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心鏡
崇禎即位時的明朝,有可亡之道,無必亡之理,卻被崇禎搞得滅亡在即。滅亡前夕,崇禎本來有機(jī)會逃命,但他為了要面子希望由重量級大臣提出,重臣們卻被他多年來的習(xí)慣性甩鍋嚇壞了,不予支持,崇禎最終把自己活活憋死,用滅自己滿門和上吊來挽回一絲尊嚴(yán),毫不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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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死要面子
崇禎帝把他智商范圍內(nèi)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但皇太極和李自成的勢力就是一日更比一日強,尤其是李自成,他已經(jīng)在朝北京進(jìn)軍了。
面對李自成咄咄逼人的攻勢,崇禎帝在束手無策之際又心急如焚。在朝會上,數(shù)日不食、日漸消瘦的崇禎帝對大臣們哀嘆:“朕非亡國之君,事事皆乃亡國之象。祖宗櫛風(fēng)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見于地下!朕愿督師親決一死戰(zhàn),身死沙場無所恨,但死不瞑目耳!”
皇帝都說自己“死不瞑目”了,大臣們又豈能不表態(tài)?內(nèi)閣大臣們按照排序依次出列,表態(tài)愿意代替皇帝出征。無論是出于演戲,還是真心,這都是一個慣例,總不能說,皇帝出去打仗,大臣們在京城守著吧。
但大臣們的表態(tài)都被崇禎帝拒絕了,直到剛?cè)雰?nèi)閣不足兩月的李建泰上前,崇禎立即就答應(yīng)了。大臣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皇帝心中的人選早就定好了。
為什么選擇李建泰呢?這個李建泰是山西曲沃人,而李自成兵鋒直指山西,李建泰為保家必定全力而戰(zhàn)。更重要的是,李建泰家是山西巨富,家產(chǎn)足以支付數(shù)萬大軍的開支,這又解決了軍餉問題。(大司馬按:李建泰并非東林。)
因此,崇禎帝對李建泰寄予了極高的希望,為他舉行了一個盛大的餞行宴會,武將坐九桌,文官坐九桌,皇帝坐一桌。宴會上,崇禎拿出了祭天用的酒杯,親自為李建泰遞酒三杯,崇禎帝還準(zhǔn)備了一朵純金制作的金花,給李建泰戴在胸口。著名的傳教士湯若望,也被崇禎派給李健泰,專門負(fù)責(zé)火器和水利。
就這樣,李建泰帶著500名士兵出了北京的正陽門,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李自成的百萬大軍,只好帶著隊伍磨洋工,每日只行30里,還沒走多久,500名軍士就逃了大半。
更要命的是,一路上的城鎮(zhèn)都拒絕讓李建泰入城。因為李建泰需要自行籌措軍餉和兵員,說白了就是搶。城鎮(zhèn)中的官民早就熟悉了這套流程,所以根本不讓他們進(jìn)城。
這可把李建泰氣個不行,尚方寶劍在手,爾等膽敢如此。于是,他們直接攻打定興縣城,最后才得以入城。
