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奸臣之女,穿越過來已經(jīng)十七年了,沒錯,我是胎穿。
當朝皇帝覺得我爹位高權(quán)重,說的話比他當皇帝說的話還管用,心理嚴重失衡,于是大手一揮,將我許婚給他的第十八個兒子。
當今圣上的兒子實在是太多,這第十八個兒子,既無母族勢力可恃,又不得圣心。而今雖已及冠,卻還未得封號。
而皇帝老兒壓根就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就著急操持我倆的婚事,不過是借機羞辱我爹罷了。
也得虧我那個奸臣爹“心胸寬廣,氣度非凡”,非但不與皇帝一般見識,還贊賞皇帝此舉甚好。
但其實吧,我爹早就嫌我整日在府中好吃懶做,不務(wù)正業(yè),每每望著我揮霍他在外斂來的錢財時,常痛心疾首道
「這可都是我頂著奸臣之名,冒著殺身之禍才積攢起來的家底,遲早都得被你給嚯嚯完了?!?br/>我不理,兀自欣賞著成衣閣送來的新樣式。
我爹怒極「想我堂堂一代權(quán)臣,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胸無大志的不孝女呢?我“一世英名”全毀在你身上,趕明兒我就把你給嫁出去,聘禮我都不要了!」
我「……」
而今皇帝賜婚可不正賜到他心坎上去了嘛,替他解決了一大麻煩,他如何能不高興。
我倒是無所謂,畢竟在哪花錢不是花錢,離了我爹的嘮叨,我還樂得輕松自在。
大婚當日,臨別之際,我爹終歸還是有些舍不得我的,他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道「兒啊,你畢竟是爹生的,我聽聞那小皇子還有個心上人,你多少學著我點,得不到人,就把那皇子府攪得翻天覆地」
我一臉嚴肅地回應,「爹,我是我娘生的。」
我爹立馬黑著臉把我往馬車里塞。
我的侍女芝芝,費盡心思才打聽到我這未來夫君僅有的傳言
「小姐,聽說這十八皇子為人溫文而雅,對待所有人都謙和有禮呢,小姐嫁過去必定不會受了委屈!」
但此刻,我端坐在床上,望著對面身著喜服的男子,突然覺的芝芝口中的所有人,好像也許大概并不包括我。
「沈家七七,想必你也知道了,我有喜歡的人,如若不是父皇逼我娶你,今日在我身側(cè)之人就該是她!」
男人微冷的語氣中,似乎還帶了些不滿。
我回過神來,并未急著答話,卻在心里暗自嘀咕著,說得就好像我想嫁給你一樣,我還不是被逼的,就你委屈,我不委屈唄。
眼看著對面的男人臉越來越黑,我忙正色道,「我還不知夫君姓甚名甚,可有表字?」
話音剛落,木門“怦”的一聲被人打開,我看著男人怒氣沖沖的背影,只覺得有些莫名,還不是他太不受寵了,芝芝到處打聽,結(jié)果連個名諱都沒查到,如今我虛心請教,他發(fā)的哪門子脾氣?
至于他那心上人嘛,我多少也知道點,蘇尚書家的庶女,為人嬌嬌弱弱,芝芝如是形容「靜如姣花照水,動似弱柳扶風」,真真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子。
就是說,兩個不受寵的人湊到一起,互相慰藉,報團取暖,能不擦出愛情的火花嘛!
