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綠蔭青柳,百花盛開,小溪迎著燦爛的朝霞像浮動的彩虹。
兩個少年坐在溪邊擦拭佩劍,小溪里有兩個少女光著腳嬉笑玩鬧,她們回頭把水潑在少年的身上,少年們佯裝怒氣,起身與她們打鬧在一起。
我看著眼前場景,很想靠近他們,可是當我走近的時候,一切都化為泡影,隨風消散了。
「娘娘,娘娘!」
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叫我,睜開眼睛,看到我的侍女站在我的床前。
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個夢。我想見的人,早就不在了。
「娘娘,陛下的選秀大典就要開始了,您該起身梳妝早些過去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翻了一個身,有些迷糊,「這些事自由程貴妃打理,我不必出面。」
「娘娘,您忘了嗎?程貴妃已經(jīng)交出了攝六宮權(quán),現(xiàn)在后宮的事,是全憑您做主的。」
我猛然起身,盯著我的小侍女看了一會兒,我確實已經(jīng)忘記了,程貴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甩手掌柜了。
我想了想,又問小侍女:「陛下特意說讓我過去了嗎?」
「這個……陛下倒是未曾說過?!?/p>
小侍女言罷,我便立刻又躺回了床上,「既然如此,陛下選妃,他自己喜歡就好,我不必去?!?/p>
「可您是皇后,您若是不去……」
「退下吧!」我擺了擺手,不想再聽她為我分析那些規(guī)矩和禮節(jié)。
左右無論我去還是不去,周瑾翌都不會聽我的意見,他的冊封和罷免,永遠都是隨著他自己的心意。
可我沒想到,周瑾翌這次只冊封了一個妃子。
而在第二日,眾妃嬪來我宮中請安,見到那位姑娘時,皆是一驚。
因為她,與我長得,實在太過相似。
小姑娘看著年紀,該還是未到及笄之年,模樣像個小孩子。我昨日聽說,她是顏家的小女兒,名叫顏落,受封顏婕妤。
本來顏家是不舍得讓這小女兒入宮的,只是陰差陽錯,因得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將她送來選秀大典。顏家以為,顏落未到及笄之年,模樣出落的也不算貌美,周瑾翌該是瞧不上的。
可沒想到,昨日,周瑾翌一眼就看到了隱在角落中的顏落,并且只冊封了她一個人。
我知道,周瑾翌這樣做,是為了羞辱我。
顏落站在大殿中央,向我蹲身行禮。許是她已經(jīng)感受到了周圍妃嬪的異樣眼光,又或許她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便已知曉自己為何會被選中。
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栗,我看著,實在是于心不忍。如果不是我,她怎么會來這宮中,成了這籠中雀?周瑾翌想報復我,卻總是去牽連無辜的人。
我微微抬手,叫她坐在了胡昭儀的旁邊。小姑娘太過緊張,落座后,雙手還是不自覺地輕輕抖動著。
胡昭儀見了,握住她的手,出言安慰道:「你不必害怕,皇后娘娘是一個很好的人。你既然進了宮,便是大家的小妹妹了?!?/p>
孩子年紀小,到底是好哄了些,聽了胡昭儀的話,便放松了下來。她微微一笑,眼睛彎彎的,露出小虎牙,可愛極了。
眾妃嬪看著顏落,都不自覺跟著笑了,像老母親看著自己孩子一樣。
我簡單說了幾句,便叫大家散去了。眾嬪妃都已走到殿門口,程貴妃還坐在原處,雙眼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出聲叫了叫她,她回過神來,向我行禮,「臣妾也告退了?!?/p>
我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不解,程貴妃最近很不像她了。
程貴妃是程家的小女兒,自幼便嬌縱成性,目中無人。她是在我之前入宮的,小小少女懷揣著對少年的愛慕,成了后宮的貴妃。
因得她喜歡周瑾翌的緣故,總之從一開始,她就很不喜歡我。她總是與我不對付,再加上她很得周瑾翌的寵愛,所以周瑾翌便總是護著她。
有時候我覺得,她就像一個小孩子,得到了周瑾翌給的糖便洋洋得意,實際并沒有什么壞心思。她好像只要證明了,跟任何人相比,周瑾翌最在乎的人都是她,她就很開心。
宮中的人都不喜歡她,覺得她囂張跋扈,她喜歡有權(quán)在手,我索性也就把后宮的事交給她打理。
可是自從兩個月前,她從寒山寺回來,就改了性子。她常常失神,也不愛出門,后宮之事更是直接扔給了我。見到我時,也不像從前那般傲慢無禮。
我猜想,這或許與她在寒山寺遇刺有關(guān)。
2
我朝皇帝,每年春日都要帶著皇后去寒山寺齋戒三日,為天下萬民祈福。
今年開春,周瑾翌便頒了旨意,說我身體抱恙,此次便由程貴妃隨他前去。無疑,他這是在打我的臉。
那幾日,程貴妃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她整日在宮中晃蕩,顯擺周瑾翌對她的重視。
可就在他們準備從寒山寺回宮的那日,突遇刺客,程貴妃掉進了山上的寒潭里。
