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真實案件紀實,旨在:破解犯罪心理,捍衛(wèi)正義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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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死亡】是法醫(yī)劉曉輝開設的故事專欄。從業(yè)15年,檢驗了超過800具尸體,他相信,人是會說謊的,但尸體不會??床【热说尼t(yī)生很多,替死人說話的沒有幾個。他用手中的手術刀,剖開了事實真相,還死者公道。
一

這一年的年關真是不太安生,往常這時候我們也就整理整理這一年的卷宗,寫寫總結,準備過年了。但今年大案不斷,過年前我們還在外跑現(xiàn)場,一天下來發(fā)現(xiàn)我們被人投訴到紀委去了,說年前公務員人心渙散,消極怠工,不按時到崗,傷情鑒定報告一直拖延,上班時間辦公室大門緊閉,要求上頭好好考核我們。我們也不知道該找誰說理去。

剛吃完午飯,還沒來得及消化,一個電話,我們又去了一個等待爆破的大樓地下室。可能路上有點嗆風,地下室又有股潮霉味,我胃一陣痙攣,差點把午飯嘔出來。

“這格局和上次電擊案的地下室好像?。 崩罟~話音未落,王猛手中的勘察燈忽然滅了,一瞬間,黑暗中只有我們三人明顯加快的呼吸聲。

寒風讓我打了個冷顫,幾秒鐘后,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桿體視覺細胞開始發(fā)揮作用,我看到了一絲亮光,那里有一扇破碎的玻璃窗,是地下室里寒風的來源。

“王猛別鬧,你嚇死我了?!崩罟~有些惱火,“開玩笑也要看看場合!”

“靠,是真沒電了!”王猛趕緊解釋,“剛才走得急,忘了檢查勘查燈的電量。車上還有個,你們等著,我去拿。”

經這一鬧,我倒是鎮(zhèn)定下來了,打開了手機的電筒,拍了拍李箏的肩膀,“沒事,別怕?!?/p>

不多時,王猛拿著勘查燈回來了,地下室被照亮。

借著燈光環(huán)顧四周,靠墻有個木質架子,架子上布滿了灰塵,反射著灰白色的光,地上散落著一些舊報紙和泡沫塑料。墻角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編織袋,上面有紅白藍相間的格子。

報案的拾荒者老賈說,他在金山小區(qū)一戶地下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用編織袋裝著的尸體。

金山小區(qū)位于老城區(qū)核心地段,準備拆遷后建一個大型綜合商場。開發(fā)商給的補償很到位,居民們在幾天前就已經全部搬出,小區(qū)里的水電設施也已經全部拆除,只等明天一爆破,這里就會被夷為平地。

可事情偏偏就這么巧,老賈上午在小區(qū)里“打秋風”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編織袋。其實整個小區(qū)已經被老賈“搜刮”得差不多了,今天他打算最后走一趟,去了之前沒有涉足過的地下室。

這個大編織袋裝得鼓鼓的,看起來是個撿漏的好機會,老賈滿懷希望地拉開編織袋,卻看到了一具女尸的人頭,他當場嚇破了膽,跑出小區(qū)才神魂未定地報了案。

“這種紅藍相間的編織袋很常見,不太可能查到來源?!蓖趺桶芽辈闊粽赵诰幙棿希颖焕_了1/4,露出了些長頭發(fā),“咱把袋子弄到外面吧,這里光線太暗。”

“別急,先固定和提取物證!”我從勘查箱里取出棉棒,對編織袋的拉鏈和表面進行擦拭提取。

弄完后,我和王猛抬起袋子往外走,李箏想來幫忙,我讓王猛把勘查燈交給李箏,“你幫我們照明?!崩罟~笑著接過勘查燈,“好吧,二位壯士加油!”

王猛邊走邊咧嘴,我打趣道:“這袋子不算沉,也就一百斤左右吧。猛哥你可是單膀一晃千斤力......”

走出地下室,午后的陽光非常刺眼,我們把編織袋輕輕放在地上,“二位猛男辛苦了!”李箏把勘查燈放進包里,拍了拍手說道:“曉輝哥,這次我來操作,你來記錄吧?!?/p>

“看來還是李大小姐最猛??!”王猛豎了個大拇指。

李箏做了個健美先生拱肱二頭肌的動作,但就她那小身板,全身上下都很平,實在達不到猛女效果。

她戴上手套開始檢驗。我取出尸體檢驗記錄表,開始在封面上填寫現(xiàn)場環(huán)境狀況。派出所民警把頭湊到我的耳邊,“劉哥,你們這法醫(yī)小姐姐彪悍??!”我知道他的潛臺詞是李箏太潑辣,不像個女孩子。我把臉一沉,“小屁孩別亂說,干法醫(yī)沒點魄力怎么行?”