我爹也給我八卦過,男主為了拒婚,竟差一點就擅闖御書房,想下跪請求皇上收回圣諭。
咳,都說了是差一點,誰讓男主喜著黑衣,那些侍衛(wèi)太監(jiān)們也不認識他,他還在傍晚之際擅闖,就這么的被當成了刺客抓起來,次日才被他府里的人領(lǐng)回去,
事先聲明,我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2
接連幾日,我都未曾在府里見過他,只聽說他白日都往尚書府跑,我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他去私會他的小青梅了。
回門那日,他也未曾出現(xiàn),只說派他的心腹陸景護送我回去,他敢給,我也不敢要啊,到時候不得被全京城笑話死,我還不如不回去。反正我和我爹都不在乎,我懶的再跑一趟,我爹則是忙著當奸臣,沒空理我。
又過了幾日,宮里來人了,差我去皇后宮中一敘,皇后是我爹的親妹妹,我的親姑母,她與我爹沆瀣一氣,立志要成為禍國殃民的妖后。
一進坤寧宮,我便毫無形象的抱住皇后的大腿,向她撒嬌「姑母~,快讓我抱抱,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七丫頭,都嫁人了,還這么沒規(guī)矩!」皇后順手給了我一個大比兜。
我捂著通紅的一邊臉,雙眸蓄滿淚水,語氣中帶著三分弱小,三分無助,四分委屈,「嗚嗚嗚,姑母壞壞,人家只是太想姑母啦,才……」
就……挺突然的,我另一邊臉也成功的腫了。
皇后端坐在鳳位上,一邊活動著剛剛用力的手腕,一邊開口道「聽說祁珩那小子欺侮你?」
我難掩激動「原來他叫祁珩,可算被我給扒到了!」
皇后「……」
趕在皇后發(fā)火前,我又連忙補充「欺侮也算不上吧,我也不喜歡他,姑母要是心疼我,不如就下一道懿旨,封那尚書府的庶女為祁珩的側(cè)妃,如此,我也好明正言順的教訓她?!?br/>依據(jù)我多年看小說的經(jīng)驗,男女主遲早是要在一起的,那我還不如讓男主承我這份恩情,讓他知道至少我和他在明面上是同一戰(zhàn)線的。
我好說歹說,皇后才勉強同意我的請求,拿到懿旨的那一刻,我都要被自己感動哭了,我哪是什么惡毒女配,我這妥妥的助攻小能手??!
次日,皇子府內(nèi),我躺在搖椅上盯著話本看的津津有味,芝芝正把剝好的葡萄往我嘴邊送,就聽到祁珩帶有略微怒氣的聲音,緊接著,我的話本子就被搶走了。
「沈七七,你在耍什么把戲,你會那么好心讓綰綰嫁給我?」
我心疼的看著被祁珩粗暴的攥在手里的話本子,覺得心在滴血,那可是孤品,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的,花了我爹好多銀子呢。
我抬頭,一臉不爽「殿下今日倒是得空,能賞臉來我的院子。我還當是為了什么呢?殿下的心思我是越發(fā)捉摸不透了,你沒娶到蘇小姐,說是我的錯,現(xiàn)在我讓她進府了,敢情還是我的錯?」
祁珩被我吼的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那你為何要幫我?」
「為何不幫?你我之間并無感情,蘇綰又與我沒有直接的利害關(guān)系,只要不牽扯到我,我不介意做多做一件好事,為自己積德?!刮译S口應付著。
祁珩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從我臉上找尋些破綻,他顯然不信,但又找不出理由。過了半晌只得憤憤道
「最好如此,但若是讓我發(fā)現(xiàn)你對綰綰不利,你在皇子府的日子想必不會那么好過?!?br/>說完還不等我回懟他,他就抬腿離開了。
這一刻,我忽然好想穿回去,抽自己兩大嘴巴子,我以前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喜歡這種霸總式的男主,還是那種只對女主一個人好,對別人都是愛答不理的男主。
現(xiàn)在我成了惡毒女配,才知道這種男主到底有多討厭,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患有被害妄想癥啊。
3
祁珩速度很快,不過兩日,蘇綰便入府成了側(cè)妃,般進祁珩住處旁的瑾蘭苑,至此我被迫日日看他們花式秀恩愛。
蘇綰入府第一日:
自成為皇子妃以來,沒了我爹的呵斥,我?guī)缀跆焯炜s在院子里,吃了睡,睡了吃,躺在搖椅上醉生夢死。
這一天,看著被我撐破的衣服,以及芝芝難以言喻的表情,我痛定思痛,決定鍛煉。
好巧不巧,在我繞著花園跑了幾圈之后,我碰到了蘇綰。
「妾見過皇子妃」她顯然也看見我了,慌亂的給我行了個禮。
看著秋風中,她那單薄的身板搖搖晃晃,我甚至懷疑不用人推,她自己就能倒下去,但到時候麻煩的還是我,想到這,我忙上前扶她起來,「蘇側(cè)妃不必多禮。」
隨即,我又覺得回的有些生硬,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客套問道,「蘇側(cè)妃這是要去哪?去給殿下送點心嗎?」
她臉唰地一下就紅了,飛快的點了一下頭,聲音小小的,「嗯,我在府中無事可做,便想著做些糕點來打發(fā)時間」
說完,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馬上又垂下頭,似乎有些糾結(jié),「姐姐要嘗一些嗎?」
按道理,她還是我名義上的情敵,我應該非常有骨氣的拒絕她,可是,那可是糕點誒,誰能拒絕得了啊?而且她叫我姐姐誒,更不能拒絕了。
「那就多謝蘇側(cè)妃了」說罷,我豪不客氣地伸手從食盒里拿了幾塊。
不得不說,蘇綰的手藝是真好啊,我滿意地發(fā)出了一聲喟嘆,不禁感慨怎么有人可以把糕點做的這么好吃,難怪祁珩以前天天往她府上跑,要我是他,早就把女主給娶回來了。
「姐姐若是不嫌棄,這一盒都給姐姐了,我再重新做一盒給殿下便是了?!?br/>蘇綰那雙好看的鹿眼一下子就亮起來了,全然沒了之前的惶恐。
我再次感嘆,人美心善嘴還甜,就連手藝都這么棒,簡直是小說女主標桿啊!
