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咱倆湊合過吧。"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在那個初秋的傍晚劈開了我灰暗的天空。

那是1992年的九月,我剛滿二十六歲,在縣城化肥廠當一名普通工人,月薪才一百二十塊錢。

那時候,廠區(qū)的廣播站每天早上都會放《東方紅》,我騎著永久牌自行車,和一群穿藍色工裝的工友一起打卡上班。

廠里有個老張,是車間主任,退伍軍人出身,說話直來直去。一天下班后,他神秘兮兮地拉住我:"老季,你也不小了,我給你介紹個對象,保準合適?。?/p>

見面地點選在縣城唯一的"友誼飯店",紅磚外墻的二層小樓,墻上掛著"歡迎光臨"的霓虹燈招牌。

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中山裝,用鳳凰牌雪花膏抹了頭發(fā),提前半小時到了。李美玲和她嫂子姚小芳一起來的,她穿著淺黃色連衣裙,扎著馬尾辮,涂著淡淡的紅色口紅,眼睛大大的,看起來挺精神。

老張給我們要了三杯咖啡,那時候喝咖啡還是很洋氣的事情??Х榷松蟻?,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我卻只敢小口啜飲,生怕失了禮數(shù)。

寒暄幾句后,李美玲直接問我:"你工資多少?有房嗎?"

我老實回答:"廠里一個月一百二,福利還行。房子暫時沒有,住集體宿舍,四個人一間,不過廠里說再等兩年可能會分房。"

她臉色一下變了,輕蔑地笑了笑:"一百二?我表姐嫁的那個開小商店的,月收入都有五六百了?,F(xiàn)在國企多不穩(wěn)定啊,聽說好多都要改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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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說有事先走了。臨走時還不忘補充一句:"不是我嫌棄你,條件差距太大了。"

我尷尬地坐在那里,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手里的咖啡也不敢喝了。沒想到,她嫂子姚小芳并沒跟著走,反而給我倒了杯茶。

"別在意,她就這性格,看得太重。"姚小芳溫和地說,眼神里帶著歉意,"其實工作穩(wěn)定挺好的,我就在百貨商店賣布料,也就一百來塊錢工資。"

窗外的梧桐樹葉被秋風吹得沙沙作響,我勉強笑笑:"沒事,門不當戶不對嘛。你不用安慰我。"

送她出門時,姚小芳突然回頭,小聲說了那句讓我愣住的話:"要不...咱倆湊合過吧?我覺得你挺踏實的。"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卻認真地從布兜包里掏出一張小紙條,寫下了自己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有空來找我吧,百貨商店三樓布料柜臺。"

回宿舍的路上,我騎著自行車,思緒萬千。姚小芳比我大兩歲,中等個子,瘦瘦小小的,臉上沒什么漂亮的五官,但有種溫婉的氣質(zhì),說話聲音輕柔,眼睛里總帶著笑意。

宿舍里,老劉正在用搪瓷臉盆洗襪子,見我回來,笑嘻嘻地問:"怎么樣?相中了沒?"

我搖搖頭,沒提姚小芳的事,只是把玩著那張小紙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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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過去了,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找她。廠里的師傅老錢看我悶悶不樂,拍拍我肩膀:"年輕人,機會不等人啊?。?/p>

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我第二個周末換上干凈的襯衫,去了百貨商店找她。

三樓布料柜臺前圍著不少人,大多是中年婦女,正在挑選做衣服的布料。她穿著深藍色工作服,頭發(fā)挽成一個發(fā)髻,站在柜臺后面,正耐心地為一位花白頭發(fā)的老太太量布料,嘴里還說著:"大媽,這個確良布料結(jié)實,不褪色,給您孫子做學生裝正合適。"

看到我,她微微一愣,隨即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的陽光,溫暖又明亮。

"你來啦!稍等一下,我馬上忙完。"她一邊給老太太剪布,一邊小聲對我說。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交往。小芳沒什么嬌氣,每次見面不是讓我請她吃飯,而是帶著自己包的餃子或饅頭炒菜來廠門口等我下班。

有時候,我們就坐在廠區(qū)后面的小河邊,一起吃她帶來的飯菜,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初秋的風吹過河面,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天空中飄浮著幾朵白云,偶爾有火車從遠處的鐵軌上駛過,汽笛聲悠長。

