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云嵩神色瘋狂,放聲長笑,“你喜歡的那個完美夫君,全是我裝的。

我驚懼看著他,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與我相伴六載的人。

云嵩雙目赤紅,顫著手撫上我的臉,“你在怕我?”

他癡癡地笑,眉間的瘋狂散了幾分,混雜著溫柔,“清兒,你別怕。

“你喜歡溫潤君子,我往后也可以裝一輩子。

“你別怕我。你憐憐我?!?/p>

1

我嫁給云嵩的第六年,才知道他竟然還有個白月光。

白月光叫陸錦妤,先戶部尚書之女。

為什么說是“先”?因為這位戶部尚書貪污受賄,早在四年前就已經(jīng)被革職,全家男丁斬首,女眷發(fā)配邊關(guān)。

我不知道云嵩使了什么手段把陸錦妤救了下來,也不感興趣。

但他這位白月光,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你就是云嵩的儲妃?”陸錦妤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輕蔑嗤笑,“不是傳聞你容貌驚人冠絕當(dāng)世嗎?我瞧著也不過爾爾?!?/p>

我專心研究著手里的食譜,沒計較她沒給我行禮這件事,畢竟讓她頂著一張抹了三層粉還沒我白的臉,對著我說出“不過爾爾”四個字已經(jīng)很為難她了。

陸錦妤似乎不滿我對她的態(tài)度,繼續(xù)沒話找話。

“看到我頭上的九頭鳳釵了沒?殿下親自給我挑的?!?/p>

我終于從食譜中抬頭,掃了她一眼,笑著道:“是嗎?他還從沒給本宮挑過首飾?!?/p>

陸錦妤故作吃驚,“???儲妃沒有嗎?”

她神色得意,語氣悲憫。

“也是,畢竟你只是殿下坐穩(wěn)太子之位的籌碼,他怎么會對你過多上心呢?!?/p>

她實在太猖狂了,我不太暢快。

我這人從小脾氣就怪,素質(zhì)不詳,遇強則強。

于是我面無表情吩咐月碧:“讓她跪下。”

月碧果然不負我望,一腳就把陸錦妤踢跪下。

“你敢傷我?殿下不會放過你的……”

在陸錦妤的痛呼聲里,我微微俯身,拔下她頭上的鳳釵,順便賞了她兩巴掌,冷笑出聲。

“九頭鳳釵歷來只有皇后和儲妃才有資格佩戴,陸姑娘,你配嗎?”

陸錦妤哭著滾了。

傍晚時候,云嵩黑著臉走進墨園。

他來的巧,正是飯點,我捧著白玉碟子滿心期待瞧著他。

“我新學(xué)的菜,嘗嘗合不合口味?”

云嵩看都沒看,直接拂袖一掃,白玉碟子瞬間四分五裂。

我冷下聲音,“你發(fā)什么瘋?”

云嵩一把捏住我下頜,“這句話該是孤問你,桑清,你發(fā)什么瘋?誰準你傷錦妤的?”

我辯解,“是她先來挑釁的我?!?/p>

云嵩冷嗤,“九頭鳳釵是孤給她的,孤既然給了,就說明她有戴的資格,何來挑釁一說?”

我笑了笑,嘲弄道:“照你這么說,我就該任由她肆意踐踏我的尊嚴嗎?”

我提醒他,“我才是你的妻?!?/p>

“那又如何?”云嵩手勁又加大了幾分,“錦妤是孤從少時便傾慕之人,可惜命運蹉跎,生生錯過,如今有幸失而復(fù)得,孤絕對不會讓她再吃半點苦。

“她雖比不上你家世顯赫,但在太子府,孤的寵愛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今日之事,孤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他明明知道,我才是占理的那個。

但他不舍得陸錦妤吃半點苦,所以做錯事的人就變成了我。

云嵩離開之前,瞥了眼地上的碎渣,諷刺道:“一國儲妃,整天鉆研食譜像什么話?”

