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的一個深夜,一個穿著深藍色運動褲、腦后扎著小辮子的男人對著手機屏幕說:“你說的都對?!?/p>
他面前不斷滾動著“該不該催婚”“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的彈幕,直播間里蹲守著近10萬人。
這個在鏡頭前叼著煙、盤腿坐在臺階上的男人,是曾因“雞湯文學”被全網(wǎng)群嘲的大冰。
但此刻,沒人再提“冰學”,滿屏都是“冰叔,我撐不下去了”的傾訴。

大冰或許也沒想到,20年前那個在山東衛(wèi)視《陽光快車道》里逗樂觀眾的主持人,會在知天命之年成為數(shù)百萬人的“互聯(lián)網(wǎng)樹洞”。
這個被貼上“野生作家”“民謠推手”“黃金左臉”等14個標簽的山東漢子,正用最原始的方式——傾聽與對話,重新定義著流量時代的“救贖”。

1980年10月23日出生在山東萊陽中醫(yī)世家的焉冰,注定要走一條“離經叛道”的路。
父親書房里被涂黑書名的《三言二拍》,成了他最早的文學啟蒙。
當同齡人還在看《格林童話》時,12歲的他已沉迷馮夢龍筆下的市井江湖。
這種骨子里的“不安分”,讓他在山東藝術學院油畫系讀書時,就背著畫板闖蕩西藏,在拉薩開酒吧,與流浪歌手喝青稞酒唱《回到拉薩》。

2002年,這個“離經叛道”的美術生卻意外闖入電視圈。
在山東衛(wèi)視《陽光快車道》里,他戴著夸張的爆炸頭套,用膠東方言講段子,把黃渤、謝娜等尚未成名的藝人逗得前仰后合。
節(jié)目巔峰期收視率穩(wěn)居全國前三,他成了山東的“綜藝一哥”,卻在2010年節(jié)目停播后果斷辭職。
“那時候在體制內就像溫水煮青蛙”,多年后他在直播間回憶,“我得去找我的江湖”。
真正的轉折發(fā)生在2013年。
在麗江“大冰的小屋”酒吧,這個斷過三根手指、凍掉過腳后跟一塊肉的背包客,開始記錄遇到的流浪歌手、孤兒、絕癥患者的故事。
《他們最幸福》《乖,摸摸頭》等“江湖三部曲”以每周10萬冊的速度狂賣,累計銷量突破千萬。
書中“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浪跡天涯”的金句,成為無數(shù)小鎮(zhèn)青年的精神圖騰,卻也招來“美化苦難”“毒雞湯”的罵聲。

但大冰卻仿若未聞,從那時起,在“雞湯教主”領域中一騎絕塵。

2024年5月的某個凌晨,大冰的直播間闖入一個站在28樓邊緣的93年小伙。
父親的家暴、母親的出走、揮斧相向的往事,在3.2萬人的注視下撕開血淋淋的傷口。
大冰沒講大道理,只是掐滅煙頭說:“我給你指條路——去做海員?!?0分鐘后,網(wǎng)友驅車接走這個絕望青年,一碗燴面救下了一條命。
這種魔幻現(xiàn)實主義場景,如今在大冰直播間已成常態(tài)。64歲的河南農婦“麥子阿姨”說想騎三輪車去西雙版納,他連夜聯(lián)系當?shù)匚穆貌块T。
腦癱女孩想見薛之謙,他直接撥通經紀人電話,失業(yè)父親借3600元買電瓶車送外賣,他當場轉賬并約定五年后還款……
與昔日書中精心雕琢的“遠方”不同,直播間里的救助粗糙卻真實:沒有濾鏡,只有連夜趕路的喘息聲和轉賬時的支付寶提示音。

數(shù)據(jù)揭示著這種轉變的力量:場均觀看10萬人次,平均在線峰值7000人,凌晨兩點仍有數(shù)萬人蹲守。
但更震撼的是那些“活著”的證據(jù):被救助者后來寄來的橘子、康復患者的體檢報告、麥子阿姨在西雙版納打工換宿的照片。
當有人質疑他“作秀”時,這個把直播間禮物功能關閉的男人反問:“我要真想賺錢,帶貨不香嗎?”
2024年12月的濟南寒風刺骨,大冰為困難群體準備的500件羽絨服,卻引發(fā)了一場荒誕劇。
穿著AJ球鞋、背著LV包的“領衣大軍”擠爆現(xiàn)場,真正需要幫助的學生在隊伍末尾凍得發(fā)抖。
活動被迫中止時,一位聲稱“低保戶”的大姐在抖音哭訴:“大冰騙人!”網(wǎng)友扒出她女兒穿加拿大鵝、收萬元壓歲錢的真相后,輿論瞬間反轉。

這場鬧劇像極了《三言二拍》里的市井寓言。大冰沒有辯解,轉而把第二批羽絨服送往青海玉樹——那里有他資助了十年的孤兒學校。
志愿者們拍下的畫面里,高原孩子們把新衣緊緊摟在胸前,凍紅的小臉貼著吊牌上的“大冰的小屋”字樣。
這種“把善意裝上防盜網(wǎng)”的智慧,或許來自他混跡江湖二十年的經驗:在拉薩開酒吧時,他就立下“唱滿五首歌才能免單”的規(guī)矩,既幫了流浪歌手,又防住白嫖客。

如今回看大冰的轉型,恰似時代情緒的微縮景觀。
當“雞湯文學”被Z世代嘲諷為“爹味說教”時,他在直播間創(chuàng)造了新的話語體系:不評判、不說教,只是用“要不試試出海打工”的具體建議替代“詩與遠方”的空洞承諾。
那個在書里寫“平行世界,多元生活”的文人,真正活成了連接不同階層的“擺渡人”。

文學評論家說這是“從符號化寫作到在場性關懷”的進化,社會學研究者視其為“后流量時代的情緒剛需”。
但對凌晨兩點還蹲在直播間的10萬人來說,這些理論都不重要。
他們記得的,是那個會為陌生網(wǎng)友查高鐵票、聯(lián)系工作、甚至自掏腰包買電瓶車的“冰叔”,是那句帶著煙嗓的“別怕,我在”。
從山東藝術學院的油畫生到現(xiàn)象級文化符號,大冰用24年完成了從“造夢者”到“織網(wǎng)人”的蛻變。
他的故事永遠充滿爭議,就像他筆下的人物:既理想主義得可笑,又現(xiàn)實得可愛。
或許正如他在停播聲明里寫的:“人生不是軌道,是原野?!?/p>
這個在原野上邊走邊唱的山東漢子,正用最笨拙的方式,為迷失在流量荒原的現(xiàn)代人,點起一盞忽明忽暗的燈。
(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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