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抽油煙機發(fā)出老舊的轟鳴聲,秀芬把一盤切好的白菜,扔進鍋里,油星子濺在洗得發(fā)白的圍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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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墻上的老式掛鐘敲響了8下。她聽到后,不禁眉頭緊皺。都這個點兒了,樓道里還是沒有傳來,她期盼的那個熟悉的腳步聲。

這是丈夫陳建國連續(xù)第三十二天晚歸。平日里,她一忍再忍??墒墙裉?,她覺得自己受夠了。

電視里放著家長里短的調(diào)解節(jié)目,秀芬機械地扒拉著碗里的飯粒,根本沒心思吃飯,也沒心思看。不要說別人的婚姻一團糟,她自己的日子,讓她覺得更是壓抑。

突然,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她心里一咯噔。緊接著,聲時,陳建國裹著一身寒氣進門,黑色發(fā)舊的厚棉服上面,還掛著一些細小的雪粒。

"吃了沒?"秀芬盯著電視屏幕,也沒看陳建國一眼,只是聲音下意識地從嗓子眼兒里發(fā)出來,不帶一絲感情。

"下班路上買了個餅子,墊吧墊吧,不吃了。"

陳建國彎腰換鞋,他脫下的勞保鞋鞋底,裂了道口子,沾著回來路上的泥水。

秀芬突然覺得胸口憋得慌,二十年了,這個曾經(jīng)會背著她轉三圈的男人,現(xiàn)在連多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她猛地站起來,圍裙帶子勾倒了桌邊的醬油瓶,“啪”,很響亮的一聲,深褐色的液體,在瓷磚上隨意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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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國詫異地抬頭看著妻子,他不知道妻子這是怎么了。

"我們

秀芬顫抖著嘴唇,說出了她想要在心底里咆哮的一句話。

陳建國僵在玄關,手里還攥著脫到一半的襪子。老式掛鐘的秒針咔噠咔噠走著,窗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女兒明年大學畢業(yè),房貸還剩七年。"他終于開口,聲音像生銹的鉸鏈,"上個月媽做心臟支架的錢..."

"夠了!"秀芬憤怒地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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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了,你永遠只會算這些數(shù)字,我們的生活,如同死水一般。我是個活人,是個大活人,我不是跟計算機過日子。"她的手指因為生氣,激動,還是緊張,在袖口處顫抖著。

陳建國渾濁的眼神,看著妻子,終究只是一聲嘆息,轉身沉默地走進臥室,衣柜門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

秀芬設想過很多場面,都沒有想到丈夫如此淡定。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嘴角,流了進去,好苦,好咸,好澀。

"這你拿著。"陳建國從房間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個舊兮兮的塑料袋,看起來很有一些年頭了,遞到了妻子的跟前。

秀芬本不想接,但是她一瞬間,賭氣似地拿了起來,她倒要看看這個男人,能拿出什么來。

記賬本從塑料袋里滑出來時,掉出張泛黃的結婚照。塑料封皮上全是折痕,內(nèi)頁密密麻麻記著二十年來的賬目:

"2003.6.12 芬看中碎花裙,95"

"2008.11.7

"2015.9.23 芬腰疼,買理療儀1980"

"2023.12.31 芬說想去看海,存折余額75243.6"

最后一頁夾著張信紙,鋼筆字被歲月洇得模糊:"芬,今天看到你偷偷給媽塞錢。別擔心,我接了個兼職的活。咱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北風撞著廚房的紗窗,秀芬的手抖得握不住紙頁。她突然想起上周夜半驚醒,丈夫在陽臺用熱毛巾敷腰;想起他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喝最便宜的茶;想起女兒視頻時說"爸的羽絨服都跑棉了"。

“老婆,對不起,我是個沒本事的男人。這些年,一直想要給你和孩子富足的生活,卻無法支撐起咱們家的花費。兩邊的老人,年齡都大了,我不敢松懈半分,怕哪一天,我無力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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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芬感到心很疼,原來這個男人不是漠視她,不是不懂得浪漫。只是婚姻,壓垮了他的腰桿,讓他心力憔悴。但是他卻將所有的難過,深深藏在了心里。

即便這樣,他還記得自己的愿望。原來,這些年是自己一直沒有長大,依然是那個躲在她身后,有些矯情的女人。

月光灑入窗口時,老式掛鐘敲響了十一下。以往這個時候,家里的燈已經(jīng)熄了。但是今天,因為一場沒有硝煙的爭吵,它還亮著。

"老婆,西街張師傅面館還開著,要不你陪我去吃一碗面?出門前,先把這個貼上,你胃不好,這么晚了,別再著涼了。"陳建國突然開口。

說完,他從手里拿出一張暖寶寶。素芬一直有這個毛病,陳建國也一直記得。

深夜的面館亮著鵝黃的燈,盡管沒多少人,但是老板看起來并沒有打算打烊。

老板端來陽春面時驚呼:"是你們??!二十年前在這兒相親的!"

熱氣模糊了秀芬的眼睛。她嘗了口面湯,突然笑出聲:"這個面和當年的味道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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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國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夾給她,虎口處新結的痂,是干活的時候,被割了個口子。

素芬伸手撫摸著,眼淚不爭氣地又下來了,“老公,疼嗎?”

陳建國搖了搖頭,他微笑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妻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