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利亞納青年籃球俱樂部從未得到過這么高的關注度，他們只是一支西班牙的第四級別業(yè)余籃球隊，新賽季也還沒開始，但關于他們的一場友誼賽的片段，突然紅遍全網(wǎng)。

在這場78-70戰(zhàn)勝莫維德雷籃球俱樂部的季前賽上，有一個新加盟的9號光頭球員，格外引人注意。在籃球場上，他的身材并不起眼，只是一個尋常的小型后衛(wèi)而已，但關注這場比賽的，卻都是足球的球迷。他們立刻認出了場上這個光頭球員：

他今年36歲，身高1米89，他曾經(jīng)有過圓滿的職業(yè)生涯，在圖盧茲、托特納姆熱刺、沃特福德和比利亞雷亞爾等多支球隊效力過，他還入選過法國國家隊，他的名字，叫做艾蒂安·卡普埃。

卡普埃在2024年結束了和比利亞雷亞爾的合同，按說在這個年齡，他可以瀟灑隱退，也可以選擇拿起教鞭，或者沒踢夠的話，在他的家鄉(xiāng)法國或者臨近國家，有的是七八級地區(qū)聯(lián)賽，足夠他享受足球很久很久。

但卡普埃卻說，他從未喜歡過足球，籃球才是他一生的最愛。

“我不喜歡看足球比賽直播，頂多就是在球隊放錄像的時候看幾眼，”卡普埃在2021年這樣說過，“我唯一喜歡看的賽事是NBA，我從小是公牛隊的球迷，你要是想聊聊，我可以跟你聊聊公牛隊的歷史什么的……”

“這賽季我開始看湖人隊，我看了他們所有的比賽，我也是勒布朗的球迷，在我小的時候，籃球就是我唯一愿意去從事的戶外運動?！?/p>

聊到籃球，卡普埃一下子開朗了起來，關于童年的記憶，突然拉到了眼前。

“我小時候不支持任何足球隊，”他說，“我沒看過足球比賽，現(xiàn)在也不怎么看。一年連一場球都不看，我在青年隊里踢球，教練跟我說，‘你認識誰誰誰不？’我說，‘我不知道啊！’然后他告訴我都分別是誰。”

“我不喜歡看足球，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就是不喜歡。如果我開始看足球，那么我的整個生活就都是足球了，我不想這樣。我想回家和家人開心地在一起，和孩子們一起看兒童電影。他們是我關心的人，他們也關心我，因為，記住，踢完足球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成年和成名后的卡普埃，可以選擇不看足球。但在他的小時候，他沒得選。

“我爸爸是狂熱的曼聯(lián)球迷，特別鐵桿那種，他住在法國，但只看曼聯(lián)。從我小時候，他就沒缺過任何一場曼聯(lián)的比賽，他尤其喜歡韋恩·魯尼，有段時間我在踢英超，我的球隊跟曼聯(lián)比賽，我都不知道他支持哪邊，我讓我媽幫我瞅瞅，曼聯(lián)進我們隊球了，他有沒有在電視前歡呼。”

老卡普埃曾經(jīng)是地區(qū)聯(lián)賽的球員，也是當?shù)氐囊幻嘤柦叹?，他弟弟也曾?jīng)踢過半職業(yè)。他不但看球狂熱，也下定決心讓他的兒子們都踢球，幸運的是，三個兒子的天賦都不錯，老大奧雷利安·卡普埃是一個1米85的左前衛(wèi)，他曾經(jīng)長期效力于法甲的南特隊，還代表瓜德羅普島國家隊踢過比賽，在卡普埃還沒上小學的時候，大哥已經(jīng)被選入家鄉(xiāng)尼奧爾羚羊隊的青訓營，被當做未來職業(yè)球員培養(yǎng)了。

而小時候的卡普埃，踢足球也打籃球，踢足球僅僅是因為他爸爸讓他去踢的，而當他爸爸離職之后，他開始迷上了籃球，而且比同齡人打籃球打得更好。到13歲，他要在籃球部和足球部里選一個，他回去問他爸，但他爸告訴他，“你沒得選，我們是一個足球家庭?！?/b>

