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這是女兒鄭悅離家五年來送給他的唯一禮物,他舍不得拆開,甚至連一根都不曾動過。

每當(dāng)幾個老伙計看到這條好煙,起哄讓他拆開來嘗一嘗的時候,

鄭耀華都會把臉繃得緊緊的:

“這是我女兒送的,不能動。”

今天,為了女兒的婚禮,他終于下定決心打開這份珍藏的禮物。

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剝開外層包裝紙,當(dāng)他掀開盒蓋的那一刻,手中的煙盒差點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身體僵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一瞬間,這個已經(jīng)六十二歲的倔強老頭,第一次淚如雨下。

打開網(wǎng)易新聞 查看精彩圖片

01

鄭耀華今年六十二歲,在柳州鍋爐廠干了三十五年后退休。

如今的生活簡單得可憐:每天清晨五點半起床,去小區(qū)旁邊的公園晨練一小時;上午在社區(qū)活動中心跟老伙計下幾盤象棋;午飯后打個盹;晚上看完新聞聯(lián)播就睡覺。

從鄭悅摔門而出那天起,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持續(xù)了五年。

“不孝順的死丫頭!”鄭耀華用力將煙頭按進(jìn)煙灰缸,冒著的火星瞬間熄滅。

這已經(jīng)是他今天抽的第十八根煙,喉嚨干得發(fā)疼,但他不在乎。

透過煙霧,他望向墻上女兒的照片——那是鄭悅研究生畢業(yè)時拍的,穿著學(xué)士服,笑容燦爛得晃眼。

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乖巧懂事的女孩,會在碩士畢業(yè)后,拒絕他花了大價錢找關(guān)系安排好的柳州國企鐵飯碗,非要跑到北京那種地方去“闖蕩”?

那天的爭吵,他記得清清楚楚。

“爸,我不能接受您安排的工作?!?/p>

鄭悅站在客廳正中間,雙手交叉在胸前,下巴微抬。

“憑什么不能?”鄭耀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么好的單位,多少人擠破頭也進(jìn)不去!我托了多少關(guān)系你知道嗎?老趙家那小子成績比你差遠(yuǎn)了,還不是得靠他爸一個電話才進(jìn)去的?”

“我想去北京發(fā)展,那里機會更多。”

“你以為你是誰???”鄭耀華的火氣一下子被點燃,“一個小姑娘家,你憑什么認(rèn)為自己能在北京立足?”

“總比像您一樣,把一輩子困在一個城市強!我不要做井底之蛙!”鄭悅的話像刀子一樣扎進(jìn)他的心。

“你要走,現(xiàn)在就走,以后別說自己是我鄭耀華的女兒!”

話音未落,鄭悅已經(jīng)拖著行李箱摔門而出,只留下一室寂靜和父親震驚的表情。

從那以后,鄭悅再沒回過家,鄭耀華也從未主動聯(lián)系過她。

他只是通過鄰居老周的女兒在社交媒體上偷偷看鄭悅偶爾發(fā)的動態(tài),知道她在北京找到了工作,似乎過得不錯。

每年生日,鄭耀華都會收到鄭悅快遞來的禮物,但全都被他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

社區(qū)里的馬大姐經(jīng)常勸他:

“老鄭啊,消消氣吧,孩子也是為了自己的前途。
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像我們,不甘心守在一個地方?!?/p>

“哼,她能有什么前途?一個女孩子,孤零零在外地,能出什么息?”鄭耀華嘴上這么說,眼睛里卻滿是擔(dān)憂。

每逢春節(jié),鄭耀華都會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假裝看電視,實際上目光每隔幾分鐘就要瞟向那黑漆漆的屏幕,等待一個也許永遠(yuǎn)不會到來的電話。

但手機始終沒有亮起,鄭悅沒有打來拜年電話。

他心里清楚,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固執(zhí)造成的,但骨子里的倔強不允許他邁出第一步。

日子一天天過去,鄭耀華的咳嗽越來越厲害,但他絲毫不當(dāng)回事。

社區(qū)醫(yī)生張大夫多次提醒他:

“鄭大哥,您這肺氣腫的癥狀越來越嚴(yán)重了,真得少抽點煙啊?!?/p>

鄭耀華只是擺擺手:“這點老毛病,死不了人?!?/p>

實際上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在走下坡路——胸口每天都像壓了塊石頭,晚上睡覺常常要坐起來緩一緩才能繼續(xù)睡——但他不愿意承認(rèn)。

漫長的獨居生活,加上對女兒壓抑的思念,使得抽煙成了他唯一的消遣與慰藉。

02

那是個普通的下午,鄭耀華正在小區(qū)的活動室跟幾個老伙計下象棋。

他盯著棋盤,正準(zhǔn)備用車將死對方的將軍,這時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等會啊,有電話?!?/p>

他掏出手機,整個人愣在原地。

來電顯示:鄭悅。

活動室里的喧鬧聲瞬間模糊成一片,鄭耀華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僵住了。

他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最終,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聲音故意地冷淡。

“喂?”

