈嬖V母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傳來母親的聲音：“是那個中國姑娘嗎？”
金正浩沒想到母親這么敏感：“嗯，她家邀請我去?！?/p>
“去吧，孩子。媽知道咱們這里沒什么出路。但是，別忘了你的根在哪里。”
辦理手續(xù)比金正浩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
好在李家有些關(guān)系，加上李秀英的幫助，各種手續(xù)總算辦妥了。臨行前，金正浩回了一趟家，帶了一些小禮物給父母和妹妹們。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蹦赣H拉著他的手，眼睛里滿是不舍。
“兒子，到了那邊好好干，別給咱們朝鮮人丟臉?！备赣H拍著他的肩膀說。
金正浩點點頭，眼睛有些濕潤：“我會努力工作，有錢了就寄回來，讓您和爸過上好日子?！?/p>
離開家的那天，全家人都來送他。金正浩沒敢多回頭看，怕自己會忍不住留下來。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到了河南，李家人倒是熱情地接待了他。李秀英的父親李大明是個精明強干的生意人，說話直來直去；母親錢氏則是個溫柔賢惠的家庭主婦，對金正浩也很和氣。
剛開始的日子并不好過。金正浩的中文還不夠流利，生活習慣也有差異，加上入贅女婿的身份讓他在村里受到一些閑言碎語。但李秀英一直站在他這邊，幫他融入新環(huán)境。
結(jié)婚是在金正浩來河南三個月后。按照當?shù)亓曀?，辦了一場熱鬧的婚禮。李家沒有虧待他，風光體面地把婚事辦了，讓村里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新婚之夜，李秀英拉著他的手說：“正浩，我知道你為了我放棄了很多。我答應(yīng)你，我們一起努力，將來一定會讓你的家人過上好日子?！?/p>
金正浩緊緊握住妻子的手，心里充滿感激。
婚后，金正浩開始在李家的農(nóng)產(chǎn)品生意中幫忙。剛開始只是做些體力活，后來慢慢開始接觸一些業(yè)務(wù)。
李大明對這個女婿還算滿意，見他肯學肯干，就把一些簡單的采購任務(wù)交給他。
金正浩非常珍惜這個機會。他起早貪黑，認真學習業(yè)務(wù)知識，虛心向李大明和其他員工請教。
他的木工手藝也派上了用場，幫忙設(shè)計并制作了一批精美的木質(zhì)包裝盒，讓李家的高端農(nóng)產(chǎn)品在市場上更具競爭力。
語言障礙是金正浩最大的困難。他每天堅持學習中文，李秀英則成了他最好的老師。
晚上睡覺前，兩人經(jīng)常一起讀一篇短文或看一段新聞，李秀英耐心地糾正他的發(fā)音和用詞。
慢慢地，金正浩的中文有了很大進步，他也開始學說河南話，雖然口音很重，但基本能和當?shù)厝私涣髁恕?/p>
與此同時，他也在努力適應(yīng)當?shù)氐娘嬍澈蜕盍晳T。
河南的飯菜和朝鮮的差別很大，剛開始他總是吃不慣，但為了融入家庭，他強迫自己去適應(yīng)。錢氏看出了他的難處，有時候會特意做一些清淡一點的菜給他。
就這樣，金正浩一步一步融入了新家庭，也漸漸贏得了村里人的認可。大家發(fā)現(xiàn)這個朝鮮小伙子不僅為人實在，而且勤勞能干，對李家也是真心實意的，慢慢就接納了他。
03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金正浩來到河南已經(jīng)兩年了。這兩年，他和李秀英的感情越來越深，在李家的生意中也逐漸站穩(wěn)了腳跟。
但不管生活過得多么充實，他心里始終有一塊地方是空的，那里裝著對故鄉(xiāng)和親人的思念。
每逢節(jié)日，尤其是朝鮮的傳統(tǒng)節(jié)日，金正浩總會特別想家。
他會一個人找個安靜的地方，回憶家鄉(xiāng)的山水、父母的面容、妹妹們的笑聲。有時候，李秀英會悄悄跟過來，默默地陪在他身邊，什么也不說。
聯(lián)系家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朝鮮的通訊條件有限，金正浩只能通過一些特殊渠道偶爾打個電話回家。
每次通話都很短暫，但足以讓他確認家人安好，也能讓父母知道他在中國過得不錯。
“媽，我在這邊挺好的，您和爸別擔心?！苯鹫瓶偸沁@樣安慰母親。
“我們都好，就是想你?！蹦赣H的聲音總是那么溫柔。
