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該并沒有被正式推舉為可汗。他有勇武,有品德,有責(zé)任心,乞顏部的人都認(rèn)可他,把他作為首領(lǐng),他事實上有著可汗的權(quán)力,當(dāng)然也有可汗的責(zé)任。但是乞顏部落過于弱小,首領(lǐng)夠不上遺憾的稱呼。按道理,也速該死了,應(yīng)該由鐵木真繼承首領(lǐng)。部落也為此開過大會討論過。

乞顏部是蒙古最為古老的部落之一,甚至可以說整個蒙古人都來源于乞顏部,后來分出了其他各部落。因為爭斗,各部落之間很多勢如水火,乞顏部內(nèi)部也分為各個山頭。也速該的魅力讓部落人團結(jié)在一起,沒有了也速該,相當(dāng)于捆綁的繩子斷裂了,部落四分五裂。蒙力克、察刺合的意見是尊鐵木真為首領(lǐng),他幼小,但懂事,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可以交給蒙力克和月倫。部落中的泰赤烏人首領(lǐng)塔兒忽臺不同意,兩方爭吵不下來,于是,塔兒忽臺率領(lǐng)絕大部分人溯著斡難河離開了。

蒙古人的其他部落,基本是這類情形,從乞顏部分裂,或者再分裂的。在這三河之源的美麗草原,只剩下數(shù)量不多的帳篷。因為人少,牧民們覺得不夠安全,又有一些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去加入泰赤烏,連鐵木真家里那些從祖宗八代以來就跟著他們的奴隸,也紛紛離開。察刺合阻止他們離開,被脫朵延吉兒帖刺了一槍。察刺合年齡較大,在牧民部落,年紀(jì)大的人一般都具有威望,察刺合都沒能阻攔住,可見牧民追隨泰赤烏的決心不可動搖。察刺合和蒙力克沒有辦法,只好唉聲嘆氣而已。

月倫并不是弱女子,具有堅強的意志和潑辣果敢的性格,她見察刺合和蒙力克束手無策,自己拿著部落的黑色軍旗騎上戰(zhàn)馬,掠過斡難河的濤波,踏過碧綠如茵的草地,那些離開的人們一路走一路放牧,被月倫追上了。月倫拿出軍旗,號召所有人都跟她回去。軍旗是祖宗流傳下來的部落信物,因此,很多人跟著月倫回來了,但是也有大約一半的人選擇繼續(x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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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兒忽臺不甘心自己的人員被分走一半,他派人回來想方設(shè)法勸說,結(jié)果,在后來的半年里,跟隨月倫回來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到了冬天,三河源頭這片牧場,就只剩下兩頂帳篷,一頂是月倫和鐵木真的,另一頂,是也速該的另一房妻子速赤和她年幼的兒子的。呼嘯的嚴(yán)冬,皚皚的白雪,刺骨的冷風(fēng)中,一家人相依為命,苦守著凄涼而又緩慢的歲月。——歷史是這么記載的,但經(jīng)不起分析,因為還有蒙力克以及其他忠誠于鐵木真家族的牧民,他們應(yīng)該有自己的帳篷,雖然是極少數(shù)。另外還有也速該的兄弟姐妹??傊?,這是一個至少數(shù)十人的小團體。

好不容易冬雪融化,春草叢生,又是一個轉(zhuǎn)入春草場的季節(jié),月倫帶著這群人游牧于不兒罕山一帶。往年開春,部落都會組織盛大的那達慕,人們準(zhǔn)備好皮毛等特產(chǎn),跟從金國、西夏甚至南宋遠(yuǎn)道而來的販子們交換糧食、茶葉、布、食鹽等。現(xiàn)在,鐵木真他們?nèi)颂倭?,那些販子們不可能為了這點人來參加一次那達慕,月倫等人只能從別的部落換取一些必用品,所付出的皮毛特產(chǎn)比以前多幾倍,換來的糧食不夠吃,他們只好采摘野果、挖草根、捕魚打獵來維持。日子過得非常艱苦,但是月倫初衷不渝,她堅信鐵木真將會重新?lián)纹蝾伈康氖最I(lǐng),將會帶領(lǐng)乞顏部走向團結(jié)走向輝煌走向更為光輝燦爛的發(fā)展道路。她督促鐵木真練習(xí)武藝,讓他去和野獸作斗爭。鐵木真的騎術(shù)、箭術(shù)都有了很大提高。他很強壯,力量很大,正在向一個稱職的首領(lǐng)方向成長著。

這天,鐵木真和自己的同胞弟弟、同父異母的弟弟一起因為銀魚發(fā)生了爭執(zhí),異母弟弟拿走了他所有的魚,鐵木真盛怒之下,追上去一箭射死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月倫氣得呼天搶地,鐵木真也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顫抖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后來,大家終于平靜一些了,月倫流著淚對鐵木真說:“我們在這里艱難生活,你父親的仇敵隨時都會偷襲我們,如果我們自己人還不團結(jié),今后日子該怎樣過下去?”

