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生克夫,我被我爹依次嫁給了他的六個死對頭。

從此,我爹在官場開了掛。

我每死一個老公,他就官升一級,從四品侍郎一路坐火箭升到了一品太尉。

沒幾天,我又收到了皇帝的聘禮。

我費解地看著我爹:

「爹,你想造反嗎?」

1.

我,江舒白,齊國第一美人,天生克夫。

我的第一任夫君禮部侍郎,大婚當(dāng)日就暴斃了。

我領(lǐng)著貼身丫鬟瑤琴狼狽躲回家,我那一直都不太靠譜的爹窘迫看向我,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嬌嬌啊,其實你命里克夫?!?/p>

我震驚,但還是要保持冷靜:

「禮部侍郎的娘,這會兒應(yīng)該在提刀趕來的路上,爹打算怎么辦?」

嬌嬌別怕,為父早有準(zhǔn)備?!拐f罷,我爹自信抽出一張紅燦燦的聘書,御史大夫的,比禮部侍郎還高一級。

我驚了。

瑤琴也驚了。

我爹嘿嘿一笑,瑤琴心領(lǐng)神會:

「老爺英明啊!小姐多嫁幾次,老爺就能步步高升了!」

他倆激動得恨不得就地拜把子,我在一旁心冷得像石頭。

好好好,你倆擱這兒套娃呢!

我這絕世容貌,搭配我爹那天花亂墜的忽悠,成功六次出嫁,也成功讓他高升到了一品太尉。

再次看我爹摸出婚書,我人已經(jīng)麻了,熟練指揮瑤琴:

「包袱拿上,備一天的零嘴就行?!?/p>

就在我悠哉把葡萄放進嘴里準(zhǔn)備咬碎的瞬間,我感覺到不對了,瑤琴也停下了手上動作,我倆齊齊看著我爹:

「太尉上面還有官職?」

我爹顫巍巍將婚書遞來:齊臨蕭 。

好眼熟。

誰??。∵@不是皇上嗎,我費解看著我爹:

「爹,你想造反嗎?」

我爹腿直哆嗦,頭搖得像撥浪鼓。

「陛下頭鐵,勸不動啊?!?/p>

我深吸一口氣,瑤琴緊張地看向我:

「小姐,怎么辦啊,我們跑吧?!?/p>

瑤琴這么想不奇怪,齊臨蕭,出了名的暴君,曾把鄰國送來和親的公主活活打死,至今后宮無人。

「跑出去怎么活?」我瞥瑤琴一眼,后者羞愧低頭。

就我們仨這四體不分五谷不勤的,根本沒有生存能力,跑出城也只有活活餓死。

我一拍大腿,豪氣道:

「我嫁,我倒要看看我倆誰先干死誰!」

2.

彩球墜流蘇,寶塔映流光。

大婚當(dāng)夜,偌大鳳儀宮內(nèi)我與齊臨蕭面面相覷,我秉持著懂禮貌,先開口道:

「陛下,喝合巹酒吧。」

齊臨蕭安分喝完酒,很好,沒有像傳說中那樣要剮我。

然而就在我手搭上他腰,想要幫他解開腰帶時,齊臨蕭猛然后退,十分防備地盯著我道:

「不必如此,你早點歇息?!拐f罷,快步去了偏殿。

風(fēng)中好似還恍惚著一句驚慌失措的【快跑快跑】。

我是什么很嚇人的東西嗎???

罷了,獨占大床的感覺,爽。

然而次日一早,我還沒睡夠,就被瑤琴拎起來洗漱打扮,說是要陪皇上用膳。

好嘛,吃飯還要人陪,皇家就是講究。

我坐在齊臨蕭身側(cè),悄悄瞥他一眼。

暴君不愧是暴君,神色淡然不怒自威,嚇得那上菜的小宮女手都在抖。

為了緩解氣氛,我大度地幫齊臨蕭倒茶。

「這些事不需要你做。」齊臨蕭說話冷冰冰,手卻誠實地端起茶杯,抿了口。

呵,男人。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手腕怎的這么細(xì),太尉家飯都吃不起了??】