等她回到宮中,我才知道,她失去了她剛剛?cè)齻€月的孩子,并且在寒潭中寒氣入體,日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一夜之間,程貴妃就像拔掉了翎毛的孔雀,再也沒有了朝氣。
這宮中的女人,都是苦命人。
周瑾翌唯一的孩子是如今已經(jīng)四歲的永平公主,公主的生母在去年冬天去世了。
按照規(guī)矩,公主應(yīng)該養(yǎng)在我的膝下,而周瑾翌也是這個意思。可我,一直沒有同意。
是,我不想和周瑾翌有孩子,就算是別的女人生的也不想。
趁著這個時機,我便將永平帶到了程貴妃的宮中。程貴妃和永平都很高興,前些年,程貴妃雖然嬌縱,但是對永平一直很疼愛,永平也喜歡她。
總之,我相信程貴妃會比我更適合做一個好母親。
程貴妃抱著永平久久沒有撒手,她好像是哭了。她平復了情緒,拉著永平的手站在我面前,極其鄭重地說:「謝謝您,皇后娘娘?!?/p>
我笑笑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瑾云,以后有永平陪你,在這宮中的日子,你總不會太無趣?!?/p>
聽了我的話,程貴妃眼底有一片驚愕,而后眼睛又微微泛著淚光。
「怎么了?」我問她。
「沒什么,就是覺得在這宮中,還能記住我閨名的人,也就只有娘娘您了?!?/p>
我苦澀地笑了笑,不知該再說些什么。我們這些人,是皇后,是貴妃,是昭儀,是婕妤,我們被封號禁錮,在他人眼里,無論我們是誰,都不再是我們自己了。
我有時甚至覺得,只有被人喊著名字的時候,我才是活著的。可是這個世上能親切喊我小姝的人,已經(jīng)不在后宮中了。
永平來到程貴妃身邊后,她就又變了一個人,話多了,愛笑了,多了溫柔,少了跋扈。
程貴妃總是會帶永平來我宮中,叫永平給我背誦她這一天學的古文。
胡昭儀的廚藝了得,她經(jīng)常親自下廚,做好一大桌好吃的,然后帶著顏落來我宮中吃飯。我們幾個人聚在一起,這了無生趣的后宮生活,竟生動了起來。
永平那個小丫頭伶俐,也很會討大家的歡心,尤其和顏落最為投機。她們兩個人在我的宮中搭建了一個秋千,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都是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這日晌午,程貴妃她們在我宮中用膳。
「聽說,陛下想要顏落侍寢,你以她生病為由,給拒絕了?」程貴妃放下筷子問我。
我點點頭,「顏落還那么小,我實在不忍心?!?/p>
「可你又能護得了她幾時呢?」
「護一時算一時吧!」
我知道周瑾翌并不在乎侍寢的人是誰,他想讓顏落侍寢,也是希望我能妒忌,我能去找他哭,找他鬧。
可是他打錯了算盤。
我對他,早就沒有了任何期待。
程貴妃狠狠嘆了口氣,咒罵道:「負心薄幸的狗人!」
我和胡昭儀一愣,反應(yīng)過來她罵的人是周瑾翌。
「怎么了?」程貴妃轉(zhuǎn)頭迎上我們的眼神,「我說的不對嗎?」
我和胡昭儀無奈笑了,點頭道:「你說的對?!?/p>
隨后,我們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誰都想不到我們?nèi)齻€后宮的娘娘笑得這樣開心竟然是因為達到了這樣的共識。
我不知道程貴妃的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覺得她對周瑾翌的態(tài)度有些說不上來的復雜。
她好像還愛他,可是她又好像不像從前那么愛他了。
「顏娘娘是大孩子了,怎么能和永平搶芙蓉糕呢?」
「大孩子也是孩子,何況永平你要少吃些甜食,臉蛋已經(jīng)越來越圓了!」
顏落和永平都喜歡吃胡昭儀做的芙蓉糕,兩個人這又為了最后一塊芙蓉糕落入誰口而起了爭執(zhí)。
「好啦,一人一半?!购褍x摸了摸永平的頭,「胡娘娘這就再給你們做一些?!?/p>
「好!」兩個人抬頭,笑眼彎彎,異口同聲。
3
我和周瑾翌雖不算帝后同心,倒也是相敬如賓。準確來說,是我不敢忤逆他。
前朝國事繁重,周瑾翌有很長一段時間里,是不怎么到后宮來的。周瑾翌不來后宮,胡昭儀的心情尤其的好,每日都變著花樣做好吃的,將我和程貴妃生生喂胖了好幾斤。
天氣入了秋,那還是周瑾翌今年第一次到我宮中。我見到他時,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如果我們再久一些不見面,或許我真的就會忘記他了。
忘記他的好,也忘記他的不好,仿佛我的生命里從來都沒出現(xiàn)過這么一個人。
還是那張薄冰般冷漠的容顏,眉頭微皺,怒時而若笑,即嗔時而有情。事到如今,我依舊覺得,周瑾翌生得一副好相貌。
周瑾翌在書案上批閱奏折,而我在旁為他研墨。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這副場景,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我們美好至極。
半晌,周瑾翌忽地開口:「多日不見,看著豐腴不少,看來皇后近日心情不錯,許是太久沒見到朕的緣故嗎?」
我心中腹誹,既然他自己心里明白,還問我做什么?
