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是故宮博物院建院100周年,故宮在今年年初特別策劃了“文明先鋒——凌家灘文化玉器展”與“玉出昆岡——清代宮廷和田玉文化特展”兩大玉器展,數(shù)百件玉器為故宮博物院首次展出。與此同時,一本以通過介紹故宮玉器來講述中華玉文化的書籍《玉見故宮:國寶玉器里的中華》正式出版。
以上的內容都與中華玉器有關,也都與徐琳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徐琳,1993年畢業(yè)于復旦大學文博專業(yè),2003年考入南京大學考古專業(yè)方向博士研究生,2006年獲博士學位?,F(xiàn)工作于故宮博物院器物部,為研究館員,同時兼任故宮學研究院古玉器研究所所長、中國文物學會玉器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徐琳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古代玉器、玉文化,先后主持承擔一個國家課題和兩個院課題,并參與多項玉器課題的研究,并被聘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碩士生導師。
近日,作為兩個展覽的策展人,同時身為《玉見故宮》的作者,徐琳接受了本報專訪。她回顧了在30余年的博物館業(yè)務工作中,專注于中國古代玉器研究的心路歷程,同時,分享了創(chuàng)作《玉在故宮》時的想法。她希望這本書可以帶領更多的人穿越九千年的中華玉文化史,探尋故宮藏玉背后的文明密碼。

一次不經意的嘗試
還原了一件元代春水玉鉤環(huán)
回憶起最初與玉器難以割舍的緣分,徐琳談起在她的玉器研究生涯中最難忘的一件春水玉。
1960年4月,在位于江蘇無錫雪浪鄉(xiāng)堯歌里的一處修水庫的取土工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座夫妻合葬墓。因有青石壙志一方,可知該墓是一座元代墓葬,墓主為錢裕,出土了金、銀、玉、水晶、瑪瑙、漆器等147件文物。這座錢裕墓雖然沒有被盜,但是當?shù)夭┪镳^的專業(yè)人員因不知情未在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當時墓葬積水,墓中許多器物被公安同志從水中撈出放在一旁,器物出土位置因此被擾亂?!俺鐾廖恢脤ρ芯抗糯松罘浅V匾?,我們基本可以根據未曾被盜、被擾亂的墓葬的器物擺放位置,推測出原來的使用功用及古人的生活狀態(tài)等,但錢裕墓出土時的器物擺放情況已完全不明?!毙炝战忉尩?。
因當時條件有限,從錢裕墓出土的19件玉器被送到當?shù)夭┪镳^之后,近40年的時間里,它們都沒有引起太多關注。1998年,徐琳第一次接觸錢裕墓出土的一批玉器,其中有兩件玉器吸引了她的目光:一件是春水玉,長8.3厘米,寬6.7厘米,厚2.2厘米,白玉質,器身遍布黃土色沁,正面弧凸,背以橢圓環(huán)襯托。這塊玉以鶻攫天鵝為題材,鏤空透雕四層紋飾,以水、荷、蓮、蘆葦、草卉為背景,一只天鵝正張口嘶鳴,潛入荷叢之中隱藏。荷葉上方有一海東青鶻,勾喙,細身長尾,身長還不及鵝頸,正回首尋覓,伺機攫捕。另一件白玉帶鉤長7.4厘米,寬2厘米,高2.4厘米,白玉質,表面土沁色如春水玉。其鉤首扁而寬,以陰刻蓮花、蓮蓬為飾,琵琶形腹上起凸鏤雕荷花水草紋,背部為一橋形紐,長方形孔。

組合在一起的元代春水玉鉤環(huán)
徐琳第一次拿起這兩件玉器時,偶然地把白玉帶鉤和春水玉勾連套合在一起,這樣不經意間的嘗試讓徐琳的心中產生一陣狂喜?!八鼈兙谷荒敲次呛?!春水玉左側橢圓環(huán)托部分那個不起眼的下凹的空當,正好可以讓帶鉤鉤首穿過。它們都是一樣的白玉質,且紋飾統(tǒng)一,簡直就是天造地設,這兩者應該是用同一塊玉料雕琢,并出于同一玉工之手。”
