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伯,你媳婦真的病得不輕啊,你還有心思打麻將?”老王壓低聲音問道。

“唉,都是命啊,打幾圈解解悶而已,”

張老伯眼神閃爍,手指不自覺地搓著麻將牌,“她那病,治不好的...”

01

春風(fēng)拂過上海老城區(qū)的弄堂,帶走了冬日的最后一絲寒意。

陽光透過法國梧桐的枝葉,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68歲的張老伯已經(jīng)穿戴整齊,站在鏡子前整理著他那件褪色的藍(lán)格襯衫。

“老張,你今天又要去打麻將???”躺在床上的李阿姨輕聲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

“嗯,和老王他們約好了,中午就回來?!睆埨喜^也不回地應(yīng)道,手上動作不停。

李阿姨微微嘆了口氣,又強壓下一陣咳嗽,翻了個身不再說話。

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四十年了,從相識、相戀到攜手一生,本應(yīng)是相互扶持的伴侶。

可如今,張老伯的生活重心早已從家庭轉(zhuǎn)移到了麻將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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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退休后,張老伯開始頻繁光顧小區(qū)旁的茶館,從最初的消遣,到如今的癡迷。

他總是早出晚歸,和那三四個老伙計圍坐在方桌旁,推牌、搓牌、碼牌、碰牌,樂此不疲。

麻將牌的清脆響聲似乎成了他晚年生活中最動聽的音樂。

而家,僅僅成了他睡覺和吃飯的地方。

李阿姨是上海一家紡織廠退休的工人,勤勞賢惠,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

即使在患病后,她仍堅持做家務(wù),為丈夫準(zhǔn)備可口的飯菜。

他們的兒子小張在杭州工作,事業(yè)忙碌,一年難得回來幾次。

這個原本應(yīng)該享受天倫之樂的家庭,卻因張老伯的麻將癮而籠罩在一層無形的隔閡中。

02

“自摸!”張老伯得意地喊道,臉上綻放出孩子般的笑容。

“老張今天手氣不錯啊,這都連贏三把了?!崩蟿⒁贿呎砼埔贿吀袊@。

茶館里彌漫著淡淡的茶香和煙草味,幾桌麻將聲此起彼伏。

“最近手氣是不錯,昨天贏了一百多呢?!睆埨喜χ绷搜澹樕涎笠缰鴿M足的神情。

老王意味深長地看了張老伯一眼:“聽說你家李阿姨病了?”

張老伯的表情微微一僵,隨即若無其事地整理著面前的麻將牌:“咳,小毛病而已,吃點藥就好了?!?/p>

“我看不像啊,聽小區(qū)里的人說,好像是肺癌?”老王壓低聲音問道。

“哎呀,誰家沒個頭疼腦熱的,別聽那些人瞎說?!睆埨喜荒蜔┑卮驍?,“別說了,繼續(xù)打牌?!?/strong>

實際上,李阿姨的病已經(jīng)拖了大半年了。

起初只是覺得胸悶氣短,以為是年紀(jì)大了的正常反應(yīng)。

后來開始頻繁咳嗽,有時還會咳出絲絲血絲,才不情愿地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的診斷結(jié)果讓他們?nèi)缜缣炫Z——肺部惡性腫瘤,已經(jīng)到了中晚期。

張老伯當(dāng)時確實被震驚了,陪著妻子看了幾次醫(yī)生,還買了一些據(jù)說對肺癌有效的保健品。

但隨著時間推移,他漸漸又回到了麻將桌上。

“老張,你該帶李阿姨去大醫(yī)院看看,我聽說現(xiàn)在醫(yī)療條件好了,很多病都能治。”茶館老板小周一邊擦桌子一邊勸道。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手頭緊嗎?”張老伯搓了搓手指,“再說她也不想去醫(yī)院,說是折騰?!?/p>

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借口,其實李阿姨曾多次提出想去上海腫瘤醫(yī)院試試新療法。