我笑了,笑著拭去眼角的淚。

云嵩,我為什么會鉆研食譜,你說呢?

你從前總跟我抱怨,有人和你炫耀他家娘子廚藝特別好,你也想吃我親手做的菜。

我從小跟著我爹長在西北,吃慣了西北的風(fēng)沙,提刀握劍還湊合,掌勺炒菜那是從來沒碰過。

我不擅長下廚,也不喜歡廚房里的油煙味,所以拒絕過很多次,后來被你纏的沒辦法,才勉強答應(yīng)下來。

現(xiàn)在我把菜做好了。

云嵩,你人呢?

2

云嵩對陸錦妤,說是寵上天也不為過。

世間少有的鮫人紗給她,蕃國進貢的三千兩一小瓶的養(yǎng)顏粉給她。

就連那把我曾經(jīng)求而不得的伏羲琴,也因為陸錦妤一句喜歡,云嵩就毫不猶豫給了她。

那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勁兒,比起我們剛成婚時他對我的寵愛,有過之而無不及。

陸錦妤抱著伏羲琴,在我面前趾高氣揚道:“桑清,看見了嗎?你求而不得的東西,我輕而易舉就能得到?!?/p>

她大概是想看到我失落的樣子,但那把琴是云嵩的所有物,他愛給誰給誰,我根本不在乎。

倒是月碧氣不過,“不過一把琴而已,儲妃未見得放在心上。倒是陸姑娘,抱著琴四處招搖,也不知是得了琴太過欣喜,還是沒見過世面?!?/p>

陸錦妤冷喝,“我和儲妃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區(qū)區(qū)一介奴婢,也配在我面前放肆?來人,掌嘴?!?/p>

“誰敢?!蔽曳畔率种兴幫耄瓣懝媚?,月碧是本宮的婢子,本宮尚在,何須你越俎代庖管教?”

日前染了風(fēng)寒,我厭苦,不肯好好喝藥,便一直不見好,現(xiàn)下正煩著,她偏不知死活撞上來。

我眸光微冷,“區(qū)區(qū)一介罪臣之女,也配在本宮面前放肆?月碧,掌嘴?!?/p>

月碧領(lǐng)命,“是?!?/p>

月碧手勁大,一巴掌就把陸錦妤扇的偏過頭去。

我笑了笑,甚是滿意,“陸錦妤,我說過,別再來招惹我,你不長記性是吧?”

我本以為她又要搬出云嵩來威脅我,卻見她忽然摔了琴,退后半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我只是聽說儲妃也喜歡這把琴,所以想把它轉(zhuǎn)贈給你,你如果不想收拒絕就好,為何要命人摔了它呢?”

正巧此時,云嵩一只腳邁進了墨園。

喲嚯,在這等我呢。

果然,下一瞬云嵩的呵斥聲如約而至。

“桑清,你對錦妤做了什么?”

他疾步走到陸錦妤身邊,動作十分輕柔的將人扶起來,“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标戝\妤眼中含淚,“殿下,你別誤會儲妃,是我自己沒拿穩(wěn),才讓琴摔到了地上……”

“錦妤不必幫她開脫,真相如何孤剛才全都聽到了。你放心,孤一定給你一個公道?!?/p>

云嵩抬手擦干陸錦妤的淚水,旋即將人護在身后,面色沉冷看向我。

“伏羲琴是孤給錦妤的,儲妃有不滿大可與孤說,欺辱錦妤做甚?”

“我欺辱她,笑話!我桑清若是存心欺辱人,焉能讓她有力氣站著?”

我看著這個擋在別的女子面前,對我一臉冷漠的男人,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自從陸錦妤入府后,他就很少會來我這了,而且每次來還都是為了陸錦妤。

為陸錦妤撐腰,為陸錦妤出氣,為陸錦妤討公道。

他多怕她受委屈啊。

“若你沒欺辱錦妤,她還能自己摔在地上不成?