“爸...”電話那頭,鄭悅的聲音有些遲疑。

鄭耀華心頭一顫,但臉上依然繃著,嘴上仍是那副倔強的口氣:“什么事?。俊?/p>

“爸,我...我后天要回柳州一趟,想...想見見您。”

鄭悅的聲音很輕,但足以讓鄭耀華的心跳加速。

“隨便你?!?/p>

他語氣生硬,但握著手機的手卻微微發(fā)抖。

掛了電話,活動室里的老伙計們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閨女...后天回來?!编嵰A梗著脖子,顧左右而言他,拇指不自覺地擦著棋子。

“那挺好??!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屋子!”老周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

鄭耀華匆匆離開活動室,回家的腳步比平時快了不少。

進(jìn)門后,他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起自己這套兩室一廳的老房子——地上的煙頭,堆在水槽里的碗筷,到處散落的報紙,衣服上的煙灰燙出的小洞...這一切突然變得不可接受。

他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房間。

先是把地上的煙頭一一撿起來裝進(jìn)垃圾袋,然后擦桌子,拖地板,洗碗筷;把洗了半個月的衣服從浴缸里取出來晾上,又翻箱倒柜找出早已落了灰的吸塵器;連陽臺上堆放多年的紙箱子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忙完這些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鄭耀華坐在沙發(fā)上,點了一根煙,盯著電視屏幕發(fā)呆。

電視播著什么,他根本沒看進(jìn)去。

后天,鄭悅就要回來了。

五年沒見,她變了多少?在北京過得怎么樣?是不是瘦了?為什么突然要回來?

他有太多問題想問,但又害怕說錯什么,再次弄僵父女關(guān)系。

睡覺前,他特意把鄭悅的房間重新收拾了一遍,換上新的床單被罩。

這個房間五年來幾乎沒變,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了。

書架上的高中課本,墻上的獎狀,床頭柜上的臺燈,連抽屜里的發(fā)卡都原封不動。

只有厚厚的灰塵證明了時間的流逝。

入睡前,鄭耀華對著墻上女兒的照片喃喃自語:“悅啊,爸想你了?!?/p>

03

鄭悅回來的那天,鄭耀華比平時醒得更早。

他洗了個澡,刮了胡子,甚至找出了去年過年才穿的藏青色襯衫換上。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他不由搖搖頭——眼袋浮腫,頭發(fā)全白,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活脫脫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

門鈴響起時,鄭耀華正在廚房煮餛飩,那是鄭悅從小最愛吃的香菇鮮肉餡。

“來了,來了?!彼P(guān)小火,快步走向門口,卻又在門前站定,深吸一口氣,故作鎮(zhèn)定地打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闊別五年的女兒鄭悅。

她穿著一件淺藍(lán)色風(fēng)衣,頭發(fā)比以前短了很多,齊肩的長度襯得她臉型更加精致。

整個人散發(fā)著陌生的都市氣息,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大學(xué)生模樣。

“爸...”鄭悅輕聲叫道,眼圈已經(jīng)泛紅。

鄭耀華咽了咽口水,喉結(jié)滾動,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他只是側(cè)身讓出一條路:“進(jìn)來吧,剛煮了餛飩?!?/p>

鄭悅點點頭,拖著行李箱走進(jìn)了許久未歸的家。

客廳的陳設(shè)還是老樣子,但明顯比平時整潔得多。

“坐吧,餛飩馬上就好。”鄭耀華回到廚房,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煮他的餛飩,背對著女兒,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

鄭悅放下行李,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墻上那張她研究生畢業(yè)時和父親的合影上。

照片中,父親的臉上洋溢著藏不住的笑意和驕傲。

“爸,我給您帶了點東西?!编崘倧陌锬贸鲆粋€精致的禮品袋。

鄭耀華端著餛飩從廚房出來,瞥了一眼禮品袋,沒有接:“放桌上吧,先吃飯。”

飯桌上,父女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所有可能引起爭執(zhí)的話題。

“公司怎么樣?”鄭耀華夾了個餛飩放在鄭悅碗里。

“挺好的,去年升職了,現(xiàn)在是部門主管,管著十幾個人?!编崘偮曇衾飵е唤z難掩的自豪。

鄭耀華點點頭:“那...工資高嗎?”

