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盛鈞遞給我的粉色情書。
又看了一眼盛鈞。
「不是，哥們，我是男的！」
盛鈞面無表情。
「就是給你的?！?/p>
「你要是不喜歡這一封，我可以把其他的拿出來，你挑一封喜歡的看，我怕你不喜歡，寫了好多封不一樣的?！?/p>
不是，這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嗎？！
這人有病吧？！
1
這個世界瘋了！
我趁盛鈞不注意，一步并兩步跑了。
可第二天，我就在客廳見到了盛鈞。
不是吧？！
追到家里來了？？！
「顧晨啊，這段時間盛鈞會在我們家暫住，我和你盛阿姨要出國辦點事，過段時間回來?！?/p>
臨走前，我媽留下這樣一段話。
于是，客廳里留下我和盛鈞大眼瞪小眼。
盛鈞看向我，「情書你看了嗎？」
我迅速從沙發(fā)上彈起來和他保持距離。
「沒看！丟了！」
說完，我就趕緊起身回了房間。
扣扣扣——
盛鈞清冷的聲線隨著敲門聲響起。
「顧晨。」
我簡直要瘋了！
我猛的打開門揮起拳頭，「盛鈞，你別逼我揍你！」
「……我只是想問，我住哪里？」
住哪里？
好問題。
我家是三層的小別墅，但是房間都在二樓。
好巧不巧，我媽——也就是姜女士安排的盛鈞的房間，就在我隔壁。
我有些尷尬地放下拳頭撓撓頭。
「我隔壁，給你收拾好了的。」
盛鈞看了一眼隔壁，轉過頭，「為什么不看我的情書？」
「……你沒完了？！滾！」
砰——
門被我用力地關上。
門后面，我的臉頰和耳垂都紅了起來，渾身都是滾燙的。
我用力揉了一下臉。
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
不然我作為校霸的一世英名就毀了！
2
「顧晨，我給你準備了晚餐?！?/p>
我?guī)е鷻C打游戲沒搭理。
「顧晨？」
游戲人物死亡，我不耐煩地摘下耳機。
「知道了！」
看著還沒結束的游戲，又想到盛鈞的話，我掙扎一會，還是無奈地放下了手機。
我打開門，目不斜視地略過盛鈞下樓。
餐桌上擺著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
我有些詫異。
盛鈞居然會做飯？
想著，面前遞過來一個盛滿飯菜的碗。
順著碗沿，我看到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不得不說盛鈞的手很好看，只是中指關節(jié)和食指指腹處，不合時宜地貼著創(chuàng)可貼。
我皺眉，有些別扭地接過碗，「家里不是有阿姨嗎？你瞎折騰什么？」
盛鈞頓了一下。
「我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他們都說——
要想留住一個男人，就得先留住他的胃?！?/p>
「噗——咳咳咳咳咳——」
再和盛鈞說話我就是狗！
3
「顧晨，你今天一整天沒理我?！?/p>
「你怎么了？」
我一言不發(fā)地拿了一瓶水，路過盛鈞回了房間。
門再次砰地一聲在盛鈞面前關上。
關門前，我透過間隙看了他一眼。
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很是落寞。
我有些煩躁。
我實在不擅長處理這種事情。
而且男人和男人？
我實在想不通。
于是，我在房間待了一天。
再出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阿姨做好了飯，香氣四溢的讓人很有胃口。
我坐在餐桌前左右看了看，「劉姨，盛鈞不吃嗎？」
劉姨擦了擦手，「盛鈞啊，剛剛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估計在門口吧，他讓你先吃不用等他。」
誰要等他？
我立刻就開始吃了起來。
可一直到晚飯結束，盛鈞都沒回來。
難道是因為我一天沒理他所以不回來了？
不至于吧？
4
吃完，我回了房間，假裝不經意地走到窗臺前往樓下看去。
果然看到了院門前的盛鈞。
他對面站了個男人，正抓著盛鈞氣勢洶洶地說著什么。
最重要的是，盛鈞居然沒反應！
我立刻打開窗，「喂！飯菜都要涼了，你還不回來？」
不遠處的盛鈞似乎頓了一下，身體有些僵硬，他回過頭。
我猝不及防地對上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眸。
那雙黑眸里萬年不起波瀾的死水。
