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月文史,素材/王磊
我叫王磊,今年61歲。
前幾年,我去省城工地上做事。當(dāng)時村民不解,一臉嘲諷。說我命好,女兒給我拿的錢夠吃喝了,怎么還想著去大城市打拼。
女兒也是不解,擔(dān)心我身體,一直打電話勸我別去。
我性格倔強,只要自己認(rèn)定的事,不管有多大阻力都會去嘗試。
所以,過完年后,我不顧女兒的反對,收拾好行李去了省城。
和我同行的,還有幾個老鄉(xiāng)。他們都是五十多歲的農(nóng)民,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加上年齡限制進(jìn)不了工廠,只得去工地干苦力。
“老王啊,你條件挺好的,怎么也能干苦力?!蓖械膭⒋笊絾柕馈?/p>
他們家的情況我知道,倆兒子還沒結(jié)婚,蓋房子、彩禮都需要一大筆錢,種地賺不到錢,五十多年都沒出過遠(yuǎn)門的他,不得不來工地上做苦力。
“劉哥,都一樣,生活所迫。”我笑道。
我撒了個謊,說女兒住在香港消費高,他們壓力也大。其實,女兒每年給我的錢不少,根本花不完。
我來省城,是想見她。
三十年過去了,我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三十年前,我因為家窮一直娶不上媳婦,把父母急得不行。
一天,父親興高采烈地找到我,“兒啊,你的桃花運來了?!?/p>
我聽了不解,因為家窮,加上我身材矮小的原因,沒有哪個姑娘會看上我,所以二十多歲了我還是單身。
父親告訴我,他有個姓孫的工友住在省城,按照輩分,我叫他一聲孫叔。孫叔有個女兒,和我年紀(jì)相仿,他愿意把女兒嫁給我,但是要我們家拿兩百塊錢彩禮。
那個年代,兩百塊錢雖然不算多,可對我們家來說不少了,父親在外辛苦工作一年才賺兩百塊錢。
幾天后,孫叔帶她女兒來了。
他女兒名叫孫秀珍,個子高挑,臉蛋圓圓的,皮膚白皙,笑起來很好看,村里人都夸我撿了大便宜,竟然要娶城里的姑娘。
不知為何,第一眼見到她后我的心就“砰砰”跳個不停,還特別緊張。
孫叔來那天,父親很開心,把家里的老母雞給燉了,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燒白。
“王哥啊,第一杯先小弟先敬你?!睂O叔對父親很尊重,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我見了不解,后來才知道孫叔和父親做工地時,孫叔曾經(jīng)被人欺負(fù),還受了傷,是父親出頭幫了他。父親身材魁梧,和村里一位老人學(xué)過武,對付幾個蟊賊不成問題。
所以,孫叔對我父親很敬重。
那天中午,父親和孫叔都喝高了。我和孫秀珍聊得很開心,她聲音柔美動聽,每一句話都能說到我心坎上,讓我感覺到特別溫暖、舒服。
聊著聊著,她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磊哥,若是哪天我失蹤了,你會恨我嗎?”
我聽了一愣,緩過神后哈哈笑了起來,“珍妹,你這是什么話,一個大活人好好地怎么會失蹤,再說了,你失蹤了我肯定會很著急,怎么會恨你?!?/p>
孫秀珍聽我這么一說,她表情有幾分怪異,當(dāng)時我也沒想那么多。
那幾天,父親好酒好肉招待孫叔父女。幾天后,孫叔說要回省城了,父親給孫叔拿出兩百塊錢,當(dāng)天擺了幾桌,請村里人吃飯,吃完酒席,我和孫秀珍就算正式結(jié)婚了。
那天夜里,父親把一個很漂亮的玉手鐲交給我,說這手鐲是一對,是母親的心愛之物。
我明白父親的意思,把玉手鐲戴在了妻子手上。
妻子對玉手鐲愛不釋手,喜愛得不行。
當(dāng)天,孫叔離開了小村。我改口叫他爹,“爹,您放心,小婿一定會照顧好秀珍的。”
孫叔拍拍我的肩膀,“好孩子,爹把女兒交給你放心?!?/p>
婚后,我對妻子很疼愛,不讓她下地干活。
那段時間和妻子相處,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光。我每天一大清早去地里干活,等回來時妻子已經(jīng)做好了飯在家里等我。
父親很貼心,每隔幾天就會燉一只老母雞,說給我們補身子。
然而,半個月的一天,父親突然急匆匆來地里找我,“娃啊,秀珍跑了。”
我聽了腦子一轟,連忙放下鋤頭跟著父親往家里方向跑。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半路上,我氣喘吁吁問道。
“你出門時秀珍還在掃地,我去田里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時就發(fā)現(xiàn)屋子里空空的,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秀珍。聽你二爺說,秀珍拿著個包袱離開了村子。”
驀然間,我想起半個月前第一次和妻子聊天時的情景,她問了我一句,若是她失蹤我會不會恨她。
看來,這一次我和父親都騙了,孫叔父女倆都是騙子。
父親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緊緊抓緊拳頭,“姓孫的,你真不是人!”
