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村位于群山環(huán)抱之中,村中不過百戶人家,世代以耕作為生。村東頭住著一戶石姓人家,家主石老漢年近六旬,為人耿直剛硬,在村中頗有威望。其子石大郎三年前娶了鄰村柳家的女兒為妻,這柳氏生得眉清目秀,性格溫婉賢淑,過門后勤儉持家,深得公婆喜愛。
然而好景不長,自去年臘月起,柳氏便開始變得神情恍惚,常常獨自發(fā)呆,家務也日漸荒廢。石老漢起初以為兒媳是身體不適,請了村中郎中來看,卻診不出什么病癥。石大郎在外做短工,每月才回家一次,對家中變故并不知曉。
這一日,石老漢從田間歸來,遠遠望見自家煙囪竟無半點炊煙,心中納悶。推開院門,只見柳氏呆坐在院中石凳上,雙眼無神地望著遠方,連公公回來都未曾察覺。
"媳婦,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未生火做飯?"石老漢皺眉問道。

柳氏猛地一驚,慌忙起身:"公、公公回來了...兒媳這就去準備。"她聲音顫抖,臉色蒼白如紙,眼下兩片青黑,顯然多日未得好眠。
石老漢心中疑惑更甚,但礙于男女有別,不便多問兒媳私事,只得擺擺手道:"罷了,老夫去村頭買些熟食回來,你好生歇著吧。"
待石老漢轉身離去,柳氏長舒一口氣,身體卻突然一顫,耳邊又響起那熟悉的輕笑聲。
"老東西總算走了..."一個陰柔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帶著幾分嘲弄,"這幾日可把我想壞了。"
柳氏渾身發(fā)抖,卻不敢回頭。自三個月前那個雨夜起,這個自稱"胡公子"的狐妖便纏上了她。起初只是在夢中出現(xiàn),后來竟能白日顯形,只有她能看見聽見。他時而化作俊美男子,時而現(xiàn)出狐貍原形,日夜糾纏,使她不得安寧。
"你...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柳氏壓低聲音,眼中含淚。

"放過你?"胡公子輕笑一聲,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我還沒玩夠呢。你這般美貌的小娘子,怎能輕易放手?"
柳氏咬緊下唇,不敢再言。她知道,任何反抗都會招來這妖孽更惡劣的戲弄。這幾個月來,她試過在門上貼符咒、枕下藏剪刀,甚至偷偷請了道士做法,卻都無濟于事。那狐妖法力高強,反而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天色漸暗,柳氏強打精神生火做飯。石老漢買了些熟肉回來,三人默默用罷晚飯。按照慣例,石老漢會在堂屋喝一壺茶,然后早早歇息。
正當柳氏收拾碗筷時,院門突然被推開,石大郎意外歸來。原來東家提前結了工錢,他便連夜趕了回來。
"娘子!爹!我回來了!"石大郎滿臉喜色地喊道。
柳氏手中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臉色煞白,不是因為驚喜,而是恐懼——她感覺到身后的狐妖突然變得躁動不安。
"哼,今日暫且放過你。"胡公子在她耳邊恨恨地說,隨即一陣陰風掠過,消失不見。
柳氏怔在原地,忽然注意到門后的青瓷瓶微微晃動了一下。那是個半人高的舊瓶,平日用來存放雜糧。她心中一動,隱約有了猜測。
夜深人靜,石大郎因旅途勞頓已然熟睡。柳氏卻睜著眼睛,回想著傍晚的發(fā)現(xiàn)。她悄悄起身,躡手躡腳來到堂屋,借著月光查看那個青瓷瓶。