不過,我還是不要惹他為好,不然我沒什么好果子吃,「陛下說笑了,臣妾惶恐?!?/p>
周瑾翌又突然把手中的筆放下來,皺眉看著我道:「朕如今想與皇后吵個架,都吵不起來了?皇后何時也變得心口不一了?」
我繼續(xù)低頭研墨,想著他是不是近幾年皇帝做的太安穩(wěn),沒人罵他,他有些難受了?
其實我和周瑾翌從前是常常吵架的,不過自從我嫁給他,我們就再也沒吵過了。
畢竟,他如今是皇帝,手握天下的生殺大權(quán)。
我面不改色道:「陛下又說笑了?!?/p>
我話音未落,周瑾翌便倏地起身,把筆摔在桌子上,墨水濺滿了他要批閱的奏折。
「陛下!陛下!你現(xiàn)在就只會叫朕陛下嗎?」他過來狠狠抓住我的肩膀,手指扣進我的肩胛處,有些疼。
我現(xiàn)在好像應(yīng)該跪在周瑾翌的面前,說著臣妾知罪。不過我突然不想這么做,我繼續(xù)研著墨,沒有抬頭,「那陛下現(xiàn)在不也只叫臣妾皇后嗎?」
周瑾翌后退了兩步,外面夜色寧靜,我能清晰的聽見他的嘆息聲。
我一直沒有抬頭看他,他沉默片刻,獨自往殿外走去。明明是一個練武的練家子,此刻背影卻顯得如此單薄。在夜色下,如燭火搖曳般,仿佛風一吹就要倒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聲音輕輕的,「明天是先皇后的忌日,朕就不去宗祠了,你看著辦吧!」
我停下研墨的手,鼻子開始變得酸酸的,周瑾翌口中的先皇后,一時之間讓我分不清,他說的是姑姑還是阿煙。
周瑾翌離開了,殿門隨著晚風咯吱作響,我坐在殿門口,看著天上的月色,思緒回到了好多好多年前。
傍晚,太陽的余暉還留在天空。
我走到皇城南邊宮墻的時候,看到周瑾翌和景賢兩個人躺在墻上,用樹葉遮住了眼睛,夕陽打在他們身上,夏風吹過,自在極了。
「你們兩個給我下來!」
周瑾翌聽到我的聲音,扒開樹葉,眼睛半睜半閉地看著我,一雙狐貍眼微微挑起,帶著些慵懶。
「太子妃娘娘叫我們抄寫佛經(jīng),你們居然偷偷溜了!」我實在氣不過,指著墻上的兩個少年罵道。
景賢也起身,看著我的模樣噗嗤笑了,他咧嘴一笑,是說不盡溫潤爾雅。景賢向來最是聽話守規(guī)矩,一定是被周瑾翌這個搗蛋鬼拉出來的。
果然,景賢要下來,被一旁的周瑾翌拉住了。
周瑾翌挑眉道:「你上來啊,你若是上得來,我就下去?!?/p>
他欺負我不會武功,滿臉得意的表情甚是討厭。
我一跺腳,決定從景賢身上入手,「賢哥哥,你看他欺負我!」
景賢歪著頭,不僅沒有幫我,反而說道:「小姝,你生起氣來還真是可愛?!?/p>
「你……你們……」我被氣得已經(jīng)不知該說些什么。
正在這時,我被一個人攔腰抱起,帶著我上了城墻。
來的人正是我的阿煙姐姐。
阿煙拿著四罐梅汁,一邊遞給我們一邊說:「你們兩個人,趁著我去做梅汁,又欺負小姝了是不是?」
景賢直搖頭,像個撥浪鼓,他指了指周瑾翌,「不是我,都是他?!?/p>
「我們就是上來乘涼,哪里敢欺負她?!怪荑钫f完,抬手正要喝梅汁。
我坐在他旁邊,趁他不備用手一推,直接把他從墻上推了下去,一屁股狠狠摔在地上。
我哈哈大笑起來,「就是你欺負我了!」
周瑾翌趴在地上,指著我恨恨道:「你這丫頭,跋扈得很,我看日后誰敢娶你!」
「要你管!」我朝他做了一個鬼臉。
景賢和阿煙也跟著在旁邊無奈笑了,阿煙說:「你們兩個人可真是八字不合,怎么見了面就吵架?!?/p>
景賢道:「瑾翌你是哥哥,讓著點小姝?!?/p>