在這一刻，蕩起了波瀾。
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總感覺他似乎在笑。
我怔住了。
笑什么？
被人欺負了還笑？
我拉上窗簾。
不久，門再一次被敲響。
「我吃過了?！?/p>
說著，我又要關上門。
卻被盛鈞的手擋住，「剛剛，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關門的手一僵，耳垂開始發(fā)燙，「屁！」
盛鈞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封藍色信封，「這是我昨天晚上重寫的?！?/p>
沒完沒了了！
我不耐煩地接過，然后迅速把門關上。
掙扎了一會，還是打開了信封。
我倒要看看，年級第一寫的情書是怎么樣的！
「顧晨：
你好，我是盛鈞。
顧晨，你是天上的明月，是宇宙的漩渦，讓人看了就挪不開眼。
你是我心中不可侵犯的存在，是我無法自拔的沉淪，是我不可抑制地歡喜。
附：你成績不太好，我替你找了幾份題集：《高中必刷基礎題》《5年高考3年模擬》……」
呵，再和盛鈞說話我就是狗。
5
暑假很快就結束了，分班表出來后，我看到了——
「盛鈞？」
我愣在了原地。
周肖見我不動，戳了戳我，「怎么？」
「沒事?！?/p>
到了班級，座位只剩后面三個，我和周肖徑直走到了最角落。
周肖的書包剛要放下，桌上「哐」的一聲，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書包。
我愣住了，周肖也愣住了。
「你好同學，可以讓我和他一起坐嗎？」
是盛鈞。
他正看向一臉懵的周肖。
我瞬間站起來，「不行！」
盛鈞面無表情地看著周肖。
周肖，「呃……好吧，學霸，那你以后作業(yè)可以給我抄嗎？」
「可以?！?/p>
我猛拍了一下桌子，「不行！」
周肖無情地看了我一眼，離開了。
周肖坐在了旁邊的位置，「好兄弟，和學霸同桌不挺好的嗎？還能成全你兄弟我以后的作業(yè)自由。」
「呵呵?！?/p>
我「哐」地一聲坐下，別過臉，趴在桌子上裝睡。
然后就真的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放學。
我拿起書包就要走，卻總覺得缺點什么。
盛鈞呢？
6
這段時間他老圍著我轉，一下子不見，還真有點不習慣了。
等下！
我在想什么??！
我氣沖沖地拿起書包往外走。
「誒？你聽說了嗎？學霸被一個很兇的大叔堵在校門口要錢，還說不給他他就一直賴著?！?/p>
「啊？我聽說那個好像是他的賭鬼爸爸，很早就不管他了……」
我皺著眉，有種不詳?shù)念A感。
走到校門口，果然看到了盛鈞。
盛鈞整個人都是繃著的，氣場在幾百米開外就開始發(fā)冷。
面前站著一個蓬頭垢面的、表情癲狂又欠揍的大叔，正抓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隔著老遠就聽到那個大叔在威脅盛鈞。
「你是我生的我養(yǎng)的！現(xiàn)在你和你媽發(fā)達了，給我點錢能怎樣？！你個白眼狼，沒有我還有現(xiàn)在的你嗎？你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老子給的！！要是老子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出生……」
那個大叔滿嘴噴糞，說到一半被我一把推開，踉蹌著退后幾步才站穩(wěn)。
盛鈞詫異地看著我，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轉頭對著大叔死亡微笑著威脅道，「大叔，你要是再鬧，我就立刻報警，或者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可以在隔壁小巷好好談談?！?/p>
男人被我兇神惡煞的氣勢嚇到，加之圍觀同學越來越多。
我一開口，眾人紛紛附和，開始指責男人。
男人惡狠狠地指著我，又指指盛鈞，「好啊好啊，總有你一個人的時候小兔崽子，別給老子逮到！」
我揮起拳頭，冷冷威脅道，「老子說了——滾！！別逼老子在校門口動手！」
男人被我嚇的瑟縮了一下，再看過來的眼神像是黏糊糊的蚯蚓，在我和盛鈞的身上掃視著，每一處都留下不滿與惡意。
但迫于人多和我的威懾，他還是不甘愿地離開了。
7
我裝模作樣地扯了扯書包，雖然里面沒有書。
