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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個故事

遺愛祠的記憶

作者:鵝嶺

遺愛祠就是現(xiàn)今環(huán)抱

鵝嶺巷(戴前鋒攝)

每年夏天,鄰居們總是躺在院壩或屋頂,鋪一床竹涼板,仰望湛藍星空,在涼風習習中聽高年級的同學講鬼故事,經(jīng)常在半夜嚇得一些人哇哇亂叫,而我,總纏著老人們問遺愛詞的往事。

鵝嶺正街(戴前鋒攝)

1939年,時家母23歲,從遂寧乘嘉陵江帆船來重慶做事,后與國軍的家父結婚,就安家在這遺愛祠,一住就是四十多年,我也在此出生。

母親說,她來時,遺愛祠一帶人煙稀少,山勢險峻,只有一條一米左右寬的陡坡石板馬路通往城里,如果人們從兩路口去鵝嶺大坪方向,就得從教門廳(現(xiàn)30中附近)交錢給馬夫,騎馬上遺愛祠再往成都方向走。我小時侯就經(jīng)常沿著那光亮堅硬的老石板路走到浮屠關一帶玩,那一路陡坡養(yǎng)活了不少馬夫。許多馬夫與家父認識,常來我家討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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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告訴我,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這遺愛祠山坡上來了些發(fā)財人,在街端頭建了蔣委員長的國防部(現(xiàn)13軍部)。他們在李家花園里修建了許多大使館,在遺愛祠街上筑了別墅,如欒家院子、山西會館、查云良二廠小院、孫科圓樓,還有我們現(xiàn)住著的羅廣文別墅。后來,劉伯承、鄧小平在鵝嶺紅樓里還住了很久喲。

浮圖關遺愛祠原軍統(tǒng)第一電訊總臺

歐陽樺繪

我讀三年級的時候,問老母親我們怎么住上了這洋瓦紅漆木樓板洋房?她說:“這房子是軍閥羅廣文(《紅巖》作者羅廣斌親哥)花19根金條修的,剛修好第三年,重慶就解放了。老三那時5歲,還從那樓里提了一口袋閃閃發(fā)光銀子做的國軍帽徽回家,第二天嚇得趕緊甩了回去。解放后,你老漢他們歸順了劉鄧大軍,這房子成了西南軍區(qū)家屬樓,我們就搬進來了?!?/p>

這石房子共二層,外觀巧設亭臺棱閣、飛檐峭壁,一樓墻由青石雕琢砌成,二樓屋頂大洋瓦緊扣。全樓窗戶由雕花百葉窗加玻璃窗組合而成,既透光透風,又能保溫而不漏隱私。窗外蒼松翠柏,樟樹飄香,全樓都是實木紅地板,樓上有舞廳。站在環(huán)形陽臺上,那主城的風光、兩江激流都盡收眼底,至今走遍全城我再沒看見有如此漂亮的別墅了。

國際村至鵝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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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愛祠后街是沿著鵝嶺公園院墻的。夏天的時候,

鵝嶺公園(戴前鋒攝)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遺愛祠正街達到了它的鼎盛時期,街上有二所小學,一所中學,一個公園,一支部隊通訊連,印二廠七八百人的職工,幾個小廠。

遺愛祠正街、后街幾百家住戶,每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上的糧店、茶坊、飯館、菜店、煤店、百貨商店、銀行、郵局……那真的就是一個大城鎮(zhèn)。

每天清晨,幾百戶人家生煤球火帶來的炊煙,裹著淡淡的晨霧,朝霞與雨露齊舞,人聲與鳥音共鳴。這時的遺愛祠似乎就像個仙山上的世外桃源。

最難忘的是鵝嶺公園晚上的露天電影,引得周圍幾公里的人都來觀看,電影一散場,人群的交談、喊叫聲夾著園里榕湖的蛙鳴、小販的吆喝聲,就如山洪一樣爆發(fā)了。

鵝嶺巷(戴前鋒攝)

我九歲時有個鄰居長者告訴我,這遺愛祠不是憑空亂叫出來的名字。大概在清朝光緒年間,1886年夏天,重慶人反對美國洋教亂來,與美國教會斗爭,地點就是在遺愛祠街邊的鵝項頸,當時雙方血斗、死人無數(shù),全仗當時巴縣(原重慶市)知縣名叫國璋的縣大爺秉公執(zhí)法,殺了洋教幫兇,為市民出了惡氣,后來鄉(xiāng)紳們?yōu)殂懹泧傲x氣,集資修一祠堂敬拜他,名曰遺愛祠,但民國初年該祠卻被毀于亂世,這就是咱這條街的來歷。

我的童年時代見證了遺愛祠這條街名的三次變遷。讀小學時,它叫遺愛祠正街;文革來了,改名為紅嶺正街,鵝嶺公園也叫紅嶺公園了;文革后,又叫鵝嶺正街了??上?,那遺愛祠街名從此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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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幼年、小學、初中、高中歲月都是在遺愛祠度過的,石房子是我童年的庇護所,周圍鄰里的情誼更讓我時時掛懷。相鄰院子的幾十家人,雖然有時為小事罵街,但過不了多久,就笑臉相迎,甚至坐到一桌又喝酒吃飯了,像一個沒有血緣的大家庭。哪家如有紅白喜事,都按約定俗成的規(guī)距,互相照應。家父81年在此過世,方圓百十戶人家,鄰居、長輩、同學幫助守夜、出殯、陪送至高廟村,動人場景至今難以忘懷。

作者供圖

遺愛祠的老鄰居們,你還時常緬懷那嬉笑有怒罵、清貧有溫情的日子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