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氧氣瓶運毒。
午飯時與辛經(jīng)理連連碰杯,飯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正夢鄉(xiāng)漫游,卻被我的司機小黑喊出了夢境。小黑神秘兮兮地說:“剛才從院里拉走一車氧氣瓶。說是去昆明罐氣。不知為什么,凡豎立過氧氣瓶的地方,都留下了一個個白圈?!蔽夜室庋b作不耐煩的樣子,責備地說:“管他黑圈白圈,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少管閑事。我們要一心一意辦好工廠,掙了錢少不了你那一份!”小黑向我報告氧氣瓶一事,是為了向我討好,卻不料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茫茫然。

小黑走后,我難以入睡。反復(fù)琢磨,小黑怎么看出我對這方面感興趣!什么地方不謹慎,被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今后我要多加小心,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但我對他提供的情況,仍然很感興趣。隔窗望了望,院子里沒有人。便走出去假裝系鞋帶,從白圈處捏了一點,回到屋里放在舌尖上一嘗,果然是海洛因。我感到事態(tài)非常嚴重,氧氣瓶那么大,一卡車得裝多少公斤?將要毒害多少人?從南鄧起運,日夜兼程到昆明至少兩天。我必須在這之前把信息傳出去,還要弄清楚他們是怎樣把海洛因灌進氧氣瓶的,又如何取出來?我正百思不得其解,隱約聽到有馬達聲響。這院落很大,辛經(jīng)理圈占土地很多,足有100多畝。聲音是從院子的最邊緣一座茅屋中傳出的。我懷著好奇心循聲走去。
走進茅屋,卻一時難以適應(yīng)室內(nèi)的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我正揉搓眼睛,忽然吃驚地感到有許多硬邦邦的東西頂在我的腰身周圍。原來是幾個年輕人將匕首和手槍逼近我的身子。長久以來,我練就了一種本領(lǐng),就是能很快地從驚慌中鎮(zhèn)靜下來。我既沉穩(wěn)又威嚴地責問他們:“什么意思?為什么這樣對我!”
說話之間,我已經(jīng)清楚地看到室內(nèi)的一切,靠墻橫放著一個綠色的給汽車輪胎打氣的那種氣泵,通過一根橡皮管連接到一個放倒的氧氣瓶上面。二者之間,有一個透明的、中間開口的大型塑料瓶,可以不斷地從開口處加進海洛因,聲響就是從氣泵上的電動機發(fā)出來的。這時,我還看到辛經(jīng)理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地就站在人群背后。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惶惑地低下了頭,隨即喝令眾人退下,然后向我走過來。
他說:“傅先生,你應(yīng)當諒解。早在你來南鄧之時,我就告訴過你,我們是一家毒品公司。生產(chǎn)毒品在金三角算不得秘密,在這里所有的公司都生產(chǎn)或銷售毒品。我們的秘密在偽裝和運輸,我們有一個專門班子研究各種辦法,不斷花樣翻新,與沿途軍警斗智斗勇。不讓你知道這些,是為了你好。比方說,剛才你看到了我們用氧氣瓶裝運毒品,如果路上被查獲,自然會懷疑到是你送出去的信。那樣會嚴重危及你的生命,我們合辦的軍工廠,也就沒法進行下去?!?/p>
這時,我也轉(zhuǎn)怒為笑,歉疚地說:“你講得很對,今后在這些方面,我是應(yīng)當多注意。我這就去告訴同來的三個人,讓他們也多加注意?!?/p>
他攔住我說:“你還沒告訴我,找我有什么事!”