盛鈞跟在我后面。
一前一后，一路無言。
我放下書包打開電視，盛鈞坐在旁邊，時不時就看我一眼。
「……有話直說。」
盛鈞，「今天下午，謝謝?！?/p>
「小事?！?/p>
「我寫給你的情書你看了嗎？我給你寫了六封，你更喜歡哪個格式和內容？」
這段時間我已經習慣了，于是我沉默。
盛鈞不死心，「你看了嗎？」
「……沒看，沒空?！?/p>
盛鈞低下頭，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我突然想到，學校貼吧都說盛鈞是高冷學霸。
可目前依我看——
狗屁的高冷學霸，看不出一點高冷。
盛鈞目光灼灼，我忍了一會，敗下陣來。
「……看了，最喜歡藍色那封?！?/p>
盛鈞抬起頭，眼睛亮亮的，「你喜歡題集？」
我嘴角抽搐了幾下。
我能說我是亂說的嗎？
誰會喜歡題集啊？
我這種學渣會喜歡題集那玩意嗎？
盛鈞卻愈發(fā)開心，「噠噠噠」跑到樓上給我拿了一袋厚厚的書籍。
「這是這段時間我給你收集到的基礎題集……」
我捂住他的嘴，聲音冷冷的，「我不需要。」
盛鈞的眼睛猛的睜大，又低垂下去，熱切地看著我捂住他嘴巴的那只手。
我的手瞬間像是被什么燙了一下，猛的收回。
我認命地接過習題，轉頭就上了樓。
8
心臟正劇烈地跳動著，我不安地捂住。
什么情況？
我慌什么？
我有什么好慌張的！
我越想越煩悶。
我猛的站起來，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打開門迅速下樓坐在了盛鈞旁邊。
盛鈞眼底閃過詫異，張了張嘴似乎想問我什么情況。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干嘛？我不能看電視嗎？」
盛鈞沒有回答，我莫名有些氣急敗壞，轉過頭想說些什么，卻猛地撞上了盛鈞那雙發(fā)亮的黑眸。
我的心臟驟停。
啪嗒——
忽然間，周遭都黑了。
盛鈞似乎還在看我。
砰砰砰——
黑暗里的心跳聲像是樂章，越跳越澎湃，越激烈。
盛鈞好像離我越來越近了。
我仿佛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卻莫名不想躲。
我緩緩靠在了沙發(fā)上，在黑夜里與盛鈞對視著。
不久，臉頰被炙熱的雙手捧住，唇上傳來一陣柔軟的，冰涼的觸感。
我與盛鈞呼吸交融。
我閉上眼，迷迷糊糊地想。
對哦，今天晚上停電。
唔，盛鈞的嘴唇好軟，像果凍一樣。
9
「顧晨，你一晚上沒睡嗎？你黑眼圈好重??！誒？你的嘴唇怎么還受傷了？」
周肖一臉驚訝地問。
我抿著唇，斜了他一眼，盛鈞剛好過來，隔絕了我和他的視線。
我和盛鈞對視著，腦海不禁浮現(xiàn)了昨晚的畫面。
心臟又開始砰砰跳了起來，我別過臉又想裝睡。
面前卻被盛鈞遞過來的東西擋住了。
盛鈞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我卻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不錯，他淡淡道，「給你帶的早餐，你今天早上出門太急了……」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有些做賊心虛地看向懵逼望過來的周肖，「別讓周肖那個大嘴巴聽到我們住一起了！」
他知道了就等于全校都知道了，那可不行！
盛鈞看著我的嘴唇，抬手握住我的手，眉眼帶笑地在我的手心輕輕吹了一下。
我迅速收回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身體瞬間發(fā)燙，手心更是像被烈火灼傷一般。
我靠??！
盛鈞看起來這么高冷，實際內心這么騷的嗎？??！
隔壁的周肖反應過來，猛的竄起來。
聲音可謂是響徹云霄——
「我靠？！你們在一起了？？！」
我瞪大了眼睛，驚地心臟驟停，沖到他面前捂住他的嘴，「你有病吧？！！我說的是住在一起??！」
全班，「……我靠??！」
好大的瓜！！
10
「晨，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周肖早上那一嗓子，成功地讓我和盛鈞綁定，成為默認情侶。
我撇了他一眼，「你就說吧，這么大嗓門，怎么不直接拿個喇叭去門口喊呢？」
周肖自知理虧，一拍胸脯，「剛好放假，今晚請你吃飯！怎么樣？」
「行啊。」
放學的時候，我的手被盛鈞抓住。
「你今晚，不回家嗎？」
「我和周肖出去吃?！?/p>