二

把編織袋全部拉開,一具蜷縮著的尸體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

這是一具女尸,一頭卷曲的棗紅色長發(fā),衣著完整,上身穿一件藕粉色的外套,下身穿一條灰色側開口長褲,腳上是一雙灰色麂皮高跟鞋。

李箏幫她清理了一下面部,我們發(fā)現(xiàn)死者五官非常精致。她眉頭微蹙,高鼻梁、長睫毛,尖下巴,皮膚緊致細膩,如果不是面色蒼白,嘴角有血,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

我呼吸一緊,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了肉里,李箏抬頭疑惑地望著我。王猛在一旁說:“你曉輝哥最恨殺女人的……”我瞪了他一眼,王猛閉了嘴。

我指著死者左側下頜和頸部交界處,“這里有一處皮下出血?!?/p>

李箏看了我一眼,低頭繼續(xù)進行檢驗,不時說一下檢驗情況,我在表上飛快地記錄。

“死者女性,身高165cm,棗紅色長發(fā),發(fā)長30cm,上身穿高端定制女裝?!崩罟~有條不紊地說著。

王猛問了句:“什么品牌?”李箏翻開領子內側的“S&S”給他看。

“這衣服不便宜吧?”王猛好奇地問,“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

李箏一時語塞,含混地說:“上次逛街的時候看到過。”王猛不疑有他。

李箏朝著死者的鞋子努了努嘴,“這雙鞋,菲拉格慕的,六七千吧?!闭f著她脫下了死者的鞋子,放在旁邊。

“靠,一雙鞋六七千,女人的世界我真是不懂。”王猛瞪大了眼睛。

王猛拍完衣著照片,我們準備帶尸體回解剖室繼續(xù)檢驗。小區(qū)里的居民已經全部搬走,倒不必擔心引來圍觀群眾。

等待解剖室車輛的間隙,王猛接了個電話,表情有點奇怪,“大隊長剛才來電話了,讓我們......盡快離開現(xiàn)場?!?/p>

“怎么能這樣呢?”李箏皺著眉,“咱這剛來現(xiàn)場,還沒詳細勘驗呢!”

“是啊,我本來還想明天再來復勘一下呢,咱干技術的都知道,勘查現(xiàn)場從來都是慢工出細活?!蓖趺蛧@了口氣,“可馮大隊說這是政治任務,不能影響大局?!?/p>

沉默了一陣,我握了握拳頭,下定了決心,“人命關天,不能草率,我去找馮大隊!”

“我和你一起去!”李箏附和。

我把現(xiàn)場情況給馮大隊復盤了一遍,馮大隊一言不發(fā),不停地抽煙,直到我講完,他把煙頭狠狠地摁進煙灰缸,用食指向上指了指,“上頭給的壓力很大,拆遷工作一旦停下,上頭,開發(fā)商,工程隊……各方的利益關系實在難以平衡。”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背著手在屋里走了兩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最多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破案,否則大家一起倒霉。”我暗暗盤算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一耽擱,趕到解剖室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按照此前的囑咐,死者已經被擺放在解剖臺上。

死者尸僵很強,本想直接剪開衣服,卻被李箏制止了,結果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把死者的衣服脫下來。

李箏撫摸著死者頸部,“這里是不是應該有條項鏈?”我仔細看去,死者頸前有輕微的串珠形皮膚壓跡,像是項鏈襯墊形成?!笨梢酝茰y,死者死亡時戴著項鏈,由于體位等其他原因導致受壓,形成襯墊痕跡。我點點頭,李箏的觀察力很強。

“她平時應該長期戴著手鐲和戒指?!崩罟~拿起了死者的左臂,左腕部和左手中近節(jié)指皮膚顏色比周圍略淺。

死者身上的首飾不見了,我腦海中立刻出現(xiàn)“謀財害命”四個字。

我們把死者體位變成右側臥,檢查死者背部并拍照,發(fā)現(xiàn)死者右髂部和腰部交界處文了一個字母“D”。

“這個字母是什么意思?”王猛咔嚓咔嚓拍了幾張照片。

李箏看著那個字母,“我覺得應該是代表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呢?”我沒有說話,以前在尸體上見過很多五花八門的文身,像這種單個字母的比較少見。