周瑾翌起身叉腰,抬頭望著景賢道:「那我還是你的弟弟呢!要不你幫我把佛經(jīng)都抄完?」
我脫鞋一把甩在周瑾翌頭上,罵道:「臭不要臉!」
最后,景賢和周瑾翌還是被我拖回了無極殿,把剩下的佛經(jīng)摘抄完了。
那大概是我這短短半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周瑾翌是皇孫,是太子殿下的兒子。他的母親本是太子府的一個小侍女,得太子殿下寵幸,有了身孕,可惜沒福氣,生下周瑾翌沒幾年就因病逝世了。
景賢和薛煙是景將軍和薛將軍的孫子孫女,而我是丞相夏家的女兒。景家、薛家和夏家,在當年皇上奪嫡時,立下過功勞,是如今朝堂上的肱股之臣,也是如今朝堂上最有權(quán)勢的三大家族。
皇上只有太子殿下這一個兒子,所幸太子殿下也不必費盡心機去奪嫡。只不過這三個小皇孫卻是早早有了準備,想與我們?nèi)覂号缓茫瑸閷碜鰷蕚洹?/p>
我和賢哥哥,還有阿煙姐姐,都不喜歡那三個小皇孫,他們幾個心思深重又沒有容人之量,我們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反倒是四皇孫周瑾翌,為人坦蕩有趣,常常與我們廝混在一起。
3
其實我知道,周瑾翌在東宮的日子并不好過,因他生母地位低下,又沒有名分,周瑾翌在東宮受了不少委屈。
那年,賢哥哥送了周瑾翌一個很乖巧聰明的鸚鵡,可是這個鸚鵡卻被二皇孫周瑾輝毒死了。
周瑾翌在這些小事上,從來都不和他們計較。我曾經(jīng)夸過他寬容,周瑾翌也只是對我輕輕笑了笑,他說他是被逼無奈。
我清楚地記得,周瑾翌唯一一次發(fā)脾氣是因為周瑾輝將他母親的牌位從祠堂扔了出去。
那天,我跟著父親去東宮做客,王公公氣喘吁吁地跑來,說周瑾翌和周瑾輝打起來了。
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周瑾翌騎在周瑾輝的身上,眼神狠戾,就像一匹從深山跑出的惡狼,他一拳一拳地打著,毫不留情。
父親后來說,若是那天我們再晚到一刻,太子殿下恐怕就只剩三個兒子了。
我心下一悸,想不到周瑾翌還有這樣一面。
周瑾翌不承認他做錯了,最后被太子殿下打了三十戒棍,罰跪在祠堂。
我想向太子殿下求情,可是被父親制止了。席間,我實在擔心,便又偷溜去了祠堂。
周瑾翌的后背浸滿了鮮血,看著十分駭人,可他依舊將背挺得直直的。我跑到他身邊,看到他的額頭上都是冷汗。
再不醫(yī)治,這傷口會感染的。
我不知道為什么,雖然平時總是與周瑾翌吵架,但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是特別心疼,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周瑾翌嘴唇發(fā)白,他抬手給我擦掉眼淚,反而安慰我道:「沒事,別怕?!?/p>
「你等我?!?/p>
我說完這句話,就急急忙忙跑了,我去尋來了阿煙。
誰都知道,皇上這一生有兩個遺憾,一個是已故的太子生母,宣德皇后程氏,一個則是遠嫁蒙古的妹妹,衡荔長公主。
阿煙的性情與衡荔長公主十分相似,再加上皇上膝下無女,因此他非常寵愛阿煙。朝堂上甚至有過傳言,說皇上的四位皇孫,誰若能娶了阿煙,將來也許會繼承大統(tǒng)。
我只覺這話荒唐,那時皇上早已入土,太子殿下想要傳位給誰,皇上還能左右嗎?