「我可以一起嗎？」
「不……」
我要拒絕的話到嘴邊，轉頭看到他一副失落的模樣，泄氣地扯了扯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走吧。」
周肖找了一家私家菜，我?guī)е⑩x進去的時候，他瞪大了眼睛，看到我威脅的眼神后，到嗓子眼的情緒和話又收斂了回去。
他招呼著，「呃，坐，隨便坐?！?/p>
「喝點酒怎么樣？盛哥你，喝不喝？」
我回答，「盛鈞不喝?！?/p>
就盛鈞那書呆子的樣子，喝得了多少。
酒過三巡，我有些微醺。
周肖已經酩酊大醉，指著我和盛鈞控訴。
「你們倆是在一起了吧？是吧？??？我就不信沒有貓膩，他看你的小眼神和你對他的態(tài)度？你對我這個發(fā)小都沒那么溫柔！！」
我踹了他一腳，「閉嘴，再胡說八道我就……」
哐當——
我撞到了門框。
「嘶——」
我捂著額頭，盛鈞連忙過來扶我。
我自以為是微醺，實際我只是不顯醉，走路已經開始七倒八歪了。
盛鈞想把我扶到床上躺下，結果我的腳一抬一勾。
盛鈞被我勾的重心不穩(wěn)，和我一起撲倒在了床上。
「唔。」我被壓的有些喘不過氣，難受地哼唧起來。
盛鈞還趴在我身上，眼神炙熱地盯著我。
11
我醉的沒注意到盛鈞眼里的含義，甚至醉眼迷離地看著盛鈞，盯著他的嘴巴，「盛鈞，你嘴唇很軟你知道嗎？像果凍一樣?！?/p>
邊說我還邊伸手摸他的嘴唇。
盛鈞撐起身，聲音有些啞，喉結滾動了幾下，手抬起來摸我的臉，誘導我說他喜歡聽的，「嗯，你喜歡嗎？」
我撇嘴，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
「還行吧，但是我們，都是男的，這樣，是不對的?！?/p>
他寵溺地笑著搖頭，聲音帶著蠱惑的意味，「不對，感情這種事情，是不分男女的，最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p>
我看著他，總感覺他身后好像有一條狐貍尾巴在搖啊搖。
我無意識地有些沉淪，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嗯，我喜歡?！?/p>
「那你想不想親我？」
「想。」
「為什么想親我？」
「喜歡。」
盛鈞別過臉低低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喝醉的我居然那么聽話。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我只想他親我。
但是我看著他的嘴唇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親我，然后氣急地弓起腰，捧住他的臉一把親了上去。
盛鈞的眼睛都驚地瞪大了，反應過來后轉而占據(jù)了主動權，輕輕地抬著我的腦袋把我放到床上。
盛鈞的吻和他本人高冷自持的外在形象不同，他的吻是霸道又炙熱的，快結束的時候會適時地溫柔，最后還會蜻蜓點水一般在唇上輕輕一點。
我喘著氣，腦袋已經在那個吻里逐漸清醒。
我和盛鈞在床上相擁著。
空氣里泛著曖昧的氣息。
盛鈞的呼吸噴灑在我耳邊，癢癢的，我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
他好像很緊張，聲音發(fā)顫地問，「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付費節(jié)點
我沒立刻回答，迷迷糊糊地找尋他的唇再次吻上，間隙才沙啞著聲音回答。
「要?！?/p>
12
自此，我和盛鈞形影不離。
校園里關于我們戀愛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
我和盛鈞置之不理。
對外只說，「看不出來嗎？很好的兄弟！」
對方只能啊啊哦哦地回答后，狐疑地離開。
放學，我和盛鈞想著出去搓一頓，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接起電話，手還悄悄和盛鈞牽著，「媽，怎么了？」
「兒子啊，我和你盛阿姨要回去了，估計明晚到……」
「?。窟@么快就回來了？」
「都幾個月了，怎么？你不想媽媽??？」
「怎么會，那你們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fā)信息，我和盛鈞去接你們?！?/p>