“還可以,在北京買了套小房子,雖然離市中心遠(yuǎn)了點,得坐一個多小時地鐵上班,但總算有了自己的家?!?/p>

“哦?!编嵰A低頭喝湯,不再多問。

飯后,鄭悅主動收拾碗筷,鄭耀華則坐在沙發(fā)上,打開電視,聲音調(diào)得極小,余光不停地打量著女兒。

五年不見,鄭悅不僅瘦了,皮膚也曬黑了不少,眼角已經(jīng)有了淡淡的細(xì)紋,手上冒出的幾處繭子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北京的生活看來并不像她說的那么輕松。

“爸,這是給您的?!编崘傁赐晖?,將那個禮品袋遞給父親。

鄭耀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什么東西?”

“您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鄭悅期待地看著父親。

鄭耀華打開禮品袋,里面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打開盒子,一條“芙蓉王”香煙靜靜地躺在里面。

“這...”鄭耀華抬頭看向女兒,眼中滿是疑問。

“我知道您一直抽紅塔山,煙味重。
這種據(jù)說是最好的煙,對肺傷害小一點,就給您買了一條?!编崘偽⑿χ忉?。

鄭耀華沉默地看著煙盒,觸摸著光滑的盒面,突然咳嗽起來,聲音沉重而刺耳。

“爸,您的咳嗽怎么這么嚴(yán)重?”鄭悅擔(dān)憂地問。

“沒事,老毛病了?!编嵰A擺擺手,輕輕撫摸著煙盒的包裝。

他沒有立刻拆開煙盒,而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茶幾上,像對待珍寶一樣。

“這么貴的煙,不能隨便抽?!彼焐线@么說,心里卻想著這是女兒五年來送的第一份禮物,太珍貴了。

鄭悅看著父親的舉動,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爸,您...身體還好嗎?”她輕聲問道。

鄭耀華抬頭看了女兒一眼:“挺好的,就是老了,動作慢點,不礙事?!?/p>

“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我明天可以陪您去?!?/p>

“不用,小毛病而已,吃點藥就好?!编嵰A又看了一眼茶幾上的煙,“這煙多少錢?”

“不貴,就幾百塊?!编崘?cè)隽藗€謊,這條煙實際上花了她近三千元。

鄭耀華顯然不信:“別騙我,我聽老周說,這‘芙蓉王’至少也得一千五百以上。”

“您就別管多少錢了,收下吧。”鄭悅岔開話題,“爸,我這次回來,其實有件事想跟您說?!?/p>

鄭耀華神情立刻緊張起來:“什么事?是不是在北京遇到什么困難了?”

“不是...”鄭悅猶豫了一下,“我...我要結(jié)婚了。”

鄭耀華愣了一下,然后長舒一口氣:“結(jié)婚?這有什么,你都三十二了,該結(jié)婚了。”

“嗯,他叫秦銳,比我大三歲,是公司的技術(shù)總監(jiān),人挺好的,家里條件也不錯。”鄭悅的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甜蜜。

“北京人?”鄭耀華問道。

“是的,土生土長的北京人?!编崘傸c點頭。

鄭耀華沉默了一下:“那...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

“我們已經(jīng)在民政局登記了,準(zhǔn)備半年后辦婚禮?!?/p>

鄭悅輕聲說,“我希望您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爸?!?/p>

這句話讓鄭耀華心頭一熱,但他只是點點頭:“到時候看吧。”

“爸,您不反對我嫁到北京去?”鄭悅小心翼翼地問。

鄭耀華看了女兒一眼:“你都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反對有什么用?”

“我還以為您會生氣...”鄭悅松了口氣。

“傻丫頭,爸爸只是擔(dān)心你在外面受委屈?!?/p>

鄭耀華的聲音突然溫柔下來,“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鄭悅點點頭,眼淚卻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挺好的...就是想您...”

