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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 《雨花臺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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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 《四季山水》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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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 《漁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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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石魯、錢松嵒、顧爾鑰 《秦嶺》

◎王建南

展覽:傅抱石與他們——江蘇省國畫院典藏精品

展期:2025.4.15-6.15

地點:中國大運河博物館

中國大運河博物館展出的“傅抱石與他們——江蘇省國畫院典藏精品”特展,匯聚了明清至現(xiàn)代近60位名家的84件(套)作品,由古及今地回顧了“新金陵畫派”的淵源、起始、發(fā)展與成就。

出身貧寒的學徒終成一代大家

明末清初,在南京地區(qū)聚集了一批文人與畫家,他們在畫史上留下了“金陵畫派”的標簽。至現(xiàn)代,仍有一大批畫家活躍在江南一帶。

1960年3月,江蘇省國畫院正式成立,傅抱石出任院長,本展的大標題也突顯了第一任院長的重要性。傅抱石無疑是主角,而“他們”又是誰?從副標題可知,一為與傅抱石同時代的國畫家們,一為傅抱石視作學習與師法對象的那些古代繪畫史上的前輩們。在這樣一個坐標系中,傅抱石是中心,“他們”構建成縱軸與橫軸。

在二十世紀的繪畫史上,傅抱石是為數(shù)不多的以山水和人物畫家、山水畫理論家和美術史論家多重身份記載入藝術史冊的大師,其山水畫作品體現(xiàn)了古代山水畫在二十世紀實現(xiàn)的巨大變革。

1904年10月5日,傅抱石出生于江西省南昌市。父母皆出身微寒,因生計艱難,所生七個子女中六個先后夭折,傅抱石是僅存的第七個。父親給他起名長生,初小四年級時改名瑞麟,可見父母多么擔憂他的未來,然而父親未能活到兒子長大成人便撒手人寰。

年幼的傅抱石與母親相依為命,靠母親補傘洗衣過活。11歲,傅抱石到瓷器店當學徒,鄰家裱畫店與刻印鋪引發(fā)了他對書畫篆刻最初的興趣,開始自學。13歲得鄉(xiāng)親資助上江西省第一師范附小,高小畢業(yè)因成績優(yōu)異保送入省立第一師范學校,遂開始了正式的美術學習,自號“抱石齋主人”,借以表達對清初大畫家石濤的喜愛之情。

傅抱石在學習之余,沉浸于繪畫史料研究當中,于21歲時寫成第一部著作《國畫源流述概》。22歲師范藝術科畢業(yè),留校任教。25歲完成第一本美術史專著《中國繪畫變遷史綱》。1931年夏,傅抱石聽說徐悲鴻來到南昌,打聽到他的下榻地址后,便懷揣著印譜與畫稿上門拜望。徐悲鴻看過他的作品,給予高度贊賞,后向江西政要舉薦并力爭資助,促成傅抱石于1933年公費留學日本。1935年7月,傅抱石學成返國,任教于南京中央大學藝術系。新中國成立后,傅抱石仍留在江蘇從事創(chuàng)作,1960年起任省國畫院院長,1965年9月29日病逝于南京寓所。

歷經(jīng)四個階段藝術生涯戛然而止

傅抱石藝術風格的形成與成熟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第一階段自日本回國赴南京任教、再到抗日戰(zhàn)爭期間入川之前的四年,他的學術研究重心在畫家石濤和古代山水畫史。這時期的作品尚未建立獨特的面貌,多受明清之際的畫家尤其是石濤等人的影響。

第二階段是入川之后至1946年回南京這七年時間。重慶周圍的山野成為他的開悟之地,激發(fā)了他的藝術靈感。以金剛坡為中心的周圍數(shù)十里風景令傅抱石流連忘返,隨處可成畫稿。這里誕生了真正屬于他的一部分杰作。

自42歲遷返南京后的十年,是第三階段。傅抱石的創(chuàng)作由外師造化轉向更深入的內(nèi)在層次,此時的題材多為歷史人物、古詩感發(fā)與憑借想象造境的山水作品,構成他平生杰作的另一個序列。

第四階段應從1957年出國訪問羅馬尼亞、捷克起至逝世。在他生命最后的九年時光里,傅抱石與同事們輾轉國內(nèi)六省十幾個城市,行程兩萬三千里,前后進行了五次旅行寫生。在這一階段,面對真景寫實,傅抱石的筆墨風格較前有顯著不同的變化,技法更趨多樣化。

非??上У氖?,經(jīng)過第四階段的體驗與實踐,如果能像齊白石、黃賓虹一樣再有二三十年時光,傅抱石必能再造另一個高峰,但因突發(fā)腦溢血,藝術進程戛然而止。