「沒問題，放心啊?！?/p>
掛了電話，我有些魂不守舍。
家長回來了就說明盛鈞要回家了……
這就意味著以后就不能時常見面了。
我有些失落。
盛鈞看出了我的失落，安慰道，「沒關系，我們在學校也可以見面，我會找機會和你私會的?！?/p>
13
傍晚，我拉著盛鈞到了一條小吃街。
我從小就有一個想法——
從小吃街這頭吃到小吃街那頭！
我看向盛鈞，目光灼灼，「陪我！」
盛鈞的黑眸滿是柔情，他摩挲著我的手，「好?！?/p>
人群熙攘。
而我和盛鈞借著這熙攘的人群，第一次在外面光明正大地牽著對方。
從小吃街這頭再到那頭，我們牽著手，反復來回。
恍然間，世界好像就剩我們倆。
好像這一瞬間在此刻，可以達到永恒。
我是希望這一瞬間可以永恒的。
我是希望我和盛鈞的秘密，是永遠不被發(fā)現(xiàn)的。
今天我可以許愿嗎？
我許愿，我和盛鈞可以……
長長久久。
14
我和盛鈞在外面待了很久，誰也不想回去。
我們坐在江邊的長椅上互相依偎著。
忽然天空亮了起來——
是煙火。
是五彩斑斕的黑夜。
是誰的重大節(jié)日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向盛鈞。
于是我和盛鈞在此刻對視，然后接吻。
我閉上眼睛，又悄悄睜開。
咔嚓——
前面?zhèn)鱽硪宦暸恼章?，隨之而來的一個閃光燈。
我瞇起眼睛，和盛鈞同時望了過去。
我?guī)缀跏秋w馳著沖過去的。
可卻還是沒來得及。
是誰？
不認識的應該不會拍吧？
不認識也不會對我們造成什么傷害！
所以是誰？
認識的？
他會說出去嗎？
我和盛鈞……會因此分離嗎？
我看向盛鈞，不安像藤蔓爬滿心臟。
我死死抱住盛鈞。
「怎么辦？會是誰？」
盛鈞也死死抱住我。
我聽到他的心跳很重很快。
我意識到他慌了，我第一次見他這樣慌。
他卻沒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還在安慰我說，「不會有事的?！?/p>
可我摸他的手，卻是發(fā)涼的。
15
那一晚，我和盛鈞相擁而眠。
第二天，去機場接了各自的家長，共同吃了晚餐就分離了。
有各自的家長在，出于心虛，我們手都不敢碰。
一天，我獨自回家。
門口站了一個佝僂著身體的男人。
看到我，男人的雙眼發(fā)亮，快步朝我走過來。
我瞇著眼睛，等男人走近才認出他——
這是盛鈞的父親。
比起上次見面，他更加憔悴了，但憔悴的死氣在見到我那一刻，似乎開始鮮活。
我皺著眉，心里的不安開始發(fā)酵。
直到我看見他拿出了一張照片——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一把搶過來。
是那天我和盛鈞在長椅上接吻的照片??！
男人咧開嘴，露出發(fā)黃的牙齒，沖我笑著，「小伙子，你搶了這張，我還有很多張，你也不希望這件事情被你們父母知道吧？所以要不要和我談談條件？」
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男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嘻嘻笑著，「哎呀，我嘛，我就是缺錢，我看你們家挺有錢的，想過來要一點?！?/p>
我深吸一口氣，忍著怒意和不安，妥協(xié)道，「你要多少？」
男人見我答應，一拍手，「不多，就十萬?！?/p>
我死死盯著他，「怎么給你？」
他舉起手機，貪婪地看著我，「哎呀，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好，隨隨便便就可以要個十萬塊，既然你這么有錢，要不再給十萬？」
我忍氣看著他，「前提是，你把照片刪了?！?/p>
他立刻把懷里的照片拿出來給我，然后當著我的面把手機里的照片刪了。
我一把搶過他的手機，把最近刪除里的也刪了。
我冷聲道，「這是我們的交易，你要是騙我，這些錢可以讓你坐牢，你最好想清楚！」
男人數(shù)著手機里到賬金額的零，愉快地答應著——
「放心放心?！?/p>
我打開門回家，關門的時候對上男人的視線，他還笑著朝我揮手。
我忍著出去把他揍個半死的想法，用力地關上門。
16
「你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的，你怎么了？」
盛鈞擔心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握住他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我沒事。」