“錦妤心思良善,但這不是你肆意欺辱她的理由。

“孤這段時間是有些忽略你了,但你心里有氣,也不該對錦妤撒。

“畢竟就連你現(xiàn)在的儲妃之位,原本都該是錦妤的?!?/p>

我氣笑了。

我是云嵩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妻。

他還是普通皇子那會兒,是我父親給他讓軍功,讓他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是我阿兄坐鎮(zhèn)朝堂,幫他鏟除異己。

可以說他云嵩能當(dāng)上太子,有一半都是我桑家的功勞。

到頭來,我的儲妃之位,卻成了“本該屬于陸錦妤的位置”。

云嵩還在說著,“孤是看在相伴六載的份上,才沒讓你給她讓位。

“桑清,你該知足?!?/p>

實在太聒噪了,吵得我頭疼。

我轉(zhuǎn)身擺手,正準備叫月碧恭送太子。

卻不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直接暈了過去。

3

我再醒來時,云嵩正守在我床邊。

見我轉(zhuǎn)醒,他接過侍從手里藥碗,欲喂給我。

我偏頭躲過。

云嵩嘆道,“孤知你厭苦,每次喝藥都跟要命似的。但人病了,總是要用藥才能好的快些?!?/p>

我略微思索了下,到底沒拿自己的身子賭氣,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

云嵩笑了笑,收起空藥碗交給侍從,想來抓我的手,“你今日忽然暈厥,孤嚇……”

我將手收回被褥中,“左右我無事,殿下還是去找陸姑娘吧?!?/p>

云嵩動作一頓,片刻后也收回手,人卻沒走。

“你既有精神,與孤聊聊吧。”

我沉默未言,他自顧自開口。

“今日之事,錦妤說她不怪你。

“待你身子好些,去和她道個歉,此事便揭過?!?/p>

我氣得頭又開始疼了。

“我和她道歉?做夢。

“今日之事真相如何,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云嵩目露歉疚。

“是,孤知道。

“但錦妤這輩子已經(jīng)吃了太多苦,孤不想讓她,于小事上也不如意。

“所以只能委屈你了?!?/p>

他說的風(fēng)輕云淡,好似理所應(yīng)當(dāng)。

我不可置信看著眼前人,忽然覺得好笑,“云嵩,你把我當(dāng)什么?”

我閉了閉眼,啞聲質(zhì)問,“陸錦妤是你失而復(fù)得的寶貝,你不舍得她吃苦。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當(dāng)初跪在我爹面前求娶我的時候,也發(fā)過誓說要一輩子對我好,疼我敬我,絕不會讓我受委屈。

“你的一輩子就只有六年嗎!”

身體現(xiàn)正虛弱,心緒波動之下竟嗆得我連咳不止。

“你走吧,你走!去找你的陸錦妤,我不想看見你!”

許是我咳得太狼狽了,云嵩強硬將我攬進懷里,拍著背幫我順氣,惱怒又急切。

“就讓你道個歉而已,至于嗎?!?/p>

至于。

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我。

明明是她先欺負到我頭上。

為何要我去低頭、去認錯?

沒這個理!

我漸漸緩過來,一把推開禁錮著我的人,冷聲道:“云嵩,給我滾?!?/p>

4

云嵩離開了。

園里終于清凈下來。

我按著有些發(fā)疼的太陽穴,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夢。

夢里是將軍府,梳著流云髻的少女一陣風(fēng)似的穿過抄手回廊,嘴里嚷嚷著,“沈蕭你給我站住!把我的琉璃燈還給我!”

沈蕭懶洋洋倚在門邊笑,“送你那么多東西,要個回禮都不行?”

“不行!一盞琉璃燈夠買幾車你送我的東西了。”少女氣炸了,擼起袖子正準備大戰(zhàn)一場。

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門后轉(zhuǎn)出來。

幾縷碎光映在他潔白的衣袂,行走間泠然如仙。

“你總欺負她做什么?”