鄭耀華別過頭去,假裝抹茶幾上的灰,不讓女兒看到自己濕潤的眼角:“住幾天?”

“明天就得回去,公司還有個大項目要趕?!编崘偛亮瞬裂蹨I。

“那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跟爸說?!?/p>

鄭耀華起身,拿起茶幾上的“芙蓉王”,“這煙我收下了,謝謝我的好女兒?!?/p>

他小心翼翼地將煙盒放進(jìn)臥室的抽屜里,然后回到客廳,看著坐在沙發(fā)上的女兒,嘴角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04

鄭悅在家住了一天,這一天里,鄭耀華的生活仿佛重新有了顏色。

早上起來有人給他煮粥,晚上回來有人給他做飯,電視機前有人陪他一起看新聞,夜深了還有人提醒他吃藥睡覺。

他不再孤單,也不再需要對著墻上的照片自言自語。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鄭悅終究要回北京,繼續(xù)她自己的生活。

“爸,我明天一早的高鐵?!?/p>

吃完晚飯,鄭悅有些不舍地說。

鄭耀華沒什么表情地點點頭:“嗯,早點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車站?!?/p>

“不用了,爸,我叫了專車?!?/p>

鄭悅笑了笑,“您就別起那么早了,多休息吧?!?/p>

鄭耀華沒有堅持,只是默默地收拾碗筷。

手里的盤子突然變得很重,他不由自主放慢了腳步,生怕一會兒廚房的活就干完了,找不到事情做。

臨睡前,鄭悅敲開了父親的房門:“爸,您睡了嗎?”

“還沒,進(jìn)來吧?!?/p>

鄭耀華正坐在床邊看藥瓶,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鄭悅走進(jìn)來,看到床頭柜上擺滿了各種藥物,不由得心疼:“爸,您這是...?”

“沒什么,就是一些常備藥?!?/p>

鄭耀華隨手將藥瓶收進(jìn)抽屜。

鄭悅在床邊坐下,床墊微微凹陷:“爸,您的身體到底怎么樣?實話告訴我?!?/p>

鄭耀華猶豫了一下:“就是肺氣腫,不算嚴(yán)重,定期打霧化就行?!?/p>

“那您得少抽煙啊?!编崘倱?dān)憂地說。

“知道了,已經(jīng)少多了?!?/p>

鄭耀華輕描淡寫地回答,沒說自己現(xiàn)在一天抽兩包。

“爸...”鄭悅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一口氣,“我想您來北京住一段時間,好嗎?”

鄭耀華抬頭看了女兒一眼:“我去北京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連話都搭不上?!?/p>

“住我家,我和秦銳照顧您,北京的醫(yī)療條件也比柳州好啊?!?/p>

鄭悅懇求道。

“不用了,我在這挺好的,有老伙計們做伴,也適應(yīng)了?!编嵰A搖搖頭。

“那...婚禮的時候,您一定要來啊?!?/p>

鄭悅眼中含著期待。

鄭耀華微微點頭:“嗯,會去的。
我閨女出嫁,我這個當(dāng)?shù)脑趺茨懿蝗???/p>

得到這個承諾,鄭悅松了口氣,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那爸,您早點休息,我明天出發(fā)前會來跟您道別的?!?/p>

鄭耀華點點頭,目送女兒走出房門。

門關(guān)上后,他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那條“芙蓉王”香煙,輕輕撫摸著包裝,拇指摩挲著煙盒上凹凸不平的字跡。

這是唯一一份他沒有退回去的禮物,對他來說,比什么都珍貴。

他將煙盒放回抽屜,鎖好。

次日清晨,當(dāng)鄭耀華醒來時,發(fā)現(xiàn)家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桌上放著一張紙條:“爸,您睡得太熟,我沒忍心叫醒您。
我先回北京了,照顧好自己,記得少抽煙。
期待您來參加我的婚禮,愛您的女兒?!?/p>

鄭耀華拿著紙條,站在客廳中央,突然感到一陣空虛。

房子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安靜,仿佛鄭悅從未回來過。

但有些東西卻悄然改變了。

從那天起,鄭耀華和鄭悅開始了定期的通話。

每周日晚上,鄭悅都會準(zhǔn)時打來電話,問候父親的近況,分享自己的生活。

開始時鄭耀華話不多,大多是“嗯”、“哦”、“知道了”但漸漸地,他也學(xué)會了主動詢問女兒的工作和生活,雖然話不多,但字字關(guān)切。

“爸,秦銳想見您,下個月我們計劃回柳州一趟,您看方便嗎?”一天晚上,鄭悅在電話里說道。

鄭耀華愣了一下:“這么快就要帶回來見家長?”