我嘆了口氣，沒忍住問，「我們兩個這樣，你說要是你媽和我媽知道了，能接受嗎？」
盛鈞寫字的手頓了頓，「怎么突然問這個？」
我繼續(xù)嘆氣，「就是在想出柜的可能性。」
我等了一會，盛鈞沒再說話，直到我看過去，盛鈞才放下筆。
他的聲音低低的，「其實，那個男人是同性戀，和男朋友分手后喝醉酒，說醉話被我媽聽到了?！?/p>
那個男人是誰，不言而喻。
我的心臟揪成一團。
……那就更沒辦法了。
「顧晨，以后一起學習吧，我們上一樣的大學，然后出去租房。」
到時候跑的遠遠的，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
我看向盛鈞認真的模樣，下定決心道，「好！」
然后我就被迫開啟了慘無人道的學習歷程。
又是一天放學，家門口又站著那個男人。
他依舊笑著，笑的惡劣又刺眼。
他說，「我實在沒辦法了，缺錢啊?！?/p>
我抿著唇，看著他拿出來的照片，胸腔劇烈起伏著，「你說過，你刪了的?！?/p>
「?。课沂莿h了，但是家里還有打印的嘛?！?/p>
我氣笑了，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摁在墻上，「你是不是覺得老子好騙？你是不是覺得老子不敢和你魚死網(wǎng)破？」
男人笑了起來，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樣，「你不會的，你喜歡我兒子?！?/p>
我心臟一突，忽的發(fā)猛地把他甩到地上，踩著他的臉，惡狠狠道，「那可不一定，你這樣的賭鬼可是無底洞，萬一我沒錢了，你不是照樣會用照片去威脅別人嗎——比如盛阿姨，您說呢？」
男人笑不出來了，他求饒道，「不會不會，我就只找過你！」
17
「小伙子，你站在這里干嘛呀？不認路嗎？」
有人路過，看著盛鈞問道。
盛鈞失魂地搖搖頭。
我聽到聲音，猛地抬頭，猝不及防對上盛鈞的視線。
盛鈞的眼底夾雜著濃重的悲傷，他看著我，向我走近。
我一愣，連忙把腳從男人臉上撒開。
我抓住盛鈞的手，「盛鈞……」
盛鈞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握住我的手，看向地上的男人。
他的語氣里沒有任何情緒，「你到底要干嘛？你毀了我的母親，還要連累無辜的人，然后再把我毀了嗎？」
男人緩慢地要爬起來，被盛鈞一腳踹翻。
盛鈞爆發(fā)地大吼，「盛林永！你到底要毀掉多少人才甘心？！你要下地獄就要拉上我和我媽嗎？！憑什么？！我媽因為你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嗎？！！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說著，盛鈞顫抖著指向我，悲切的，低聲地說，「還有他，他是無辜的啊……」
這是我第一次見這樣的盛鈞。
歇斯底里的，崩潰的盛鈞。
但最糟糕的是，我還沒來得及伸出手擁抱他，那個男人就癲狂地笑著站起來，指著我們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盛阿姨。
我和盛鈞同時回頭，對上盛阿姨死寂的眼神。
我感覺到盛鈞牽我手的力度輕了許多，甚至可以說是虛握著。
這種力度，只要我不使力，我和他的手就分開了。
但我知道——
此時此刻，我們是不得不放開手的。
我松了力道，手垂在身側，死死揪著衣擺。
盛阿姨面無表情地看向我的手。
那一刻。
心徹底沉入海底。
男人大笑著喊，「是！我是人渣！是敗類！我就是要所有人都和我一起下地獄?。≡趺戳?？我就不是不想別人比我好過?。‘吘刮铱墒悄銈兛谥械娜嗽鼣☆惏。?！你說是吧——」
「老婆?。 ?/p>
「啊啊啊——」
女人的尖叫和謾罵響徹云霄。
盛阿姨瘋了一般死命地踹著男人，嘴里還一直尖叫著謾罵著。
我和盛鈞怎么都攔不住。
我只好打電話給我媽，聲音和手都顫抖著，「喂？媽，你快來！盛阿姨情緒失控了！」
這一夜，崩潰，瘋狂。
是我永生的噩夢。
18
盛林永威脅我給的錢早就輸光，所以毫不意外，他坐牢了。
而盛阿姨，似乎瘋了。
醫(yī)院走廊里，是她無休止的尖叫，「盛鈞?。∧阍谀?？！！兒子？！兒子你在哪？！」
盛鈞就在他面前，可她認不出來了。
她重復道，「兒子??！」
她抓住盛鈞，「你知道我兒子在哪里嗎？！」