“浩兒，聽說你在那邊做生意了？”父親插話道，聲音里滿是驕傲。
“嗯，跟著岳父學了不少東西，現(xiàn)在負責一片區(qū)域的業(yè)務(wù)了?！苯鹫婆ψ屪约旱恼Z氣顯得輕松愉快。
“有出息！給妹妹們找對象的事你別操心，村里已經(jīng)有人提親了?！?/p>
掛掉電話，金正浩總會沉默很久。李秀英知道他在想什么，會輕輕抱住他：“等我們條件更好了，一定接你父母過來住一段時間?！?/p>
金正浩感激地看著妻子，點點頭。
在李大明的指導(dǎo)下，金正浩的業(yè)務(wù)能力越來越強。他負責的區(qū)域銷售額連年增長，甚至開發(fā)了幾個新客戶。李大明很滿意，給了他更多的責任和相應(yīng)的收入。
金正浩的收入一年比一年高，但他的生活方式卻沒有太大變化。
他依然節(jié)儉，舍不得花錢在自己身上。李秀英有時會心疼地說：“買件好點的衣服吧，你看你這件都穿了多久了?！?/p>
金正浩總是笑笑：“這件還好好的，再穿一年沒問題?！?/p>
他省下的錢，大部分都寄回了朝鮮老家。一開始，金正浩是通過趙老板的關(guān)系，找到一個經(jīng)常往返于中朝邊境的商人，托他帶錢回朝鮮交給家人。
第一次寄錢，金正浩只寄了五千塊錢，怕萬一有什么差錯。那個商人如約將錢送到了金正浩家，還帶回了父母的親筆信和一張全家福。
看到照片上父母和妹妹們憔悴的面容，金正浩暗下決心要多賺錢改善家里的生活。
之后，他每個季度都會寄錢回家，金額也越來越大。
中間人換了幾個，最后定下了一個姓張的生意人，為人似乎很可靠，每次都能按時把錢送到，還會帶回家人的只言片語，讓金正浩倍感欣慰。
“張哥，真是太感謝您了。”金正浩每次都會鄭重地感謝張生意人。
“小事一樁，反正我也要去那邊?！睆埳馊丝偸沁@么說，“你家人都挺好的，就是你媽身體不太好，你多寄點錢回去，讓她好好看病。”
聽到這話，金正浩更加努力地工作，恨不得把所有錢都寄回家。
第四年的時候，李家的生意有了重大突破。他們與一家大型農(nóng)產(chǎn)品連鎖超市簽訂了長期供貨合同，銷量和利潤都上了一個臺階。李大明很高興，給金正浩分了一大筆紅利。
“爸，這也太多了?！苯鹫瓶粗鄙系臄?shù)字，有些不敢相信。
“都是你應(yīng)得的。”李大明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年，你為咱們家立了大功?！?/p>
有了這筆錢，金正浩一次性寄了二十萬回家，托張生意人帶話讓父母修繕房子，添置新家具，最重要的是好好看病養(yǎng)身體。
張生意人回來后告訴他，家里人收到錢非常激動，房子已經(jīng)開始修了，父母還買了一些新衣服和家電。金正浩聽了，心里無比欣慰。
第五年，李家的生意進一步擴大，開始向周邊省份拓展。
金正浩負責開拓山東市場，表現(xiàn)出色，為公司帶來了可觀的收益。李大明考慮到他的貢獻，決定給他股份，正式讓他成為公司的合伙人之一。
“從今天起，你就不只是我女婿了，也是我的合伙人。”李大明在家庭聚會上宣布道。
金正浩受寵若驚，連忙起身鞠躬：“謝謝爸，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李秀英在一旁笑著鼓掌，眼里滿是驕傲。
成為合伙人后，金正浩的收入大幅增加。他繼續(xù)保持節(jié)儉的生活方式，將大部分收入寄回朝鮮老家。八年間，他陸續(xù)寄回了近一百五十萬人民幣，幾乎是他全部收入的七成。
每次寄錢，他都會在信中詳細交代這筆錢的用途：修繕房屋、購買家電、父母的醫(yī)療費、妹妹們的嫁妝......他想象著家鄉(xiāng)的老屋逐漸煥然一新，父母終于過上了舒適的晚年生活，妹妹們也有了體面的出嫁條件。
然而，盡管物質(zhì)上的支持沒有中斷，金正浩卻越來越感到心理上的虧欠。八年了，他一次也沒有回去看望過父母。
雖然他們在電話里總說理解他的難處，但金正浩知道，父母年紀越來越大，他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見兒子一面。
“秀英，我想回趟家?！币惶焱砩?，金正浩終于對妻子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李秀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點頭：“去吧，正好公司最近業(yè)務(wù)穩(wěn)定，你去一趟也沒關(guān)系?！?/p>
“可是手續(xù)......”