李建泰出征后,崇禎心中寄予厚望,時時關(guān)注軍隊的動態(tài)。當(dāng)時消息混亂,有人上報說,李建泰已經(jīng)在真定城為國捐軀了。崇禎趕緊找來兵部尚書張縉彥詢問。張縉彥回答說:“我不知道,沒看到塘報?!背绲澔鹆耍骸拔叶贾懒?,你怎么不知道,不知道派人偵察嗎?”張縉彥回答得也很干脆,說:“派騎兵需要工食,我沒有錢,所以派不出來?!?/p>
其實,即便張縉彥派出偵察兵也沒用,以前派出的偵察兵都有去無回,因為這恰恰是個投敵的好時機(jī),很多偵察兵就利用外出的機(jī)會投敵。
李建泰并沒有為國捐軀,他待在保定不走了,因為他聽說自己的老家已經(jīng)被大順軍攻陷了,既然家都沒了,那自然不用去了。
但李建泰還是給崇禎帝上了一道奏疏,大意是:陛下您就不要指望我了,趕緊往南遷吧!等大順軍打過來時,待在保定城內(nèi)的李建泰被俘,崇禎帝賞賜給他的尚方寶劍之類的寶物,全部成了大順軍的戰(zhàn)利品。
李建泰的代帝出征就此結(jié)束,在整個出征過程中,他就只攻下了一座城池,那就是地方官害怕他進(jìn)城搶掠的定興縣城。
既然李建泰不行,勤王的軍隊也指望不上,還有一個比較好的辦法就是李建泰曾經(jīng)的建議——南遷。
這個建議最先由李明睿提出,他還把路線都選好了:有兩條是旱路,一路是經(jīng)河南,一路是經(jīng)山東;還有兩條是水路,一條走運河,一條走海路經(jīng)過登萊南下。李明睿力勸崇禎早下決心,不然悔之晚矣。
李明睿的這個提議并非一時興起,他早就作了周密的計劃:首先,要求崇禎帝拿出內(nèi)庫的銀兩賞賜士卒,這樣才能保證南下途中不會發(fā)生兵變之類的意外;第二,在沿途各地安排人員接駕,尤其是最為關(guān)鍵的濟(jì)寧、淮安兩處,由二品以上的官員帶兵擔(dān)此重任;第三,北方各關(guān)門的兵力,并不全部撤掉,讓他們阻擊農(nóng)民軍,給崇禎留南下的時間。
崇禎聽完李明睿的方案后大力支持,但和當(dāng)初對之前的兵部尚書陳新甲一樣,要求李明睿千萬不可泄露此事。
李明睿不久后就公開上疏,要求崇禎帝南下“親征”,奏疏一上,駙馬鞏永固也贊同。但畢竟兩人的官職太輕,需要重臣站出來支持,內(nèi)閣首輔陳演卻不支持南遷。
這就奇怪了,眼看李自成的大軍就要打到北京來了,北京守不住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難道陳演就不怕李自成嗎?
其實,陳演是怕李自成的,但更害怕崇禎帝。當(dāng)初,陳新甲因為主張議和被崇禎殺了頭?,F(xiàn)在放棄北京,背后的影響更甚于當(dāng)初的議和,如果自己站出來贊同南遷,保不準(zhǔn)以后也會被崇禎帝當(dāng)作替罪羊。
而且,即便李自成打進(jìn)了北京,陳演還可以投降,繼續(xù)做李自成的幕僚。(大司馬按:陳演也非東林。)
所以,當(dāng)崇禎帝把陳演找來,明確地對他說此事要先生擔(dān)一擔(dān)時,陳演并沒有以實際行動支持南遷的決議,不僅如此,他還暗中授意兵科給事中光時亨反對南遷。
于是,朝堂上光時亨激烈地反對了南遷,并直言,不殺李明睿不足以安定民心。光時亨反對之激烈,以至于很多人認(rèn)為他已經(jīng)暗中投降了李自成。就這樣,崇禎帝南遷的決議被阻止了。

崇禎怕死又不愿意自己擔(dān)責(zé)
終于把自己弄死
大臣們一看皇帝不走,就建議讓太子南下,好給大明留下一條血脈。這次提出建議就是重臣了——左都御史李邦華。但崇禎帝對自己的方案被拋棄大為惱火,憤怒地搬出了京城百萬百姓和祖宗十二陵,說南遷后這些怎么辦?又說,事情一旦惡化,國君就應(yīng)該為國而死。