我不好意思地說:“昆明的朋友來了電話,有兩家印刷廠答應(yīng)賣我們鉛字,價格也合適,通知我們趕快去運。為便于進出境,要以南鄧印刷廠的名義?!?/p>
辛經(jīng)理說:“昆明的印刷廠你最熟,又是你聯(lián)系的,還是你去為好,我讓徐會計陪同你前去?!?/p>
這樣的安排正合我意,我恰好利用這次出差機會,將有關(guān)“氧氣瓶”的情報送出去。
一路上我一再催司機加速,我必須比貨車提前幾個小時到達,以便通知軍警進行攔截。
趕到昆明后,讓小黑陪徐會計去印刷廠,我借口去醫(yī)院,趕快與有關(guān)部門取得聯(lián)系。據(jù)說用氧氣瓶販毒,是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意義重大。因為沿途軍警唯恐氧氣瓶起火爆炸,是不能進行檢查的。既然有了確實的情報,知道里面裝的不是氧氣,便可對氧氣瓶進行切割。
回到南鄧的幾天中,我一直心驚膽戰(zhàn),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我的高度警覺。為了只身逃脫方便,我借口繼續(xù)尋找貨源,將小黑留在了昆明。我讓我的朋友,前緬共人民軍作戰(zhàn)部長李廷貴,準備了一輛雙輪摩托,必要時先到李廷貴的橄欖寨躲避一下,然后再從小路回國。如果逃不出去,只好拼個魚死網(wǎng)破!我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手槍上膛,伸手可及。通宵達旦,目不交睫。

幾天后,送貨的車回來了。從他們歡快的表情判斷,出行順利。當時,我正和辛經(jīng)理同桌就餐,當著我的面,辛經(jīng)理聽取了送貨人的匯報。
過了昆明后,一路上雖然遇到軍警無數(shù),但因為準備充分、考慮周全,都能順利通過。這時不能再以電焊切割為由,去灌氧氣;因為昆明就有氧氣廠,為什么不在昆明灌裝?于是拿出了燈泡廠的證明,借口去貴陽灌氦、氖等惰性氣體充填燈泡。過了馬場坪,又說去南寧,終于到達廣西百色。在那里與香港來客辦理了交接手續(xù),貨款也已經(jīng)匯到在滄源的分公司賬戶。
事情過后,我心里像灌了鉛,非常沉重。我對接收情報的人心存怨懟:你們只顧及我個人的安危,竟將大宗毒品放行,那樣會毒害多少人!而我已是年過花甲,放在天平上,哪頭重!
一月后,利用去昆明采購的機會,見到了我的接頭人,我就“氧氣瓶”一事,對他提出質(zhì)問。某領(lǐng)導(dǎo)笑著說:“如果既截獲了毒品,又保證了你的安全,不是更好嗎?”
我說:“哪有那種便宜事!”
他意味深長地說:“事情正是那樣。我們一路大開綠燈,讓毒車通過,但沒有放松跟蹤監(jiān)視!等他們在百色辦完交接手續(xù),緬方人員開車返回后,我們卻在南寧近郊將‘氧氣瓶’截獲。讓一車毒品爛在了香港黑社會手中?!?/p>
我不由地贊嘆說:“這招真高!”
毒品王國的女王。
某一天,我在云南西部城市、保山市郊趕街,走進一家小吃店。一個當?shù)孛褡逖b束、膚色黧黑、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步闖進門。他既不落座,更不吃東西,賊溜溜的眼睛將屋內(nèi)橫掃一遍。然后徑直走到屋角一位老大嫂跟前,將肩上扛著的數(shù)串雞蛋放進老大嫂腳邊的背簍,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老大娘也隨即起身,背起竹簍往外走。當那男子轉(zhuǎn)身時,他穿著深色衣服的后背上,緊靠雞蛋串的地方,印上了一個個淡淡的白色痕跡。這種情況我哪能放過!付了飯錢,尾隨老大嫂而去。
山路崎嶇,走了約有10公里,來到路邊一家小商店門前。老大嫂將背簍放下。這時,從里面走出一個與我年齡差不多的老頭,背起老大嫂的竹簍疾走。
走到保山汽車站前面的九龍雕塑下面,老頭將背簍交給一對青年男女,轉(zhuǎn)身離去,仍然互不答話。
最后來到保山東面的永保橋,這是一座架在怒江之上的鋼筋水泥大橋。橋上設(shè)卡,有武警戰(zhàn)士檢查過往車輛和來往旅客,但對來來往往趕街上店的本地人,卻不屑一顧。于是,這對青年男女便順利地通過了這道重要關(guān)口!又走了一段路,公路邊上有一座孤零零的飯店,對面停放著一輛昆明牌號的有篷貨車。青年男女將背簍遞給車上,車上人接過背簍,將雞蛋串扔在車廂內(nèi),仍把背簍還給他們,隨手給了他們一張彩色硬紙片,青年男女原路返回。
我走進飯店,密切監(jiān)視著停放路邊的那輛貨車。隨后不斷有人往車上遞背簍、領(lǐng)卡片。而車上總是將背簍中取出的東西,漫不經(jīng)心地扔進車廂內(nèi)。這一“扔”,便等于承認里面不是雞蛋!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互相不說一句話。像這種背簍接力賽,平生我還是第一次見!