「不了,多謝蘇側(cè)妃的好意,但吃多了只怕會積食,陛下最近賞賜了一些上好的茶葉,待會叫人拿些給蘇側(cè)妃,時辰不早了,蘇側(cè)妃快些去尋殿下吧?!?br/>我言不由衷地催促著她離開,倒不是我有多高尚,只是我轉(zhuǎn)念一想,我要是真全吃了,祁珩指不定給我安個強取豪奪的帽子,再來找我麻煩,那才是得不償失。
好在蘇綰也沒有再與我推諉,向我行了個端莊的禮后,就離開了。
蘇綰入府第二日:
我閑來無事,故帶上芝芝去湖邊喂魚。
離湖邊還有三丈遠,就看到湖邊涼亭里男女主正在互喂糕點,接著,似是女主唇邊沾上了點心屑,男主就用手指輕輕擦拭女主的嘴唇,然后,情到濃處,光天化日之下,他們親在了一起。
我看的熱血沸騰,芝芝看的滿臉通紅,直把我往回拽。
我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魚糧,又最后看了眼涼亭里的兩人,只覺得湖里的魚應該被狗糧喂飽了,這才戀戀不舍的跟著芝芝回去。
蘇綰入府第三日:
之前我嫌皇子府無趣,便差人在府里搭了個秋千,我想著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寵幸它了,于是趁著陽光正好,拉著芝芝去看看它。
要我說,皇子府真的很小,我又又又碰到了他們。
桃花樹下,落英繽紛,男主似謫仙下凡,盤膝端坐,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觸琴弦,空靈之音不絕于耳;
女主如玄女攬月,清顏白衫,揮動長袖輕翻于天地之間,而我的秋千孤零零的在風中輕輕晃蕩,
總結(jié),今天又是被芝芝拽回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三年,男女主堅持在皇子府內(nèi)的各個角落撒狗糧,我和芝芝天天被迫消化這些狗糧,但我們也算“相安無事”——至少我沒琢磨著怎么上位,他們也沒想著怎么對付我。
4
但是,祁珩倒是成功上位了。在我進皇子府第四年伊始,我,堂堂一個十八線的皇子妃,一朝飛黃騰達,竟然坐上了我姑母的鳳位,一整個被祁珩帶飛的節(jié)奏!