"你看,螞蚱?。⑿》贾钢輩仓械囊恢恍∥涷?,像個孩子似的歡呼。她有種發(fā)現(xiàn)生活中美好事物的天賦,而我卻總是被柴米油鹽所困擾。

半年后,我們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當時廠里分了一間十八平米的老平房給我們,屋頂漏雨,墻皮脫落,但那是屬于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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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婚那天很簡單,請了幾桌親友,一共十二桌,在縣城最普通的"紅星飯店"辦的酒席,每桌三十五元。小芳穿著一件普通的紅色連衣裙,頭上別著一朵塑料紅花,笑容比花還美。

廠里的同事們一起幫我們收拾新房,用報紙糊墻,鋪上了紅色的"大雙喜"喜字。我們的家具簡單得可憐:一張木板床,一個衣柜,一張方桌,兩把椅子,還有廠里發(fā)的一臺黑白電視機和一個搪瓷臉盆。

婚后不久,國企改革浪潮席卷全國,廠里經(jīng)營困難,開始推行"大包干"制度,我的收入也不穩(wěn)定了。車間里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大家都在擔心自己的飯碗。

那時候眼看著身邊不少人下海經(jīng)商發(fā)了財,老劉辭職去南方打工了,聽說月收入有四五百;車間的小王開了個小賣部,生意紅火;就連廠長的兒子都辭職去做了個體戶。

我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怕失去"鐵飯碗",更怕失敗后無顏面對小芳。每天下班回到家,我就坐在家門口的小板凳上,聽著院子里的蟋蟀叫聲,唉聲嘆氣。

小芳從不抱怨,每天變著法做可口的飯菜,即使只是白菜豆腐,也能做出不同花樣。她從老家?guī)Щ貋淼哪莻€木頭箱子里,總能變出一些小驚喜——幾顆糖果,一條小手帕,或者是一件補好的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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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們吃完飯,窩在那個發(fā)黃的舊沙發(fā)里看《新聞聯(lián)播》,突然停電了。小芳摸黑點上了蠟燭,燭光下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和。

"老季,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她輕聲說,"咱們周末去進些衣服,擺個地攤賣賣試試?我看百貨商店旁邊那條街,周末有好多人擺攤,挺熱鬧的。"

"賣衣服?我在廠里干了這么多年,出去擺地攤多難看啊!萬一被熟人看見怎么辦?"我有些抗拒,心里還有些怒氣,覺得她這是瞧不起我的工作。

小芳笑了,燭光映在她眼里閃閃發(fā)亮:"有啥難看的?現(xiàn)在下海的人多了,比咱們條件好的都去了。咱們年紀還輕,多條路子總是好的。再說了,咱們又不是去偷去搶,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有啥丟人的?"

我沒吭聲,心里卻在盤算:如果周末做生意,不耽誤上班,萬一賠了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拗不過她的熱情,我勉強同意了。我們向她姐姐借了五百塊錢,對姐姐說是要添置家電,其實是去縣城批發(fā)市場進了一批便宜的T恤和襪子。

第一天擺攤,我們在百貨商店旁邊的人行道上鋪了塊塑料布。我一開始躲在攤位后面不敢抬頭,生怕遇到熟人。小芳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熱情地吆喝著:"新款T恤,質(zhì)量好,便宜賣了??!大姐,來看看,這個顏色襯您?。?/p>

"姚小芳?你也出來擺攤啦?"一個聲音傳來,是百貨商店的同事。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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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大方地笑道:"對啊,周末出來掙點外快,你要不要買件T恤?給你打折?。⑺敛粚擂?,反而招呼得熱火朝天。

那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我急著收攤,小芳卻拿著傘送一位買了衣服的顧客到路邊。雨水打濕了她的半邊身子,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但她笑容依舊燦爛。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她美極了。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問她:"你就不怕被人笑話?"

小芳撐著傘,淡淡地說:"笑話啥?笑話我們勤快?笑話我們想過好日子?隨他們?nèi)グ?!老季,你記著,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有過不去的心。"

地攤生意慢慢有了起色,我們第一個月就賺了三百多,比我在廠里的工資還多。我開始變得有干勁了,下班后就琢磨著周末賣什么貨。小芳教我記賬,教我看布料質(zhì)量,教我和顧客討價還價。

我們開始琢磨著租個小門面。1994年春天,我們咬牙在商場邊上租了個十平米的小鋪子,每月租金一百二十元,正好是我一個月的工資。鋪子雖小,但有了自己的招牌——"芳華服裝店",小芳堅持要用自己名字的一部分,說這樣會帶來好運。

小鋪子的墻是白色瓷磚,地上鋪著深綠色的塑料地板,中間放著兩個簡易木柜臺,衣服就掛在四周的鐵架子上。開業(yè)那天,小芳特意買了一束塑料花,插在柜臺上的玻璃瓶里,顯得格外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