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中美關系愈發(fā)緊張。
由于貿(mào)易戰(zhàn)陷入僵局,網(wǎng)絡上對于美國的討論也持續(xù)火熱。
在這些討論中,我們可以明顯感受到,隨著國家的不斷發(fā)展,我們對于美國,對于西方社會,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個從向往到祛魅的過程。
美國,對于當下的中國而言,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被追趕的想象中的地方。
這種轉(zhuǎn)變,不禁讓魚叔想起了一部30多年前的老劇——
《北京人在紐約》。

1993年,本劇一經(jīng)播出,就在全國范圍引起了轟動。
新鮮的國際景觀與炸裂大膽的劇情,為當時的中國老百姓填滿了對于美國現(xiàn)代社會的想象。
如今32年過去了,魚叔也想回看一下,當時中國人眼中的美國。
或許,也能為身處當下的我們帶來一些思考——
《北京人在紐約》


《北京人在紐約》在許多維度上都創(chuàng)造了「第一」。
首先,本劇是姜文第一部主演的電視劇。
當時,姜文因為《芙蓉鎮(zhèn)》《紅高粱》《春桃》等作品已經(jīng)是名響全國的電影大明星。
且他正在籌備自己當導演的第一部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鄭曉龍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找到了姜文,沒想到對方非常喜歡這個劇本。
于是,姜文的小熒屏初演就此達成。

其二,本劇是內(nèi)地史上第一部全程在美國拍攝的作品。
因為故事的內(nèi)容是關于一對想要在美國追尋更好生活的夫妻奮斗故事。
為了真實還原美國場景,劇組遠赴海外拍攝。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出國并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是一個擁有幾十號人的劇組。
別的先不說,錢就是最大的問題。
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劇組創(chuàng)造出第三個「第一」——史上第一部貸款拍攝的國產(chǎn)劇。
起初,劇組準備了1200萬人民幣的資金。
這個數(shù)字在當時也算是一筆巨款了,但對于在美拍攝的鄭曉龍來說,還遠遠不夠。
為了籌集資金,當時北京電視藝術中心以自身資產(chǎn)為抵押,再加上馮小剛一封寫給銀行審批人的信,最終從銀行貸款150萬美元(1993年的美元匯率大約是5.76)。


好在,這一大筆貸款沒有白費。
《北京人在紐約》用超高的收視率,成為當年家喻戶曉的國民電視劇。
對于當時的中國觀眾來說,高度現(xiàn)代化的美國是充滿新奇與刺激感的。
高樓林立的紐約,裝修奢華的飯店,穿戴時髦的白領,都成為了國內(nèi)熒屏上的一處奇觀。
而除此之外,中西之間的巨大觀念沖突,漂泊海外的復雜情感,也深深沖擊著觀眾的三觀。


故事講述了一對中國夫妻為了追尋更好的生活,也為了給女兒提供更好的未來,一同來到紐約打拼。
只是,「淘金夢」是要付出代價的。
剛在這里落腳,就遭受了巨大的現(xiàn)實暴擊。
原本,他們在國內(nèi)都過著還算體面的生活。
丈夫王啟明(姜文飾)是一個大提琴家。
妻子郭燕(嚴曉頻飾)則是學醫(yī)的。
然而在紐約,他們只能住在一間臟亂差的地下室,連太陽都很難見到的。
走在喧囂大街上,面對一張張陌生的外籍面孔,總是茫然若失。

即便如此,這部劇對于當時的中國觀眾而言,依然充滿了新鮮感。
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西方世界」的窗戶,讓人們得以一窺紐約城的都市奇觀。
雖說王啟明他們住的是地下室,但各種功能齊全的電器,在當時的國內(nèi)也不多見。
除了這些,劇中大膽、開放的情感關系,更是讓當時的觀眾大開眼界。
剛到美國沒多久,郭燕就被自己工作的服裝公司老板瘋狂追求。
即便對方清楚地明白郭燕已經(jīng)結(jié)婚,但毫不在意,還找到王啟明宣布自己要公平競爭。

而王啟明也與自己打工餐廳的女老板阿春(王姬飾)產(chǎn)生了曖昧,并貢獻了一場激情戲。

各種因素之下,這部劇在當時都引發(fā)了現(xiàn)象級的話題熱度。
即便放到今天,劇中許多情節(jié)、臺詞都顯得頗為生猛、超強。

正如劇名一般,《北京人在紐約》雖是發(fā)生在美國的故事,但展現(xiàn)的是中國人眼中的美國。
本劇每一集的開篇,都有王啟明的一段旁白,他說:
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去,因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去,因為那里是地獄

對于在那里打拼的中國人來說,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并不遙遠,只有一張鈔票的距離。
當時正值改革開放的火熱期,不少人都通過這樣那樣的途徑聽說「美元好掙」。
抱有藝術理想的王啟明也是同樣。

只是沒想到,夢想在物質(zhì)面前一文不值。
剛到美國的王啟明一身傲骨,代表藝術家身份的長發(fā),寶貴的用來拉琴的手都不愿意遭到一點傷害。
但是沒錢,就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還怎么拉琴?
所以王啟明切菜、洗碗,一切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尊嚴也會被踩在地上。
王啟明想找個「不傷手」的工作,找到了個加油站。
發(fā)現(xiàn)管事兒的,同樣是個北京人,于是上去套近乎。
沒想到,卻被這位老鄉(xiāng)狠狠羞辱了一頓。
原因?
很簡單。
這位老鄉(xiāng)在北京曾是位「板爺」,也就是蹬平板車為生的人。
要是在國內(nèi),大提琴家王啟明肯定不會搭理他。
但來到美國,兩人的身份拉平了。
甭管國內(nèi)出身多高貴,來這里都一樣,身份、尊嚴都不值一提,找得到工作能賺錢才是王道。
他要告訴王啟明這個道理。