我猛地轉(zhuǎn)頭,卻見齊臨蕭剛咽下茶水,疑惑地看著我。

【她好像在看我?啊啊啊啊別看了??!】

我默默低頭,余下的飯都不香了。

送走齊臨蕭,我火速給我娘去信:娘親,我好想能聽見人心里在想啥。

我娘是個俠女。生下我之后,她受不了我爹磨磨唧唧的性子,生下我就闖江湖去了。

我有個玉佩,只要想娘,就去家門口那個藥鋪留信兒。不日她便會回來,跟我小聚一陣,安撫完了就走,毫不留戀。

不過下午,我娘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了鳳儀殿。

搞清了來龍去脈,我娘一拍大腿,篤定道:

「你隨你外婆,能聽一個人的心聲。這人跟你八字極合,多半是你夫君?!?/p>

「我前面還有六個,我怎么一個也沒聽見?」我疑惑,瑤琴也一臉好奇。

我娘抓抓頭發(fā),眼神游移,敷衍道:

「那幾個不算,我走了,有事再找我?!?/p>

于是打這天起,伴駕就成了我人生一大樂事,我也知道了齊臨蕭一些暗戳戳的小秘密。

比如他的白月光是個小公子,而我恰好跟他白月光長得極像。

所以齊臨蕭經(jīng)常盯著我在心中感慨。

【真好看啊?!?/p>

真愁人,堂堂一國之君好龍陽。

罷了罷了,他都沒被我克死,我就幫他瞞瞞,我真是大好人!

3.

然而沒想到,才過了幾天太平日子,我那不靠譜的爹就給我來了個驚天大揭秘。

付費截點

好家伙,我爹,剎羽閣副閣主。

剎羽閣,傳說中懲惡揚善的江湖組織。

前些年朝廷動蕩混入了不少奸臣,為了順理成章除掉這些人,我爹大義滅親,給我冠上了克夫的名號!

好好好,這么玩是吧,我說怎么我嫁一個死一個,比消消樂還快,感情是被你們搞死的!

而現(xiàn)在齊臨蕭準(zhǔn)備鏟除剎羽閣,理由也很簡單,看不慣。

所以我爹全盤托出,一把鼻涕一把淚托我去給齊臨蕭吹枕邊風(fēng)。我服了,你女兒我,跟他還沒到那一步呢!

「那…你努努力?!刮业鶞I眼婆娑。

我好好一個流芳百世的大美人,盡給你們收拾爛攤子!

到底是我爹,不能不救,但是一上來就讓我勾搭齊臨蕭,難度也太大了吧!

「瑤琴,你了解男人嗎?」我定定看向她,后者搖頭。

「但瑤琴以為,與人相處先要主動,然后來拒去留?!?/p>

我會意,當(dāng)即去了小廚房,趕在齊臨蕭用膳前拎著食盒去了正殿:

「陛下嘗嘗這糖醋里脊合不合口味?!刮倚χ鴬A起一塊送到他嘴邊。他抬眸,一雙眼毫無波瀾地看過來,我手一抖,肉掉了??!宮人嘩啦啦跪了一片,我發(fā)誓我不是故意的!

糖色黏在他胸前衣領(lǐng)上,我欲哭無淚拿起旁邊的帕子在他身前搓。

齊臨蕭深吸一口氣,側(cè)過頭去,我瞥見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在干什么???!】

【為什么咽口水,她絕對是故意的!她撩我!??!】

我:不是啊真的是意外!你在想什么??!

眼見那糖色已經(jīng)浸進織物,拉倒吧,不掙扎了。丟掉帕子誠懇道歉:

「擦不掉了,我賠您一件新的?」

齊臨蕭神色淡然看向我,嘴唇微抿。

【不要這么眼巴巴看著我!!】

「娘娘先回去歇著吧,這兒老奴來處理便是?!箍偣芴O(jiān)見勢不對,趕緊上來打圓場。

【你什么東西趕老子媳婦!!】

【嬌嬌別走嗚嗚嗚?!?/p>

「咳……」我聽著齊臨蕭心聲差點笑場,輕咳一聲掩飾道:

「無妨,你們都先下去吧?!?/p>

話音剛落,宮人們飛速退出。總管太監(jiān)雖然不忍,但看見齊臨蕭冷氣森森的樣子,還是迅速離開,臨走還不忘關(guān)門。

我看著齊臨蕭微笑道:

「陛下,我不走?!?/p>

【她嘴唇看起來軟軟的,真好看,好想親一下?!?/p>

我剛站起身,這話嚇得我腿一軟就要跌倒,齊臨蕭一把將我撈坐到他腿上。

炙熱的觸感從臀部傳來,我瞬間身體緊繃,雙手不知所措地懸在了半空。

【是不是被我的反應(yīng)速度驚到了,那是那是,老子武功天下第一。】

【不是,耳朵怎么紅了,殿里這么熱嗎?】

我想推開他,手卻有些使不上勁,反倒搭在他胸膛上,一下蓋過一下的心跳順著掌心悸動。

【你摸哪兒呢?!】

【算了算了,摸吧摸吧?!?/p>

【眼睛水汪汪的好勾人,想親+1】

過分了啊?。∥移乒拮悠扑まD(zhuǎn)頭看殿外,留個后腦勺給他。

齊臨蕭寬大的手掌捏住我半邊腰輕輕摩挲,隔著薄薄衣物,我右半邊身子有些發(fā)軟。

左側(cè)他呼吸的熱氣噴灑在我耳后,委屈啞聲:

「嬌嬌,別勾我了?!?/p>

要命啊?。?!

4.

這曖昧的氛圍最后被總管太監(jiān)打破,他弱弱敲門、弱弱傳話:

「陛下,沈尚書等候多時了?!?/p>

我抓住救命稻草飛快溜走,顧不得齊臨蕭要刀了他的眼神。

回宮路上我悲憤不已,甚至想望天長嘯:

齊臨蕭不是好龍陽嗎?。?!

我回到鳳儀殿就把自己蒙進了被子,瑤琴聽說了來龍去脈,不由得點頭肯定:

「陛下等會兒肯定會來鳳儀宮,娘娘謹(jǐn)記他進您退,讓陛下欲罷不能!」

我還沒來得追問,就聽見齊臨蕭冷若冰霜的聲音:

「你們都退下吧?!?/p>

!?。磉@么快嗎?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捋清楚當(dāng)下狀況,就被齊臨蕭壓到了床上,我謹(jǐn)記著瑤琴的他進我得退,搶先開口:

「陛下累了吧,我給陛下倒茶?!拐f罷就要起身去拿茶杯,被齊臨蕭一把拉回,聲音低沉:

「張嘴?!?/p>

冰涼的觸感自舌尖傳來,下一秒齊臨蕭緊緊扣住我腰,吻地毫無章法。嘴里的果實被咬碎,冰涼的汁水迸濺開,愈發(fā)襯得唇間炙熱柔軟。

「剛剛進貢的冰荔枝,甜嗎?」

他將我鎖在懷中,低頭見我微微喘氣不禁勾起唇角。那樣子活像只剛開了葷的狼崽,攻擊性盡散,饜足不已。

我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手攀上他后頸讓他貼近,舌尖舔舐他唇,食髓知味。

自此后,齊臨蕭有事沒事就往鳳儀殿跑。小太監(jiān)與瑤琴偷笑說好事將近,我怎么一點沒覺得??!

每次,每一次!齊臨蕭都要臨門剎車,然后將頭埋在我身上怨我勾他。

我勾你你倒是行動?。?!

唯一的慰藉是,這么膩膩歪歪的相處中,齊臨蕭保證他無論如何行事定不傷我家人,甚至還寫下了一道圣旨。

我撐著頭看向瑤琴:

「你說我是不是不夠好看?」

「娘娘,您想我夸您大可直接一點。」

「那齊臨蕭是不是不行啊。」瑤琴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我自暴自棄用錦帕蓋住臉。

「這…不能吧!?。 宫幥偌奔蹦瞄_我臉上錦帕,驚慌求證。

我緩緩點頭,他可能真不行。不然干嘛中間停?。?!

我悲憤!