“別擔心，我爸有關(guān)系，會幫你搞定的。”李秀英握住丈夫的手，“這么多年，你一直想家，是該回去看看了。”
就這樣，金正浩開始準備回鄉(xiāng)探親的事宜。
04
決定回鄉(xiāng)后，金正浩的心情既激動又忐忑。八年了，家鄉(xiāng)變了多少？父母是否還健康？妹妹們是否已經(jīng)出嫁？這些問題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
準備工作比想象中復(fù)雜。首先是各種手續(xù)，盡管有李家的關(guān)系，但畢竟涉及跨國往來，需要辦理的證件和許可不少。
金正浩和李秀英跑了好幾趟鄭州和北京，終于把所有文件都準備齊全。
接下來是禮物。金正浩想給家人帶些有意義又實用的東西。他和李秀英精心挑選了一些衣物、保健品、小家電和一些中國特色的紀念品。
最重要的是，他們買了幾部高級手機，打算帶回去給父母和妹妹們，這樣以后聯(lián)系起來會更方便。
“要不要提前告訴他們你要回去？”李秀英問道。
金正浩想了想，搖搖頭：“不用了，給他們個驚喜吧。而且，我也不確定具體哪天能到家，提前說了反而讓他們整天惦記。”
李秀英點點頭表示理解。
出發(fā)的前一天晚上，李家人一起吃了頓飯。李大明語重心長地對金正浩說：“這一去，好好看看家人，把心放回肚子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謝謝爸?！苯鹫普嬲\地感謝岳父的理解和支持。
錢氏則拉著他的手叮囑：“路上小心，注意身體，別為了省錢委屈自己?！?/p>
金正浩點點頭，眼里有些濕潤。這些年，李家人待他如親生兒子，讓他在異國他鄉(xiāng)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臨睡前，李秀英幫他檢查行李，確保什么都沒落下。
“回去后，記得每天給我發(fā)消息，讓我知道你一切都好?！崩钚阌⒍诘馈?/p>
“嗯，我會的?！苯鹫拼饝?yīng)著，心里則想著家鄉(xiāng)可能沒有那么方便的通訊條件。
那晚，金正浩輾轉(zhuǎn)難眠。他想起了離家時的場景，想起了父母不舍的眼神，想起了自己許下的承諾。八年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兌現(xiàn)了那些承諾，是否真的讓家人過上了好日子。
第二天一早，李秀英開車送他去機場。路上，金正浩一直看著窗外，思緒萬千。
“到了家，別著急回來?！崩钚阌⑺坪蹩闯隽怂男乃迹岸嗯闩隳愀改?，我這邊沒事?！?/p>
金正浩感激地看著妻子，點點頭。
在機場，兩人依依不舍地道別。李秀英把一個信封塞給他：“這是我給你父母準備的一點心意，到了那邊再打開?！?/p>
金正浩接過信封，鄭重地放進內(nèi)口袋，然后緊緊抱了抱妻子：“謝謝你，秀英。”
“快去吧，別錯過飛機?！崩钚阌⑤p輕推開他，強忍著淚水。
金正浩轉(zhuǎn)身走向安檢口，沒有回頭。他知道，如果回頭看見妻子的眼淚，自己可能會心軟。
飛機先飛到北京，然后轉(zhuǎn)機飛往邊境城市丹東。在丹東，金正浩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路線，經(jīng)過一系列周折，終于踏上了回鄉(xiāng)的路。
路途比想象中艱難。有些地方交通不便，他不得不步行或搭乘簡陋的交通工具。沿途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勾起了他無數(shù)的童年回憶。
當他看到遠處那片熟悉的山巒時，心臟開始狂跳。再過一個山坡，就能看到自己的村莊了。金正浩加快了腳步，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八年來家鄉(xiāng)的變化。