來人從沈蕭手里奪回琉璃燈,笑著遞還給我。

畫面一轉(zhuǎn)。

清俊溫潤的白衣公子在月下?lián)趔荆叶阍谥雍竺嫱悼?,不?jīng)意與他對上視線,他便直接招手,笑著給我斟了杯酒。

“還請姑娘賞臉?!?/p>

畫面再一轉(zhuǎn)。

清俊溫潤的白衣公子在滿城燈火里回頭,遞給我一盞花燈,給我系上了一段紅繩,柔情似水地問我,“清兒,嫁我可好?”。

他在燦爛的煙花下笑的溫柔,好像真的是一位良人,值得托付終身。

畫面再一轉(zhuǎn)。

我的良人擋在了別人身前,皺著眉冷漠斥責(zé)我,“桑清,你該知足!”

畫面驟然碎裂。

我從夢中驚醒。

望著床帳的流蘇,久久不能回神。

我與云嵩,曾經(jīng)也是很好的。

那時他還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

他性情本就溫潤,成婚之后,更是待我體貼備至。

“清兒愛花,把這片地開墾出來,專門種花吧?!?/p>

“清兒不吃茭筍,吩咐廚房日后不必再做這道菜了?!?/p>

“這是父皇今日賞的珍奇古玩,清兒瞧瞧可有看上眼的?”

他總是笑意溫柔,似乎恨不得給我世上所有的好。

他會在下朝后繞遠路去城北的鋪子買桂花糕,只因我說過喜歡。

會在下雨之后遇到水洼時背起我,只怕臟了我的鞋襪。

宮宴上,我被人設(shè)計推下水,皇帝想將此事輕輕揭過,他卻不惜頂撞他的父皇,也要給我討回公道。

你看,我與云嵩,曾經(jīng)也是很好的。

只是那些好,現(xiàn)在想起來,竟遙遠的像上輩子一樣。

因為陸錦妤突然出現(xiàn)了。

“怎么這么多花?殿下,我對花粉過敏?!?/p>

云嵩命人鏟平了我的花圃。

“我自小便愛吃茭筍,可惜邊關(guān)苦寒,一直吃不到?!?/p>

茭筍重新出現(xiàn)在了餐桌上。

“儲妃這里好多新奇玩意,殿下,我瞧著喜歡?!?/p>

那些珍奇古玩,便盡數(shù)搬去了陸錦妤那里。

月碧忿忿道:“儲妃,陸姑娘也太欺負人了!”

我靠在門邊,看著侍從將屋里的東西一件件搬走,疲憊闔眼,“算了,隨她去?!?/p>

反正這些本就是云嵩的東西。

反正在云嵩眼里,只要我不順著陸錦妤的意,便是我的錯。

“云嵩,我似乎有些記不清你對我好的樣子了?!?/p>

阿姐總笑話我,是桑家最沒出息的孩子。

桑家兒女,或披甲上陣,或快意江湖。

只有我被困于小小的方寸之地。

阿兄也總對著我嘆氣,“明明是西北風(fēng)沙里的驕陽,偏要洗手做羹湯。”