參閱古今治史作畫

傅抱石是一位天才型的畫家,對美術史與理論也頗有志趣,從這個角度講,他又是一位學者型的畫家。在史論方面的精深研究為其自出機杼提供了豐厚的學養(yǎng)基礎,讀史越深,傅抱石的使命感越強烈。他曾經(jīng)歷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zhàn),目睹山河凋零,民族受辱,文化凋敝,這一切令他在重慶郊外金剛坡的臨時寓所中創(chuàng)作的那一批山水畫充滿了疾風暴雨般的心靈洗滌感。因此,傅抱石的作品具有極強的時代感,盡管他傾心于山水畫,畫中出現(xiàn)的是古代人物。

傅抱石也說,對于美術史和畫史的研究,總不感到疲倦。他的畫筆往往保存著濃厚的歷史感,可以說,傅抱石繪畫風格的形成,與他對中國美術史的理解、評判有著極為密切的關聯(lián)。他能吸取精華,也能領悟教訓,從而建立自己的繪畫史觀。

從21歲寫的《國畫源流述概》到1962年寫的《鄭板橋試論》,前后數(shù)十年,他著、譯、編不曾間斷。據(jù)其夫人回憶,傅抱石一生著述文字當在200萬字上下。

鑒于此,展覽中特意展出了一批明清書畫,既有晚明重要的職業(yè)畫家丁云鵬創(chuàng)作的兩幅白描人物手卷,也有八大山人的《漁樂圖》,筆簡意深,將大寫意筆墨的意趣發(fā)揮到極致,另有鄭板橋的墨竹、戴熙的山水、任薰的人物、六舟的全形拓花卉等。

在中國藝術史上,江蘇無疑是書畫藝術重鎮(zhèn),從東晉到明清,從顧愷之到揚州畫派,名家層出不窮,畫派異彩紛呈。展覽中有一個“金陵畫派九老”的展板,從江蘇國畫院的九位元老級畫家的藝術風格出發(fā),聯(lián)結到民國時期北方的“京津畫派”和南方的“嶺南畫派”,上溯到明末清初的“金陵畫派”“四僧”“四王”,直至明中期蘇州地區(qū)的“吳門四家”。

“九老”中領頭的傅抱石曾說:“我對于中國畫史上的兩個時期最感興趣,一是東晉與六朝,一是明清之際。前者是從研究顧愷之出發(fā),而俯瞰六朝,后者從研究石濤出發(fā),上下擴展到明代的隆萬和清代的乾嘉?!彼J為東晉是中國繪畫大轉變的樞紐,而明清之際則是中國繪畫花好月圓的時代,這兩個時代在他的腦子里回旋,他在早期與中期的創(chuàng)作題材與靈感多半來自于這兩個時代。

他對顧愷之“遷想妙得”等藝術主張推崇備至,而石濤的名言“筆墨當隨時代”和“搜盡奇峰打草稿”成為新中國成立后他率隊長途旅行寫生的指導思想之一。因此,傅抱石的創(chuàng)作是史識、學力與才華的交集。他的旁征博引與融會貫通,遠非一般畫家所能具備。

皴法前無古人筆墨當隨時代

在寫于1942年的《壬午重慶畫展自序》一文中,傅抱石說到自己創(chuàng)作的題材來源有四:一是擷取自然;二是詩境入畫;三是歷史故實;四是臨摹古人。傅抱石的畫總有一種直抒胸臆,一吐塊壘之感。他作品的過人之處在于想象與感懷。

傅抱石有一方印,叫“其命維新”,傅抱石希冀繼承并發(fā)揚水墨畫中的大寫意傳統(tǒng),并開創(chuàng)出時代的新風。

筆墨是承載大寫意的技法基礎。經(jīng)過刻苦的實踐,傅抱石創(chuàng)造了一種嶄新的山水皴法,被同行稱為“抱石皴”。在他破筆散鋒的運用之下,畫面看似一片亂筆,實則提煉融合了古代山水畫中的披麻、解索、亂柴、牛毛、鬼面、骷髏、卷云、斧劈、荷葉、折帶等十多種皴法。他通過寫、涂、抹、推、拉、壓、簇、轉、掃等一系列的運筆動作與手法,從筆尖到筆根,從側面到正面,將一支毛筆所有角度的表現(xiàn)力都盡量地挖掘了出來。但“抱石皴”不是玩弄形式,不是制造視覺上的新奇,而是因地制宜,是在觀察真山真貌基礎上的指間轉化。