同年,徐琳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公布于“中國出土玉器鑒定與研究學術研討會”上,徐琳認為這件玉器在元代應為與帶鉤配套使用在腰帶上的帶飾,而非人們通常認為的佩飾或如意瓦子。這一發(fā)現(xiàn)得到了專家們的一致認同,這不僅恢復了歷史原貌,也使這對鉤環(huán)成為全國唯一一套配套的出土標準器,成為鑒定同類玉器的重要參考。此后,徐琳根據文獻將這些有明顯穿系痕跡,應是腰帶上的帶飾的環(huán)托高浮雕、鏤雕的“玉圖畫”命名為絳環(huán)。
“在故宮博物院的玉器收藏中有許多這類絳環(huán),我看到它們時總是倍感親切。這份緣分促使著我最終決定選擇玉器研究作為終身的專業(yè)方向,直至今日每每想起都激勵著我,讓我堅持下去。”徐琳感嘆道。

凌家灘文化的“玉人”
一頭扎進故宮
一輩子都不見得琢磨透
2006年,徐琳獲得博士學位后進入故宮博物院工作。對徐琳而言,故宮博物院是實實在在的大寶庫,“一頭扎進去,待一輩子都不見得琢磨透、研究完?!?/p>
據徐琳介紹,故宮博物院不僅是明清故宮建筑群的保護管理機構,也是全世界收藏中國古代文化藝術品最多的博物館,館藏文物達190多萬件,其中僅玉器收藏品有數(shù)萬件。故宮的玉器藏品主要有兩種分類方式保管,一種是以質地分類,這是故宮玉器藏品的主體,主要集中于故宮器物部的玉器庫房。這里收藏有中國古代玉石器3.1萬余件(套),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真正的閃石玉器物,也有翡翠、瑪瑙、水晶、松石、壽山、琥珀、珊瑚等各類彩色玉石和有機寶石等制品,還有許多中國新石器時代的石器制品以及資料、標本等。還有一部分玉器以器物功能分類,散布在故宮的其他門類庫房中??傮w而言,故宮玉器藏品的總數(shù)不低于4萬件?!肮蕦m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藏品是不斷代的,涵蓋了中國歷史上各個時期,且每個時期的藏品都有孤品和精品。故宮有從新石器時代各個重要考古學文化到清末民國時期的玉器,甚至還有當代玉器和外國玉器,具備完整的玉器發(fā)展體系。其中珍品、孤品繁多,整體質量極高?!?/p>
在故宮博物院所藏的數(shù)量龐大的玉器中,真正的考古發(fā)掘件僅有百余件,其他則是清宮舊藏的傳世品及新中國成立以后新收的玉器。清代的一部分玉器因有年款、黃簽、檔案背景資料等輔助信息,成為斷代標準器。而除此之外的相當一部分玉器是已經脫離了地層關系背景、沒有明確身份信息的傳世品,在徐琳的工作研究中,要首先對這一類傳世品進行再鑒定斷代的研究。徐琳將這一過程稱為“庫房考古”?!拔页30炎约旱墓ぷ鞅扔鞒伞畮旆靠脊拧?,這是我進入故宮后提出的詞。因為我們對故宮所藏的玉器的研究鑒定,就像是考古學家在發(fā)掘證據一樣,只不過我們把地點從田野搬到了室內,把多元的分析對象變成了單一的一類器物?!毙炝战忉尩?。
徐琳在“庫房考古”過程中,需要依據考古出土品的造型、紋飾、工藝特征、玉料特點、歷史背景,對故宮傳世藏品,尤其是對清以前的一萬余件玉器進行斷代研究。對徐琳而言,“庫房考古”中較有難度的則是遇到沁色和改制兩個難點。沁色是指玉器在環(huán)境中長期與水、土壤以及其他物質相接觸,自然產生的水或礦物質風化侵蝕玉體,鐵、錳等氧化物緩慢地侵入玉器使其部分或整體的顏色發(fā)生變化的自然現(xiàn)象,古玉的沁色有雞骨白沁、鐵銹沁、水銀沁等多種,沁色通常會成為一塊古玉的重要鑒定標準?!案闹破鞴に嚭圹E其實不難看出,而沁色是最難判斷年代的。比如清代人做假沁和明代人做假沁其實差不多,雖然從造型和紋飾能看出來會有差別,但是當時的人可能會利用物理因素制造沁色,同時再經過人們不斷地盤玩,便更加難以判斷到底是哪一朝代的玉器。盤玩過的玉和出土的玉的顏色是不一樣的,比如良渚出土的玉琮沒有被盤玩過,只有出土的痕跡,它的顏色是雞骨白色。而清宮舊藏的良渚玉琮則是被盤玩過的,乾隆皇帝很喜歡它們,我們肉眼就能看出顏色是不同的。”徐琳解釋道。
在“庫房考古”的過程中,她多是以眼學來做判斷,因為目前的科技還無法代替眼學,只能做輔助。比如在研究改制器的難點上,徐琳需要像中醫(yī)搭脈一般從玉器的身上看出它的故事和流傳的經歷。“如果一件漢代玉器傳到了宋代,宋代人對其進行改制了,這就會干擾我們的判斷。所以我們要能夠去還原一件玉器曾有過的歷史,這要求我們對考古出土的每個時代的玉器都要特別熟悉?!?/p>
燕家院子的玉牙璋
一枚玉牙璋上的印章