可張老伯總是以各種理由推脫,有時甚至故意轉(zhuǎn)移話題。

回憶起年輕時的他們,曾是街坊鄰居眼中的恩愛夫妻。

張老伯會騎著自行車載著李阿姨去外灘看夜景,一起站在黃浦江邊許下美好的愿望。

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計劃經(jīng)濟時代的物資短缺,一起為兒子的成長操心,一起憧憬著退休后的悠閑生活。

可如今,這份感情卻被時光和麻將消磨得所剩無幾。

03

“爸,你怎么能這樣?”小張站在客廳里,聲音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

他剛從杭州趕回來,看到的是憔悴不堪的母親和一臉無所謂的父親。

“我怎么了?我養(yǎng)活這個家?guī)资?,退休了還不能有點自己的樂趣?”張老伯不滿地反駁。

“媽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天天打麻將?”小張指著臥室的方向,聲音不自覺地提高。

李阿姨聽到爭吵聲,艱難地從床上起來,扶著墻走到客廳:“小張,別吵了,你爸爸就是找點樂子,我沒事的。”

“媽,你怎么能這么說?”小張看著母親消瘦的身影,眼眶濕潤了,“醫(yī)生不是說要堅持治療嗎?爸爸天天不在家,你怎么去醫(yī)院?”

“我自己能去,鄰居王阿姨有時候會陪我?!崩畎⒁梯p聲說道,不想因為自己的病讓家庭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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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伯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嘴里嘟囔著:“我不是不管,你媽不讓我去的...”

“別找借口了!”小張憤怒地打斷了父親,“你就是沉迷賭博,連妻子生病都不管不顧!”

“小張!”李阿姨嚴(yán)厲地制止了兒子,“不許這么和你爸說話?!?/p>

張老伯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我出去透透氣?!?/p>

話音未落,他就匆匆離開了家,臨走前還不忘拿起桌上的煙和錢包。

他知道自己理虧,但就是不愿意面對現(xiàn)實。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道讓他透不過氣,醫(yī)生談?wù)摬∏闀r使用的專業(yè)術(shù)語讓他感到無力和恐懼。

與其面對這些,他寧愿逃到麻將桌上,在熟悉的環(huán)境中尋找片刻的安寧。

“你家兒子回來了?”老王看到張老伯悶悶不樂的樣子,關(guān)切地問道。

“嗯,回來了,又和我吵了一架。”張老伯低著頭,機械地擺弄著麻將牌。

“孩子也是擔(dān)心他媽?!崩蟿⒔舆^話茬,“老張,說實話,李阿姨的病確實不輕,你該多陪陪她。”

張老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頭說道:“打牌吧,今天我手氣正旺,肯定能贏錢給她買藥?!?/p>

這是他給自己找的又一個借口。

實際上,他更多時候是輸錢的,偶爾贏一點,心情大好,會買些水果回家。

但更多時候,他輸?shù)每诖湛?,只能悄悄從家里的積蓄中拿錢補窟窿。

04

李阿姨坐在腫瘤醫(yī)院的長椅上,手里緊握著化療單,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

“李阿姨,還是我陪你進去吧,這次化療可能會比上次難受。”鄰居王阿姨關(guān)切地說道。

“沒事,我自己能行,你回去看看老張回家了沒有?!崩畎⒁堂銖娦α诵?,不想麻煩鄰居太多。

化療的痛苦遠(yuǎn)超想象,惡心、嘔吐、脫發(fā),每一種副作用都像刀割般難熬。

但更讓李阿姨心痛的是,丈夫始終沒有陪她走過這段艱難的治療過程。

小區(qū)里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對張老伯的行為表示不解和譴責(zé)。

“這老張也太不像話了,媳婦都病成那樣了,還天天泡在茶館打麻將?!?/p>

“可不是嘛,李阿姨多好的一個人啊,這么多年勤勤懇懇的,怎么就攤上這么個沒良心的。”

