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檔一眾真人電影中,《大風殺》票房墊底,連“演唱會電影”都打不過,走勢屬實有點慘。
白客喜提“Beta轉(zhuǎn)A”,辛柏青痛失發(fā)際線、撞臉陳奕迅,電影有看點但也不全是看點。
我不覺得這部被埋沒的絕世遺珠,也不覺得它就該爛在谷底,我的觀感是從有點驚艷到有點遺憾。
來,展開說。

一,放逐之地的百鬼晝行圖
不同于這幾年市面上的警察抓壞人故事,《大風殺》長相挺另類,某種意義上,更像在警匪皮面下,嫁接組裝了一脈西部片甚至說災難片的血統(tǒng)。
故事中的忙崖,是一個被遺棄的邊陲小鎮(zhèn),礦產(chǎn)開采時人們涌來,礦盡,人散,大風將起,道路難行,悍匪們切斷電話電報,甚至殺了騎馬出去送行的人,炮制了一個徹底的荒原孤鎮(zhèn)。
如果你不代入荒野黃金鏢客視角,如果對比市面上的內(nèi)地警匪,那么如此設(shè)定,很顛覆常規(guī)的力量對比和規(guī)則預期。
忙崖小鎮(zhèn)上,我方警務人員,一共就仨。
而悍匪一車車涌來,嗚嗚泱泱人挺多。
我方人員一共只有一把手槍,子彈也沒幾顆。
悍匪們彈藥充足,日常開槍突突,讓人幻視彈藥不要錢。
兵與賊的數(shù)量力量配比挺反常,就連日常行為規(guī)則也挺反常。
受制于悍匪們的猖狂,在力量懸殊對比之下,男主起初大多是時候被迫采取守勢,某些畫面甚至像寂靜游戲,全鎮(zhèn)不出聲、以免驚動發(fā)狂挖金幣的喪尸們(bushi)。
自然地理條件、天然野生聚落形態(tài),利益選擇、悍匪武裝,里三層外三層造出一個無名之地的世界盡頭,充斥著被放逐的破敗感荒蕪感、野蠻殺戮的血色人心對照感。
如果說桃花源烏托邦是我們關(guān)于化外之地的溫情想象,那么忙崖則像另一種末日反向墓園?;蛘哒f,時空縫隙中的棄地和孤島,常規(guī)規(guī)則都失效的放逐之地。
開局的加油站,一眾車燈明晃晃照著,悍匪們猖獗默立。大風狂吹中,老日歷被撕掉一頁,一聲聲咚咚咚咚的鼓點,很有壓迫感、挺有風格。
悍匪殺死送信者,上一組鏡頭是悍匪們歡呼開車、囂張鳴槍,下一幕是血色送行者、人亡馬歸來,搭配著古典BGM、搭配著悍匪頭子字正腔圓剪彩講話般的邪惡命令,營造出了一種五彩斑斕的血色。
如果說時代巨變中的普通人群像是一種落地的時代人文關(guān)照,那么《大風殺》則更像某種對西部片的移植,像架空的血色寓言,雖有九十年代的器物,但表達略過真實的年代日常感,走向遺棄蠻荒背景之下的肅殺之歌。
荒漠孤城、化外孤島,一出放逐之地的百鬼晝行圖。

二,不順撇的反向作用力
起初看演員表,我以為白客演反派。
正片第一幕看見白客穿制服,第一反應是壞了,他應該打不贏吧?
反倒是這種“他應該打不贏吧”的反向期待,不順撇,造就了挺不一樣的正方角色。
故事里他也有勇有謀,但比起傳奇性的“能打”、比起爽感的“他好厲害”、比起英雄光環(huán),白客這版男主有一種流動的悲憫關(guān)懷。

不是困于往日戰(zhàn)友悲情,甚至也不是帶著愧疚和自毀傾向闖進沙塵暴的犧牲,而是初始階段的他不能、他以退為進、他的有限性,讓角色在善惡敘事和黑白臉譜之外,有一些不一樣的微妙質(zhì)感。
不是絕對力量、絕對奉獻、絕對讓人有安全感,反倒是他溫吞隱忍的“錯位半步”,浸透著濃郁的人間感。
大勇若拙,至柔反剛。
但影片的某些優(yōu)點中途下線,后半段似乎又成了自己撕裂自己的反作用力。
男主和反派大哥數(shù)次對決,對方囂張強調(diào)你們只能抓不能殺。
正面角色恪守規(guī)則,沒問題。
但電影中這種恪守,不夠有血肉感,不像從角色土壤里長出來的,而更像用客觀存在的戲外規(guī)則當戲里沖突的“金色邊界”。
不是機械降神、機械降金手指,而是將真實的規(guī)則,用出了幾分機械設(shè)定的刻意感。
(沒有任何攻擊規(guī)則本身的意思)