沈知序來找我時,我挺詫異。

我與他青梅竹馬,沈知序受我娘影響,跟我娘學(xué)過一段時間功夫,曾夢想仗劍天涯。

但等我倆年紀(jì)大了些,他就再也不跟我廝混,有事也只讓瑤琴傳話。

因為這個老古板覺得,跟未出閣女子走太近,會污了女方的名聲。

此時,他就在我面前,擰著眉叫我的大名:

「舒白,你是自愿嫁他的嗎?」

我挑眉,沒想到沈知序有此一問。

自古女子嫁人,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少能自己說上愿與不愿。

除非,是如我娘一般走江湖,但可惜我于習(xí)武一道無甚天賦。

況且若是真有圣旨下來,哪怕武功極高也只有舉家逃亡的份兒,就我對自己的認(rèn)知,肯定是活不下來的。

我只笑笑:

「算是吧?!?/p>

「他若待你不好,我定帶你離開?!股蛑蛴杂种梗@些年戍邊遠(yuǎn)離京城,倒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我還未說話,瑤琴便開口:

「行行行,我到時第一個給你去信,你可來快點,」說著小丫頭左右瞧瞧,又壓低聲音。

「我家小姐那三腳貓功夫,在暴君手底下活不過一回合?!?/p>

說事就說事,揭人短干嘛!

誰料,沈知序竟認(rèn)真看向瑤琴,承諾:

「若收到信,我定馬不停蹄趕來?!?/p>

瑤琴猝不及防與他對視,小臉一下子紅撲撲的。

我瞇眼露出微妙笑容,行啊小丫頭,什么時候看上的。

晚間,只我與瑤琴二人在屋內(nèi),我一拍木桌,故作嚴(yán)肅:

「你跟沈知序怎么回事,速速招來!」

許是我目光太過熾熱,瑤琴羞得一跺腳跑掉了。

什么事啊,一同長大的小姐妹想做我嫂子,還不給八卦。

5.

齊臨蕭來時,我還苦于八卦不得,一副蔫蔫的樣兒,他走上前將我手?jǐn)n在掌心:

「怎得這般模樣?」

【沈知序欺負(fù)你了是不是!我就知道那不是個好東西??!】

【讓他戍邊去?。 ?/p>

【不準(zhǔn)回來!】

「啊?」瑤琴小姑娘的少女心思不能提,我睜大眼瞅他:

「就是方才知道了個讓人難受的消息?!?/p>

齊臨蕭皺眉:

「什么?」

那肯定不能告訴你。

【她是不是因為沈知序有了相好才這副樣子的!】

?。?!什么玩意

「沈知序有相好?!」我一掃方才蔫蔫,焦急追問。

【好好好,他有相好你就這么著急?!?/p>

我當(dāng)然著急啊!

「你快說啊?!刮依R臨蕭衣袖焦急追問,絲毫沒注意到他越來越黑的臉。

「對,他相好在邊關(guān),他要一輩子待邊關(guān)!」齊臨蕭說完,一甩袖子,怒氣沖沖離開。

我被這消息砸得原地石化,王八蛋!

有相好還來勾瑤琴,氣死我了!

齊臨蕭直接出宮巡視,幾日不見回,聽著宮人們時不時地暗示,我終于琢磨出了點味兒,這家伙,不會是誤會了吧!

我還沒想好怎么跟齊臨蕭闡述《我哥有了相好還來勾我小姐妹,我小姐妹上鉤了甚至想做我嫂子》這件事,我就被擄了。

離譜吧!

我上一秒明明還在花園打盹兒,再睜開眼就進了間破破爛爛的小屋子。

我認(rèn)真審視了一下當(dāng)前狀況,認(rèn)命了。

我身上防身的小東西一個也沒留,手和腳還給我捆在了一起,跟殺豬似的,多大仇多大怨!!

許是聽見了動靜,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美人站在我面前:

「江舒白,你不該招惹他?!?/p>

按理說,我這時應(yīng)該追問他是誰,或者卑微求饒。

但此情此景,我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真好看啊。

我被譽為第一美人是美得明艷。但眼前這位,就像是寒天彎月,美得孤傲又清冷。

見我愣愣看著她,美人怒了,一劍指在我眉間:

「聾了是嗎?」

「女俠饒命,女俠認(rèn)錯人了吧,我們都沒見過。」我慫慫往邊上偏了一點,讓那劍不要直指我。

「江舒白,剎羽閣你應(yīng)當(dāng)知曉。我差點死掉的那年,是閣主將我救回來。多年來我苦練武功,恨不能伴他左右。我求不得的心,卻被你隨意踐踏!」

「姐姐,我不認(rèn)識你閣主啊?!购煤靡幻廊嗽趺淳桶V戀那什么閣主,心好累。

「閣主齊臨蕭,當(dāng)今圣上,你還要狡辯嗎!」

啥玩意??。?!