這些閑言碎語有時會傳到張老伯耳中,但他總是置若罔聞,繼續(xù)過著自己的麻將生活。

偶爾,他也會在深夜躺在床上,看著身旁瘦弱的妻子,心中泛起陣陣?yán)⒕巍?/strong>

但天一亮,這些情緒又被麻將的誘惑所取代,他又會早早地出門,奔向茶館。

李阿姨的病情在不斷惡化,化療的效果并不明顯。

醫(yī)生建議做手術(shù)切除腫瘤,但需要家屬配合后續(xù)的護理。

李阿姨沒有把這事告訴張老伯,她知道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她悄悄地從自己的存折里取出錢,預(yù)約了手術(shù)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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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手術(shù)需要家屬簽字的,你老伴兒呢?”護士站的小護士疑惑地問道。

“他...有事,我兒子會來的?!崩畎⒁痰拖骂^,掩飾著眼中的淚光。

她給遠(yuǎn)在杭州的兒子打了電話,小張立刻請假趕回上海,陪母親住進了醫(yī)院。

張老伯得知妻子要做手術(shù),也象征性地去醫(yī)院看了一次,還帶了些水果。

但待了不到一小時,他就找借口離開了,說是要回家收拾東西,卻直接去了茶館。

“我聽說你媳婦住院了?”茶館老板小周試探性地問道。

“嗯,做個小手術(shù),沒什么大不了的。”張老伯裝作輕松地回答,眼神卻有些閃爍。

“那你不在醫(yī)院陪著點?”老王忍不住插嘴。

“有她兒子呢,我在那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在這贏點錢補貼家用?!睆埨喜疄樽约恨q解著。

手術(shù)很成功,但李阿姨的身體狀況卻每況愈下。

癌細(xì)胞已經(jīng)擴散到了其他器官,醫(yī)生委婉地告訴小張,可能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

小張強忍著淚水,沒有告訴母親真實的情況,只是每天細(xì)心地照顧著她。

而張老伯呢,知道妻子情況不妙后,竟然打麻將打得更勤了。

他似乎想用麻將來麻痹自己,逃避即將面臨的現(xiàn)實。

05

那是一個雨夜,張老伯正在茶館和老伙計們廝殺得熱火朝天。

“張大爺!張大爺!”一個急促的喊聲打斷了牌局,是小區(qū)保安小李。

“怎么了這么急?”張老伯放下手中的牌,有些不耐煩。

“李阿姨情況不好,醫(yī)院來電話讓家屬趕緊過去!”小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張老伯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中的麻將牌灑落一地。

他顧不上撿,踉踉蹌蹌地跟著小李跑出茶館,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醫(yī)院。

走廊上,小張紅著眼睛站在病房門口,看到父親時,眼中閃過一絲責(zé)備,但很快又被擔(dān)憂所取代。

“醫(yī)生說...可能...撐不過今晚了...”小張哽咽著說道。

張老伯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推開病房門,李阿姨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呼吸微弱。

見到丈夫進來,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微微抬手示意他靠近。

“老張...你...來了...”李阿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

張老伯握住妻子的手,感受著那曾經(jīng)溫暖的手掌如今冰冷瘦骨嶙峋。

“對不起...我...我應(yīng)該多陪陪你的...”張老伯終于崩潰,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李阿姨微微搖頭,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別自責(zé)...我很滿足...答應(yīng)我...照顧好自己...”

她的目光漸漸失去焦距,手也慢慢失去了溫度。

張老伯緊緊握著妻子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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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了,如同夜色中的一縷輕煙,轉(zhuǎn)瞬即逝。