天色已晚,車上人清點了一下數(shù)目,跳下車來。對著田野呼哨一聲,便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聞聲紛紛扛著香蕉跑來。不一會兒便將車裝滿。等人群安靜下來,從店后走出一個人。此人穿一身美國陸軍迷彩服,頭上戴著長長遮陽的迷彩帽,配寬大墨鏡,腳蹬一雙美國陸軍戰(zhàn)斗靴,神氣活現(xiàn)。不過,從體型上仍然可以看出是個女人。她向著汽車一揮手,馬達啟動,風馳電掣般地向著昆明方向駛?cè)ァ?/p>
我正對她觀察,她卻轉(zhuǎn)身向我走來。拿下墨鏡,立刻艷驚四座。這是一位世間少有的絕色女子。這時我也認出來,她就是在金三角名噪一時的薛冰清小姐。只要有她現(xiàn)身,那車上裝的什么貨色,就不言而喻了。
回到保山賓館我往薛冰清下榻的賓館掛了一個電話,總臺服務(wù)人員說,她沒有住,喝了一瓶礦泉水就結(jié)賬走了。高度的機敏和警覺,正是她歷次脫險的原因。既然走脫,也無從去找,這種人熟知邊境上的每條秘密通道,或許根本就沒走,她會有許多藏身處所。不過我仍然提請有關(guān)部門,嚴加盤查。
薛冰清,云南祥云人,父親是緬共高官,緬共解體后,曾任佤邦軍政要職,因私生活不檢點,患艾滋病身亡。其母為撫養(yǎng)一雙幼小兒女,鋌而走險以販毒為業(yè),由于罪惡深重,被中國政府處決。其弟薛小保,給我的一位朋友、緬方的一位師長當警衛(wèi)。薛冰清來師長家探視其弟,師長招待她與我同桌就餐,所以認識。后來聽說,她嫁給保山人蘇云峰,兩人重操其母舊業(yè),干起了販毒勾當。生意越做越大,經(jīng)常往來于中緬兩國。尤其是薛冰清,在金三角漸漸有名氣,她經(jīng)營此業(yè)多年,據(jù)說從未失手過。她不惜重金,讓人在沿途開設(shè)飯店和商店,在重要地段雇人擺攤設(shè)點,監(jiān)視我軍警的行動,隨時用手機發(fā)暗語,向她報告險情。
每當毒車出行,前面有人騎摩托探路,后面有人開車殿后。遇到情況,隨時用對講機互相溝通,立即讓毒車回避。每次行動,她都坐在殿后車中,親臨指揮。手續(xù)齊全,并不違章,即使軍警盤查到她,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有段時間,我住在緬北第四特區(qū)的小孟拉。小孟拉的對面,就是中國的西雙版納。應(yīng)當?shù)毓賳T之邀,我去一家豪華飯店,參加一位富豪的生日聚會,待到女壽星來賓客桌前一一敬酒時,我才看清楚,原來就是薛冰清。薛冰清一路歪斜地走過來,坐在我的對面。當她轉(zhuǎn)過頭來,竟是珠淚晶瑩。她說:“每逢生日,她都思念父母?!蔽艺f:“這是人之常情。既然這樣,就要接受父母的教訓(xùn),遠離毒品。憑你現(xiàn)有的資財,完全可以到一個西方國家,去過正常人的生活?!?/p>
她說:“自幼生在金三角,正像魚在水中,這里就是我生活的海洋?!苯鹑翘赜械纳钜蛩兀呀?jīng)滲透到她的血脈中,已是欲罷不能。她自己既是害人者,更是毒品的受害者!她恨人類社會,要用毒品尋求報復(fù)。
來年的夏天,我因事又來到小孟拉。因糖尿病并發(fā)所謂的“糖尿病腳”,酸、麻、脹、痛。那位在小孟拉任高官的朋友,勸我去足浴。盛情難卻,我不得不去。侍者剛把我領(lǐng)進一間素潔的足浴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聽對面有人招呼我。掀開水晶珠簾一看,真是驚詫莫名!那是一個比我剛才進去的足浴室大十多倍的廳堂。燈光、幔帳、床榻皆是粉紅顏色。薛冰清斜靠寬大的香檀木床,身著寬松的絲綢睡衣,頭上仍然戴著那頂水晶王冠,儼然毒品王國的女王。兩個奶油小生,每人抬著一條潔白如藕的美腿,在舔她的腳后跟。
賓館中特意飼養(yǎng)的雄雞高唱。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的接頭人用暗語打長途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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