“是啊,我們半年后就要辦婚禮了,總要提前見面的?!?/p>

鄭悅笑著說。

“行吧,到時候我給你們做幾個拿手菜?!?/p>

鄭耀華的聲音里藏著掩飾不住的期待。

掛了電話,鄭耀華在客廳踱步。

女兒要帶未來女婿回來了,這意味著她真的要嫁人了,要離他更遠(yuǎn)了。

他不自覺地掏出煙盒,卻在即將點燃的一刻停住了。

次日,鄭耀華難得主動去了醫(yī)院。

“鄭大哥,您這肺氣腫的情況必須控制了,再這樣下去,氧療都不一定管用了?!?/p>

張醫(yī)生嚴(yán)肅地說,手指點著片子上白花花一片的肺部。

“那...必須戒煙嗎?”鄭耀華艱難地問。

“最好是完全戒煙,但如果實在戒不了,至少要大幅減少?!?/p>

張醫(yī)生建議道。

鄭耀華點點頭:“我努力吧?!?/p>

從醫(yī)院回來,他看著手中的香煙,猶豫了很久,最終狠心將它丟進(jìn)了垃圾桶。

這是幾十年來,他第一次主動放棄香煙。

戒煙的日子比他想象的還要痛苦。

焦躁、失眠、渾身不適,甚至幻覺,各種痛苦接踵而至。

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煙,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在戒煙;

飯后習(xí)慣性地掏煙盒,結(jié)果掏出來的是一包口香糖;

下棋輸了想罵人,一張口吐出的全是煙癮發(fā)作的痛苦呻吟。

但每當(dāng)他想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想起女兒擔(dān)憂的眼神,和即將到來的重要見面。

“為了悅兒,忍忍吧?!?/p>

他常常這樣鼓勵自己。

05

一個月后,鄭悅果然帶著未婚夫秦銳回來了。

秦銳是個高個子年輕人,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初次見面,他恭敬地向鄭耀華伸出手:

“叔叔好,我是秦銳,悅的未婚夫。”

鄭耀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手掌心卻有些粗糙,應(yīng)該是個動手能力不錯的人。

他滿意地點點頭:“進(jìn)來吧?!?/p>

秦銳帶了不少禮物,其中一件特別引起了鄭耀華的注意。

“聽悅說您喜歡喝茶,這是我從家鄉(xiāng)帶來的紫砂壺,請您收下?!?/p>

秦銳誠懇地說。

鄭耀華接過茶具,拇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壺身上的花紋,微微點頭:“謝謝?!?/p>

飯桌上,秦銳談吐得體,舉止有禮,講話不疾不徐,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

當(dāng)?shù)弥乔迦A大學(xué)的博士,現(xiàn)在在一家知名IT企業(yè)擔(dān)任技術(shù)總監(jiān)時,鄭耀華暗暗點頭。

這小伙子條件不錯,也不是那種眼高手低的主兒,應(yīng)該能對女兒好。

“叔叔,我和悅計劃半年后在北京辦婚禮,希望您能來參加。”

吃完飯,秦銳正式提出邀請。

鄭耀華放下筷子,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秦銳:“你們是認(rèn)真的?”

“當(dāng)然?!鼻劁J鄭重地說,

“我愛悅,會一輩子對她好的?!?/p>

“爸,我們已經(jīng)訂婚了?!?/p>

鄭悅補充道,伸出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鉆戒。

鄭耀華沉默了一下,然后點點頭:“好,我會去的。”

他聲音平靜,但眼中卻有一絲復(fù)雜。

晚上,當(dāng)秦銳去洗澡時,鄭悅找到了獨自坐在陽臺上喝茶的父親。

“爸,您...不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手指不安地繞著衣角。

鄭耀華搖搖頭:“有什么好生氣的,你都這么大了,該嫁人了?!?/p>

“可是...五年前您...”鄭悅欲言又止。

“那都過去了,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鄭耀華擺擺手,“秦銳這孩子不錯,有學(xué)問,人也踏實,會對你好的。”

鄭悅的眼眶濕潤了:“爸,謝謝您?!?/p>

“傻孩子,有什么好謝的?!?/p>

鄭耀華突然問道,“你們...結(jié)婚后準(zhǔn)備住哪?”