幸運的是，卡普埃踢得一直不錯，他順利從尼奧爾羚羊青訓畢業(yè)，然后選擇了法甲的圖盧茲隊，并且在圖盧茲隊開始了職業(yè)生涯。2009-10賽季，21歲的卡普埃嶄露頭角，身高1米89的他在后腰位置上球風穩(wěn)健，對抗強硬，引起了拉齊奧、利物浦和阿森納等多支球隊的興趣。圖盧茲隊并沒有輕易放手，而是和他完成了續(xù)約。

他哥哥所在的瓜德羅普島征召了他，但他決定未來為法國效力，2012年，他如愿被選入了法國國家隊，8月15日，他在法國對烏拉圭的友誼賽上登場亮相，那也是德尚執(zhí)教法國隊的第一場比賽。9月11日，他在法蘭西體育場對白俄羅斯的比賽里，打進了身穿法國國家隊球衣的第一球。不過接下來，他和德尚的理念有明顯沖突，代表法國成年隊出場了7次之后，他再也沒有被國家隊征召。

但他在俱樂部依然蒸蒸日上，2013年7月，英超球隊卡迪夫城隊提出了950萬英鎊的報價，圖盧茲隊接受了，但卡普埃沒有接受合同條款。8月15日，熱刺提出了950萬英鎊的轉(zhuǎn)會費，將卡普埃帶到了白鹿巷。

那時候，熱刺剛剛把貝爾賣給皇馬，拿到了8510萬英鎊，他們一口氣吃下了7名球員：埃里克森、拉梅拉、卡普埃、索爾達多、保利尼奧、查德利、齊里切斯，只不過他們中的大多人，都沒有在這里兌現(xiàn)身價。

“我當時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但是我對英國充滿興趣，我想快速融入到這里，”卡普埃說，“凱爾·沃克、丹尼·羅斯和阿隆·列儂，這些英格蘭小伙子們花了好多時間陪我，幫助我快速學會英語?！?/p>

“我并沒有過多考慮英格蘭的足球，我只是認為英格蘭的足球和法國的足球一樣——因為我沒有看過，所以我不知道事實并非如此。我很快意識到我必須多鍛煉，包括訓練前后。我觀察了熱刺隊最好的球員，以及他們?nèi)绾斡柧毢捅荣?。我遇到了一些傷病問題，教練也沒有選我，但我在托特納姆熱刺的兩年是我足球生涯中最好的兩年。”

在卡普埃來到白鹿巷不到半年之后，博阿斯被解雇了，助理教練舍伍德臨時接任，這對卡普埃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舍伍德更喜歡熱刺青訓以及其他英格蘭球員，所以當時的情況對我來說有點困難了，”他說。

“當你無法上場的時候，情況就很糟糕了，你會在腦海里胡思亂想，你會覺得在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毫無意義。”

“我開始想，是不是我的水平太差了？我看到他們球迷說，‘你根本踢不了英超！’我就會想，說不定他們說得對？”

在波切蒂諾上任的2014-15賽季，卡普埃沒有得到任何常規(guī)上場時間。而直到他離開熱刺，都沒有等到波切蒂諾給他的解釋。

2015年7月6日，卡普埃以630萬英鎊的身價轉(zhuǎn)會到剛剛升超的沃特福德，創(chuàng)造了球隊歷史的轉(zhuǎn)會費紀錄。

卡普埃跟自己說，“我得證明我能在英超立足，我選擇這里，就是想告訴他們，我有踢英超的水平?！?/p>

卡普埃在沃特福德站穩(wěn)了腳跟，2018-19賽季，他被評為沃特福德球隊的年度最佳球員，那一年，球隊打進了足總杯決賽，只是在決賽輸給了曼城。

對了，在沃特福德，他還滿足了他爸的一個愿望——在魯尼效力曼聯(lián)的最后一個賽季，卡普埃跟魯尼在賽后說了情況，跟他要了一件球衣，然后帶回了家里。

“現(xiàn)在那件球衣就掛在我爸媽家里的墻上——誰都不讓碰一下?！?/b>

“我是真不知道沃特福德跟曼聯(lián)踢的時候我爸給哪邊加油。但是賽后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說，‘我看了比賽，你踢得非常好’?！?/b>