相對明清至民國時期那些日趨僵化的山水程式與筆墨,傅抱石渴望打破陳陳相因,賦予筆墨強烈的動感。他說:“我認為中國畫需要快快地輸入溫暖,使僵硬的東西先漸漸地恢復它的知覺,再圖變更它的一切。換句話說,中國畫必須先使它動,能動才會有辦法?!?/p>

傅抱石在創(chuàng)作人物畫時,所選對象往往是別有懷抱、具有崇高人格的歷史人物,如屈原、杜甫、陶淵明、李白、白居易及竹林七賢等。我們讀他的這些作品,總能感受到畫家與筆下人物心有靈犀。他不只是在畫人,更是在畫人物的心境,他們的人生際遇,他對他們的理解與共鳴。

傅抱石最為出色的人物畫是為屈原造像及以《九歌》為題材的作品。屈原的憂國憂民與抗戰(zhàn)中畫家的愛國情感相契合,這是時代因素與歷史典故相結合的范例。傅抱石擅長用線刻畫人物,他的線條難以用傳統(tǒng)的線描技法歸類。破鋒飛白的線條,看似潦草荒率,實則留住了人物的神韻,這是一種高度省略與概括的線條。畫中人物的手足與衣紋,只勾勒其動勢,不做確切的描繪,令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人物的頭臉,尤其是眉眼之上。

而在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中,傅抱石首先在布局上融入自己的巧思。他常將山峰的峰頂伸出紙外,或頂著畫紙上邊,或沒入畫紙下端,進而造成一種鋪天蓋地的動勢。他擅長利用傳統(tǒng)的煙云與虛實的處理手法,營造一種滿紙氤氳、淋漓酣暢的效果。

兩萬三千里描畫祖國新貌

江蘇省國畫院近70年的歷程中涌現(xiàn)出一大批杰出的藝術家,他們與傅抱石一起構成了二十世紀藝術史上的橫坐標。

在這條坐標線上,最重要一次活動在1960年。這一年9月,以傅抱石為團長,亞明為副團長等一行13人,跋涉兩萬三千里,在長達三個月的旅行寫生期間,畫家們相繼走訪了河南、陜西、四川、湖北、湖南、廣東六個省的十幾個大中城市,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新山水畫,引起全國美術界廣泛關注。

1961年,在北京帥府園舉辦“山河新貌”展,展出了148件寫生成果,將寫生與展示活動推向極致。由此,“新金陵畫派”登上歷史舞臺。本展將這次寫生行程中的各個落腳點圖示出來,使觀眾一目了然。當年,藝術家們瞻仰了革命圣地,參觀了祖國建設成就,游覽了風光名勝,大開眼界,用傅抱石的話講,此行最大收獲就是確立了這樣的觀點:“思想變了,筆墨就不能不變?!?/p>

以描繪革命圣地為例,畫家們進行了重點寫生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交流,共同探討主題性創(chuàng)作中典型形象如何選取、如何構思、如何完成實景與畫意的轉換、如何用筆墨刻畫革命語境等問題。傅抱石和錢松喦的作品對此做出了最為出色的回答。傅抱石創(chuàng)作的手卷《韶山》《黃河清》和錢松喦的立軸《紅巖》,不但是兩個人藝術生涯中的全新之作,更成為新中國繪畫史上的經(jīng)典。

試以《黃河清》為例,這是寫生團行至三門峽工地的創(chuàng)作。傅抱石的《黃河清》以前景山頭上矗立的一組電線桿為視覺中心,采用俯視橫向構圖,結合由近及遠的平遠視角,構成了一種異常開闊的氣象。黃河橫向蜿蜒,占據(jù)畫幅大半,河面略施花青淡染,河對岸山川摻以石濤筆法,近處山石巨大,以潑墨寫意手法表現(xiàn)出自然的險峻。山石下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車隊、人流、工房,反襯出整個場景的宏大,傳達出建設者們熱火朝天的干勁。丁士青的《黃河清》同樣采用一河兩岸的構圖,同樣在近景刻畫了建設工地,但他的筆墨技法未脫古人山水窠臼,畫面雖完整、嚴謹,卻少了時代氣息與勞動的氛圍。由此可見,相同主題的不同處理體現(xiàn)出創(chuàng)作本質(zhì)上的差別。

遙想當年,新中國剛剛成立不久,社會百廢待興,文化藝術作為重要的精神力量自然要承擔起必要的職責,為了解決主題創(chuàng)作的題材選擇問題和中國畫筆墨創(chuàng)新的問題,以傅抱石和他的同事們?yōu)榇淼膰嫾覀?,發(fā)現(xiàn)新生活,表現(xiàn)新生活,凸顯出濃厚的家國意識與現(xiàn)實關懷,在二十世紀的中國畫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圖源/中國大運河博物館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