阿煙跑來東宮祠堂,與周瑾翌跪在一處,太子殿下對阿煙束手無策,又不能真的叫阿煙在這一直跪著,這才赦免了周瑾翌。
我們將周瑾翌抬回房間,景賢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也急匆匆跑來了,他聽到太醫(yī)說周瑾翌無事,這才放下心來。
我們?nèi)齻€人守在周瑾翌房門口,景賢臉上依舊帶著怒氣。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別擔心了,你怎么還帶著劍過來了?」
「我怕阿煙救不出瑾翌,想著我就算搶也要把瑾翌搶出東宮!」
阿煙看著景賢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你平日里不是最守規(guī)矩,最顧全大局?今日倒如此放肆!」
景賢撇撇嘴道:「我兄弟就是大局!」
那時,少年赤誠,勇敢無畏。
可是好遺憾,這些話,周瑾翌沒聽到。
周瑾翌膝蓋上的傷好了沒多久,他就特意跑來我家,送給了我一串手珠。那手珠看著很普通,珠子應(yīng)該也只是普通山石打磨而成。
「這手珠不值錢,送給你玩玩,但是你可千萬不能弄丟了。」
我實在是搞不懂周瑾翌到底想不想讓我珍視這手珠,「送我這個做什么?」
「我知道那天是你去尋找阿煙的,聽說阿煙當時正在練武場練兵,你闖進練武場還差點受了傷?!?/p>
我當時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好像生怕周瑾翌發(fā)現(xiàn)我那時有多焦急。周瑾翌盯了我半晌,忽然笑了,他說:「我知道你待我好?!?/p>
我其實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那串手珠是他母親的遺物,是他這一生最珍視的東西。只可惜,我自從嫁給他后,就再也沒戴過這串珠子,它放在我的首飾盒里早已生了灰,就像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也蒙上了一層不可擦拭的塵埃。
周瑾輝將周瑾翌的鸚鵡毒死這事,剛開始我們是不知道的,是后來周瑾翌身邊的公公不小心說漏嘴,我們才知道。
阿煙當時氣急了,揚言要去打斷周瑾輝的一條腿,是我和景賢攔下了她。
可誰知道,周瑾輝這條腿最后還是斷了。
那年皇家春日圍獵,周瑾輝意氣風發(fā),騎在馬背上追捕獵物。阿煙就站在樹旁,一箭射在了周瑾輝身下的馬屁股上,馬匹受驚,隨后他被狠狠甩在了地上。
我和景賢,還有周瑾翌趕到的時候,周瑾輝正倒在地上嗷嗷嚎叫。他艱難起身,一腳站立,指著阿煙道:「你故意的!」
阿煙攤攤手,漫不經(jīng)心道:「我就是想射那只小野兔,沒成想誤傷了皇孫殿下,不好意思?!?/p>
阿煙當時的語氣,囂張極了,實在不想道歉。
「薛煙!」周瑾輝火冒三丈,「你不要仗著皇祖父的寵愛,就隨便欺負人!」
阿煙冷哼一聲:「呦!您還知道仗勢欺人是不對的?」
在場的人,都聽出了阿煙話里的言外之意。
我抬眼看了看周瑾翌,他盯著阿煙看了片刻,而后微微垂眸,眼里好似有道不盡的情緒。
是喜歡又好像不是,是欣賞,可欣賞里又好像摻雜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但我看到,周瑾翌的眼里有光。
而阿煙姐姐看周瑾翌的眼里,也是如此。
也許,這就是喜歡吧,也許,是我想多了。
周瑾輝還想再說些什么,阿煙搶在他前面說道:「我告訴你周瑾輝,別以為你是皇孫就可以為所欲為,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孫子。你若是想作死,自有別的皇孫頂替你的位置。你回去告訴你的哥哥弟弟們,以后要是再欺負周瑾翌讓我知道了,我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
阿煙當時真的酷極了,我和景賢都不自覺地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可我知道,阿煙這樣,并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于是,我為了周瑾翌,去找了太子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姑姑。
外界都說,太子和太子妃伉儷情深,是不可多得的一段佳話良緣??晌铱傆X得,太子殿下并不愛姑姑。
或許這也是姑姑一直沒有子嗣的原因。
我想求姑姑將周瑾翌養(yǎng)在她膝下,這樣,以后就沒有人再欺負他了。
我記得那天,我躺在姑姑的腿上,姑姑攏過我耳邊的碎發(fā)問我:「小姝,你知道我養(yǎng)瑾翌意味著什么嗎?」
我搖了搖頭。
「意味著,若是將來瑾翌參與奪嫡,我們夏家就要站到他那邊去了。到那時,夏家若是想獨善其身,也是萬萬不能了。」
奪嫡。一個對于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詞匯,此刻從姑姑的嘴里說出來,卻變得這樣陌生。
周瑾翌會奪嫡嗎?