翻過山坡，村莊出現(xiàn)在眼前。金正浩站在高處，俯瞰著自己長大的地方。讓他失望的是，村子看起來和八年前沒有太大區(qū)別，還是那些低矮的灰色房屋，道路還是泥濘不堪，沒有他想象中的新氣象。
“也許是外表沒變，里面已經(jīng)好多了?！苯鹫瓢参孔约?，繼續(xù)向村子走去。
進入村子，一些老鄰居看到他，先是一愣，隨即驚訝地打招呼：“這不是金木匠家的兒子嗎？回來了？”
金正浩點點頭，和他們簡單寒暄幾句，心里著急著想快點見到家人。
村子很小，沒走多久，他就看到了家門口那棵老槐樹。樹還是那么粗壯，但房子似乎更破舊了，墻皮剝落，門窗搖搖欲墜，完全看不出有修繕的痕跡。
金正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抬手敲響了那扇熟悉的木門。
“誰?。俊崩锩?zhèn)鱽砟赣H蒼老的聲音，比他記憶中的要虛弱得多。
金正浩鼻子一酸，哽咽著回答：“媽，是我，正浩?！?/p>
門內(nèi)一陣響動，接著門被猛地拉開。
母親站在門口，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她比金正浩記憶中蒼老了許多，頭發(fā)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像刀刻的一樣深，身體也瘦了一大圈。
“浩兒？真的是你嗎？”母親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著他的臉，仿佛怕他是個幻影，一碰就會消失。
“媽，是我，我回來了?！苯鹫圃僖部刂撇蛔。蹨I奪眶而出。
母親一把抱住他，放聲大哭。屋里的動靜驚動了正在午睡的父親，他拄著拐杖，緩慢地走到門口?？辞鍋砣撕?，老人家愣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爸......”金正浩走上前，想要扶住父親。
父親激動地拍著他的肩膀，眼中含淚：“好小子，真的回來了！快進屋，快進屋！”
一家人進了屋。金正浩環(huán)顧四周，心里越來越不安。
房子里面比外面看起來還要破舊，家具簡陋老舊，墻角有明顯的滲水痕跡，地上鋪的還是他離家時的那塊舊地毯，已經(jīng)磨得露出了底布。這哪里是他想象中翻新后的家？
“妹妹們呢？”金正浩問道，聲音有些發(fā)顫。
“你大妹妹嫁到隔壁村了，日子過得不太好?！蹦赣H嘆了口氣，“小妹妹前年嫁到鎮(zhèn)上了，丈夫是個廠里的工人，還算踏實?！?/p>
05
金正浩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他從背包里取出給父母買的禮物，手有些發(fā)抖。
“這是我和秀英給您二老買的。”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父母的眼睛亮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接過禮物，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會弄壞它們。
“這孩子，還惦記著我們?！蹦赣H抹了抹眼淚。
金正浩再也忍不住了：“媽，爸，這些年我寄回來的錢，你們都收到了嗎？”
父母互相看了一眼，神情困惑。
“什么錢？”父親問道。
金正浩的腦子嗡的一聲：“我這八年，一共寄回來一百五十多萬人民幣，你們沒收到？”
屋子里一下子安靜得可怕。父親的拐杖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一百五十萬？”母親失聲叫道，“我們一分錢都沒收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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