盛鈞眼眶發(fā)紅，抓住她的手，「他出去了，很快就回來?！?/p>
母親坐在我旁邊，眼眶濕潤，眼底青黑。
她壓著情緒問，「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啞著聲道，「兩個月前。」
一陣無言的沉默。
母親嘆了一口氣，打破寂靜，「你們不會有結果的，你盛阿姨前段時間和我一起出國，就是給盛鈞辦出國留學的?！?/p>
「這是她生病前的要求，我會幫她辦到?！?/p>
「那高中呢？」
「……我會給他轉學?！?/p>
我抓住母親，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不要！媽……這十幾年我沒求過你什么……」
母親看向我，眼神冷漠，「沒有用，這次，是你們過火了?！?/p>
19
我已經好幾天都沒見到盛鈞了。
再次見到盛鈞，是我生日那天。
盛鈞給我發(fā)微信讓我出去坐會。
長椅上，擺著一個蛋糕。
上面坐著我夢寐以求，想要見到的人。
盛鈞憔悴了很多，眼下的青黑異常明顯，眼里還有紅血絲。
他看過來的時候，我的心臟猛的抽痛了。
我坐了下來，中間隔著蛋糕。
他打開蛋糕，點上蠟燭，扯出一個極為疲憊的笑容，「晨晨，生日快樂?！?/p>
我出口的聲音沙啞異常，「……謝謝?！?/p>
「許個愿望吧?！?/p>
我頓了頓，看著他疲憊的面容，把眼底的情緒用用眼皮遮蓋，我閉上眼。
我許愿——
我和盛鈞能在未來的某一天重逢。
我吹滅蠟燭，淚光在黑夜不顯。
盛鈞說，「我要走了?！?/p>
無力感席卷全身，我垂下眼，輕聲問，「去哪？」
「轉學，然后出國。」
「轉到哪里？出哪個國？」
無聲的沉默。
昭示著我們的感情，至此——
一拍兩散。
他說啞著聲說，「對不起?！?/p>
我突然很想哭，卻哭不出來。
我知道這一切并不是他真心的，但盛阿姨生病的溝壑橫在我們中間，我們誰也無法跨越。
盛鈞看向我，眼里是不舍，是眷戀。
他問，「可以再抱一下嗎？」
我愣住，憋了幾天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淚水無休止地落下。
盛鈞站起來，抱住我。
我們用力地相擁，哪怕快喘不過氣，也還是覺得不夠，似乎要把對方鑲進身體才算滿意。
然后我們接吻，臉頰被淚水打濕，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到盛鈞。
也是我最后一次過生日。
20
蛋糕應該是很好吃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味道太淡，甚至有些發(fā)苦。
我機械般地吃下了一整個蛋糕，吃完就忍不住吐了個昏天黑地。
然后我在蛋糕盒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信封——
「生日快樂，男朋友。
請允許我這樣叫你，也是第一次，
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訴你，其實我很早就開始喜歡你了，只是一直不敢告訴你。
小時候我不會說話，因為這個，老是有小朋友欺負我，是你總為我出頭，長大后，你似乎也開始嫌棄我不會說話。
我意識到以后很努力在改正。
所幸還有救，你也不是特別討厭我，甚至還答應和我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
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是我這十七年里，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可是，你不一樣。
你和我在一起，似乎總是在遭受傷害，是我的不幸慢慢侵蝕了你的幸福。
不該這樣的，你該是鮮活快樂地活著的。
在這里，我為我生父的所作所為向你道歉。
錢我已經連帶利息匯到你的銀行卡了，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過不去心里這關。
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還有，我愛你。
很愛，很愛?！?/p>
失去摯愛的痛苦和絕望，在此刻后知后覺地席卷而來，淚水將我淹沒。
我哭到近乎昏厥，然后又忍不住干嘔。
盛鈞，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會痛苦，怎么會不幸？