“秦銳在北京二環(huán)內(nèi)有套房子,不大但是地段好,我們準(zhǔn)備住那里。”

鄭悅答道。

鄭耀華點點頭:“那挺好,至少不用租房子了,年輕人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行?!?/p>

“爸,婚禮后我想接您去北京住一段時間,好嗎?”鄭悅再次提出。

這次,鄭耀華沒有立刻拒絕,而是看著夜色中的小區(qū):“孩子,你們小兩口剛結(jié)婚,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我這老頭子去了多礙事啊?!?/p>

“怎么會呢?秦銳也很希望您能來住一段時間。
我們那兒有個小書房,可以收拾出來給您住?!?/p>

鄭悅認(rèn)真地說。

夜深了,鄭耀華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女兒長大了,要結(jié)婚了,要建立自己的家庭了。

他應(yīng)該為她高興,但心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起身,打開抽屜,拿出那條珍藏的“芙蓉王”香煙。

五個月了,每次想抽煙的時候,他都會拿出這條煙看一看,然后再放回去。

拿它出來已經(jīng)不再是為了抽,更像是一種寄托,一種念想。

“要結(jié)婚了...”他喃喃自語,輕輕撫摸著煙盒,“爸爸祝福你?!?/p>

06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婚禮的日子。

鄭悅的婚禮定在了十月初的北京,鄭耀華提前三天抵達(dá)。

這是他第一次來北京,也是第一次坐飛機。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時,他的手一直緊緊攥著扶手,額頭上的汗水還沒干。

當(dāng)他拖著行李箱走出到達(dá)大廳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

“爸!”

鄭耀華抬起頭,鄭悅遠(yuǎn)遠(yuǎn)地就向他揮手,身邊站著秦銳。

女兒今天格外漂亮,白色的連衣裙襯得她膚色紅潤,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你們怎么親自來接我?太麻煩了,坐地鐵我也能到。”

鄭耀華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是暖烘烘的。

“爸,您第一次來北京,我們當(dāng)然要來接您了?!?/p>

鄭悅挽住父親的手臂,動作親昵得像十幾歲的小姑娘。

秦銳接過鄭耀華的行李箱,恭敬地打招呼:“叔叔,一路辛苦了?!?/p>

回到秦銳和鄭悅的家,鄭耀華才發(fā)現(xiàn),他們特意為他準(zhǔn)備了一個房間。

不僅采光好,還在床頭柜上放了潤肺的茶葉和一臺空氣凈化器。

“這個可以過濾室內(nèi)空氣中的有害物質(zhì),幫助您呼吸更順暢些?!?/p>

秦銳解釋道。

鄭耀華心中感動,但嘴上還是老樣子:“沒必要費這心思,我這老毛病死不了人?!?/p>

鄭悅卻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同:“爸,我怎么沒聞到煙味?您戒煙了?”

“嗯,差不多吧,現(xiàn)在一周抽不了幾根了。”

鄭耀華語氣平淡,但暗自得意。

鄭悅驚訝地看著父親:“真的?您什么時候開始戒的?”

“從你上次回去后就開始戒了,現(xiàn)在基本不抽了?!?/p>

鄭耀華有些驕傲地說,只是沒告訴女兒,這一路上他煙癮犯了多少次,有多少次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鄭悅眼眶瞬間紅了,撲到父親懷里:“爸,謝謝您...我知道戒煙有多難?!?/p>

鄭耀華輕拍女兒的后背,手法笨拙:“傻孩子,都是爸應(yīng)該做的?!?/p>

婚禮前兩天,鄭悅帶著父親逛了北京的主要景點。

天安門、故宮、頤和園...鄭耀華第一次感受到了大都市的繁華與歷史的厚重。

晚上回到家,鄭耀華躺在床上,心中感慨萬千。

原來女兒選擇的路沒錯,這里確實有更廣闊的天地和更多的機會。

當(dāng)初自己的偏執(zhí),險些斷送了女兒的前程。

“爸,您怎么了?”鄭悅捧著熱水進(jìn)來,看到父親發(fā)呆。

鄭耀華回過神來:“沒什么,就是覺得北京是個好地方,適合年輕人發(fā)展。
你當(dāng)初選擇來這里是對的。”