2020年12月30日，卡普埃和西甲的比利亞雷亞爾簽約，當時的沃特福德在英冠掙扎，恰好比利亞雷亞爾的中場伊博拉受了大傷，賽季報銷了。他們趕在冬窗開始前，征詢了卡普埃的意見。

“我聽說他們經(jīng)常排在西甲爭冠區(qū)，所以我說，‘行，我去’！”

“去之前我不知道比利亞雷亞爾在哪，他們?nèi)犖乙簿驼J識一個，科奎林。當時我孩子剛剛?cè)雽W不久，但我妻子愿意支持我?！?/p>

“到了球隊，我跟主教練烏奈·埃梅里聊了一小會，我就答應留在這了?！?/p>

“埃梅里跟我說，‘你必須要抓住這次機會’，他知道我是踢防守型后腰的，我的任務是攔截對方的進攻，然后把球傳給前場的球員。我一開始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踢，然后他問我，‘你認識布斯克茨吧？’”

“巧了，我剛好知道布斯克茨是誰，我一共也沒認識幾個球員，但是這個認識。我說，行了，我知道怎么踢了?！?/p>

埃梅里之前執(zhí)教過阿森納，和卡普埃交手過，也一度想要引進他。在卡普?？磥恚Ｃ防锸亲钸m合他的教練，“他是一個精英，他了解足球，也了解球員。他有非常清晰的想法和計劃。當你聽他說話時，你會意識到，有這樣的教練，踢足球會容易得多。我覺得他在比賽開始前就完成了50%的工作。我們知道每場比賽我們要做什么，會發(fā)生什么。”

“他準備得非常充分。如果我們沒有贏，那就是球員的錯?！?/p>

在卡普?？磥恚靼嘌赖淖闱蚝陀⒏裉m的足球有明顯的不同。

“這里是西班牙足球，漂亮，美麗，好看，但是我們不是門前的殺手，”他說，“但是在英國，就是一路爆趟，干到門前，然后把球送進門里。說實話，我們需要適應不同的風格，然后向著最有效果的方式努力。”

在比利亞雷亞爾，卡普埃等到了屬于他的時刻：2021年歐聯(lián)杯決賽，交戰(zhàn)雙方是：比利亞雷亞爾，和曼聯(lián)。

這也是卡普埃最想擊敗的對手。

在波蘭的格但斯克體育場，兩隊激戰(zhàn)120分鐘不分勝負，杰拉德·莫雷諾首開紀錄，但下半場卡瓦尼補射扳平比分。加時賽的最后時刻，25號卡普埃被替換下場，雙方進入點球大戰(zhàn)。

這是一場歷史罕見的點球盛宴：雙方激戰(zhàn)了整整11輪，前10輪雙方所有球員都射進了點球。而在最后的門將回合，比利亞雷亞爾的阿根廷門將魯利先是罰進了點球，隨后撲出了德赫亞的左側(cè)射門，比利亞雷亞爾贏得了歐聯(lián)杯，這也是他們隊史贏得的最有分量的一座冠軍。而在比賽的賽后，卡普埃被評為了本場最佳球員。

屬于他的足球故事，進入了尾聲，他在比利亞雷亞爾踢了三年半，然后結束了足球生涯。

但在不踢球之前，他已經(jīng)有過轉(zhuǎn)行打籃球的念頭了。

在去年夏天，卡普埃和他的隊友們受邀來到拉爾克里亞籃球訓練中心，換上了瓦倫西亞籃球隊的球衣，體驗了一天籃球運動員的生活，原本這只是一次跨界的娛樂活動，但當卡普埃拿起籃球的時候，他展現(xiàn)出了非凡的技術。他在場上上演的扣籃和三分球都讓在場的所有人眼前一亮。

也許是那個時候，他意識到兒時的夢想，也能回到現(xiàn)實了。

此時的卡普埃，還沒有拿到籃球運動員的從業(yè)證，暫時還無法代表球隊出場。但對于這支地方球隊而言，他們都很愿意接納這位重新找到籃球大門的門外漢，期待他成為球隊的一員。

卡普埃站在人群中間，他笑得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開心。

作者：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