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明世宗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的時候,封國河南開封府的周王朱睦?,在王府見到了他叔父朱安泛的家眷。二十五年前,還是平樂王的朱安泛,因為誣陷侄子朱睦?,被明世宗的伯父明孝宗朱祐樘削爵廢為庶人,然后囚禁于鳳陽高墻之內(nèi)。
獄上,詔安泛削爵降為庶人,遷之鳳陽守陵。—《明孝宗實錄卷一百六十五》

直到朱安泛在高墻之內(nèi)離世,其家眷才得以被朝廷開恩,重新回到了開封,由當(dāng)年的仇人朱睦?“鈐束戒諭”,也可謂是天道輪回。那么朱安泛為何要誣陷侄子,周王朱睦?的一生還有哪些故事呢?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
艱難的襲爵之路
朱睦?,生于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時任周世子朱安?庶長子,周王朱同?長孫。
周王一脈的始祖朱橚,是開國太祖朱元璋嫡第五子,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封為吳王,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改封周王,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之國開封府,洪熙元年(公元1425年)去世,謚曰定。

朱有燉,周定王嫡長子,洪武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封為周世子,正統(tǒng)四年(公元1439年)五月去世,謚曰憲。
朱有爝,周定王庶第四子,洪武三十五年(公元1402年)封為祥符王,因周憲王無嗣,于正統(tǒng)四年(公元1439年)八月進(jìn)封周王,景泰三年(公元1452年)去世,謚曰簡。
朱子垕,周簡王庶長子,正統(tǒng)六年(公元1441年)封為周世子,景泰六年(公元1455年)襲封周王,景泰七年(公元1456年)去世,謚曰靖。
朱子埅,周簡王庶次子,正統(tǒng)六年(公元1441年)封為通許王,因周靖王無嗣,于天順元年(公元1457年)進(jìn)封周王,成化二十一年(公元1485年)去世,謚曰懿。
朱同?,周懿王庶長子,天順三年(公元1459年)封為睢陽王,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進(jìn)封周世子,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襲封周王。

朱安?,朱同?庶次子,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封為周世孫,成化二十三年(公元1487年)進(jìn)封周世子。因朱同?“常不事事”,王府事務(wù)基本都放權(quán)給了朱安?。
然而世子不知稼穡之苦,手握大權(quán)后“競為非度”,以至于朱同?憤而上奏朝廷,指責(zé)兒子“專權(quán)嗜利,知有已而不知有父”??紤]到當(dāng)朝皇帝明孝宗朱祐樘對待宗室極為嚴(yán)苛,朱同?最終心軟,奏稱自己夸大其詞,世子有小過而無大惡,這才讓朱安?逃過一劫。
上曰:“安潢違法多端。既為其父王所奏,本當(dāng)究治。念王續(xù)有息詞,姑宥之。仍降敕切責(zé),再犯不貸?!薄睹餍⒆趯嶄浘硪话俣?br/>

弘治十一年(公元1498年)十一月,朱同?去世,享年五十一歲,謚曰惠。
- 二王爭嫡
朱安涘、朱安泛,周惠王第四子、第五子,弘治元年(公元1489年)分別封為義寧王和平樂王。二王雖然自身品行也很差,但卻瞧不上同樣喜歡為非作歹的兄長朱安?。這里我們要補充一句,由于周惠王長子和第三子早夭,如果世子被廢黜,倫序就應(yīng)該由義寧王進(jìn)封周王。
故而在朱安?以世子的身份主持府事之時,義寧、平樂二王聯(lián)手發(fā)難,雙方各不相讓,互相攻訐的奏疏雪片般飛向京師。其中世子稱兩個弟弟搶奪莊田收入,以至于先王“因忿得疾而薨”,這是指責(zé)二王不孝。義寧、平樂二王不甘示弱,舉報世子“進(jìn)毒弒父”,又和父妾宋金臺、弟婦安定王張妃、聊城王劉妃亂倫,這是準(zhǔn)備將對方一擊斃命。
就在孝宗指示河南鎮(zhèn)撫等官對此事進(jìn)行徹查之時,好巧不巧,朱安?于弘治十二年(公元1499年)二月去世,終年三十一歲,謚曰“榮悼”。人死債消,調(diào)查也就此中止。