美人眼眶通紅惹人憐惜,我沒心思安慰。只見那長劍一橫,劍鋒就朝我掃來。

我用力往旁邊一滾堪堪躲過,卻避不開她再次往下劈的劍。

我絕望閉眼,卻沒有預(yù)想之中的痛楚。

鐺地一聲,一柄長刀迎上那劍,我娘一襲紅衣就擋在了我身前。

鐵器碰撞的聲音不停,瑤琴沖到我身邊眼淚汪汪:

「小姐!」

瑤琴替我解開繩索時,我娘已將人按倒在了地上。

「虞弦,我兒也是你能動的?」見我無礙,我娘的刀直抵在她咽喉。

「娘,你們認(rèn)識?」我靠著瑤琴,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虞弦,剎羽閣閣主護衛(wèi),傾慕齊臨蕭。」我娘回答了我,又不耐煩看向虞弦,「看不慣你找齊臨蕭說理去,關(guān)我兒什么事。」

「她既已成婚,為何還與那沈知序不清不楚,一邊勾引閣主,一邊又傷他心,我就是看不慣她這惺惺作態(tài)的模樣!」虞弦眼眶通紅,語氣憤憤。

我娘還未發(fā)作,瑤琴就一個箭步上前,狠狠扇了虞弦一巴掌:

「你算什么東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瑤琴手勁兒大,虞弦被她一把帶到了刀鋒上,白皙的脖子上瞬間有了血痕。

我娘制住瑤琴,冷冷看向虞弦:

「你既是剎羽閣人,我不殺你。但你辱我兒在先,你這身功夫不要也罷?!拐f罷,親手廢了虞弦。

我娘護著我離開時,虞弦突然如瘋子般大笑:

「閣主書房里還放著他的畫像,你也永遠(yuǎn)只能是替身!」

她這話沒頭沒尾,但我瞬間就憶起我曾多次聽到齊臨蕭的心聲說:

真像啊。

真好看。

6.

我娘救出我后,并未將我送回宮,而是帶我回了江家。

事已至此,我要還置身事外未免太傻,下次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你們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p>

我、瑤琴、我爹、我娘四人圍桌而坐。

來吧,今兒坦白局。

「恩……」瑤琴欲言又止,「其實咱們門口藥鋪掛的那只小白鴿,是報信用的?!?/p>

那小白鴿靈巧可愛,掌柜在我與齊臨蕭婚前送予我,老人家還很慈藹:

「送你做個念想?!?/p>

???那我每次找我娘,還拎著個玉佩跑藥鋪!

怪不得我每次饞那小白鴿,瑤琴都要訓(xùn)我!

嗚嗚嗚嗚嗚嗚

「那小時候留那玉佩給我干嘛?」

「給你一點儀式感?!宫幥俅虿?,被我娘刨到一邊,積極表現(xiàn):

「那玉其實不是玉,是我找了好些地方才尋到的奇香。人聞不見,但它能。」說著,我娘聳肩將趴在她頸側(cè)的灰狐弄醒,小灰狐不滿地扒拉她。

好吧,勉強接受了,難怪我剛被擄,我娘就來了,原來是有外掛。

「所以您常年不在家,不是因為受不了我爹性子?」

「嗯……」我娘一掃方才興奮,語氣有些沉重。

「你能聽到齊臨蕭心聲,我也能聽到你爹的,我很早就知道了他是剎羽閣副閣主。朝堂之上奸佞未除,他想了很久,將主意打到了你身上。你若是男孩,就與之正面抗衡,若是女孩,便得背負(fù)克夫之名?!?/p>

說到這兒,我娘嘆氣。

「我若如正常婦人,一次次送你出嫁便是一次次將你往火坑里推,我不忍。但我們走江湖,又太知家國大義重于一切。所以我早早便離開你,怕親手送你出嫁,也怕多跟你待幾日,我就會毫不猶豫地帶你走?!刮夷镩]了閉眼,終是忍不住落了淚。