揭開了一段塵封的歷史
徐琳常常覺得從事這份工作是一種幸運,“因為每天可以和自己喜歡的東西打交道”。面對故宮數(shù)以萬計的玉器,徐琳總是??闯P?,每天都會有新發(fā)現(xiàn),而且在不同時期看同一件器物又會有不同的新看法和新領悟。
2019年年底,四川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舉辦了“金玉瑯瑯——清代宮廷儀典與生活”的展覽,展品均來自故宮博物院。作為策展人之一,徐琳特意挑選了一件三星堆文化的玉牙璋。據徐琳介紹,這件牙璋長37.3厘米,最寬11.8厘米,柄寬5.6厘米,厚0.6厘米,形體非常寬大。牙璋已受沁為褐黃色,表面還有部分絲網狀的白色水沁。牙璋扁平體,首部為刃邊,內凹成傾斜月牙狀,柄略呈長方形,一邊為斜邊,近欄處有一單面穿孔,闌部裝飾復雜,有四組陰刻平行線,側邊出兩組四個齒牙及一對張嘴獸首,獸首上亦有錯落有致的齒牙。這件牙璋作為禮儀用玉放在展廳第一部分的顯眼位置。
布展之后,徐琳的一位在金沙博物館工作的學生袁夢,偶然發(fā)現(xiàn)了這件牙璋的柄端似乎有一枚方形印章,且刻有四字。袁夢就給徐琳拍了不同角度的照片,徐琳看后確定是一枚印章,印文為“燕仁安印”?!斑@一發(fā)現(xiàn)非常令人興奮,這件玉器竟然是在三星堆最早的發(fā)現(xiàn)地‘燕家院子’出土的,這件牙璋因此可以確定為月亮灣文化玉器無疑?!毙炝湛偨Y道。

據徐琳介紹,燕仁安和燕家玉牙璋的來歷是這樣的:“三星堆村有一處叫月亮灣的地方,其中一戶燕姓人家的主人名叫燕道誠。1929年農歷四月,燕家想挖一個水坑蓄水,他的兒子燕青保在挖水坑時發(fā)現(xiàn)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器,后又發(fā)現(xiàn)玉器,據說共有四百多件。燕青保就是燕仁安,仁安可能是他的字。燕家到底藏了多少件玉器以及賣出去多少件玉器早已無人知曉。燕仁安將發(fā)現(xiàn)的大部分玉石器陸陸續(xù)續(xù)上交給了國家,一部分藏于四川省博物館,一部分在四川大學歷史系博物館?!?/p>
據記載,1951年廣漢縣人民政府文物管理委員會成立時,燕仁安推著雞公車向人民政府捐獻文物,當時他取下車上的幾塊大石璧,又取出一只琬圭、一只琰圭、一只已經折斷的褐色玉磬、一只黃褐色的琮。然而,燕仁安并沒有把所有的玉器捐給國家,因為他當時惋惜地說:“可惜啊,還有一兩件紅色玉器,我晚上悄悄把它們埋在鴨子河灘了,后面就找不到了?!?/p>
徐琳翻看故宮文物賬冊,查出這件玉牙璋是1957年6月由故宮收購的,但沒有更為詳細的來源地。2020年年初,金沙博物館的展覽結束,徐琳在故宮又對這件玉牙璋進行仔細查看,發(fā)現(xiàn)牙璋柄部不止一處蓋有印章?!拔野l(fā)現(xiàn)正反兩面均有印章,而且放大后發(fā)現(xiàn)有朱文印泥的痕跡,可見原來蓋的是朱文印章,只是紅色的印泥已掉落不見,只留下印油的痕跡沁入玉質。因為牙璋本身沁色斑駁,如果不知有印章的存在,即使仔細尋找也很難發(fā)現(xiàn)?!毙炝辗治龅馈?/p>
這件玉牙璋進入故宮已有60余年,這期間常被展出,故宮一直將其定為商代玉器,卻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上有燕仁安的印章?!斑@件玉牙璋曾在故宮許多展覽中展出過,從沒有人發(fā)現(xiàn)上面的印章,我也曾上手細細觀摩過,也從未看到過。在此之前,我們推測其為三星堆玉器也是憑借考古出土玉器的佐證和經驗。但在這次金沙之旅,玉牙璋回到故鄉(xiāng),在特定的擺放角度和特定的燈光下,它顯出了印章,而這一偶然的顯現(xiàn)讓我們發(fā)現(xiàn)了這段塵封的歷史,讓我們看到它的來源證明,給了我們一個非常大的驚喜。”

一本科普類著作
串聯(lián)起中國古代玉器發(fā)展史
今年正值故宮博物院成立百年院慶,故宮先后舉辦了“文明先鋒——凌家灘文化玉器展”與“玉出昆岡——清代宮廷和田玉文化特展”。徐琳均深度參與了策展過程。
