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安,是一名女警,最近因為不適合在刑警支隊工作,被派遣到比較偏遠的章江派出所,做了一名城鄉(xiāng)交界處的駐村民警。可漸漸的,這個村子因為我的到來變得不平靜...
1
大巴車搖搖晃晃的,我有些昏昏欲睡。其實面對這樣的職位變動并沒有讓我感到沮喪或者氣憤,刑警工作終日精神緊繃,我現在還記得一個月以前,抓那個在逃嫌疑犯時他手中白晃晃的刀,一想起來,肚子上的一長道傷疤就隱隱作痛。
一路上山清水秀,只是終日霧蒙蒙的,空氣非常潮濕。這種地方多蚊蟲,好在我學過些藥劑學,多少能被咬得輕點。
到達派出所,寥寥的5位男同事,他們都很歡迎我?!安蝗菀祝鬯锝K于來了個女同志。”“你有啥事跟哥說哈,別害羞,都幫著你!”
“好!就托各位哥多照顧了?!蔽掖蠓降幕貞?。只是所長有些欲言又止,看我和同事們初步了解了之后,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季安同志,你看看別的派出所有缺人手的嗎,我可以幫你轉一下”所長是個四五十歲的黝黑漢子,面相憨厚,怕我多想又解釋道,“不是說我歧視女娃子,就是,這里民俗……我怕你接受不了。”
民俗有什么接受不了,刑警幾年生涯見過了大風大浪,我還怕這個,無非就是重男輕女之類的封建民俗。“您放心,我一定幫助所里對民村思想文化建設出力?!蔽倚攀牡┑?。
所長伸手捋捋自己稀疏的頭發(fā),嘖了一聲:“也是,你是警察,應該也沒什么事?!彼S后又嘟囔了幾句,說的什么也不清楚。
在搬進單位宿后,我正式開啟了山村民警生涯。此時是4月中旬,我多在派出所做文職工作。因為處于城鄉(xiāng)交界處,周邊派出所警力也不足,所以都是城市鄉(xiāng)村警情兼顧。說是城市,其實就是由幾座政府出資建成的居民樓組成的城鎮(zhèn)。
直到5月11日接到報警,有人說順治路花園入口處躺著一名男子,身上有濃重酒氣。看來要出去“撿尸”,同事張揚和陸建華處理打架糾紛尚未歸來,我申請和另一位同事王鵬出外警。
開車到目的地,往路邊一走,沖天的酒氣熏得我直后退。我上前去拍這個胖男人的臉,想叫醒他:“帥哥,醒醒,你怎么在這睡啊,你家在哪?。俊边@個胖男人蠕動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睜眼,看見我后,笑的咧出一排黃牙。
見他大舌頭的也說不出具體的話,我就轉臉看向圍在周邊的人,問有沒有見過他的,認識他的,畢竟就那么幾處住所,地方說大也不大。
見周圍的人沒有認識的,我便想接著問地上的胖男人。剛一低頭,就對上那個男人渾濁的雙眼,他直直地盯著我。
周圍霓虹的燈光折射進他的眼里,照的他雙眼反光。他就這么看著我,我突然覺得這不像是正常的目光。和我一起來的同事王鵬不知道為什么直接踹了他一腳,語氣十分的嚴肅:“你叫什么!住哪!”
那個胖男人被唬的一愣,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搖晃的站穩(wěn)磕巴的說什么住在順治路的麗景花園,什么3棟401。本來是想送他回家,但是他搖手堅稱自己已經清醒,然后徑自踉蹌著離開。
回到派出所里,直覺告訴我事有蹊蹺。這幾年的刑警生涯,我見過太多種目光,有的是兇光畢露打算魚死網破,有的死氣沉沉,基本喪失生的希望。
鑒定一個人的目光,已經成為了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我問王鵬有沒有感覺那個男人在隱瞞什么,王鵬低頭整理那幾張白紙,告訴我不要在意這些小事,醉酒的人屢見不鮮。
望著單位宿舍的白墻,我遲遲無法入睡。第二天派出所依舊很忙,下午加完班已經到了八點,夜幕降臨,我決定去麗景花園小區(qū)3棟401看看。
這是我到單位以來第一次到居民區(qū),派出所的文職工作繁雜已經讓我無法抽身。遠遠地,我看見每棟樓都閃著一星一星的光點。身邊的行人匆匆,都不講話,只是一味地趕路。進入電梯上到4樓,剛進入樓道,正對著我的人家門口赫然出現了我自己的臉。
2
那是一面鏡子。
從樓道一眼望過去,家家戶戶,無一例外,門口都掛上了鏡子。行走在寂靜的樓道中,我的身影被折射在各式各樣的鏡子中,仿佛出現了很多分身,又好像進入到了不同的二維空間。
風穿過樓道,我突然有些冷。在樓道的盡頭找到了401號,我敲響了門,門的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悶悶地說“誰呀?”
我回答:“您好,章江派出所民警,來做后續(xù)回訪的。
門開了個小縫,我看到了一個比較高挑的男人身形,出乎意料,這不是昨天那個醉酒人。于是我給他出示了警官證,接著繼續(xù)詢問:“你家里還有別人住嗎?”