「我……我只想周瑾翌不再受人欺負,我沒想過那么多?!?/p>
姑姑摸了摸我的臉龐,「傻丫頭,你是不是喜歡瑾翌?」
我猛然起身,搖頭道:「我沒有。」
姑姑又重新將我摟回懷里,她說:「沒有就好,他們皇家的人,多是薄情?!?/p>
我不知道姑姑是如何思慮的,最后她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
4
周瑾翌離開后,我靠在殿門口,想著想著差點就要睡著了。我剛剛起身,就見一個人影晃晃蕩蕩地走進我的宮中。
離近一看,周瑾翌滿面通紅,渾身散發(fā)著酒氣。
我微微欠身行禮:「陛下,您醉了,我這就叫王公公送您回……」
我話還沒說完,周瑾翌就將薄唇覆了上來,他近乎像一個強盜,毫無顧忌和邏輯地掃蕩著。
我被他推倒在床上,任由他的擺布。自始至終,一聲沒吭。
沒一會兒,周瑾翌就停下了動作,他雙眼布滿紅血絲,聲音嘶啞地叫我,「小姝?!?/p>
曾經(jīng)我以為,無論我怎樣面對周瑾翌,我都不會再難過了??墒撬@一聲,卻叫我心痛不已。他有多久沒這樣叫過我了?
我忍下心緒,冰冷地看著他的眼睛,「臣妾在?!?/p>
周瑾翌一拳狠狠錘在床上,怒道:「夏姝!你是一個傀儡嗎?是一個不會哭,不會笑的傀儡嗎?」
我依舊滿眼寒氣地看著周瑾翌,沒有回答他。他將頭偏過去,埋在床間,十分無力,「小姝,你是在報復我嗎?你到底想讓我怎么樣?」
我努力忍下眼淚,反問周瑾翌:「那陛下,到底想讓臣妾怎么樣呢?」
周瑾翌半晌沒有聲音,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到底該如何。
他總想要與我恢復到從前,可是怎么回得去呢?是不是只要我松口了,我原諒他了,他的心里就能好過一些?可是,他不該忘記,他該負疚一生。
我眼含熱淚,湊近周瑾翌,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我感覺到周瑾翌渾身顫抖著,臉上帶著欣喜。
我問他:「陛下,你愛我嗎?像愛阿煙姐姐一樣愛我嗎?那你說,我會不會落得和阿煙姐姐一樣的下場?」
周瑾翌聞言,一把推開我。他臉上的欣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悲哀。
我不是傀儡,也不知,我捅他的這一下,他可還滿意?
「皇后,朕的后宮,不是只有你這一個女人?!惯@是那晚周瑾翌離開我宮中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那晚并不知道,周瑾翌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周瑾翌走后,我也堪堪癱坐在地上,渾身半點力氣都沒有了。我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捅他這一刀我又何嘗不疼?
第二日,我去了無極殿抄寫佛經(jīng),明明已經(jīng)這么久了,可我看著姑姑和阿煙的牌位,只覺自己要喘不過氣來。
還未到晌午,我就從無極殿出來了。我前腳出來,程貴妃和胡昭儀就匆匆跑了過來。
「小姝?!钩藤F妃這樣喊我,竟叫我有些恍惚了。
「發(fā)生什么事了?怎的這樣急躁?」我問他們。
胡昭儀道:「昨日,陛下留宿在顏落殿中了?!?/p>
去顏落宮中的路上,程貴妃告訴我,昨日周瑾翌從我宮中出去,就去了顏落宮中。聽顏落宮中侍女說,顏落昨日不愿侍寢,最后是周瑾翌用了強。
現(xiàn)在顏落將自己鎖在屋內(nèi),任誰叫門都不理,程貴妃怕周瑾翌知道顏落這樣耍脾氣,會怪罪顏家,所以只能叫我去勸勸顏落了。
到了顏落宮中,我雙手開始止不住顫抖,竟是都沒有勇氣去敲顏落的房門。
我昨晚就不該惹怒周瑾翌,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對待顏落。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該怎么面對那樣的場面,我竟是想都不敢想了。
我呼出一口氣,越來越明白,周瑾翌早就不是當初的他了。
我進屋后,看到顏落坐在梳妝臺前照著鏡子,床上還是一片狼藉,一大攤血跡還在上面。
「落落?」我輕聲喊她。
顏落回過頭來,眼睛紅腫,她見了我,眼淚又流了下來。我過去將她抱在懷里,「別怕,姐姐來了?!?/p>
「姝姐姐,我知道總會有這么一天,我只是有些……害怕。姝姐姐,我害怕。」
周瑾翌說我不會哭,我也以為我不會哭了,可我看著顏落,眼淚卻是止不住往外流。周瑾翌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這樣對待我,這樣對待顏落?
