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上映1個多月來，
持續(xù)刷新影史票房紀錄，
成為2025年開年公眾談?wù)摱茸罡叩奈幕F(xiàn)象，
為片中兒童哪吒配音的呂艷婷
及她所代表的配音行業(yè)也被大眾看見了。
“配音演員和角色是靈魂共生的關(guān)系?！?/strong>
呂艷婷用聲音為小哪吒注入了靈魂，
時而俏皮靈動、玩世不羈，
時而低沉怒吼，
她的演繹不僅展現(xiàn)了配音演員
以“聲”織夢的專業(yè)功底，
更讓大家看見了聲音藝術(shù)的無限可能：
一人可飾千面，一聲可化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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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春天，很少有人沒聽過呂艷婷的聲音。隨著電影《哪吒之魔童鬧?！烦掷m(xù)刷新影史票房紀錄，為兒童哪吒配音的呂艷婷開始變得繁忙。她亮相晚會，錄制綜藝，出席活動……把她原本的生活節(jié)奏完全打亂。她說自己這段時間過起了碎片式的生活，“一天24小時不夠用”，就連這次的采訪也不得不見縫插針。在完成一段跨越千里的長途飛行后，她和我們連線夜談。
認識呂艷婷，從耳朵開始。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的女聲有著迷人的聲線，聽上去明亮輕快，她時而壓低嗓音吐露心聲，時而簡潔有力地回答，又或發(fā)出清脆的笑聲，活力呼之欲出，絲毫不見疲憊。五年前，呂艷婷用標志性的小煙嗓為《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小哪吒配音，漫不經(jīng)心的語調(diào)將小男孩玩世不羈的一面演繹得栩栩如生，“我是小妖怪，逍遙又自在”，這句經(jīng)典臺詞讓她的聲音一時之間走紅網(wǎng)絡(luò)。在今年的《哪吒之魔童鬧?！分校斑€吃，收你們來了”“若命運不公，就和它斗到底”等臺詞再次在社交媒體刷屏。而在手游《無期迷途》里，她的音色華麗又不失蠱惑人心的神秘感，好像下一秒便能誘人沉淪幻境——她是管理神秘劇院的珀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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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聲音賦予角色靈魂，是每個配音演員的職責?？v觀呂艷婷過往的配音作品，大多是虛構(gòu)形象的動畫片，更需要她用聲音從無到有去建立觀眾對角色的直觀認知，在從0到1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她直言最難的是配音工作中的理解力和溝通力。大部分時候，配音演 員待在四周被隔音板封得嚴實的錄音棚里，沖著話筒表演，哪怕只是自己一個人，有時候也得演出千軍萬馬的氣勢。遇到嚴格保密的劇本，有時只能看到自己角色的臺詞和上下幾句對手戲的臺詞，當導演給出的指令只是一個簡單如搖頭、擺手的動作，配音演員怎么領(lǐng)悟動作背后的情感，把握表演的尺度，從而準確呈現(xiàn)導演想要表達的東西呢？
呂艷婷坦言，必須得在短時間里去理解導演想要傳達的意思，把角色該有的狀態(tài)表現(xiàn)出來?！霸跊]有角色具體形象畫面的情況下，配音演員通常通過臺詞和導演的現(xiàn)場講解進行配音表演，這有一個仔細揣摩的過程，表演的難點肯定要在揣摩中一一化解。我覺得理解、溝通缺一不可，這也最能考驗配音演員的能力。理解是建立在多維度之上的，對臺詞的理解、跟導演溝通過程中的理解都相當重要；溝通更是日常生活中隨時需要的能力?！?/p>
在呂艷婷看來，抓住角色的神韻是配音的關(guān)鍵。性情沉靜的她，生活里鮮少有小男孩身上那種調(diào)皮搗蛋的勁兒，而在塑造哪吒這一角色時，她必須得用聲音演出一種垮垮的、吊兒郎當?shù)母杏X?！安蹲綄а菹胍臇|西？去抓住神而放棄形。配音創(chuàng)作，有時需要抓形，有時需要抓神，有時形神不可分割，但對動畫配音來說，首先肯定是抓神，因為形的參考畫面比較少。中文有一個詞叫‘神韻’，我們經(jīng)常會把‘神’和‘韻’放在一起來形容角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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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音演員和角色是靈魂共生的關(guān)系?！眳纹G婷說道。她懷著一種樸素的創(chuàng)作觀念，即，如果不動真情，就沒辦法打動觀眾。為哪吒配音時，她把眼淚喊了出來，失聲到屢次打針，還不忘開玩笑說“很難再有一個角色，能讓我用生命去吶喊……在某些臺詞爆發(fā)的瞬間，你不會想那么多”。與角色共情之后，她仿佛能感同身受角色故事里的喜怒哀樂。呂艷婷曾形容自己，“我的靈魂都被撕裂了”，只因她深深共情著哪吒在沖破“穿心咒”時身體被刺扎穿、從心底滋生的疼痛感，這些感受最終匯聚成一句極具感染力的高聲吶喊——“我活不活無所謂，我只要你死”，穿透銀幕，直抵人心。