我爹見我娘落淚,心疼得將人攏在懷中安慰,他二人夫妻多年,有些事哪怕不說也心有所感。

他視線看向我,緩緩道:

「齊臨蕭不愿犧牲無辜女子,從一開始就否決了我的想法。但他身份特殊,若是出手,必會打草驚蛇。我將你嫁予侍郎,并非他授意,他知曉時木已成舟?!?/p>

瑤琴也在旁附和:

「老爺夫人極愛您,這些年兩難抉擇,他們也痛苦?!?/p>

他們?nèi)藵M眼愧疚,可我又怎會不懂。我雖不如爹娘大義于心,卻也知有國才有家的道理。

自小我爹就是出了名的護女狂魔,便是我娘,只要我去信,哪怕只是院里秋梨熟了這等小事,她也會立即趕回,笑瞇瞇夸我聰慧。

我得到的愛很滿很滿,所以我從不覺得克夫是什么大事,也并不覺得爹娘虧欠。

是以,我起身蹲在我娘身側(cè),笑瞇瞇拉著她手撒嬌:

「那現(xiàn)如今,奸佞已除,我也不再嫁,娘是不是能不走了?!?/p>

聞言,三人俱是一愣。

但我娘立馬反應(yīng)過來,含著淚連連點頭:

「不走了,永遠(yuǎn)陪著嬌嬌?!?/p>

幾番交談下來,心結(jié)解開。

眼見我爹娘眼神拉絲都快要湊到一起,我果斷領(lǐng)著瑤琴回了房,將空間留給二人。

瑤琴和府里小姐妹敘舊去了。

而我躺在床上開始思索齊臨蕭。

所以這人是覺得幾番嫁娶虧欠了我這個無辜女子,才給我娶進宮的?難怪一直沒殺我。

也對,他好龍陽嘛。

至于虞弦說的那畫像,就是那白月光小公子的唄。

行吧,就是不知道他這白月光,現(xiàn)如今是嘎了是成親了?

7.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自己被什么束縛著,微微一動才發(fā)覺自己竟在人懷中。

周身氣息太過熟悉,我熟練拍拍他腰,疑惑道:

「你怎么來了,不是巡視去了嗎。」

「嬌嬌……」他聲音悶悶,環(huán)抱我的手臂用力,像是要將我揉進骨血。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察覺到虞弦的心思?!?/p>

感覺衣領(lǐng)有些濕潤的涼意,我不由得輕聲哄道:

「我這不是沒事嘛。」

「你要是真想走,我放你離開?!?/p>

這句話小聲到我差點沒聽見,不禁搖搖頭,輕笑解釋:

「我不走,沈時序是我娘的徒弟,對我而言與兄長無甚區(qū)別?!?/p>

「真的?」齊臨蕭一下子松了手上力道,定定地看著我。我抬頭輕吻他眼角,耐心道:

「真的,江府上下你一問便知?!?/p>

我這才知,他賭氣去巡視那幾日,天天都糾結(jié)得不得了,以為我心悅沈明序,不想放我離開,又怕我心里怨他。

「倒是……罷了?!刮胰嗳嗨夹?,現(xiàn)下這樣也挺好。

「嬌嬌說,別瞞我?!过R臨蕭紅著眼眶,就像流落雨夜的小狗。

我閉眼轉(zhuǎn)身,背對他輕聲問道:

「你心里是不是早有心悅之人,書房里還擱著他的畫像。」齊臨蕭瞬間沉默了。

我心中嘆氣,不該問的。

我本想讓這沉默為今夜結(jié)局,怎料他糾結(jié)了半晌,終是開口:

「有?!?/p>

怎么形容此時心情呢,像是悶熱得馬上要烤化人的夏天,突然暴雨傾覆,風(fēng)鋪天蓋地襲來,壓得人胸口悶悶。

那便退回原處吧。

我依舊只做我名義上的皇后娘娘。

「還成親了?!过R臨蕭像小狗似的拱在我頸側(cè),聲音悶悶?!脯F(xiàn)下在娘家,不肯跟我回去?!?/p>

他說什么?

我腦子有一瞬間轉(zhuǎn)不過來。

啥玩意?。?!