皇帝都這樣說了,支持南遷的大臣們自然都不敢再言,南遷一事,就此罷休。
崇禎耽擱了吳三桂
那既然不南遷,就說說如何守衛(wèi)京城吧。
明朝此時最強大的軍事力量就兩個,一是寧遠(yuǎn)的吳三桂,一是武昌的左良玉。吳三桂的部隊在于兵精,左良玉的部隊在于人多,但左良玉早已尾大不掉,真正有希望靠得住的還是吳三桂的部隊。
然而,調(diào)吳三桂進(jìn)京勤王一事又出岔子了。吳三桂進(jìn)京勤王,意味著要放棄關(guān)外大片的國土,崇禎帝讓首輔陳演負(fù)責(zé)此事,但陳演害怕丟棄國土被崇禎帝甩鍋擔(dān)責(zé),就不表態(tài)。在崇禎的逼問之下,陳演表示寧遠(yuǎn)兵不可調(diào)。兵部尚書張縉彥早就暗中準(zhǔn)備投降李自成了,所以對此事也表示反對。(大司馬按:張縉彥并非東林。)
崇禎一看不行,就親自下令讓吳三桂進(jìn)京。陳演卻故意拖沓,要求此事必須薊遼總督王永吉、總兵吳三桂等人拿出具體的實施方案后,才可以行動。
但此時李自成的大軍已經(jīng)到了山西,離北京只有一步之遙,氣得薊遼總督王永吉直接上奏疏,力請崇禎帝殺了陳演。陳演見勢不妙,趕緊把吳三桂的老爸吳襄推出來,讓他與崇禎商議此事,自己則主動申請離職。崇禎問吳襄,吳三桂進(jìn)京要花多少銀子,吳襄獅子大開口說要一百萬兩。
直到崇禎十七年(1644年)的三月初六,經(jīng)過多方扯皮,崇禎終于下令各路軍馬勤王,特讓吳三桂進(jìn)京勤王。而對其他各路武將,如左良玉、唐通、黃得功、曹友義、劉澤清、劉良佐、高杰、馬岱、馬科等人,之前崇禎就已經(jīng)發(fā)出勤王詔書。
這些被征召的將領(lǐng)大多磨磨嘰嘰、陽奉陰違、拒不奉詔。比如,武將劉澤清離北京近在咫尺,收到勤王詔書后卻帶著兵馬往南跑。
崇禎帝為了讓左良玉參戰(zhàn),許諾讓左家世代鎮(zhèn)守武昌,但左良玉對此毫無興趣,武昌就在自己的手上,根本不需要皇帝的詔書。左良玉擁軍20多萬,就在南邊隔岸觀火。
最終,只有唐通帶著8000人馬到了北京,崇禎大喜,讓他帶著人馬去守北京的門戶居庸關(guān)。然而,李自成的大軍一到,唐通和監(jiān)軍太監(jiān)杜之秩就火速投降了。
由于李自成的速度太快,勤王詔書下得太遲,吳三桂的軍隊沒能在李自成到北京之前趕到。我們都說吳三桂是個反復(fù)無常的小人,倒也確實如此。不過,在崇禎征召的勤王部隊中,只有吳三桂一人老老實實地執(zhí)行命令,往北京進(jìn)發(fā)。

吳三桂沒辜負(fù)崇禎
倒是崇禎辜負(fù)了吳三桂
后來背叛大明的吳三桂,竟然是明朝滅亡前最忠心的武將,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崇禎的死亡表演
如此境地下,北京城將不得不獨自面對李自成的大軍。
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十九日,已是春天,細(xì)雨夾雜著雪花灑在北京城。太監(jiān)曹化淳打開了北彰義門,北京外城陷落。
大明王朝276年的歷史,終于走到了盡頭。這是大明王朝的最后一天。焦躁不安的崇禎帝得知北京城已經(jīng)失陷,內(nèi)侍們勸他趕緊走。崇禎帝將信將疑:李自成三月十七日才到北京城外,兩天時間就已攻下外城和內(nèi)城?
