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一年多,吳云的老婆王娟生下了一個兒子。
當(dāng)消息傳回村子,村里的人都說,吳云上輩子肯定是救過玉皇大帝,才讓他這輩子還能生個帶把、有屁眼的孩子。
吳云,我們村的頭號流氓,十里八村的禍害頭子。
連光腚的孩子都知道,吳云天天頂著一張招蜂引蝶的臉,四處閑逛,不務(wù)正業(yè),是個名副其實(shí)的地痞流氓。打從他四五歲,開始撩女生裙子時,我爸媽就天天哀嘆,和這樣的人做鄰居,出門都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在我哥結(jié)婚那年,我們?nèi)揖蛷氐装岬搅诵路孔樱鷧窃萍覐氐讋澢辶私缦蕖?/p>
他打小就有小偷小摸的習(xí)慣,村里的人家,都被他偷過。據(jù)我媽說,她當(dāng)年辛辛苦苦攢的20顆土雞蛋,本來要給親戚家兒媳婦坐月子的,結(jié)果都被吳云偷走了,一顆都沒給她剩。
時過多年,我媽說起這事還氣得牙根癢:
「這王八蛋,可狠了,那時候雞蛋多珍貴啊,他一顆都沒給我留,虧我小時候還抱過他!呸!」
從小到大,我爸我媽除了教育我和我哥好好學(xué)習(xí)以外,還經(jīng)常教育我們,尤其我哥,打死不能和吳云玩,要是被發(fā)現(xiàn),就被打死。
所以我和我哥都躲著他走,生怕被誰發(fā)現(xiàn)回家告狀,挨我爸的鞋底子。
浪蕩到了24歲,吳云的爹媽突然著急了,到處托媒人說媒。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他們家還挑三揀四,要求必須是書香門第家的女兒,還得是黃花大閨女,據(jù)說最愛錢的媒婆,也差點(diǎn)沒把鼻子氣歪了。
吳云的媽叫陳三花,也是世間罕有的潑婦,她天天在媒婆家哭喪,媒婆實(shí)在受不了這樣的死纏爛打,就提議說從外地給吳云找一個。
陳三花起初死活不愿意,說外地的女人饞懶不干活,結(jié)果被媒婆一頓罵:
「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們家吳云是個什么東西,還有臉嫌人家不干活?」
陳三花這才松了口。
沒多久,這個外地媳婦就來了,她就是王娟。
吳云家辦喜事沒吹沒打,連個喜字都沒貼,就把王娟「娶」進(jìn)了門。
王娟是個南方姑娘,長得瘦瘦小小,看著有點(diǎn)像營養(yǎng)不良。眉眼很淡,說話極小聲。要不是那一頭長發(fā)甩在屁股后頭,還真不好讓人記住。
村里人都唉聲嘆氣,一個好姑娘就這么被糟蹋了,都對王娟充滿了憐憫,就好像自己家閨女跳進(jìn)了火坑一樣。
我媽對這個王娟,分外關(guān)注,因?yàn)樗彩菐装倮锏匾酝饧捱^來的,雖算不得外地人,但在我們村,也沒什么仰仗。
村子就那么大,出門總能大概率遇上。一來二去,倆人就熟悉了。
每次我從縣里的高中回家,我媽就給我念叨,說王娟是個好女人,可惜命苦。還總借著這事囑咐我,以后結(jié)婚找對象,千萬得看清人!
關(guān)于王娟的種種遭遇,我聽的最多的,是吳云對王娟的家暴。
據(jù)住在他家附近的鄰居說,自打王娟進(jìn)了門,幾乎每天都能從他們家傳出女人的慘叫聲,還有吳云和他媽的唾罵聲。
每次王娟出門都是低著頭走,用她那頭長發(fā)遮著臉,跟任何人都不來往,當(dāng)然也是因?yàn)闆]人愿意和吳云家扯上關(guān)系。
我媽和王娟走得近,主要是我媽主動搭茬,我估計(jì),只有我媽見過王娟臉上的傷。
聽我媽說,王娟懷孕6個月的時候,因?yàn)殛惾ǖ囊痪涮魮?,被吳云一個大嘴巴扇倒在地,腦袋磕在桌角上。
也許是那天的叫聲太慘,鄰居們實(shí)在是聽不下去了,怕出人命,就跑到吳云家探探情況。
進(jìn)門的鄰居看見的,是挺著大肚子暈死在地上的王娟,血順著她的臉流了一地。還有滿嘴酒氣,插著腰喘著粗氣的吳云,以及他那個還在罵罵咧咧的媽。
鄰居們七手八腳的把王娟扶起來,打電話的打電話,救人的救人。吳云和他媽,就像看熱鬧一樣,不但不參與,還在一邊演戲。
估計(jì)吳云家從來沒去過那么多人,所以陳三花那天罵的最痛快,像唱戲有了觀眾一樣的亢奮。
「這小娘們,敢跟老娘叫板,打死她都活該!我就讓她給我打盆洗腳水,她跟我說肚子疼,哎呦喂~這可真是娶了個娘娘,千金之體,動不得碰不得,罵她兩句,還跟我甩臉子。我看她就是冒賤筋,欠收拾!還好我們家云來降的住她,給我撐腰,不然我真是要被她氣死了呀~」
