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夏天,我像只被丟進陌生叢林的小鹿,拖著行李站在東莞東城美爾敦塑膠電子廠門口。陽光毒辣得能在地上煎雞蛋,我后頸的汗珠順著脊椎一路滑進褲腰,襯衫黏在背上像第二層皮膚。
"新來的?啤機部在二樓左拐。"門衛(wèi)大爺頭也不抬,手里的蒲扇搖得呼呼響。
就這樣,26歲的我開始了在流水線上的奇幻漂流。啤機部的雜工工作就像打地鼠——哪臺機器報警就往哪竄,每天微信步數輕松破兩萬。不過這份工作也有個好處,干完活能找個角落貓著,看陽光透過鐵皮廠房的縫隙在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金線。
"小東啊,隔壁村王嬸給你介紹個姑娘,在厚街鞋廠上班..."每周五晚上,老家的電話準時響起,我媽的聲音穿過一千多公里,依然震得我耳膜發(fā)顫。在我們村,26歲還沒對象等于臉上刻著"殘次品"三個大字。
掛掉電話,我盯著宿舍天花板上的霉斑發(fā)呆。上鋪的老李探出半個腦袋:"又被催婚了?廠里姑娘多得是,你咋不下手?"

"下手?"我苦笑。生產線上的女工不是已婚就是名花有主,僅剩的2個未婚姑娘,體重加起來能頂一頭小象。上周我不過和其中一個未婚姑娘曾媛媛多聊了兩句,她那個在裝配部干雜活的男朋友就堵在廠門口,肱二頭肌鼓得能夾碎核桃。
"叼毛,再讓我看見你去找我家媛媛..."他捏著我肩膀的力度讓我懷疑自己鎖骨要裂了。
我乖乖的就不去找他家媛媛了,倒不是我怕那男孩,其實主要原因是我在外面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況且那媛媛近160斤的體重,也讓我望而卻步。
但閑著也是閑著,總得練習和女孩交流。
車間里有個28歲的湖北少婦趙瓊,和我年紀相當,而且大概是因為生過孩子,她的身材更有韻味。 我閑的時候,就找個凳子坐在她邊上,幫她做點事,有一句沒一句的尬聊。
幾次之后,大概是混了個臉熟,他她對我有了笑容,也會主動和我說話,而她說的最多的是婚姻家庭中的瑣事,丈夫更偏向自己的母親,把她當外人,婆婆嫌棄他往娘家拿東西……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沒結過婚,對于這種事情,我完全不懂,不過好在她也并不指望我能開導她。 于是,我作為一個傾聽者,聽她說了很多家長里短。
作為一個已婚少婦,她是知道疼人的,她有時候會給我?guī)О灨?,有時候是一包辣條和我分著吃……
隔壁線的雜工張杰撞見我們幾次后,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廁所:"兄弟,還是你懂啊,少婦才是寶??!"
他吐著煙圈傳授經驗,"她們寂寞,缺愛,一頓夜宵就能搞定。"說著掏出手機給我看照片,畫面里他和一個穿工裝的女人臉貼著臉,背景明顯是賓館窗簾。
"上周剛拿下的,花了不到50。"他得意的樣子活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說實話,張杰跟我說之前,我從未想過和趙瓊睡覺,但他說了之后我就想了,因為我親眼看見張杰和他們生產線的少婦去開房,而他付出的代價,真的只是一頓夜宵……
那個周六晚上,我在宿舍床上烙煎餅似的翻來覆去。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對話框里的字打了又刪。最后心一橫,給趙瓊發(fā)了條QQ:"明天去榴花公園走走?"

五分鐘后,手機震動了一下。就一個"好"字,卻讓我差點從二層鋪滾下來——張杰說得對,少婦果然好約!
第二天我特意抹了半瓶發(fā)膠,頭發(fā)硬得能當釘子使。趙瓊穿著淡紫色連衣裙出現時,我聞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和廠里機油味完全不同。
"今天真好看。"我脫口而出。
她耳根瞬間紅了:"胡說什么呢...孩子都三歲了。"
公園里木棉花開得正艷,落在地上像一團團小火苗。我們沿著人工湖散步,她講起在老家摘蓮蓬的趣事,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看著她側臉,突然想起張杰的"教導",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她像被燙到似的甩開我,眼睛瞪得溜圓。
我環(huán)顧四周,確定沒人注意后,又去拽她手腕:"裝什么呀,都單獨出來了..."
話沒說完,她揚手就給了我一耳光。響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她聲音發(fā)抖,"原來你也把我當便宜貨。"說完轉身就走,裙擺掃過路邊的蒲公英,帶起一陣小小的白色風暴。

我愣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羞是惱。回廠的公交車上,我們隔著一排空座,像隔著整個東非大裂谷。
當晚我發(fā)現QQ被刪除了,床頭還放著那包沒吃完的辣條,包裝袋蔫頭耷腦地蜷縮著,像極了我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上班時,我特意繞路經過她的工位。她正低頭干活,睫毛在臉上投下兩片陰影。我張了張嘴,卻聽見自己說了句:"三號機臺要換模了。"
她頭也不抬:"嗯。"
這聲"嗯"像道鐵閘,把我們之間最后一點聯系也切斷了。后來有次廠里停電,黑暗中有人遞給我一顆棒棒糖,我激動地轉頭,卻看見是滿臉褶子的保潔阿姨。
"吃吧,看你餓得慌。"
我含著棒棒糖,突然想起趙瓊說過的話:"這廠里最不缺的就是寂寞。"現在才明白,寂寞像車間的灰塵,輕輕一碰就會漫天飛舞,但最終都會落在同一個地方——流水線上。

三個月后我辭職去了深圳。走那天暴雨如注,就像我來時一樣。在火車站收到條陌生號碼短信:"榴花公園的木棉果熟了,砸人很疼。"
我沒回復,把手機卡取出來掰成兩半。有些錯誤就像流水線上的次品,除了丟掉別無他法。但那些午后陽光里的辣條香,那個紫色裙擺掃過蒲公英的瞬間,會永遠留在26歲的夏天里。
現在的我明白了,愛情不是張杰說的50塊賓館費,也不是父母念叨的彩禮錢。它更像流水線上的精密零件,差一毫米都裝不上去。而26歲的我,連游標卡尺都還拿不穩(wěn)呢。
聽說關注我的人都暴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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