阿春也對王啟明說過:
「美國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是戰(zhàn)場」

所以,王啟明放下了所謂的藝術家的自尊,開始成為一個只向錢看的人。
他學會美國人利益至上的那一套規(guī)則,一步步走向「天堂」。
在這個天堂中,他可以用錢為自己買一場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音樂會。
他可以用錢買豪車,在紐約的富人區(qū)買一棟大house,成為女兒口中「資本家」「奴隸主」。
他也可以買一棟樓,改名為「恭王府」。
更可以肆意評價以前看不起他的美國人了。
當然,王啟明只是到美國淘金的中國人的一個代表。
劇中,有一個北京老鄉(xiāng)會。
其中都是為了錢來到紐約的北京人,他們在國內(nèi)都是算得上有一定身份和學歷的人,但到了美國都是為掙一個美元而「折了腰」。

當然,為了生存,都不寒磣。
只是,感情也連帶著,與利益、金錢扯不干凈。
有那么一句話,叫「貧賤夫妻百事哀」。
王啟明與郭燕剛到美國時,還能在昏暗的地下室暢想以后的美好未來。

可當苦日子、沒尊嚴的日子過久了,就失去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再加上,郭燕受到了老板的偏愛,自己也因為工作能力出眾而成為家里的經(jīng)濟支柱。
這對闖入西方文化的東亞夫妻,關系的天平開始失衡。

他們既不想一事無成,灰溜溜地回到國內(nèi)。
也不想在美國相互折磨,結(jié)成苦果。
最終,分道揚鑣。
同樣是在那個老鄉(xiāng)會中,我們也能得知,許多中國夫妻來到美國都是這樣的下場。
其中還不乏,如郭燕一般再嫁美國人的女生。
看得人多少有些唏噓。
《北京人在紐約》出現(xiàn)時,國內(nèi)正掀起一場出國熱潮。
不少人都懷著不同程度上的「美國夢」。
有的正在準備出國,有的還在觀望,有的因為條件所限想出而出不去。
這部劇則是從中國本位視角出發(fā),將他們的想象落到了實處。


不過魚叔覺得,本劇并不旨在告訴大家美國是如何用錢來「吃人」的。
如果我們撇開王啟明等四人的愛恨情仇與商業(yè)大戰(zhàn),而將目光轉(zhuǎn)向在劇中不是那么主要的人物。
會發(fā)現(xiàn),本劇的核心目的是展現(xiàn)一場失敗的「美國化」過程。
這一層面,一共有三個人物。
首先就是郭燕的姨媽,一個已經(jīng)扎根美國的一代華人移民。
她的出場,是王啟明與郭燕第一天到機場不知所措的時刻。
鏡頭給了姨媽昂貴的皮鞋一個鏡頭,與落魄的夫妻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緊接著,下一個對比立馬出現(xiàn)。
王啟明與郭燕以為出門在外,姨媽這個家人會對他們釋出溫暖與關懷。
但實際上,姨媽只是把他們帶到了地下室,給了他們一筆錢,并強調(diào)是「借的」,便揚長離去。
十分典型的「白人做派」。
然而,這個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適應美國生活的姨媽,卻在某個深夜對郭燕說自己在美國并不快樂。
可當郭燕勸她回國享受晚年時,她卻說:
「年輕的時候苦掙苦熬,現(xiàn)在老了能夠回去了反倒晚了,我變不成美國人,也早就忘了中國人是什么滋味了」

其次,是王啟明在美國認識的好友老李。
在劇中,他一直是老實、親切、善良的形象。
不像其他角色,為了錢不擇手段,只是一心一意讀書拿學位,等綠卡。

王啟明發(fā)達的時候,老李沒有蹭他的光。
在他失敗后,也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幫了他一把。
可就是這樣老實的人,最后也沒有拿到綠卡。
反而是在遭遇車禍身亡后,永遠葬在了美國。
老李在劇中說,自己在中國早已經(jīng)沒有了家,可最后這一方墓地倒?jié)M足了他一生追求的落腳之處。

還有一位,是王啟明的女兒寧寧。
16歲的她從中國來到美國,宛如一張白紙。
保守強勢的東亞父權,與自由奔放的西方文化,在她的身上不斷拉扯作畫。
最終將她推向了青春的迷茫之中。
從完全西化的一代移民,到正在苦苦追求身份的中國人,再到剛來美國的移民「新生兒」,他們身上始終圍繞著同樣一個疑惑:
我究竟是誰?
在時代的劇變下,他們在追求「美國化」中經(jīng)歷著不同文化與觀念之間的沖撞與矛盾。
而這些人實際上,也成為了那個時候中國的一個縮影。
改革開放之后,我們的經(jīng)濟發(fā)展之路怎么走,其實并沒有可以學習的范本。
于是很多人選擇以美國社會的現(xiàn)代化圖景為目標。
卻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文化與經(jīng)濟的差異,一代中國人陷入了迷茫。

32年過去了,中國正在經(jīng)歷新一輪的發(fā)展與變動。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看待美國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
就像2013年的《中國合伙人》,雖然依舊講述了對「美國夢」的追求,但獲得成功的方式不再是那么卑微。

如今再看《北京人在紐約》。
在面對新問題時,我們此刻的情緒色彩與彼時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或許我們又像與這部劇一起紅遍大江南北的那首主題曲中唱得一樣:
問千萬里我追尋著你。
只不過,這個「你」也許不再是大洋彼岸的美國,而是我們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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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編輯:旺達的托馬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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