崇禎帝帶著心腹太監(jiān)王承恩跑到北京城的最高點——煤山上瞭望,見到整個北京城火光沖天,確信已陷落。
崇禎明白,自己最后的時刻要來了。他先是跑回宮里,讓周皇后自盡。周皇后臨終前說:“妾隨陛下十八年,卒不聽一語,今日同死社稷,亦復(fù)何恨?”說完就與三個兒子訣別,在坤寧宮上吊自盡了。崇禎連飲了十幾杯酒,又下令讓后宮嬪妃和懿安張?zhí)笞员M。
張?zhí)笫浅绲澋母绺缣靻⒌鄣幕屎?,天啟帝臨終前將其托付給崇禎。天啟帝是這樣說的:“中宮配朕七年,常正言匡諫,獲益頗多。今后年少寡居,良可憐憫,善事中宮。”如今看來,崇禎是不能善事張?zhí)罅恕?/p>
懿安張?zhí)笠簧鷤€性嚴(yán)正,甚有威望。她見到外面火光沖天,想用劍自刎,但無從下手,就想懸梁而死,宮女們不忍,將其救下,送到側(cè)室休養(yǎng)。張?zhí)筇K醒后,又在側(cè)室自縊。但此時李自成的部隊已經(jīng)沖進(jìn)皇宮,又把她救了下來。到了晚上,張?zhí)笤俅紊系踝詺?,這一次終于得償所愿了。
另一邊,崇禎趕緊讓人把三個兒子:太子、定王、永王叫過來,親自為他們?nèi)藫Q上了舊衣服,對他們說:“王城破,即小民也,各自逃生去吧!”又叮囑三人:“萬一得全,來報父母仇,無忘我今日戒也?!鼻闆r緊急,崇禎也來不及說太多,就讓人趕緊送他們走了,還喊了一句:“爾三人何不幸而生我家!”,說完這句崇禎哽咽不已,在場宮人們無不痛哭。
送走了三個兒子,崇禎回到坤寧宮,見周后已死,連說:“好,好!”此時,15歲的長平公主在周后身旁,因為母親的死正傷心痛哭。
見父親過來,失魂落魄且無助的長平公主拉著崇禎的衣裳繼續(xù)痛哭。崇禎長嘆一聲:“汝何故生我家!”竟揮劍來砍公主,長平公主的左臂被砍斷,當(dāng)即昏死過去。崇禎以為她已死,匆匆離去。
然而,長平公主并沒有死,五日后才蘇醒過來。后來,清朝建國后,她請求順治讓她出家,未得到允許。過了兩年,長平公主因過度思念父母而死,年僅18歲。
而崇禎砍完長平公主后,就來到昭仁公主的昭仁殿。此時的昭仁公主年僅六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齡,卻被父親一劍殺死了。
做完這些,已是十八日的深夜,崇禎在王承恩的陪伴下,來到了煤山。明初,朝廷在景山堆煤,以防元朝殘部圍困北京導(dǎo)致燃料短缺,因此景山又稱“煤山”。每到重陽節(jié),皇帝必到此登高遠(yuǎn)眺,以求長生。
崇禎長生就不用想了,現(xiàn)在來這里是處理后事。煤山上并不是光禿禿的,建有樓臺亭閣,崇禎就在壽星亭附近的一棵大樹下上吊自殺了。王承恩也隨之上吊,后人把他葬在崇禎的思陵內(nèi),以追其忠。

崇禎只能用上吊給自己挽回一點顏面
李自成進(jìn)入皇城后,發(fā)現(xiàn)了周皇后等女眷的遺體,三名皇子也被太監(jiān)栗宗周、王之俊出賣,成了俘虜。崇禎的遺體直到二十日才被發(fā)現(xiàn),被運至東華門外,與周皇后的遺體放在一起,前來哭拜者約30來人,只拜不哭的約有60人,其余的都看了兩眼就離開了。
李自成用較好的棺材收殮了崇禎帝后的遺體,于四月初三日埋入田貴妃的墓中。
本文節(jié)選自無心鏡的新書《無解的困局:大明最后的60年》,對明朝的滅亡進(jìn)行了全景性的分析,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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