入行十幾年，呂艷婷說自己從未停止改變，“每一個明天，它都是新鮮的”，接觸到的每件事都可能觸發(fā)她的思考，現(xiàn)階段她漸漸覺得自己對同一件事的理解與認知又在發(fā)生新的變化。興許是多年語言訓練帶來的職業(yè)影響，呂艷婷在日常表達時也會下意識追求一種準確性，她很少會用一句話籠統(tǒng)概括全貌，主張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她說：“任何東西落成文字是很難取舍的，需要斟酌很久，到底恰不恰當，合不合適？我知道沒有絕對的準確，人和人的溝通過程中很容易出現(xiàn)誤會?！彼慌抡`會，但只想在能力范圍內(nèi)減少誤會的發(fā)生。
眼前的熱鬧，對配音演員來說是不多見的。面對撲面而來的一切，呂艷婷一直讓自己保持平靜?！办o如止水，動如脫兔，這是我的狀態(tài)，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事情來得很多，比較考驗我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我會集中精力處理，把每件事做好，不給自己留遺憾?！北豢匆姾?，會對未來更有信心嗎？她答：“我一直相信所有人的努力都會被看到，只是等時間而已，我覺得老天會善待任何一個付出努力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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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配音演員的身份之外，呂艷婷還有另一重身份，她在高校擔任教職，目前是四川電影電視學院播音主持學院的副教授?；乜此某砷L背景和職業(yè)軌跡，一切的發(fā)生似乎都水到渠成。
呂艷婷生于湖南，金牛座，從小學鋼琴、跳舞和畫畫，高中期間曾在校廣播站擔任播音員。2005年，她考入四川電影電視學院，就讀播音主持專業(yè)時，尚不知什么是配音，而在二十年前，絕大多數(shù)的人對配音專業(yè)的認知寥寥。據(jù)她回憶，任教的田園曲老師在課堂上加入了文藝作品的演播練習，第一次激發(fā)了她對配音這門表達藝術(shù)的興趣與好奇。幾乎沒有太多波折，呂艷婷很快順利畢業(yè)留校教書，最核心的一項教學任務(wù)是負責配音提高班，從那時候起，配音教研正式成了她的主業(yè)。今日回想，她的語調(diào)露出輕松：“我沒考慮過未來要選哪條路，當時有機會留校教書，我又喜歡做配音工作，就自然而然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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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閉門造車的呂艷婷特別不喜歡被別人評價成“象牙塔里的老師”。此刻，她的聲音輕柔卻充滿力度，“我就要打破這座成見的大山！”在她的認知里，“聲音是時代的聲音。聲音的表達，與時俱進相當重要”。為了不讓教學內(nèi)容脫離時代和市場環(huán)境，呂艷婷投入到配音演員的行列中，并把市場需求反饋到高校課堂，保持迭代狀態(tài)。“這是必需的過程，如果你連市場動向以及時代變化都洞察不到，很難讓教出來的東西能走進市場。”一路的探索，有過不被理解的時候嗎？她答得認真：“很正常?！?/p>