氣歸氣,我和父親找了不少鄰居幫忙,分頭去找妻子。
然而,妻子像是有備而逃,要么是躲了起來,要么是坐車離開了,我和鄰居找了幾天都沒她的消息。
我和父親一商量,決定去省城找他們。
誰知,來到省城找到妻子的家,鄰居說他們父女倆早在幾個月前就搬走了。
無奈,我只得報了警。當(dāng)時警察偵查手段有限,想要找個人還是很困難。
折騰了幾天后,口袋里的錢都花光了。父親無奈,勸我先回去,說再給我找個老婆。
我搖搖頭,說我這輩子就秀珍一個老婆。
回到村里,我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父親見我整天消沉,他到處找媒婆幫忙。
半年后,媒婆帶來了一個婦人。
婦人姓趙,是個寡婦,丈夫去年出車禍去世了,夫婦倆有個三歲的女兒。
父親勸我,“娃啊,如今有人愿意跟你過,那是你的福氣,你就別挑了。再說了,小趙挺好的,人老實,還勤勞能干,給你帶個現(xiàn)成的女兒,我們老王家賺了。”
我抬頭望了趙氏一眼,她遠(yuǎn)沒有秀珍好看,皮膚黝黑不說,個子還很矮小,她很有禮貌叫了我一聲王哥。
父親一把年紀(jì)了,因為我的婚事,不僅手上的積蓄耗費一空,還急白了頭發(fā),這幾年明顯蒼老了許多。我猶豫一番后,最終還是點頭答應(yīng)了。
婚后,我感覺不到快樂,每天機械般地干活。
妻子很賢惠,也很能干,把家里大小事都操辦得井井有條。因為身體緣故,妻子一直沒懷上,她女兒改姓王,成了我們王家的獨苗。
女兒和她母親一樣,不僅能干,人還很聰明。
初中畢業(yè)后,女兒去了沿海城市打工。幾年后,女兒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運,和一位來內(nèi)地做生意的香港人結(jié)了婚。
此事傳出后,村里人都羨慕不已,說我命好,白撿了一個好女兒。
女兒很孝順,每年都會寄一大筆錢回家,我和妻子根本用不完。只是妻子福薄,女兒才結(jié)婚不久她就病逝了。
妻子去世,我倍感孤獨,腦海中時不時會浮現(xiàn)秀珍的倩影。
再三思量后,我決定去省城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和秀珍見上一面。女兒不知道我和秀珍的事,以為是在家里閑不住想找點事做,所以她極力勸阻。
話說我來到省城后,在一家工地上做苦力,白天頂著烈日,一天下來腰酸背痛,差點沒堅持住。
一天,工友老李開玩笑對我說,“王哥,附近最近開了一家餐館,味道還不錯,餐館的老板和你很像,該不會和你有點關(guān)系吧?!?/p>
老李平時喜歡開玩笑,我習(xí)以為常,對他的話一笑了之。
誰知,老李卻一本正經(jīng)對我說,“王哥,這次我沒有開玩笑,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p>
我正好肚子餓了,不缺錢話,便點點頭,“今晚我請客?!?/p>
來到老李說的餐館,我看到了一個年輕婦人正在收拾碗筷,老李問了一句,“老板娘,你們老板呢?!?/p>
老板娘笑了笑,說他老公今天采購去了,要晚一點才回來。
不經(jīng)意間,我看到老板娘手上的玉鐲,頓時呆住了。
老板娘以為我有什么事,她很客氣問了一句,“大叔,有事嗎?”
我緩過神后輕聲問了一句,“老板娘,你手上的玉鐲可以取下來給我看看嗎?”
老李不解,以為我要占婦人便宜。
我瞪了他一眼,“別瞎想,我有事要問她?!?/p>
老板娘見我們都是工地上農(nóng)民工,淳樸老實,她猶豫一番后把手鐲小心翼翼取下來遞給我,我接過玉鐲一看,頓時心跳加速。
“沒錯,這玉鐲是秀珍的!和家里的那只是一對?!?/p>
結(jié)婚那天,父親把玉鐲給我,叫我給妻子戴上。我記得很清楚,秀珍很喜歡這只玉鐲,我說這是我娘親的心愛之物,你要保管好。
一時間,我欣喜若狂,連忙問道,“老板娘,孫秀珍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老板娘很吃驚,“你……你怎么知道我婆婆的名字?”
一旁的老李也看呆了。
我努力平復(fù)了下激動的心情,將我和孫秀珍的事大概說了下。
老板娘聽了眼睛紅紅的,她想不到,我和她婆婆還有一段情。
她告訴我,前幾年她婆婆去世了,臨終前一直喊著“磊哥”。當(dāng)時,所有人都不解,現(xiàn)在她明白過來,秀珍口中的“磊”哥是我。
得知秀珍先我而去,我的眼淚也不由得掉落下來。
正悲痛時,店老板回來了,他身材魁梧,長得確實和我有幾分像。見到他,我心生一股親切感。
店老板姓劉,她見妻子兩眼紅紅的,還和一個陌生人在聊天,一臉不解。
妻子將實情告知,劉老板聽了后神色復(fù)雜,他緩緩走過來對我說道,“大叔,我看你肯定是弄錯了,這玉鐲并非我娘親的,她說是從別人那里買來的?!?/p>
“我……”我見店老板故意隱瞞,相信他有難言之隱,我苦笑一聲,“這樣看來是個誤會,真是打擾了?!?/p>
回去的路上,老李一個勁說,那店老板十有八九是我的兒子。
我沉默不語,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孫秀珍當(dāng)年拋下我,肯定有她的原因。如今她成了家,我怎么能去打擾她的兒女。孫秀珍臨終前還喊著我的名字,證明她心里還有我,我已經(jīng)滿足了。
第二天,我向包工頭辭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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