鄭悅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爸,您終于承認(rèn)了?!?/p>

鄭耀華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婚禮當(dāng)天早上,鄭耀華穿上秦銳父母送他的深藍(lán)色西裝,系好領(lǐng)帶,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西裝革履的他看起來精神了許多,雖然滿頭白發(fā),但眼中閃爍著久違的光彩。

“爸,您今天太帥了!”鄭悅已經(jīng)穿好了出門的禮服,驚訝地看著父親。

鄭耀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胡說什么,都一把年紀(jì)了,哪還有什么帥不帥的?!?/p>

“真的,爸,您戒煙后氣色好多了,看起來年輕了十歲!”鄭悅給父親整理了一下領(lǐng)帶,眼中滿是驕傲。

婚禮在北京郊區(qū)一家高檔酒店舉行。

當(dāng)鄭耀華挽著鄭悅的手,緩緩走過紅毯時,他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

女兒穿著潔白的婚紗,發(fā)髻高挽,露出修長的頸項,像一朵盛開的白蓮,純潔而美麗。

走到紅毯盡頭,他將女兒的手交給了秦銳,然后退到一邊。

看著女兒幸福的側(cè)臉,他眼角突然有些濕潤。

婚禮司儀宣布:“接下來,有請新娘的父親鄭先生致辭。”

鄭耀華深吸一口氣,走上臺,面對滿場賓客。

他從來不善言辭,但此刻,他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么。

“我...”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會說華麗的辭藻,就說幾句心里話?!?/p>

全場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位樸實的父親。

“悅從小就固執(zhí),認(rèn)定的事,打斷腿也不回頭。
比如她五年前,非要離開家鄉(xiāng)到北京發(fā)展,我們因此大吵了一架...”鄭耀華停頓了一下,“但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
悅在北京打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有了好工作,好房子,還找到了秦銳這樣優(yōu)秀的伴侶?!?/p>

“這些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跟我這個固執(zhí)的老頭子沒什么關(guān)系。
我為她感到驕傲,也為自己當(dāng)初的偏執(zhí)感到后悔。”

臺下的鄭悅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今天,我要感謝秦銳和他的家人,感謝你們接納我的女兒,也希望你們能像愛護自己的親人一樣愛護她?!?/p>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秦銳走上臺,鄭重地點頭:“叔叔,我保證會好好照顧悅,讓她幸福。”

婚禮在一片祝福聲中繼續(xù)進(jìn)行,鄭悅和秦銳交換戒指,正式成為了夫妻。

晚宴上,鄭耀華難得地喝了幾杯酒,臉上的笑容比往日燦爛許多。

“親家,您培養(yǎng)了一個好閨女啊。”

秦銳的父親秦教授過來碰杯,他是北大的歷史系教授,談吐儒雅。

鄭耀華點點頭:“是啊,找了個好女婿。”

“以后有時間常來北京住啊,兩家人要多來往?!?/p>

秦教授熱情地說。

“一定,一定。”

鄭耀華答應(yīng)道,心里已經(jīng)在盤算什么時候再來北京。

晚宴結(jié)束后,鄭耀華回到酒店房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滿足。

他摘下領(lǐng)帶,解開襯衫最上面的紐扣,癱坐在床上。

掏出手機,翻看今天拍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女兒幸福的笑臉。

“悅兒,你終于嫁出去了。”

他自言自語道,眼角的皺紋里滿是欣慰。

07

婚禮后第三天,鄭耀華回到了柳州的家。

推開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切都和離開時一樣,但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他放下行李,在沙發(fā)上坐了一會兒,思緒萬千。

女兒結(jié)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雖然說要經(jīng)?;亓菘此?,但畢竟是另一個家了。

鄭耀華走進(jìn)臥室,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拿出那條珍藏的“芙蓉王”香煙。

這是五年你,他唯一收下的女兒的禮物,他從未舍得拆開它。

每次想念女兒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然后再小心地放回去。

現(xiàn)在,女兒的婚禮已經(jīng)結(jié)束,他的心結(jié)也打開了,或許是時候打開這條煙了。

“該抽一根慶祝一下了,”鄭耀華自言自語道,手指輕輕撫過煙盒表面,回想起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

他的指尖輕輕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撕開包裝紙。

包裝一層一層地被揭開,煙盒的真面目終于顯露出來。

就在那一瞬間,鄭耀華的動作突然凝固了,手中的煙盒差點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滾圓,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

打開網(wǎng)易新聞 查看精彩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