不過朝廷雖命朱睦?暫管府事,但卻并未讓其掌璽,意味著其父朱安?身上的官司,仍有可能影響到他的繼承權(quán)。
母宮人閻氏奏乞命其孫睦?繼掌國璽,攝府事。下禮部議,謂睦?雖嫡孫,緣未封世子。安?雖故,且未詳告訐事情,掌璽之請未可遽從。宜姑令睦?暫理府事,舉行喪禮?!睹餍⒆趯嶄浘硪话偎氖拧?br/>
為了爭嫡,朱安涘和朱安泛一面招攬世子原來的手下,準(zhǔn)備全面接管王府財物,史稱“安?舊役卒多去睦?,投兩王府”。一面又對朱睦?的身世展開攻擊,稱其母乃樂工之女,而且先受周懿王寵幸,再和世子私通,根本沒有資格嗣封,應(yīng)該推舉“賢而長者掌府事”。

茲事體大,孝宗命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趙忠、刑部侍郎何鑒趕往開封,會合河南三司成立專案組,對此事進(jìn)行徹查。真相大白后,弘治十三年(公元1500年)八月,皇帝陛下做出最終裁決:
平樂王朱安泛削爵廢為庶人,發(fā)鳳陽看守皇陵。義寧王朱安涘革爵閑住。榮悼世子妃楊氏革冠服。平樂王府管家媼戴氏杖八十,內(nèi)官李聰依律處決,下人韻海等二十九人杖八十,俱并家屬發(fā)邊衛(wèi)充軍。世子府下人焦國秀等三人杖一百。
弘治十四年(公元1501年)十二月,朱睦?襲封周王。弘治十五年(公元1502年)五月,朱安?被追封為周王,謚曰悼。
和朝廷爭權(quán)益
明代中后期的宗室,已經(jīng)成為了混吃等死的代名詞。但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兩個基礎(chǔ)上,一個是爵位,另一個則是歲祿,或者說兩者相輔相成。
- 為兄弟爭郡王
根據(jù)《皇明祖訓(xùn)》的規(guī)定,世子諸子封為鎮(zhèn)國將軍。日后若是未能襲爵就去世,一旦被追封為親王,則諸子可以進(jìn)封為郡王。

比如蜀藩悼莊世子朱悅燫,永樂七年(公元1409年)先于其父蜀獻(xiàn)王朱椿去世,其長子朱友堉在永樂二十二年(公元1424年)襲封蜀王后,次子朱友坿、第三子朱友壎分別被封為黔江王和羅江王。比如代藩悼戾世子朱遜煓,永樂十六年(公元1418年)先于其父代簡王朱桂去世,其長子朱仕壥襲封代王后,次子朱仕墰被封為昌化王。
又比如寧藩莊惠世子朱磐烒,正統(tǒng)二年(公元1437年)先于其父寧獻(xiàn)王朱權(quán)去世,長子朱覲鈞襲封寧王后,次子朱奠墠、第三子朱奠壘、第四子朱奠堵、第五子朱奠壏,分別被封為瑞昌王、樂安王、石城王和弋陽王。
然而孝宗朝文官坐大,對宗室和武將極盡打壓之能事,此前晉藩靖和世子朱奇源被追封為晉王后,其孫晉王朱知烊出面,請求冊封其叔父朱表槏、朱表柣、朱表栺為郡王,禮部認(rèn)為“追封王爵者之子視實封者不同”,堅決不同意,此事就此作罷。而朱睦?為幾個弟弟出面乞封,孝宗同樣并未同意。