但我不在乎。

我本就沒什么大志向,和心愛之人白首不移便好。

可現(xiàn)在,似乎連這個也要做不到了。

5

今日我收到了阿娘寄來的信箋。

依舊是厚厚一沓。

前面全是問候之語,中間講了家中趣事,直到信件末尾,才囫圇提了一句,我阿爹的舊疾又犯了,但做護心丸的藥材還缺一味肉參,問我有沒有辦法尋到。

雖然只是一筆帶過,但我明白,若非實在走投無路,阿娘絕對不會求助于我。

肉參十分難得,但好巧不巧,去年西夏的朝貢中,就有此物。

又好巧不巧,此物被圣上賞給了云嵩。

我去找了云嵩,將這件事說與他。

云嵩沉吟片刻,“鎮(zhèn)西將軍勞苦功高,也是為守國門才落下一身傷痛,元福,去庫房將肉參找出來,送到墨園?!?/p>

我露出這段日子里唯一一個真心實意的笑,“謝殿下?!?/p>

“口頭謝謝就免了,今日孤要帶錦妤去雞鳴寺,但她的身份不便出門,不如你將你的玉牌借給她?!?/p>

聽聞雞鳴寺求姻緣最是靈驗,我曾多次邀他同去,他總推脫,我本以為是他不信神佛。

如今,他卻要借著我的身份,帶別的女人卻求姻緣。

云嵩催我答復(fù),“孤幫了你,你也該幫孤一回吧。”

我閉眼,“好。”

云嵩笑了,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我垂首行禮,“殿下,我有些乏,先回去了。祝你今日和陸姑娘……玩得開心?!?/p>

我轉(zhuǎn)身,步履從容地往外走。

直到走出主園,月碧委委屈屈開口,“儲妃……”

我笑了笑,在她頭上揉了一把,“無妨,求到藥便好,其他的,我早不會過多奢求了?!?/p>

卻不想我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了迎面走來的陸錦妤。

我本不欲理她,她卻在我們即將擦肩而過時,突然開口,“桑清,你是不是很嫉妒我呀?”

我停下腳步,淡淡睨了她一眼。

她笑的張狂又輕慢。

我輕哂,“嫉妒你家破人亡孤苦無依?還是嫉妒你入府至今沒有名分?

“陸姑娘說笑了,本宮可憐你?!?/p>

蛇打七寸,陸錦妤瞬間被我氣地攘袂切齒。

我撣了撣衣袖,從容錯開身,繼續(xù)往前走。

這世上能看我桑清笑話者,鮮有。

云嵩不行,陸錦妤更不行。

我和月碧回到墨園,靜等著元福把肉參送來。

只是這一等,便從艷陽高照等到了日暮西沉。

月碧在院里來回踱步,“都這么久了,怎么還不見來?!?/p>

我立于屋檐下,眸色暗下來,“他答應(yīng)好的,再等等。”

當(dāng)最后一縷光也被綿延的山巒遮蔽時,終于有人走進墨園。

卻不是元福,而是云嵩。

“錦妤在邊關(guān)遭了很多罪,身體也虧空的厲害,今日在雞鳴寺,她忽然就嘔血暈厥了?!?/p>

我心中劃過不好的預(yù)感,“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太醫(yī)說,如今只有肉參做補,才能保她不短壽。”

院中燈火很暗,云嵩站在回廊下,看不清表情。

“什么意思?”

我不可置信,疾步上前,終于看清他的表情。

云嵩神色復(fù)雜,似愧疚似惱怒。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清兒,肉參不能給你了,那是錦妤的續(xù)命藥!”

“那也是我爹的續(xù)命藥!”

我急紅了眼,死死揪住他衣領(lǐng)。

云嵩嘆了口氣,竟順勢將我禁錮在懷里,“但鎮(zhèn)西將軍有你們桑家諸多人幫忙尋藥,錦妤只有孤。”

我奮力掙扎,想要掙開云嵩的束縛。

“桑家若能尋到,我又怎會求到你這?”

云嵩沉下臉冷喝,“你能不能別鬧了!”

是了,是了。

我不能鬧。

我爹還等著肉參續(xù)命。

我停下掙扎的動作,摟緊眼前人,啞聲道:

“云嵩,我求你了,我從沒求過你什么,就求你這一次,把肉參給我。

“只要你給我,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和陸錦妤起沖突,實在不行,把墨園鎖了,我再也不出去,我不礙你們的眼。

“身體虧空——對了,我有雪芝,雪芝補氣血極好。我用雪芝換肉參行不行?”

我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忍淚提聲道:“月碧,快去!把去年年底我爹送的雪芝找出來,給陸姑娘送去!”