說到這,她居然坐在地上哭起來,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我這苦命的人啊~娶了這么個外地小妖精進(jìn)門,我這怎么伺候都不對啊,哎呦~我這命真苦?。∥艺媸莿e活啦!」
看著他媽在地上哭喪,吳云半躺在椅子上,想起來拉他媽,都起不來了,酒勁上頭,他像一攤爛泥一樣的粘在凳子上,倆大眼等著他媽,嘴里罵罵咧咧:
「媽,你...你別哭喪了,有你兒子呢,我給你撐腰,她要是不聽話,我天天...天天打她,直到把她打服了!」
只見陳三花騰的從地上站起來,跑到吳云身邊,抱著他的大腦袋說:
「兒啊,娘這后半輩子可就指望你啦!」
娘倆抱著頭在那痛哭流涕,好像他們才是今晚被打暈的那個人。
屋子里的鄰居就像看猴戲一樣,看著他們在那表演。
有人實(shí)在是看不下去,扭頭出去外面蹲著,小聲嘀咕:
「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真不怕天打雷劈!」
120來了,鄰居們七手八腳地把王娟抬上救護(hù)車,大夫說,去醫(yī)院得跟著家屬,鄰居們又齊刷刷的看向吳云一家。
現(xiàn)在唯一清醒的,就是吳云的爸了,打從鄰居們來,他就一直在旁邊座位上剔牙,關(guān)于眼前發(fā)生的這些,他好像都沒看見一樣。
眼瞅著這一家子都不想去醫(yī)院,老輩的張爺爺站出來說話了,
「長生啊,你難不成真想鬧出人命嗎?」
吳云的爹叫吳長生,村里人都管他叫「蔫巴壞」。這個人沒什么出息,被陳三花欺負(fù)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對別人的事,從來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看熱鬧。
「蔫巴壞」的由來,是他和吳云的媽在房頂曬糧食,兩口子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吵起來,陳三花嘴里不干不凈,罵罵咧咧。吳長生沒還嘴,躲避似的走到陳三花旁邊,陳三花以為老家伙要攻擊自己,想都沒想往后退了一步,就這樣,陳三花仰面掉了下去。
當(dāng)時農(nóng)村的房子不高,但是離地面也有四米了,這一“失足”,無異于殺人!
「?。。。 挂宦晳K叫。
除了掉下房去的陳三花,其他在房頂干活的鄰居們,也都跟著嚇得大叫一聲。
當(dāng)所有人都以為陳三花摔死了的時候,就聽見房子旁邊的草垛里,傳出陳三花的罵聲,「吳長生,你他娘的想害死老娘嗎?」緊跟著,陳三花從草垛里鉆出來,頂著一腦袋草根嗚嗚的哭,狼狽不堪。
原來吳長生早就算計(jì)好了,陳三花摔不死,但是會被嚇個半死。
所以,人們就給吳長生取了個外號,叫「蔫巴壞」,表面沒什么破壞性,實(shí)際上一肚子壞水,打那以后,再也沒人敢跟他們家共事。
聽老人說話了,吳長生才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說,
「那我就走一趟吧,總不能死在我家里! 」
張爺爺氣的差點(diǎn)沒背過氣去,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救護(hù)車一來,這事沸沸揚(yáng)揚(yáng)地傳遍了整個村子。
那天夜里,我媽沒睡著覺,她生怕王娟挺不過來。
當(dāng)村里人都以為王娟不行了的時候,第二天中午,王娟就被拉了回來。據(jù)說是吳長生怕花錢,王娟剛睜開眼就給她辦了出院手續(xù)。
我媽不顧我爸的反對,拎著我家所有的雞蛋和一袋白糖,第一時間跑到了吳云家看情況,她說當(dāng)她看見王娟的時候,想拿刀把那一家人都捅死。
大冷的天,王娟被放到炕上,連個被子都沒人給蓋,腦袋上包著繃帶,臉色煞白。炕和王娟的手一樣,冰的嚇人。
我媽顧不上陳三花的冷嘲熱諷,到院子里抱柴火,點(diǎn)火起灶,燒水又燒炕。
當(dāng)她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湯遞到王娟嘴邊的時候,王娟的眼淚順著臉流了下來,她緊緊的抓著我媽的手,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嘴里一直喊著:
「嬸子...嬸子...」
「喝吧孩子,喝吧,有嬸子呢?!?/p>
我媽一邊哭,一邊摸著王娟的頭發(fā),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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