不過等到孝宗駕崩,武宗朱厚照繼位后,形勢為之一變,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的時候,此事又被拿出來重新討論。新天子態(tài)度嚴(yán)厲,指出《皇明祖訓(xùn)》之中何嘗有世子未襲封就去世,所生子不能封郡王的條例,當(dāng)年的奏擬“起于何時?出于何人?”
最終禮部首當(dāng)其沖,遭到了一次大清洗,前任尚書現(xiàn)已致仕的張昇、前任禮部左侍郎現(xiàn)任尚書的李杰、前任禮部右侍郎現(xiàn)任南京吏部尚書的王華(圣人王陽明之父),全都罷職還鄉(xiāng)。正德三年(公元1508年)十一月,朝廷正式同意加封朱睦?諸弟為郡王。
癸亥,加封周府鎮(zhèn)國將軍睦桎、睦楮、睦椔為郡王。以周王復(fù)奏其父安?以世子薨,今既追封悼王,其庶弟睦桎等當(dāng)加封故也?!睹魑渥趯嶄浘硭氖摹?br/>

正德六年(1511年)五月,朝廷命宣城伯衛(wèi)璋為正使,兵部員外郎侯宜正為副使,持節(jié)冊封周悼王第四子朱睦桎為應(yīng)城王、第五子朱睦楮為益陽王、第六子朱睦椔為奉新王。
- 為自己爭歲祿
明代親王歲祿,根據(jù)《皇明祖訓(xùn)》的標(biāo)準(zhǔn)為一萬石,但周定王因為是太宗朱棣的親弟弟,得以增加到二萬石。到了周簡王時代,先是減到一萬石,此后調(diào)整為一萬四千石。而到了周靖王時代,又被削減為一萬石。
周懿王時代,王府歲祿雖然調(diào)整回二萬石,但其中只有三成是本色米,實際上大為貶值。周惠王襲爵后,又恢復(fù)到本色米一萬石。

朱睦?襲爵后,也向朝廷上奏,希望能像先祖定王一樣享受本色米二萬石的歲祿。當(dāng)時仍然是孝宗朝,所以禮部提出“宜仍如祖訓(xùn)”,皇帝立刻同意。武宗即位后,朱睦?察覺朝中風(fēng)向有變,表示本府“歲用不足”,希望能夠“如舊加賜”。
戶部覆議加賜乃先朝特恩,非祖訓(xùn)定制也。詔以周王始封祖定王,太宗文皇帝同胞至親也。準(zhǔn)歲加二千石,各王府不得援以為例。—《明武宗實錄卷二十八》
不管怎么說,由于朱棣、朱橚是一母同胞親兄弟的緣故,相較于其他太祖系的親藩,周藩和朝廷的關(guān)系更為特殊一些,所以武宗皇帝特意將其歲祿提高到一萬二千石,而且表示其他王府不得妄請。
結(jié)語:嘉靖十七年(公元1538年)十一月初二日,周王朱睦?去世,享年五十一歲,謚曰恭,謚法敬順事上”曰“恭”。周恭王嫡長子朱勤熄,正德十一年(公元1516年)封為周世子,但在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先于其父去世,終年二十六歲,謚曰“悼康”。

朱朝堈,悼康世子嫡長子,周恭王嫡長孫,先封周世孫。祖父去世后,朱朝堈援引楚藩世子朱顯榕的例子,請求“服內(nèi)冊封”,被禮科駁回。嘉靖十八年(公元1539年)二月明世宗朱厚熜啟程南巡承天府(今湖北鐘祥)之時,曾表示不在路線上的親王不必“越境迎駕”。但周世孫年紀(jì)不大,心眼不少,直接從開封趕到鄭州朝覲皇帝。等到世宗回京,朱朝堈再次奏請襲爵,果然得償所愿。
庚寅,初周世孫朝堈援楚世子顯榕例,乞即于服內(nèi)冊封。禮科駁,寢其事。至是復(fù)奏,許之?!睹魇雷趯嶄浘矶俣恕?br/>
不過朱睦?辛辛苦苦爭取來的一萬二千石歲祿,到了朱朝堈襲爵以后,又重新降為一萬石。爭來爭去,到頭來總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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