《大風殺》的角色臺詞,似乎追求某種生活化和寓言感的雙關(guān)。
直接,簡單,似乎又企圖在直白語言中,粘連不言而喻的映射。
可惜時靈時不靈的。
全片我印象最深刻的臺詞,反而是和這種風格無關(guān)的,小羊倌說“偷羊的又來了”。
他不知道那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他的世界里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惡,就是“偷羊的又來了”。
他騎馬趕來、層層暗夜中馬蹄噠噠,他被沒有經(jīng)驗不知輕重的小警察用手電一照,被悍匪一槍打中、不幸殞命。
那就是羊圈里長出來的臺詞,生命力越發(fā)讓“角色之死”叫人唏噓。
那一槍,是小羊倌的悲劇,是小警察的轉(zhuǎn)折點,也是正邪兩方真正短兵相接的另一個起點,一槍一段拍得很飽滿。
可惜這種高密度橋段,后來又被稀釋了。
三,“印象派”惡人團、輪廓多于紋理
某種意義上,作為“印象派”存在的反派團,儀式感和氛圍感的精彩程度,大于作為個體的實體“人”感。
莽莽沙漠中群盜囂張出現(xiàn),一水大燈無聲的壓迫感,悍匪團的“行為藝術(shù)”質(zhì)感,挺搶眼。
創(chuàng)作者的影像風格很鮮明。
反派團黑吃黑吃黑吃黑,初始階段一槍爆頭曲馬多(耿樂飾)也好,羊圈里瘋狂掃射自己人也罷,隔著地板一陣猛烈突突突也好,毫不猶豫的天經(jīng)地義、毫不驚奇的自然而然,整得都挺有意思。
就連最有惻隱之心最不修羅鬼的大嫂,預備逃跑時身后有人,轉(zhuǎn)身毫不停頓先反手一刀。

種種“廝殺如日常動作”式的節(jié)奏,塑造出一種悍匪的求生本能法則。
在每個毛孔和動作中,無限趨于隨時倒戈殺人的利己主義。
這種“把內(nèi)訌反水殺人當家常便飯”的節(jié)奏感,搭配著很風格化的視聽語言,讓被遺棄之地,有了新的生存法則和暴力美學。
然而從形到魂的后半部,故事或許是有點貪多嚼不爛,或許是有點“外秀內(nèi)平”,顯得雷聲大雨點小。
具體到每一個反派本身,又有點困于套路。

比如辛柏青飾演的大哥,圖財圖命之外還另有所圖,心有所執(zhí)、有所郁結(jié),角色的可怕,在形容詞層面、動機層面都是成立的。
可是具體到行為層面,依舊落入窠臼。
一眾悍匪一提到他,就怕到不要不要的。反復多次渲染的“大哥好恐怖啊”,等大哥真走完進度條,感覺卻有點“哦也就那樣吧”。
郎月婷飾演的大嫂,每一步或驚或唏噓或恨或悔,都有足夠的密度支撐。
但其他各路悍匪,似乎是性格標簽大于實感。
再比如張本煜飾演的會計,隱隱讓人很期待,他斯文外表下的反差空間,但鋪墊了半天,你就給我看這個?
最后也沒咋蹦跶就被砍了,有點扁平。

最后半小時,正反雙方?jīng)Q斗,更是失卻此前優(yōu)點,挺常規(guī)路數(shù)的狠厲打戲。
多杰的角色,一直讓我誤會是不是得整點什么活,結(jié)果就真是一個勇敢善良的路人甲?
角色似乎是為滿足“熱心勇敢群眾”的機械需要而存在。
工具人的被安排感,大于角色的有機感。
影片結(jié)尾,在血色修羅的百鬼晝行之外,又加了些介于煽情和歌頌之間的東西,不知是主動還是妥協(xié),略有點四不像。
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像一道融合菜,擺盤氛圍和儀式感都挺唬人,一層層包裝吃到最后,給我整了一出大米飯配白粥。
氛圍感大于實感,輪廓感高于紋理感。
全員惡人、瘋批、狠人,類似標簽這幾年被用得太過,用到觀眾早已麻木無感。如此背景下,《大風殺》這版,土壤、水源和根系都不太一樣的“全員狠人”,多少顯得有些吃虧。
無論如何,影片依舊是優(yōu)點大于缺點,這百鬼晝行圖,已經(jīng)足夠有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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