瓶子靜靜立在墻角,看起來毫無異常。柳氏猶豫片刻,輕輕敲了敲瓶身,低聲道:"胡公子?"
瓶內毫無反應。柳氏皺眉,懷疑自己是否想錯了。正當她準備離開時,忽然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從瓶中傳出。
" 柳氏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叫出聲來。她強自鎮(zhèn)定,裝作沒聽見,轉身回了臥房。躺在床上,她的心跳如鼓,卻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終于發(fā)現(xiàn)了狐妖的弱點——它怕石老漢,而且會躲進那個瓶子里! 次日清晨,石老漢照例早早起床,去院中劈柴。柳氏透過窗縫觀察,果然看見一縷青煙從瓶口飄出,迅速消失在門外。她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接下來的日子里,柳氏表面上逆來順受,對狐妖的騷擾不再明顯反抗。她暗中觀察,發(fā)現(xiàn)每當石老漢靠近,狐妖就會立刻躲入瓶中,直到危險過去才出來。而且,它似乎只能通過瓶口進出。 柳氏開始悄悄準備。她找來最厚實的棉絮,搓成緊實的團;又檢查了廚房的大鐵鍋,確保沒有漏洞;還備足了柴火,堆在灶旁隨時可用。她表面平靜,內心卻時刻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機會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來臨。石老漢去鄰村赴宴,石大郎也出門辦事,家中只剩柳氏一人。她知道狐妖必定會趁此機會來糾纏她。 果然,剛過晌午,一陣陰風襲來,胡公子已站在她面前。今日他化作一個面如冠玉的公子,手持折扇,笑意盈盈。 "小娘子,獨守空房多寂寞,不如陪我說說話?"他伸手想摸柳氏的臉。 柳氏強忍厭惡,低頭道:"胡公子請自重。我...我去給公公熱酒,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什么?"狐妖臉色一變,"老東西不是去鄰村了嗎?" 柳氏故作驚慌:"方才鄰家小孩來報信,說宴席取消了,公公正在回來的路上。" 狐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它臉色大變:"該死的老東西!"話音未落,已化作一道青光鉆入門后的瓶中。 柳氏心跳如雷,她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她一個箭步?jīng)_到瓶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準備好的棉絮塞入瓶口,用力按緊。瓶內立刻傳來悶悶的怒罵聲。 "!你做什么?快放開!" 賤人 柳氏充耳不聞,抱起瓶子沖向廚房。瓶子在她懷中劇烈震動,狐妖在里面左沖右突,卻無法突破棉絮的封鎖。 "你會后悔的!等我出來,定要你生不如死!"狐妖的聲音因恐懼而扭曲。 柳氏一言不發(fā),將瓶子放入早已準備好的鐵鍋中,倒入冷水,蓋上鍋蓋,然后點燃灶火?;鹧鏆g快地舔著鍋底,水很快開始冒泡。 "啊!燙!燙死了!"瓶中的狐妖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放我出去!我保證再也不來騷擾你了!" 柳氏站在灶前,雙手死死按住鍋蓋,任憑狐妖如何哀求都不為所動。水沸騰了,蒸汽從鍋蓋邊緣噴出,整個廚房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味。 "你這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狐妖的咒罵逐漸變成哀嚎,"求求你...太熱了...我受不了了..." 柳氏眼中噙著淚水,卻依然沒有停手。她想起這幾個月來所受的屈辱和恐懼,想起家人疑惑的目光,想起自己日漸憔悴的面容。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妖孽。 鍋中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歸于寂靜。柳氏又等了一刻鐘,確保萬無一失,才熄了火,小心揭開鍋蓋。 瓶子已經(jīng)被煮得發(fā)燙,表面的釉彩有些剝落。柳氏用布包著手,慢慢拔出瓶口的棉絮。一股焦臭味撲面而來,她強忍惡心,往瓶內看去——只見瓶底殘留著一些焦黑的狐毛和幾點干涸的血跡,那作惡多端的狐妖已灰飛煙滅。 柳氏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幾個月的恐懼和壓力化作淚水奔涌而出。她成功了,終于擺脫了這個噩夢。 傍晚時分,石老漢和石大郎先后歸來,發(fā)現(xiàn)柳氏竟做好了豐盛的晚飯,而且氣色明顯好轉,不禁驚訝不已。 飯后,柳氏跪在堂前,將這幾個月的遭遇和今日除妖的經(jīng)過一一道來。石老漢聽罷,既驚且怒,拍案道:"難怪你這般反常!那妖孽竟敢如此!" 石大郎更是心疼不已,握住妻子的手:"娘子受苦了,都怪我粗心,未能早些發(fā)現(xiàn)。" 柳氏搖搖頭,從廚房取出那個青瓷瓶,展示給家人看。石老漢接過瓶子,仔細檢查后嘆道:"這瓶子是我年輕時從山中一座破廟里撿來的,沒想到竟成了妖孽藏身之所。幸虧媳婦機智,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當夜,石老漢親自將瓶子砸得粉碎,埋在村外的十字路口,又請來道士做了法事,確保狐妖再無作祟可能。 自此之后,柳氏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活力,石家也重歸平靜。這段智斗狐妖的故事在萬村流傳開來,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柳氏每每想起那個雨天的下午,仍會感到一絲后怕——若非她細心觀察,發(fā)現(xiàn)了狐妖的弱點,恐怕至今仍活在夢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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