不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不幸的苦楚。
我哽咽著，嘴里痛苦地喃喃道。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母親在此刻發(fā)來信息。
「兒子，生日快樂，媽給你買了蛋糕在冰箱放著，你記得吃，我在醫(yī)院陪你盛阿姨，你早點休息啊?！?/p>
我無力計較，疲憊地回了個「好」。
又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從來就沒有好好給我過過一次生日。
哪怕知道我在崩潰，也沒想著回來看看。
沒關系……
沒關系的。
我以后，不會喜歡生日和蛋糕了。
21
盛鈞走后的時間變得飛快。
所有人似乎都得知了這件事情，誰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他。
盛鈞這個人，像是瞬間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只有那封信告知我。
我們認識，我們相愛。
我們曾經在一起。
我開始很認真地學習。
高考成績不負所托，足夠上我和盛鈞約好的那所。
我開始層層包裹住自己，只留下一層堅硬的外殼。
很快，四年的學習就過去了。
我步入社會，找到了不錯的工作。
然后，猝不及防地和盛鈞重逢了。
在某個應酬后，喝的醉醺醺的夜晚。
我站在家門口，以為和他的相遇是夢一場。
于是我無所顧忌地抬手捏住了他的臉。
「你怎么又出現(xiàn)了？誒？這次的觸感怎么這么真？」
盛鈞抓住我的手，炙熱而真實的體溫灼燒了我。
我忽然有些清醒，但又很快搖頭否認。
不可能的。
都多少年了。
不可能的，肯定是夢，要么就是幻覺。
直到我被盛鈞抱住。
我的淚水打濕了他的大衣。
我忍不住想。
可是這次，真的好真實……
拜托，如果這是夢，請再久一點吧。
22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地醒來。
昨晚喝的太多，我的太陽穴突突地疼起來。
我忍不住想抬手按一按，卻被人一個翻身抱在了懷里。
我瞬間清醒，猛地看過去。
盛鈞？！
我猛地揉了揉眼睛。
我靠？！
我現(xiàn)在的幻覺程度，已經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嗎？！
一直到盛鈞睡眼蒙眬地睜開眼親了我一口，然后帶著我刷了牙，再遞給了我一杯蜂蜜水，我才猛然反應過來——
盛鈞，回來了？
真的是他？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幾年不見，盛鈞的五官輪廓更加立體，氣質也更加成熟穩(wěn)重起來。
他像高中時期一樣，朝我張開雙臂，然后我一步一踉蹌地走過去，一把抱住他。
我不想哭的。
重逢也理應是開心的。
可我卻忍不住。
男子漢大屁股！
哭什么哭！
我在心里暗罵自己。
不對，這應該叫做——
喜極而泣。
23
我和盛鈞重新在一起了。
盛阿姨在那幾年的治療里緩慢地好起來了，只是還是不記人。
而我的母親，看我要死不活好幾年，也慢慢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
于是我和盛鈞出國領了證，辦了婚禮。
我們邀請了熟識的幾位好友見證。
在偌大又莊嚴的白色教堂里，我和盛鈞宣誓著要永遠在一起，然后交換戒指，再在眾人的起哄中接吻。
這次，我們無畏世俗。
我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地相愛。
我流淚，這次不是因為悲傷，也不是因為分離。
這次是因為幸福，因為永恒。
接吻完擁抱的時候，我在盛鈞耳邊輕聲道。
「盛鈞，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
「嗯？」他低低應著，輕輕捏了捏我的耳垂。
「可是這幾年我真的一直都很想告訴你，我也愛你?！?/p>
「我也像你愛我一樣，很愛很愛你。」
「嗯，我知道?！?/p>
我抬頭，盛鈞眼里滿是我的身影。
我終于舒心地勾起嘴角。
無愧分合。
如果幾經轉折，結局儼然不動，才算無愧這分合。
【全文完】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