病房里,張老伯跪在床前痛哭失聲,后悔莫及。

喪事在小區(qū)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許多鄰居和李阿姨的同事都來送行。

張老伯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佝僂著背,眼神空洞,機械地完成著各種喪事程序。

小張?zhí)幚砹舜蟛糠质聞?wù),但父子之間的隔閡仍然存在,交流僅限于必要的事項。

“爸,媽的后事處理完了,我得回杭州了,你...一個人能行嗎?”小張站在門口,猶豫地問道。

“去吧,我沒事?!睆埨喜谏嘲l(fā)上,目光呆滯地看著電視,聲音嘶啞。

小張嘆了口氣,留下一些錢和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然后輕輕帶上了門。

這一刻,張老伯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形單影只。

06

李阿姨離開后,家里變得異常安靜。

沒有了飯菜的香味,沒有了輕柔的絮語,沒有了那個總是默默付出的身影。

張老伯第一次嘗試著自己做飯,笨拙地切菜、洗米、點火。

最終做出來的飯菜難以下咽,但他還是一口一口地咽下去,眼淚不自覺地滑落。

他開始整理妻子的遺物,每一件衣服、每一個小物件都承載著回憶。

在一個不起眼的抽屜里,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舊相冊,里面全是兩人年輕時的照片。

有他們在外灘漫步的,有一起去公園劃船的,有在單位門口合影的...每一張照片都記錄著他們的幸福時光。

張老伯翻到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了一封未拆封的信,信封上寫著“老張親啟”。

顫抖著手拆開信,里面是妻子熟悉的字跡:“老張,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了...”

字跡工整卻又透著虛弱,想必是在病中所寫。

  • “這些年謝謝你的陪伴,雖然晚年你迷上了麻將,但我知道那是你的樂趣所在?!?/li>
  • “我不怪你沒有多陪我,人各有志,我也有我自己的安排?!?/li>
  • “唯一放不下的是你,我走后,你要學(xué)著照顧自己,按時吃藥,少抽煙,別總是打麻將了?!?/li>
  • “我們的積蓄都在銀行卡里,密碼是我們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你可以去銀行把卡過戶到你名下?!?/li>
  • “好好照顧自己,來生還做夫妻...愛你的,阿麗”

張老伯看完信,淚流滿面,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些年,他沉迷麻將,忽視了妻子的付出和需要,而妻子卻始終默默支持著他,從不抱怨。

他開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也開始嘗試著改變。

每天早上,他不再第一時間奔向茶館,而是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偶爾會和其他老人聊聊天。

他學(xué)著做家務(wù),雖然笨拙,但慢慢地也能保持家里的整潔。

茶館的老朋友們來找過他幾次,但他婉拒了邀請,只是偶爾去坐坐,喝杯茶,不再碰麻將。

小張回來看他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父親的改變,兩人的關(guān)系也漸漸緩和。

“爸,你...最近怎么樣?”小張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行,學(xué)會自己做飯了,雖然沒你媽做的好吃?!睆埨喜α诵Γ壑杏幸唤z溫暖。

“那...你還去打麻將嗎?”小張忍不住問道。

“不去了,沒意思了?!睆埨喜畵u搖頭,“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惜已經(jīng)晚了?!?/strong>

07

轉(zhuǎn)眼間,李阿姨離開已經(jīng)三個月了。

張老伯想起了信中提到的銀行卡,決定去辦理過戶手續(xù)。

他收拾好妻子的身份證、死亡證明等文件,又特意穿上了當(dāng)年結(jié)婚時的那件西裝,顯得有些寬大了。

“我去趟銀行,辦點事?!彼麑χ拮拥倪z像說道,仿佛她還在聆聽。

初夏的陽光灑在街道上,張老伯緩步走向附近的銀行,心中盤算著用妻子的積蓄做些什么好事。

也許可以捐一部分給癌癥研究,也許可以資助一些貧困學(xué)生,讓妻子的愛心延續(xù)下去。

走進銀行,排了一會兒隊,他來到了柜臺前。

“您好,我想辦理一下我妻子賬戶的過戶手續(xù)?!睆埨喜畬⒉牧线f給柜員。

年輕的女柜員接過材料,認(rèn)真地核對著信息,然后在電腦上操作起來。

“請您稍等?!惫駟T一邊操作電腦,一邊對張老伯說道。

張老伯點點頭,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妻子這些年攢了多少錢。

他們生活一向節(jié)儉,妻子也很少買貴重物品,應(yīng)該積攢了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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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女柜員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就令張老伯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