男人搖搖頭,表示自己是獨居。我知道,昨天的醉酒男人說了謊。但我并沒有和眼前這個人過多談及,只是說明我是來隨機調查這里的治安,物業(yè)問題等。
男人慢慢放松下來,和我說現在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就這么閑談了兩句,我感謝他對我工作的配合并告別。
出了樓道口,走出去幾米。我望向一座座的樓,終于看清楚那一閃閃的光是什么,那是一整棟樓的鏡子。很想問那個住戶掛鏡子是不是傳統(tǒng),但考慮原住民可能會有忌諱,于是將問題悶在了肚子里。
傳聞說在門和窗戶上懸掛鏡子是為了擋煞,可以將它理解為求吉避兇。在中午吃午飯的時候,我和同事聊天談及鏡子,他們打著哈哈,給出的解釋是,大家對衣冠整齊追求比較高。
我當然更傾向于擋煞,想來如果大眾接受度如此之高,也沒必要謂為奇談。只是那個男人,成為了我心中的一個疑問。
日子在一天天的過著,5月20日章江派出所迎來另一位女民警劉小雨。她一來就接替我做了所里一枝花,男同事們紛紛圍著她獻殷勤。我有一點嫉妒,小姑娘一看就年紀不大,也許就剛剛警校畢業(yè),來這里服務基層積累經驗。誰不羨慕青蔥歲月,而我已經被生活打磨掉了活力。
劉小雨當然喜歡粘著我這個女同事,我們倆聊得還算投機。她逐漸替我分擔了繁雜的文職工作,我出外警的次數陡然增多。
6月中旬,派出所固定進山村巡查走訪,我也在行動名單中。這次的山村之行,我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3
派出所的車顛簸的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車窗外青山連綿不絕,有的地方還有些禿。等到七八月多雨時節(jié),整座山就會更加富有生機,所有的樹木都會長高并枝繁葉茂。
“走訪要趁早,到7月那時候我的天那個雨下的,完全不能開車?!彼L帶頭和我們閑聊。我靜靜的聽著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被這七扭八拐的路和劇烈搖晃的車弄得有點惡心。
終于,到山村了。這個小村落是一個自稱是少數民族,佘族的聚居地,房屋至今還用的是原始的木質結構。我對這個山村的初始印象還算不錯,村民們都在各家房屋的門前看著到來的派出所民警們,我敏感的覺察到有不少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胖身影,是那天喝醉酒的撒謊男人,他居然是這個村的村民。
派出所一共來了四個人,分為了兩組分別進行走訪工作。和我一起的同事是大大咧咧的張揚,我們一起走訪了三十多戶,包括那個胖男人的家。到他家走訪時,我話還沒問出口,他趁著張揚和其他人聊天的空當,迫切詢問我的個人聯系方式。他說,派出所有事瞞著我,他自己和其他村民都受到了不公對待,想私下和我談談。
我將信將疑,最后還是給了他我的號碼。走訪工作結束,一行人驅車返回派出所,我并沒有和其他同事提起這件事。那個男人也沒有第一時間聯系我,事情暫且擱置。
雨季慢慢到來,蚊蟲像瘋了一樣到處飛舞,耗子蟑螂之類的也接連出沒。小雨好幾次被嚇得直跳腳,山野地就是比大城市物種豐富,如果她受不了,我可以友情提供獨家驅蟲藥劑,保證一絕。但是小姑娘直言聞不慣這類藥品的氣味,于是作罷。
7月2日星期天中午,我接到了那個男人的電話。他言辭懇切,希望我獨自下村一趟,“同志你那天也看到了,那個男民警態(tài)度多么粗魯。他們都不是好人,來了就會對我非打即罵”。我猶豫了良久,還是拒絕了。
但第二通電話隨即打了過來,這次電話那邊的男人聲淚俱下,可能聽我默不作聲,一個嗓音沙啞的女人接替了他,低聲哭泣,聽得我于心不忍,于是便同意了。
下午兩點左右,我開著自己的大眾車到達了佘族村。這次并不是在男人的家里,我被引領著向村莊深處走去。有個老太太站在一座老舊的木屋前,整張臉溝壑分明,宛若干枯老死的樹皮。干瘦的身軀包裹在一層層黑色麻布之間,但她的頭巾卻是鮮艷的明黃、湖藍和正紅交錯,上面還繡著花紋,一直垂墜到腰間。
她看見我就咧開嘴笑,我看見她的牙根已經是黑黃的焦色,一個個牙齒變得尖而細長的,有些讓人感到不適。她讓我進屋坐下,倒了兩杯熱茶,具體情況她來給我解釋。
“你是我們村新的希望啊,”她操著嘶啞的聲音慢慢的說著?!澳切┤俗屛覀儧]法活了,幸虧你來了。”
天氣有些陰冷,熱茶緩解了僵冷的身軀。我陪著老太太聊,多數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為了讓他們搬出大山,派出所編謊話說大雨引發(fā)泥石流淹沒村子之類的。我心想那是真的在為你們考慮,古板保守的老人是需要長期做工作的,我沒有反駁,接著聽她敘述。
話鋒一轉,她問道:“就你一個女民警嘛,有沒有新的小姑娘?”我說:“有?!崩咸坜垲^巾,渾濁眼睛突然亮了幾分:“還是女孩子好,我就想村里多有幾個女娃娃?!蔽掖穑骸半m然重男輕女不好,但是重女輕男也不可取,平衡才能更好的發(fā)展?!?/p>
聽完我的觀點老太太愣了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緊接著我感覺天旋地轉,腦袋在不受控制的歪向一邊,朦朧之中,我聽見她說,“睡吧,會有好的回報……”。所有的聲音和畫面都離我而去,有生以來第一次斷片。
不知多久,我清醒了過來,依舊在這個木屋的床上,那個老太太和胖男人神色復雜的看著我,他們的目光中摻雜著一絲,鄙夷?不就是睡著了嗎,為啥那么看著我,讓人感覺很奇怪。
下午五點左右我開車回到了宿舍,像是跑了一次馬拉松全身都很酸痛,換好衣服直接在宿舍睡了個昏天黑地。此時的我并不清楚,無意間的對話,會把劉小雨推進危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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