鐵木真無法回答。月倫又給他講了那個所有蒙古部落都會講的古老故事。鐵木真祖上,世世代代是首領(lǐng),他的十世祖先名叫朵奔,朵奔娶了豁里禿馬敦人酋長豁里刺兒臺蔑兒干的女兒阿蘭豁阿為妻。沒過幾年就生下兩個兒子,一個叫不古訥臺,一個叫別勒古訥臺。沒過幾年,朵奔便去世了。他們家的奴隸小馬阿里黑成了唯一的成年男勞力。幾年以后阿蘭又連續(xù)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叫不忽合答吉,一個叫不合禿撒勒只,一個叫孛端察兒。阿蘭豁阿失去了丈夫,但是連生了三個兒子,不古訥臺和別勒古訥臺二人便私下議論,懷疑母親與那個小馬阿里黑有私。不久,阿蘭便發(fā)覺了二子的疑心。有一天,阿蘭豁阿叫齊五個兒子來吃豬羊肉。吃完,分給每人一枝箭桿,叫他們折斷。各人折斷之后,阿蘭豁阿又拿五枝箭桿縛在一起,再叫他們輪流去折。結(jié)果沒有一個人能折斷。于是,阿蘭豁阿說道:“別勒古訥臺、不古訥臺,我的兩個兒子??!你們疑惑并議論我生的這三個兒子是誰的?是什么樣人的兒子?你們的疑感也是有根據(jù)的。你們還不知道呢,每天夜里有個黃白皮膚的人,借著天窗和門額上露天地方的光,進到帳里來,撫摸我的肚皮,光明透入我的腹中,出去的時候,猶如黃狗一般,冉冉地飄去。就因為這樣,我生了后面的三個兒子。你們不要造次亂說!這樣看來,顯然是上天的兒子,不比凡夫俗子,久后要做天下萬民的可汗?!卑⑻m豁阿又說:“你們五個孩子都是我一個肚皮里生出來的,就像剛才的五枝箭桿一樣。如果是孤立的一枝箭桿,無論是哪一枝,無論是任何人,都很容易折斷。如果你們同心一體,互相合作,就像那一捆箭桿一樣,任誰都不能把你們怎么樣!”阿蘭老母死后,三個小兒子以及他們的的子孫因是神人的后裔,被稱為“純潔出身的蒙古人”。

鐵木真,就是出身純潔的蒙古人的后代,是世代首領(lǐng)的后人,是天然的部落首領(lǐng)。所以,他雖然年幼,但是肩上負(fù)著重大的責(zé)任。

在艱難的歲月中,在月倫的勵志故事中,在祖祖輩輩英雄的光輝照耀下,在乞顏部的的掙扎與企盼中,鐵木真長到十三四歲了,他的影響力、號召力與日俱增,遠(yuǎn)近聞名,以至于昔日追隨泰赤烏的部分蒙古人陸陸續(xù)續(xù)遷了回來,依然成為乞顏部的一部分。不兒罕山的這一側(cè),清涼的雪融水滋潤的青草肥美多汁,是牛羊的理想食物。這里原本就應(yīng)該有成百上千的人和成百上千的牛羊,有每年春夏之交的那達慕,也應(yīng)該有平時零星的小商販,有足夠充足的人氣才能對得起這一片大自然的饋贈。

塔兒忽臺約束不住泰赤烏人投奔鐵木真,心里又氣又嫉妒。他知道,鐵木真的存在,遲早會威脅他對部落的統(tǒng)治,就算部分忠于自己的牧民不會主動投奔鐵木真,他們也會在以后和鐵木真的戰(zhàn)爭中滅亡。必須乘著鐵木真還沒有長大成人,還沒有帶兵打仗的能力,先把他消滅掉。

這天夜里,塔兒忽臺率領(lǐng)泰赤烏的護衛(wèi)軍,對鐵木真來了一次突然襲擊。

密集的馬蹄聲響起來的時候,鐵木真和其他牧民都已經(jīng)睡覺了,他們被吵醒,紛紛起來看。鐵木真也起來了。等到他們走出帳篷,這里已經(jīng)被團團圍住了。月倫認(rèn)出了塔兒忽臺,知道他來的目的是要殺鐵木真,吩咐鐵木真趕緊躲避??墒窃谌思业陌鼑χ?,怎么能躲避呢?而且,鐵木真想到,如果他們找到自己,會殺了自己不說,塔兒忽臺一定還會殺了自己的家人,必須把他們引開。于是,他拿上弓箭,跳上馬,找準(zhǔn)人多的方向,沖了過去,一邊張弓搭箭,對著人影射過去。人多的地方,敵人才能認(rèn)出他來。那邊人影應(yīng)聲落馬,一時喊聲不斷,鐵木真繼續(xù)射箭,敵人只聽到箭刺空聲響,根本無法避讓,就中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