我想安慰顏落,可我能說些什么呢?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么?
我只是一遍一遍安撫顏落,叫她別怕。
因得這件事,程貴妃氣了好些日子。永平整日都在顏落宮中陪著她,胡昭儀也做了好多好吃的,半個月后,顏落總算緩了過來。
而我,再也不敢忤逆周瑾翌了。
5
入了冬,程貴妃就喜歡到我宮中來曬太陽。我們兩個經(jīng)常在窗邊擺上兩個搖椅,一躺就是一整日。
「聽哥哥說,今年過年,景賢會從荊州回來?!钩藤F妃道。
我的景賢哥哥,我已經(jīng)有十年未曾見過他了。
「小姝?!钩藤F妃轉(zhuǎn)頭看我,「周瑾翌瘋起來,指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此次景賢回來,你可千萬不能與他再有牽扯?!?/p>
「我知道?!?/p>
程貴妃自嘲道:「本來覺得,你沒有嫁給心愛的人,是不幸的??晌业故羌藿o自己心愛的人了,沒想到卻還是不幸。」
心愛的人……
程貴妃后來說了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不知何時,我竟睡著了。
景家和薛家是習武世家,注重的是阿煙和景賢武功是否高強。而我父親是丞相,注重的是我的文學才能。
可偏偏我的字寫得尤其不好,父親忍無可忍,決定將我關(guān)在家中練字,不讓我再去和阿煙姐姐他們玩鬧。
那是一個特別好的天氣,蟬鳴在耳邊環(huán)繞,而我卻非常苦悶地在練字。
我正寫著,突然遠處丟過來一個小紙團落在了我的桌前,我抬頭看到周瑾翌笑臉迎迎地坐在我院中的樹上,一片少年朝氣。
我瞪他一眼,沒理他。
周瑾翌從樹上下來,倚在我的書桌前,「練字呢?」
「明知故問,你若是閑得發(fā)慌,就去找景賢,不要來煩我?!?/p>
「景賢去練武場了,我來找你是有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
「我教你練字,你教教我怎么能讓阿煙喜歡我,好不好?」
周瑾翌的話,讓我再無心練字了,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眸,他滿眼期許,仿佛閃著點點星光。
周瑾翌如今的身份已與從前大不相同,養(yǎng)在太子妃膝下,自然便是太子的嫡出皇子。而那幾年,皇上的身體又一日不如一日,我不免想到前朝流傳的那句話,「娶到薛家女,便可繼承大統(tǒng)?!?/p>
「你是真的喜歡阿煙姐姐嗎?」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當時那句話我是為阿煙而問,還是為自己而問的。
周瑾翌彈了一下我的額頭,嗔怪道:「問什么傻話呢?當然是真心喜歡你阿煙姐姐的,這幾年,阿煙一直幫我出頭,她那么好的一個人,誰能不喜歡?」
周瑾翌當時的語氣,是那么自然又堅定。
看著周瑾翌這樣保證,我似乎應(yīng)該開心,可是我卻怎么都開心不起來。
我終于明白過來,為何那晚姑姑問我是不是喜歡周瑾翌時,我會那樣緊張,因為我撒謊了。
「你到底幫不幫我呀?」周瑾翌又問。
「我?guī)湍?!?/p>
那時的我,無論周瑾翌求我做什么,或許我都是不會拒絕的。
我只是,有點難過。
可一想到對方是阿煙姐姐,我也沒有那么難過了。
那天周瑾翌臨走前,忽然轉(zhuǎn)頭,臉上一片嚴肅正經(jīng),他看著我道:「小姝,我知道是你去求的太子妃娘娘,改變了我的處境。」
「小姝,你要等我?!?/p>
那年,周瑾翌不清不楚的留下這樣一句話,但是我并沒懂,他要我等什么。
周瑾翌帶阿煙去戲園聽戲,去酒樓喝酒,他們一起去放煙火,一起去練武場練武。這些,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那段時間,景賢經(jīng)常來找我,他也帶我去了好多地方,周瑾翌沒能兌現(xiàn)他陪我練字的承諾,反倒是景賢,日日陪著我。
景賢對我的心思,我知道。而我,也并不想辜負他。
能不能和心愛的人相守一生,這件事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不是那種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的人,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阿煙和周瑾翌大婚那天,皇上拖著重病的身體,親自去了東宮,給了他們最大的體面。
父親說,皇上當年沒能讓衡荔長公主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如今阿煙得此歸宿,他是欣慰的。
阿煙和周瑾翌成婚沒多久,皇上就駕崩了,隨之太子繼位。后來,沒過幾個月,姑姑也因病逝世了。