三

尸表檢驗結束,李箏鼻尖微微冒汗,“曉輝哥,除了左下頜有局部皮下出血,體表沒有明顯損傷?!?/p>

我說:“這是女性死者,還需要檢驗她有沒有受到性侵?!崩罟~點頭,找出棉簽,取了陰 道拭子。

我提醒李箏:“提取生物檢材要全面才行,萬一死者曾經遭受性侵,單純提取陰 道拭子是不夠的,口腔和乳頭等部位也是要提取的?!?/p>

李箏一一照做,“還是曉輝哥仔細,我疏忽了。”

我把手術刀安裝在刀柄上,把鉗子等工具擺放在解剖臺上,準備開始解剖。

劃開胸腹部皮膚后發(fā)現(xiàn)肋骨完好無損,打開肋骨后發(fā)現(xiàn)胸腔沒有積血,心肺和其他臟器都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剃掉死者的長發(fā),對死者頭皮進行檢驗,沒有發(fā)現(xiàn)損傷。沿耳后切開頭皮,我換了副手套取出開顱鋸,李箏忽然說道:“曉輝哥,開顱讓我來吧,我還沒做過呢,你指導我?!?/p>

我把手中的開顱鋸遞給李箏,“給!開顱可不光是技術活,還是個力氣活?!?/p>

“不怕,我可是怪力少女?!崩罟~又秀了秀自己單薄的肱二頭肌。王猛在她背后笑得臉直抽抽。

于是我給李箏當助手,用手固定住死者頭顱,李箏拿起開顱鋸,打開電源,伴隨著刺耳的滋滋聲,顱骨表面揚起了白色的骨粉。

幾十秒后,開顱鋸忽然停了,解剖室一下子安靜下來,我和王猛不明所以?!澳莻€……手麻了?!崩罟~尷尬地笑了笑。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體會到開顱鋸高頻振動的威力。

“要不換我來?”我想給她換把手。

李箏倔強地搖了搖頭,“沒事,我行。”

顱骨終于打開了,雖然用的時間有些長,李箏長舒了一口氣。

“不錯,我們的李大小姐又多了項技能?!蔽矣霉膭畹难凵窨粗罟~。

“我就說了我能行,別愣著,繼續(xù)干活?!崩罟~低下頭,嘴角微微翹起,梨渦又浮現(xiàn)出來。

李箏把死者的大腦取出,“死者顱內沒有損傷或出血,顱底沒有骨折,可以排除顱腦損傷?!?/p>

死者胃內容較多,有紅酒和牛肉成分,死前應該吃過西餐,而且在飯后短時間內死亡。

打開死者頸部,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竟然沒有肌層出血,舌骨也沒有骨折。

“怎么會這樣?”李箏疑惑地看著我,“奇怪了,莫不是病死的,需要做病理和毒化才能確定死因?”

“不對!”我忽然想起剛才翻動尸體時,死者頸部的尸僵很弱,這和當年在路邊發(fā)現(xiàn)趙法醫(yī)的情景很像,“我懷疑死者頸椎有損傷。”

對死者頸椎進行解剖,果然發(fā)現(xiàn)第5、6頸椎椎體脫位,頸髓挫傷、部分離斷,死因終于找到了!

這種損傷在交通事故中比較常見,莫非又是一起交通事故后拋尸的案子?我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死者衣著和體表都完整無損,沒有發(fā)生交通事故的痕跡。

“脊柱和脊髓的損傷,大多由暴力使之過度前屈、后伸、受壓、剪切或者旋轉所引起?!崩罟~頓了頓,“還有一種特殊的頸椎損傷叫揮鞭樣損傷?!?/p>

揮鞭樣損傷,是指由于身體劇烈加速或減速運動,而頭部的運動與之不同步,致頸椎過度伸、屈而造成的損傷,常見于車輛急剎車或被后方車輛猛烈撞擊。

沒想到李箏不但理論知識很扎實,推理能力也很強。我點了點頭,“還有一種更特殊的揮鞭樣損傷,不是由于伸、屈造成的,而是由于旋轉。”