已于3月16日閉展的“凌家灘文化玉器展”展出了凌家灘遺址出土的104件玉器,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首次公開展出。作為策展人之一,徐琳在回顧該展覽時直言這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展覽?!耙惶岬焦蕦m博物院所藏的玉器,很多人都會認為是皇家收藏,但其實故宮有一批頂級的考古出土品。凌家灘文化玉器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批。1993年,故宮博物院向安徽省考古研究所購買收藏了104件凌家灘文化玉器,因此這次的展覽是故宮30多年以來首次將凌家灘文化玉器全部展出?!?/p>
比如,凌家灘遺址共出土6件相似的玉人,而此次展覽是故宮首次同時展出四個玉人,玉人長方臉,彎眉長眼,蒜頭鼻,“面部已有明顯蒙古人種特征,和現(xiàn)在的中國人面貌一致”?!坝袢搜劬ξ㈤],雙臂彎曲緊貼胸前的姿勢與紅山文化玉人一致,這是史前大巫的形象。這類玉人是他們的主人在重要祭祀場合佩掛在身上的一種玉器。主人的身份可能是大巫,玉人表現(xiàn)的是他們在祭祀場合的姿態(tài),也是巫以玉事神時的法器。玉人的形象刻畫提供了早期中國人的形象,也為研究遠古文明社會的宗教文化提供了豐富的信息?!?/p>
在策劃“凌家灘文化玉器展”的最后一個單元“九州共輝”時,徐琳曾為想要納入更多精品和孤品的玉器而感到困難,因故宮文物眾多卻受展覽篇幅的限制,徐琳只能努力將紅山文化、凌家灘文化、良渚文化等其他文化的玉器進行展出,并一一作對比和介紹。除了玉人的對比以外,還能看到不同文化中的玉龍的演變,紅山文化的玉玦形龍與凌家灘文化的玉龍都是頭尾卷曲狀,均有鉆孔,可隨身佩戴,都突出了吻部。但紅山文化的玉玦形龍頭尾不相連,紋飾簡單,背部無鱗,凌家灘文化的玉龍則是背部有鱗,且頭尾相連。
該展覽展出時,引起了不少學者、玉文化愛好者、自媒體博主的興趣,他們還會自己撰寫科普文章以及對史前文明的想象和猜測。徐琳對此持開放的態(tài)度,認為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猜想,因為史前文明沒有文字,只要大家能自圓其說,完成自己有趣的遐想?!斑@個展覽引起了大家對中華文明起源的興趣,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毙炝臻_心地說道。
除此之外,故宮博物院東六宮區(qū)域的齋宮正在展出“清代宮廷和田玉文化特展”,該展遴選258件具有代表性的清代宮廷和田玉精品,其中130件文物為首次展出。從該展覽可以得見,自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貢玉制度的實施將和田玉的使用推向歷史高峰,和田玉的制作和使用空前發(fā)展和繁榮,中國玉器藝術進入歷史上第三個發(fā)展高峰。
以上兩個故宮玉器展中的大多數(shù)玉器及其背后的歷史、來源與故事等,均可在徐琳所撰寫的《玉見故宮:國寶玉器里的中華》一書中得到更深入的了解。這是徐琳在2023年開始寫作、歷時一年完成的科普類書籍,也是她第一次面向公眾撰寫解讀中國玉器的文章。“這本書中有我曾經的研究成果,它并不是一本很淺顯的著作,而是由淺入深地把中國古代玉器史講清楚。由于我平時也在學校任教,所以在書寫的時候這部玉器史就自動浮現(xiàn)在我腦海當中。故宮的文物十分豐富,我無法忽略任何一個時代的玉器。因此,我要通過介紹故宮博物院各個時代玉器藏品,將中國古代玉器的發(fā)展史串聯(lián)起來,同時講解一些玉器的基礎知識,對中國人為何愛玉進行了理論分析?!?/p>
徐琳希望通過《玉見故宮》這本書,讓更多人了解中華玉文化的深厚底蘊,感受中華文明的獨特魅力?!坝裎幕侵腥A文明獨有的文化基因,具有原創(chuàng)性和不可替代性。了解玉文化,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中華民族的精神根脈?!?/p>
文/北京青年報記者 韓世容
供圖/徐琳
編輯/張嚴涵
排版/王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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