坤寧宮,亮堂堂的室內(nèi),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堆人。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朕唯六宮贊化,愛資婦職之修。今有沈氏,一品丞相之女,性秉溫莊,度嫻禮法,柔嘉表范,宜教于六宮,茲冊封為皇后,另有蘇氏,德蘊溫柔,惠心蘭質(zhì),茲冊封為正一品貴妃,為三妃之首,封號昭,欽此」
宣職的總管太監(jiān)一讀完,就上前,躬著身子,滿臉堆笑的討好道
「奴才恭賀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兩位娘娘莫跪壞了身子,快起來接旨吧?!?br/>我與蘇綰這才被婢女攙扶著起來,我瞥了芝芝一眼,示意她去拿些打賞。
「李總管是陛下身邊的紅人,往后本宮與昭貴妃還得多多仰仗李總管才是!」
李總管不動聲色的收了銀子,臉上神情未變
「娘娘真真是折煞奴才了,皇后您乃六宮之主,國丈爺又官居一品,昭貴妃又是個有福氣的,要說仰仗,也得是奴才仰仗二位娘娘才是!奴才得回去復命了,就不繼續(xù)叨嘮娘娘了?!?br/>他與一眾人向我與蘇綰行過禮后,就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翊坤宮。隨后,蘇綰也回了昭陽殿。
而我仍站在原地,心下了然,到底是待在新皇身邊的人,李總管那番話看似奉承我,實則是在敲打我,我如今已然貴為皇后,而我的身后是整個丞相府,我爹本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xiàn)在又多了一層國丈爺?shù)纳矸?,位高?quán)重,難免會引得皇帝猜忌。
再者,祁珩如何能從一個毫不受寵的皇子,一躍成為皇帝,沒人比我更清楚,他作為本書男主,前期一直韜光養(yǎng)晦,忍辱負重,本就擁有男主光環(huán),再加上我爹的支持,才能成功逼宮,登上這至尊之位。
我跟我爹生活了十幾年,我很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奸臣,沒有苦衷,天性使然。
他爭權(quán)奪利,不是為了坐上那個位子,而是想看世人為了它,自相殘殺,手刃至親的模樣,他喜歡顛覆朝代,掌控一切的感覺。他既對先皇如此,又怎會放過祁珩?
但祁珩不是先皇,他有野心,也有能力,縱使我爹助他成為皇帝,但一山不容二虎,他對我爹下手,只是時間問題,屆時,我又該如何自處?
殿內(nèi)爐火燒的那樣旺,我依然覺得很冷,我緊了緊披風,摒棄腦子里的想法,吩咐芝芝去拿些熱食過來,驅(qū)驅(qū)寒。美食入口的那一刻,我悟了,人生在世,還是及時行樂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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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綰成為貴妃不過一月有余,就有了身子,消息傳來時,我正在太后宮里聽訓,太后,也就是我的姑母,自先皇駕崩后,她便知此生再無望成為妖后,于是就想將她的夢想強加給我,可我不想折騰那么多,只想著老老實實的在后宮當個擺設(shè)就好。
因此,當她聽聞蘇綰有喜時,又少不了一頓數(shù)落我「七丫頭啊,當初你說要處置她,我才應了你,將她賜給了皇帝,如今倒好,你這肚子里還沒動靜,那庶女就先有了,一旦她誕下皇子,勢必動搖你的后位啊,你這真真是養(yǎng)虎為患啊!」
我打著哈哈,含糊道「母后教訓的是,母后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br/>太后似是不滿我的回應,蹙著眉道「你身為皇后,雖本該執(zhí)掌中饋,管理六宮,但七丫頭,你是哀家的親侄女,應該站在哀家這邊,要什么賢良淑德的名號,依我看,把這后宮攪得越不太平才好呢」
我端坐在下位,微垂著頭,面色恭敬,只嘴角狠狠抽搐了下,太后與我爹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這語氣,這志向,這愛好,簡直如出一轍。
聽了這么久的訓,她不累,我還累呢,我現(xiàn)在只想早點回宮睡覺,于是討好道
「兒媳謹遵母后教誨,讓母后費心,是我的不是,我瞧著,母后該是累了,我陪著母后去歇息罷。」
太后稍顯無奈,卻只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自去忙吧,哀家讓張嬤嬤陪著就好了?!?br/>得了準許,我行了禮就腳步歡快的往外走,恨不得一步做三步走。
行至坤寧宮時,我忽又改道去了昭陽殿,不管怎樣,貴妃有孕,我這個做皇后的還是得去看看,這才叫外人在禮數(shù)上挑不出錯處。
我跨進昭陽殿時,蘇綰正在和婢女們說笑,看見我來了,正欲行禮,被我攔下了「昭貴妃不必多禮了,你如今懷有龍嗣,要更加謹慎的才好,以后再見我時,也不必再行那些虛禮了」
