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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yīng)我的。
他會回來娶我。
可枯守五年，等到我朱顏辭鏡，青絲添白。
卻只等來一句，林將軍喜得麟兒，普天同慶。
一顆心碎成千片萬片，肝膽俱裂。
不等他了罷，我悵然感嘆。
可是后來，他卻在得知我的死訊后，哭得像個孩子般。
他說，他后悔了。
1、
世人都傳，京城林將軍與其妻伉儷情深，新婚燕爾。
沒人知道，林小將軍曾下江南三月之久，只為逃脫那一紙婚約。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我在女子最美的年紀，遇見了他。
他與我一同賣酒，賞月。
坊間都傳，城東的賣酒女找了個俊俏的小郎君，讓人好生羨慕。
我原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
直到官差的到來，我這才知道。
我眼里身無分文的小乞丐，竟是京城頂頂尊貴的世子。
他走的那日，拉著我的手。
分外珍重地說:“婉婉，等我”
“我會回來娶你”
守著這句話，我等了五年。
等到他新婚燕爾，等到他喜得麟兒。
市井間都傳，我被世子爺拋棄。
是個被人玩過的爛貨。
酒肆時不時有醉漢騷擾，我報官無果。
咬碎了一口牙，含淚往肚子里吞。
世人笑我，明里暗里嘲諷我是個寡婦，連丈夫都不愿要我。
我只能強顏歡笑，眼淚成夜成夜地掉。
我總是告訴自己，要堅強。
要熬下去，要等到他來兌現(xiàn)諾言。
可是，
如今的他，妻賢子孝，美滿幸福。
他還會記得我嗎？
記得秦淮河邊，還有一個苦苦等他來娶的女子。
今晚的月亮可真圓啊，倒影在河中影影綽綽。
真好看。
我試圖去觸碰那遙不可及的月亮。
不慎間卻跌落河底。
河水從四面八方涌入我的口鼻，窒息的痛感鋪天蓋地。
我終于釋然。
月亮本就遙不可及，是世人愚蠢。
竟妄圖摘月。
終究是咎由自取。
2、
我以為我該死了，可魂魄卻沒能等來那兩個鎖魂的黑白無常。
我無所事事地飄蕩在坊間。
原以為不會有人在意一個賣酒女的生死。
卻看到那人雙目通紅，發(fā)絲凌亂。
在看到我遺落在河邊的繡鞋時，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冰冷的河水中。
浮到水面換氣時，嘴里還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我看著他在河里翻找。
眼神無措，像個被人丟棄的孩子般。
旁邊圍了一圈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這大冬天的，河里水那么涼，這人怎么這么傻?還往水里鉆?”
“該不會是要撈那個寡婦吧？”
有人認出了他，一時驚呼。
“這是林將軍吧”
眾人一時面色復雜，有些感性的婦女低聲感慨著世事無常。
他苦尋無果，身體終于要撐不住了。
不得已上岸，寒氣在他濕透的鎧甲上結(jié)成一層薄薄的冰。
“我給你們錢，你們幫幫我好不好？”
“我的妻子落水了，我找不到她”
男人卑微地祈求，兩行清淚滑落。
兩腿一彎，竟是跪在了地上。
口中喃喃道:“我找不到她了……”
一些壯漢看不下去了，褪去外衣。
下餃子般一個個跳了下去。
從日出找到日落，從白天找到黑夜。
可就是找不到我的尸體。
有人猜測，我只是出遠門了，鞋子不慎遺落在河邊罷了。
男人絕望的眼神終于萌生出了一絲希冀。
可當看到我被泡得發(fā)紫發(fā)脹的尸身時，男人眼中最后一絲希冀被打破。
或許是太痛了，他雙手緊抓著心臟的位置。
臉色猙獰，嘴唇蒼白。
我看著他顫抖著將我攬進懷中。
哽咽著說:“婉婉，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心里直發(fā)笑。
我等得還不夠久嗎？
是你失約了。
3、
說不恨他，那是假的。
五年的日夜期盼，終究落了空。
泥人尚有三分氣性，更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
但是看他如今滿臉滄桑，肉眼可見的憔悴，我終究還是心疼了。
記得那年杏花春雨，三月的江南最是煙雨朦朧。
那個少年雖衣衫破爛，卻是渾身都透露著貴氣。
一雙眼睛明亮又桀驁，像是初生的小獸。
躲在屋檐下避雨，落魄卻不見喪氣。
我閑暇時，見他實在可憐。
摸了幾枚碎銀子，撐著傘走近。
我蹲下身子，將碎銀塞進他的手里。
卻沒想到，給他銀錢他不要。
實在拗不過，他便爽朗一笑。
“不如請我喝碗酒吧”
真是好生奇怪。
當我問他時，他只笑笑，將手中的酒一口喝盡。
“世人大多追名逐利，在我眼里實在無趣。我不想人云亦云，隨波逐流”
“無非是偏愛美酒，有何不可？”
在某一刻，我似乎讀懂了他灑脫背后的落寞。
對一個人開始好奇，是心動的伊始。
我孤身一人賣酒，又長得貌美，正好缺一個能打的幫手。
剛好，他沒錢，又能打。
這份感情是在什么時候變質(zhì)的呢？
大概就是在那個夏夜。
那天他剛好出門運酒，我照看著酒肆。
客人稀稀疏疏，突然闖進來幾個醉漢。
嘴里嚷嚷著買酒，手卻不懷好意地伸向我的衣襟。
我嚇得臉色慘白，死命捂著領(lǐng)口。
強裝鎮(zhèn)定，可聲線著實顫抖。
醉漢對我的警告無動于衷，哈哈大笑。
“小娘子來陪大爺們玩玩，不比你賣酒來錢快？”
眼眶中的淚水終于承受不住，我在內(nèi)心祈禱。
快來人吧。
隨便誰都可以。
只要能救我出去……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呼喚。
林淮將扯著我手腕的醉漢一腳踢開時，他渾身好像都在發(fā)光。
“婉婉，別怕”
“壞人都被我打跑了”
男人的聲音太過溫柔，胸膛的溫熱一直燙進了心底。
我躲在他的懷中，貪戀這一時的溫暖。
我說:“林淮，留下吧”
“為了我”
回應(yīng)我的，是一記溫柔又克制的吻。
帶著獨屬于他的炙熱與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