“啊,我知道了,你是說像特種兵暗探的時候,從背后掰著敵人的脖子一扭,咔嚓一聲,人就死了?!崩罟~隔空掰著自己的脖子。

離開解剖室,我們立刻去市局送檢,然后匆匆往局里趕。按照慣例,案情討論會在等著我們。這是一起發(fā)生在拆遷節(jié)骨眼上的命案,我說不清人命重要還是大局重要,但在法醫(yī)眼中,無論出于什么原因,每一位亡魂都不能被忽視。

雖然馮大隊頂著壓力給我們爭取到了三天時間,但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現(xiàn)在連死者是誰都不知道。

四

當我們仨到達會議室時,里面已經坐滿了人,偵查中隊李隊長正在介紹案件偵查情況,從他緊鎖的眉頭可以看出情況并不樂觀。

“我們走訪了幾家商店,那種編織袋很多賣的,很難確定是從哪里買的。我們聯(lián)系了房主,房主多年前就搬走了,房子一直在出租,換了多個租客,最后的租客是一對夫妻。我們正在聯(lián)系那對夫妻,明天再落實一下?!?/p>

“別等明天,今晚就去找!”馮大隊臉色陰沉,“曉輝,你說說尸檢情況。”

我把尸檢情況做了匯報,推斷死者經濟條件比較寬裕,嫌疑人應該是一名青壯年男性。

馮大隊咳嗽了一聲,大家安靜下來?!鞍缸拥木o迫性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就算三天不睡,我們也得把這個案子給破了!目前主要有兩方面工作:一是圍繞現(xiàn)場和周邊,擴大偵查范圍,尋找嫌疑人;二是盡快確定死者身份?!?/p>

開完會已是深夜,但刑警隊沒有休息,立刻領任務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兵分兩路,王猛繼續(xù)去現(xiàn)場勘驗,我和李箏去市局查看檢驗結果。在路上,李箏說:“老賈發(fā)現(xiàn)死者的時候應該動過拉鏈,是不是找他來排除一下?”我馬上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著取一下老賈的指紋和血樣。

“死者口腔內做出了一名男性DNA成分,陰 道內做出了兩名男性DNA,這說明死者近期曾和三名男性發(fā)生過關系?!蔽铱谑?,李箏做記錄。

李箏筆下一頓,“不應該是和兩名男性發(fā)生過關系嗎?口腔里的DNA應該是接吻留下的啊?!?/p>

我解釋道:“接吻留下DNA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是咬破了。還是發(fā)生關系的可能性大。”

李箏愣了愣,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臉上有點發(fā)紅,低頭繼續(xù)飛快地記錄著。

“有錢、私生活亂……莫非是個外圍女?”李箏說著自己的猜想,見我沒發(fā)表意見,又說:“曉輝哥,我們順路去趟千隆廣場吧?”我有些詫異,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當跟隨李箏來到一家商店時,我忽然明白了李箏的用意,因為那家店正是“S&S”。

導購一看見李箏就禮貌地迎了上來,“李小姐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我詫異地看了眼李箏,她面色不變,也不說話,朝導購點了點頭就往里走。

李箏指著一件藕粉色外套說她要看看。外套和死者身上的那件是同款。導購去找了合適的尺碼,熨好拿過來,李箏沒有接過衣服,說“我想看看這套衣服的銷售記錄?!?/p>

導購一臉為難,“李小姐,這不符合規(guī)定……”

李箏沒有說話,臉上露出些不快。導購立刻住嘴了,“李小姐,請隨我來。”

導購打開了電腦,示意李箏過去看,片刻后,李箏說:“可以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改天過來試衣服?!?/p>

導購不敢怠慢,禮貌地送我們到門口。

五

走出“S&S”,李箏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了,轉身對我說:“給我紙和筆!”我從包里取出筆記本遞給她,李箏在本上寫了一大串東西,把本子遞給我。

我拿過本子,上面寫著一個名字“袁詩瑤”,后面有三組數(shù)字,分別是身份證號、手機號和銀行卡號,從身份證號碼可以看出年齡是25歲。我把李箏拽到墻角,問:“你怎么能確定是她?”

李箏故作神秘,點了點我的額頭,“你猜?!蔽覔蹰_她的手,“別賣關子了,快說。”

“全市只有這么一家店,而且是會員制的,買家信息都在他們系統(tǒng)里。店里陳列的衣服都是當季新款,上的時間不會太久。近期只有兩名會員買了剛才那套衣服,其中一個是42歲。”李箏的理很清晰。

回局的路上,李箏撥打了那個電話號碼,對方手機關機了,“看吧,十有八九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