入府三年,她的性子越發(fā)活潑了,聽了我的話,有些好笑道「娘娘憐惜我,是我的福分,但我如今還沒顯懷呢,行個禮不礙事的」
她是不礙事,可若她真出了什么事,最后遭殃的還是我,我在心底早就問候了祁珩十八代祖宗,最后還是得笑著回她,「話雖如此,小心謹慎些總不會有錯,本宮剛從太后宮里出來,也沒來得及帶些補品和茶葉,待會吩咐人給送過來?!?br/>她是皇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補品自然會跟不要錢似的往這送,我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天色漸濃,芝芝催我回去用膳了,我才起身離開,臨走前,還順走了一盒糕點。
我是真的沒想到,祁珩會到坤寧宮來,不然打死我,我也得留在蘇綰那。
看見門外的李公公,我下意識就想開溜,被李公公一把叫住,逃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在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shè)后,我硬著頭皮進去了。
室內(nèi)紅燭高照,一片燈火通明,隱約的馨香在四壁間幽幽飄蕩,溫煦彌漫,令人生出慵懶倦怠之意?;实坌笨吭陂缴?,手中還拿著一本書,知道我來了,卻連眼皮都未掀一下。
我走進了些,眼皮狠狠跳了下,祁珩手中拿的可不是什么兵書、史書,而是我珍藏的話本子,我攥緊了手指,復又松開,轉(zhuǎn)身朝著另一頭的案幾走去,吩咐芝芝傳些膳食,不吃點東西,我可沒精力去應付他。
吃了一小會,我忍不住了,有他在,我這頓飯別想吃得安生,還是早早打發(fā)的好。遂開口道「陛下特意來一趟,總不會是來看我的話本子的吧」
他這才舍了我的話本子,抬手拿起手邊的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過了半晌才應我,「選秀的日子應是快到了吧?!?br/>我一愣,一時猜不準他是何意,按理說,他那么寵愛蘇綰,推了選秀也不是不可。我斟酌了一下措詞,中規(guī)中矩回道,「等過了冬,開春沒幾日便是了。」
我話一說完,卻見他下了塌,在我對面坐下,神色凝重「英國公,齊將軍還有丞相等人,都是助朕登基的功臣,朕給再多的賞賜,怕是也滿足不了他們,因著你是皇后,丞相倒是沒什么不滿,朝中其他重臣可就有了怨言,朕如今剛登基,根基未穩(wěn),朝堂之上還需要他們」
我挑了挑眉,話說得這么直白,我要是再聽不懂,可不就成了傻子嘛,我夾了一筷子菜,慢條斯理道,「皇上這算盤打的真是好,怕昭貴妃傷心,就讓我來當這個惡人么?」
「綰綰有了身子,若傷心過度恐會動了胎氣,這事還得麻煩皇后了?!顾穆曇魝鱽?,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你是皇上,我還能違抗你不成,陛下放心,選秀那幾日,我會抓緊的,到時候就推到我身上來好了,必不會讓昭貴妃怪罪你的。天色有些晚了,陛下去看看貴妃吧,莫要讓她多想?!刮医K究還是答應了他,這萬惡的封建王朝啊。
他原也不想在我這多留,因此道了謝就走了,我也舒了一口氣,終于能好好的吃上晚膳了。
選秀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雖然早已定好了人選,但總還是得走走過場,幾天下來,我累得腰酸背痛,也不見見有什么賞賜,反觀祁珩那個當事人什么也沒做,卻既得了江山,又有了美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選秀過后,后宮妃位已滿,貴嬪、答應、常在也封了一大堆,原先冷冷清清的后宮,一下就變得嘰嘰喳喳起來了,一天天地,吵得我腦瓜子疼。
祁珩為了討昭貴妃的歡心,日日宿在昭陽殿,從未踏進其他妃嬪的宮門,倒真是營造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把自己從選秀中摘得干干凈凈。
蘇綰果然不疑有他,只道是我為了皇室子嗣考慮,違背祁珩的意愿,強行選秀。
而我則成了京城那些說書人口中棒打鴛鴦的惡毒皇后,就連蘇綰待我也不像往日那般親近了,多了幾分戒備,但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有些可惜,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蘇綰做的糕點了?,F(xiàn)在想想,有些后悔,當初應該從蘇綰那多順走幾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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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登基兩年后,西北王世子季小將軍大勝匈奴,安定北境。消息傳來,龍顏大悅,故在未央宮設(shè)宴迎接將軍凱旋。