齊臨蕭抱著我悶聲解釋,我恍然。

原來我們很早很早之前,就見過。

齊臨蕭是我女扮男裝在雨夜撿回府的,像狼崽一樣的小孩,我甚至還詫異他為何不告而別。

【好煩,她肯定想起來了。】

「啊……」我一時有些語塞,嘴比腦子快:

「那小哭包是你啊?!?/p>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形象】

【嬌嬌要不喜歡我了】

【嬌嬌知道我菜了】

突然,風(fēng)息雨歇,心聲停止。

齊臨蕭仿佛下定決心般猛地抬頭,語氣試探:

「那你負(fù)責(zé)嘛?」

負(fù)責(zé)負(fù)責(zé),畢竟我當(dāng)年就說過:

跟我走嗎?

姐姐養(yǎng)你啊。

第二日,我便跟著齊臨蕭回了宮。

從前他做閣主做皇帝,日日有人提醒他要不動聲色,所以見我時心里再歡喜再糾結(jié),愣是沒表露半句。

現(xiàn)如今他一改往日模樣,一見到我纏上來「嬌嬌嬌嬌」地喚著。他愿意開口說了,我才知,很多事并不如我以為的那樣。

鄰國的和親公主本就是細(xì)作,總中途剎車是因為他母親就難產(chǎn)而亡,他從我撿他開始就心心念念,得知虞弦擄我,恨不得一刀劈了她……

他在我身側(cè)像只麻雀,嘰嘰喳喳仿佛要把過去十幾年全講給我聽。我聽得實在有些煩,于是偷偷告訴他。

世間還有一術(shù),名避子。

我貼近他耳細(xì)細(xì)闡述,瞧他臉越來越紅,最后落荒而逃,絲毫沒注意瑤琴在我身后不贊同的目光。

忘了說,瑤琴與沈明序也終于修成正果。

那邊塞相好,不過是副將瞧見瑤琴贈的荷包,越傳越離譜罷了。

8.

當(dāng)晚,瑤琴剛?cè)忌蠣T火,齊臨蕭就抱著一卷軸來了。

瑤琴看我的眼光中充滿了不忍,但依舊利落退出,指揮宮侍備水。

「嬌嬌,給你看我一直藏著的畫像?!过R臨蕭像是小狗一般眼睛亮亮,迫不及待要與我分享。

「什么畫像?」我疑惑。

回應(yīng)我的是慢慢展開的卷軸,我豆蔻之年一席男裝的肆意模樣躍然紙上。

我不禁伸出手想要觸摸那畫卷,怎料齊臨蕭從身后一把攬住我,抓著我手低吟:

「嬌嬌,別摸它?!?/p>

【摸我】

室內(nèi)溫度愈燥,人聲愈低。那纖細(xì)的腕兒被他捏在手中,接觸到空氣的皮膚泛起涼意,旋即被另一股灼熱取代。

屋外開始落雨,雨水淅淅瀝瀝浸潤了花苞,好不可憐。

雨勢漸大,打的花兒顫巍巍搖晃,每每以為那花枝已到極致,卻在下一秒被雨壓得更低,如此一夜。

第二日一早,齊臨蕭神清氣爽,我渾身上下酸疼不已。我突然想起了最初時,我只是想做個名義上的皇后啊!

我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回家。

「所以,爹你為什么說齊臨蕭要除剎羽閣?!刮也[眼看向我爹,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你不來氣,他死不開竅,就靠你倆我什么時候才能頤養(yǎng)天年。」我爹理直氣壯。

好好好,不愧是你。

我本想在家躲一晚,沒想到齊臨蕭竟夜闖我房。

「你別太過分,我爹娘剛歇下?!购诎抵形业芍瑳]等到他退卻,只等來他一聲輕笑。

「好好好,我不過分,我輕點?!?/p>

我是這個意思嗎!

風(fēng)鼓動芙蓉帳,清軟的紗揚起又落下。池塘里不知誰放的小舟,被水花輕輕推遠(yuǎn)又拉進,終究逃不過打濕的命運,永遠(yuǎn)沉進水底。

東方欲曉,齊臨蕭勾起我的指節(jié)聲音沙?。?/p>

「嬌嬌啊,我只愿永遠(yuǎn)在你身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