某種程度上，她走過一段相對孤獨的路。呂艷婷把自己對配音的理解、學習運用到教學這一系列的過程中，一次次建立方向，一次次打破重來?！耙粋€人干，沒人商量，自己想問題，自己突破問題”，她從不會為沒有方向感到迷惘?！坝行┤擞X得沒有方向會害怕，有些人覺得沒有方向反而是更好的創(chuàng)作空間”，顯然，她是后者，“走一條只有一個人走的路，有孤獨感，同時伴隨你的是，能創(chuàng)造出一些東西”。但她無意講述更多不被看見時的艱辛?！拔业男膽B(tài)可能是有難度就解決唄，做不到就算了唄！如果一件事情，我努力了，能力只能到這兒，我會接受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但我肯定會先努力去做?！敝辉谀硞€細微的時刻，她笑著嘟囔了句：“一個人堅持做好一件事，蠻能證明我身上的韌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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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攝影/匡仕明 妝發(fā)/大可）
年輕的學生們喜歡稱呼呂艷婷為“婷姐”，稱謂親切，沒有距離。這位“婷姐”熱衷關(guān)心當下年輕人感興趣的事物，她會去看熱門的綜藝節(jié)目，了解當紅明星，欣賞陳奕迅的聲線，喜歡粉紅色的凱蒂貓（Hello Kitty）和誘人的美食。為了搞清楚游戲配音是怎么一回事，從不玩游戲的她玩起了《塞爾達傳說》和《英雄聯(lián)盟》，成績一度躍入玩家排行榜。“我干什么事都得把它干好，要不我難受?！彼f自己必須跟當下時代走得很近，透過年輕人的視角去關(guān)注時代變化的走向。與此同時，呂艷婷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也很感興趣，她喜歡與觀照身心靈感受有關(guān)的事?！拔視は?，去感受大自然給予我們的力量……聆聽天然的能量，我的感知力會更強，能夠共情，我會盡量向不同的人了解他們?yōu)楹萎a(chǎn)生某種感覺。”生活里的她，對聲音敏感，冥想時輕敲頌缽發(fā)出的梵音，是她很喜歡的聲音。
她認為配音演員和高校老師的雙重身份沒有沖突，反而互相作用和影響。對未來可能探索的藝術(shù)形式，呂艷婷保持著極大的開放度，她說現(xiàn)階段沒有特別具象化的計劃，不如交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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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耳環(huán)、手鐲、戒指 均為鹽島
（圖片攝影/匡仕明 妝發(fā)/大可）
漸漸被公眾更廣泛地看見，讓長期居于幕后的呂艷婷感到開心。這種喜悅，在她看來，并不限于她所在的配音領(lǐng)域。她說：“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認可，這是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幕后工作人員的辛苦、努力被大家看到，我覺得是一件特別令人感動的事。這種努力不是一句空話，而是他們在幕后不斷追求著更高的審美標準，以更強的動力投入工作，渴望達到更高的指標。當這種努力的精神得到認可，就是一種正向的觀念宣傳?！?/p>
M.C.：聲音有所謂的美丑之分嗎？標準因人而異嗎？
呂艷婷：聲音沒有美丑之分，只有適合與不適合。有時候，我們會用一些形容詞來形容一些聲音的特征，這樣便于比較表面的簡單溝通，從某個角度來說，聲音的美丑只是塑造角色時聲線的一種特征而已。往深了說，無論聲音或人，都不能簡單用美丑來 區(qū)分。標準是根據(jù)每個人審美的不同來定的，因人而異，但我始終認為，標準并不重要，只有適合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做最合適的選擇，呈現(xiàn)最合適的狀態(tài)，那就是最舒服的聲音。
M.C.：如果可以交換的話，你希望擁有誰的聲線？
呂艷婷：陳奕迅，陳奕迅的聲線以及他的唱功都給我吧！陳奕迅唱的歌都很好聽，吸引我的地方在于，他是一個能表達出一首歌背后情緒內(nèi)核的歌手，而不是在展示他的聲線。我看過陳奕迅的一些采訪，發(fā)現(xiàn)他作為一個香港人對于普通話的咬字發(fā)音以及每個字所表達的情緒，都研究過，這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他不是一個只是純（用嗓子發(fā)聲）唱歌的歌手，他有在琢磨這個字的情緒，他有在琢磨自己表達出來的感情是不是恰當?shù)摹?/p>
策劃/ Vik
攝影/裴瞳瞳（除特別標注外）
撰文/許璐
造型/ Gin
妝發(fā)/港港曹（除特別標注外）
攝影助理/王文超、Remote、Hunter
助理/ 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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