宮宴辦得極其盛大,絲竹之聲不絕于耳,琉璃桌上金樽清酒,美味珍饈數(shù)不勝數(shù),席間熱鬧非凡,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人都在巴結(jié)當朝新貴季小將軍,根本無心吃席。而我向來不喜歡吵鬧,宴會進行到一半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出去了。
宮宴上我喝了不少酒,意識原有些混沌,一出未央宮,涼風襲來,吹得我酒醒了大半。剛好坤寧宮還有一段距離,我也不著急,揮手遣退了宮人,只留下了芝芝陪我慢慢悠悠的在回宮的路上晃蕩。
這一路上宮人甚少,大抵是因為宮中設(shè)宴,他們都去未央宮伺候討賞去了,這樣也好,不用看著他們一個個的向我行禮,我能更自在一些,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經(jīng)過拐角處時,前方陰暗處赫然站著一個人,那人身姿挺拔,氣勢剛健,一身黑袍,卻難掩通身的貴氣,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只一眼,我還是認出來了。
他就是本次宮宴的主角,也是我的前曖昧對象,季臨簡。
我與他,就如同祁珩與蘇綰一樣,用現(xiàn)代的話講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剛穿過來沒幾年,就死了娘,而后偌大的丞相府整日只有一堆男的圍著我轉(zhuǎn),忍了幾年后,我忍不了了,于是趁我爹不在家,從后門偷溜出去,帶上芝芝去京城的煙花之地欣賞漂亮姐姐。
少時的季臨簡還不是北境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而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自幼時起,就跟著上頭的五個哥哥出入各種風月場所,我便是在京城最大的青樓——凝香閣遇見他的。
我和他為了凝香閣一花魁大打出手,戰(zhàn)況異常激烈,后來還是被他的哥哥們硬生生的拉開的,但不打不相識,經(jīng)此一戰(zhàn),我們覺得相見恨晚,于是一拍即合,此后他日日帶著我在京城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我及笄,那年,邊關(guān)戰(zhàn)事再起,西北王身體抱恙無法親臨戰(zhàn)場,他的頭五個兒子皆不是將帥之才,緊要關(guān)頭,他的小兒子季臨簡擅領(lǐng)皇命,率領(lǐng)軍隊,代父出征。他走得匆忙,因此未能同我告別,也未能參加我的及笄禮。
這一走,就是七年。
「皇后娘娘安好」清冷的聲音傳來,頓時將我從回憶中喚醒。我定了定神,重新望向他,雖然嘴上說著恭敬的話語,語氣卻慵懶隨性,更沒有一絲要行禮的跡象。
我沒有計較他的失禮,而是好心提醒他,「季將軍此時應該在宮宴上,而不該出現(xiàn)在這,將軍要是出來透透氣,現(xiàn)下也該回去了?!?br/>我甚至還貼心的幫他找了借口。
但誰知聽完我的話,他非但沒有離開,還上前走了幾步,言辭激烈,仿若剛剛那個清冷如玉的公子不是他,「你管我作甚,你身為皇后不也在這?」
瞧瞧,我還沒惱,他倒先惱上了,我不理解且大為震撼,但還是耐著性子答他「本宮已經(jīng)提前知會過皇上了,皇上也已準許。」
我頓了頓,覺得沒講清楚,又補充了些,「剛才是本宮僭越了,我的確不該管將軍的去處,現(xiàn)下可否請將軍讓一讓道?」
他平復了情緒,卻也沒讓道,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出這么一句話「坊間傳聞,皇上與貴妃如膠似漆,恩愛無比,剛剛宴席上也的確如此」
這幅樣子全然不像個殺伐果斷的大將軍,倒像個扭扭捏捏的玉面書生。
我費了好些勁,才將上揚的嘴角給壓下來「然后呢?」
「然后?沈七七,你知不知道皇宮就是個殺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貴妃有皇上護著尚且還會遭遇暗箭,更何況你呢?你若不及時從中脫身,到時候皇上一不高興,別說你,就連丞相也……」
「夠了!」我連忙厲聲喝止,再不住嘴,我可能現(xiàn)在就要出點什么事了,原本我只是想著當個笑話聽,現(xiàn)在我卻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將軍也知道皇宮是個什么地方,按理說也在軍中歷練了這么多年,總該學會謹言慎行了吧」
說完,也不待他作出反應,徑直從他身邊掠過,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停下。
「我既已嫁為人婦,將軍要是真的為我好,日后就莫要再喚我閨名了,被有心人聽去只會徒惹事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