我和周瑾翌跪在姑姑的靈堂前,跪了整整三天。姑姑離開前,與我講了許多,他只是一再告誡我,無論我對周瑾翌存著什么樣的心思,都不要嫁到皇家。
我答應(yīng)了姑姑,我在她面前一再起誓。如違此誓,不得善終。
姑姑愛了她的丈夫一輩子,可她離世的時候,她的丈夫一滴眼淚都未曾流過。
姑姑當年,明明知道太子殿下娶她,只是為了鞏固政權(quán),可她還是滿心歡喜地嫁給了他。
姑姑說,其實太子殿下這一生最愛的人是周瑾翌的母親。周瑾翌的母親也不是因病離世,而是被人害死的。
太子殿下覺得是自己的寵愛害死了她,所以他對周瑾翌才會那樣嚴厲,才會裝作不喜歡這個兒子。可姑姑知道,他看到周瑾翌被人欺負,他這個做父親的,是比誰都要痛心的。
所以,當我去求姑姑的時候,姑姑為了讓太子殿下能開心一些,就算用整個夏家做賭注,她還是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
可盡管如此,姑姑還是沒得到太子殿下的半分青睞,太子殿下真是薄情。
太醫(yī)說,姑姑是長期憂思成疾,最后把身體拖垮的。姑姑這一生,該是多么不開心。
我再也無法面對靈堂中,姑姑冰冷地躺在棺材里。我起身跑了出去,周瑾翌見狀,便追了出來。
我靠在殿外的上,無聲抽噎起來,周瑾翌慢慢走近我,他伸手想替我擦掉眼淚。
我抬手抓住他伸過來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周瑾翌,你若是敢負了阿煙,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p>
我絕不能,讓阿煙步了姑姑的后塵,也絕不能讓她落得和姑姑一樣的下場。
周瑾翌沒有回答我,他還是固執(zhí)地伸手給我擦掉了眼淚。他說:「你姑姑不在了,你還有我……」
我抬頭望他,他頓了頓說,「還有我這個……哥哥?!?/p>
太子登基后,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本來大家都以為,無論是夏家還是景家,都會站在周瑾翌那一邊。可是,父親沒有站隊,而景家,我不知道為什么,景家爺爺支持了三皇子。
只有薛家,因為阿煙的緣故,站在了周瑾翌的身邊。景賢曾試圖改變景家爺爺?shù)臎Q定,但是沒有成功。
那段時間,景賢夾在中間,十分為難。周瑾翌安慰景賢,他說無論發(fā)生什么,他們都是一輩子的兄弟。
我和景賢的年歲增長,經(jīng)兩家長輩商議,為我們訂下了婚約??墒乔》昴菚r荊州邊境動亂,于是景賢奉旨出征,這一去就是七年,而我們的婚約也被推遲了。
這七年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太多的事,皇上駕崩,周瑾翌繼位,景家被削弱權(quán)勢,整個朝堂,薛家一家獨大。
父親不常與我說朝堂上的事,我只知道,就在景賢準備回朝的那一年,周瑾翌忽然將薛家以謀反罪論處,并下旨封景賢做了個邊境王爺,無召不得入京。
一切發(fā)生得太突然,沒有人知道薛家是否清白,我只是慶幸,周瑾翌沒有治罪阿煙,阿煙還是他的皇后。
而我也是那時才明白,景家爺爺為何會支持三皇子,因為他早已看出,當年的三位小皇孫,最沒有容人之量的人其實是周瑾翌。
我那時已打算去荊州,與景賢成親,我想著遠離京城,在那邊安穩(wěn)度日也是好的。
可是周瑾翌他瘋了,他下旨解除了我和景賢的婚約,并要我進宮為妃。父親說,周瑾翌這是在報復夏家,報復夏家當年沒有幫他。
而我那時,想到了周瑾翌說的那句,讓我等他。
6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周瑾翌,我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還是說,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是我們當初識人不慧,看錯了他?
我在我的冊封禮上,沒有看到阿煙。那天晚上,周瑾翌甚至都沒有給我開口問阿煙的機會。
他來了我的殿內(nèi),只是說了一句:「你如今是朕的妃子,所以你最好將景賢忘掉?!?/p>
然后他便離開了。
我看不透周瑾翌,而他,也從未懂過我。
我進宮后發(fā)現(xiàn),阿煙宮中的大門是鎖著的,而所有宮中的侍女和公公都對阿煙三緘其口,仿佛阿煙這個人,從未在宮中出現(xiàn)過一般。
我那晚趁著月色,潛入了阿煙的宮中。整個殿內(nèi)都靜悄悄的,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床上躺著的人聽到聲音,她轉(zhuǎn)過頭來,「是小姝嗎?」
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半年,我只是半年沒有見過阿煙,為何她就變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