云嵩一點一點掰開我的手,將我推開。

“太醫(yī)說了,唯有肉參。”

我抬眼看著他,“可你答應(yīng)過,你明明答應(yīng)過……”

他錯開眼,“對不起,清兒,真的對不起?!?/p>

他轉(zhuǎn)身,大步往前走。

“別——云嵩,你別走!”

我踉蹌跟了幾步,未注意到腳下臺階,一腳踏空,摔得狼狽。

“儲妃——”

月碧跑過來想將我扶起。

那人分明聽到動靜,卻始終沒有回頭。

我拂開月碧的手,就那樣躺在地上。

四周寥落,萬籟俱寂。

一片寂靜里,我問月碧,“你說當(dāng)初,我為什么要嫁給這個人呢?”

月碧不解道:“嫁給殿下不好嗎?您是儲妃,以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我搖頭,“有什么好?困在四四方方一片天里,無趣的很?!?/p>

“無趣的很啊。”

“遭逢兩難事,方得見真心?!?/p>

“所謂山海誓,不過須臾間?!?/p>

我抬頭看著天上那輪孤月。

月高懸于九天,亮的就如同那個上元夜。

溫潤清俊的白衣公子在滿城燈火里回頭,目光溫柔又真摯。

“若有幸得卿,定當(dāng)敬之愛之,珍之重之,絕不辜負,絕不相欺。清兒,嫁我可好?”

眼中的月亮漸漸模糊。

我噙著淚,忍不住笑起來。

月亮碎在眼中。

夜風(fēng)疏冷,樹影闌珊,我聽見我的聲音回蕩在這清寒的夜里。

“可笑,當(dāng)真可笑。”

6

“你這番狼狽,夠我笑話一輩子了?!?/p>

“一味藥而已,我給你尋來就是,出息?!?/p>

昏沉間,我似乎聽到了沈蕭的聲音。

沈蕭此人,生于勛貴世家,父親受封一等公,母親是圣上胞姐,何等尊貴無雙。

只不過因為國公想歷練兒子,便將人隔三差五丟到西北,認了我爹做義父,才讓我們之間有了交集。

我與沈蕭,勉強算一起長大吧。

他欺負過我,也保護過我,搶過我東西,也送過我禮物。

不過那都是我嫁給云嵩之前的事了。

自我出嫁起,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他了。

卻不想今日恍惚間,竟是他的模樣。

我緩緩合眼,似乎躺在棉花上,又似乎有人將我抱了起來。

真真稀奇得很。

“針也扎了,藥也喂了,怎么還不醒?”

“她這是急火攻心,哪能這么快醒?!?/p>

“云嵩那豎子到底會不會照顧人,看這臉瘦的。”

“當(dāng)初讓您去搶親,您自己不肯,現(xiàn)在知道心疼了。”

什么人啊,好吵。

我緩緩睜開眼。

入目之人紫袍玉帶,眉眼清絕,好不矜貴,正是沈蕭。

原來不是錯覺,沈蕭真的回京了。

“你今日非得跟我嗆聲?”

侍從縮了縮脖子,眼睛一轉(zhuǎn),“醒了,世子快看,桑姑娘醒了!”

“醒了?”沈蕭低頭瞧我,“感覺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無事?!?/p>

我抿了抿干燥的唇,撐起身,環(huán)視一圈,最終看向沈蕭。

“可否先解釋一下,你們?yōu)楹螘霈F(xiàn)在這?”

“又或者,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

沈蕭斟了杯茶遞給我,語氣淡淡,“安心,這是我的私宅。

“你在墨園暈厥,你夫君一心撲在他那不知真病假病的心頭好上,太子府里沒人顧得上你,我便將你帶出來了。”

我接過茶盞,低聲說了句謝謝。

片刻后,我試探道:“就這么帶我出來,合適嗎?”

沈蕭當(dāng)即反駁,“哪里不合適?我是你義兄,正經(jīng)娘家人,你在夫家受了氣,我?guī)慊啬锛?,合適得很。”

我笑了笑,捧著茶盞沒再說什么。

畢竟沈蕭的嘴上功夫,我早就領(lǐng)教過了。

能在他這討得便宜的,世間鮮有。

空氣靜默片刻。

沈蕭重起話頭,“你要的肉參,我已經(jīng)讓人送去西北了,別擔(dān)心,義父不會有事?!?/p>

我微微張眸,有些訝異。

沒想到我在云嵩那百般哀求也未求得的東西,這人竟輕易就給了。

我張了張口,最終只道:“謝謝?!?/p>

沈蕭輕哂,“你就只會說這兩個字嗎?”

不然呢?

我還該說什么?

我有些茫然。

六年前我與他如何相處來著?

好像是吵嘴居多。

如今我已經(jīng)不想和他吵了。

思索半晌,只憋出一句,“你怎么突然回京了?”

沈蕭沒說話。

為防尷尬,我只能硬著頭皮補充,“圣上召你回來的吧,或是公主想念兒子——”

“因為你在京中過得不好?!鄙蚴挻驍嗟馈!爱?dāng)初我請旨去戍邊,是因你要嫁人?,F(xiàn)在你過得不好,所以我回來了?!?/p>

他抬眼,如墨浸染過的眸子靜靜瞧著我,“桑清,還需我說的更清楚嗎?”

我怔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恰巧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

“沈蕭何在?給孤出來!”

7

是云嵩的聲音。

沈蕭理了理衣袖,沖我笑了笑,“你好好歇著,我去會會他。”

我甚至沒來得及開口,沈蕭就已經(jīng)推門出去。

我仔細思索了下,還是起身走至門邊。

沈蕭的聲音響在門外,“寧國公世子沈蕭,問太子殿下安?!?/p>

他聲音懶洋洋的,便是沒親眼看見,我也知道他這問安禮行的十分敷衍。

接著是云嵩的聲音,“孤的儲妃不見了,聽手下侍衛(wèi)說,是你帶走了她。沈世子,可有此事?”

沈蕭道:“是?!?/p>

云嵩道:“沈世子此舉不妥吧?!?/p>

沈蕭道:“我是她的義兄,她在夫家受了氣,我?guī)啬锛遥泻尾煌???/p>

云嵩道:“儲妃畢竟是孤的妻?!?/p>

“現(xiàn)在想起她是你的妻了?!鄙蚴挸芭p哂,“你縱容一介罪臣之女欺辱到她頭上時,可記得她是你的妻?”

“沈世子有所不知,孤與錦妤少時錯過,她家中敗落,流落邊關(guān),遭罪諸多,孤也是為補償她——”

沈蕭打斷道:“殿下說的這些,和桑清有什么關(guān)系?

“敢問殿下,你與陸姑娘少時錯過,可是因為桑清?”

“不是?!?/p>

“陸家敗落,可是因為桑清?”

“不是?!?/p>

“陸姑娘流落邊關(guān),遭罪諸多,可是因為桑清?”

“不是?!?/p>

“如此便好笑了?!?/p>

沈蕭如此說著,也真笑出了聲。

“那為何殿下想補償你的心頭好,就非要委屈我家姑娘?”

云嵩冷下聲,“這是孤與桑清之間的事,與沈世子無關(guān)。”

沈蕭的聲音也冷下來,“我家姑娘打小眾星捧月嬌養(yǎng)著,沒吃過什么苦,又得桑義父教誨,姓直且磊落,遇事不愛計較。

“便只能由我這做兄長的,來替她計較了。

“還請殿下,給我個交代?!?/p>

眼見氣氛緊張起來,我只得推門出去。

門外兩人看見我,神色各異,同時開口。

沈蕭皺眉,“不是讓你好好休息?”

云嵩眼神一亮,“清兒,跟我回去?!?/p>

惠風(fēng)清淺,我抬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意味不明笑了笑,“是啊,是該回去?!?/p>

沈蕭不可置信,“他都那樣對你了,你還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