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26年3月25日,魯迅在北京女子師范大學的禮堂外踟躕輾轉(zhuǎn)。雖然已經(jīng)為這樁慘案連作了七篇檄文,但真要去親眼面對那樣一個已經(jīng)逝去的年輕的生命,魯迅還在猶豫。
用魯迅自己的話說:她不是“茍活到現(xiàn)在的我”的學生,是為了中國而死的中國青年。
直到一名學生見到在禮堂外踟躕徘徊的魯迅,上前詢問先生可曾為她寫下點什么?魯迅才恍然,這位學生最愛看他的文章,他是該為這位學生寫點什么。
這位學生是誰?她就是劉和珍君。

“君”是一種敬稱,多用于德高望重的長者,但對于這樣一位僅僅二十二歲的女學生,魯迅愿意稱她為“君”。
魯迅心中的劉和珍
劉和珍,是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的一個進步青年學生,就讀于南昌女子師范學校。
由于出身于普通貧民家庭,劉和珍一直深知北洋軍閥統(tǒng)治下的廣大中國百姓是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那時劉和珍喜歡閱讀進步書籍,在那些書中她能看到中國的未來,那是她心中的光。

五四運動爆發(fā)之際,劉和珍開始真正投入到革命中來,她組織本校學生上街游行,為爭取青島的主權和同學在街頭演講,即便是遭到政府的驅(qū)趕阻攔,她也堅持把革命對當下中國的重要性傳達到每一個百姓的耳中。
她的積極和不顧一切的革命性很快讓她成為了學生運動的領袖。
后來,為了根除已經(jīng)深植于當?shù)匕傩漳X海中的封建思想,劉和珍開始倡導女性剪短發(fā)。由于劉和珍的積極宣傳,剪發(fā)的浪潮很快就在南昌女校流行開來,而后迅速流行到一眾普通女性中去。
后來劉和珍考入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開始參與到北京的學生運動中。

從前,劉和珍都是在書籍報刊中閱讀魯迅、李大釗等進步人士的文章,自從到了北京之后,劉和珍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些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
她最喜歡聽李大釗先生講述女權運動的歷史,所以經(jīng)常利用地利之便到北京大學旁聽。但是她最喜歡的還是魯迅先生。
由于當時的進步書刊常常受到政府的打壓,很難如期刊印。魯迅先生常常自嘲說他的作品總是有始無終,銷量欠佳。
但是即便如此,劉和珍還是預定了全年的《莽原》,可見她對魯迅先生文字的熱愛。

劉和珍到了北京之后,見到北京云集了大量的進步人士,認為家鄉(xiāng)中的封建思想在首都北京是見不到的,誰知她自己學校的校長就是一個封建禮教的擁護者。
為了擁護廣大婦女的權利,劉和珍和其他五位進步人士組成了自治會,在女師大爆發(fā)了維護婦女權益的驅(qū)楊運動。
當時北師大的校長楊蔭瑜極其頑固,認為劉和珍等人擾亂了學校的秩序,聲稱要開除她們。
而劉和珍也不甘示弱,聲稱自己走了不要緊,如果楊蔭瑜不走,學校的永遠不會有新的風氣。

在雙方都不退讓的情況下,終于這場運動驚動了北洋政府。
北洋政府派軍隊入駐學校,用武裝驅(qū)趕學生離校,甚至還用上了斷水斷電等極端手段。面對政府的種種倒行逆施,劉和珍和一眾學生毫不退讓,堅決對抗到底。
終于在劉和珍等人的極力抗爭下,政府暫時關閉了女師大。魯迅等教授轉(zhuǎn)到西城宗帽胡同授課,在那魯迅才真正認識了劉和珍。
據(jù)魯迅先生講,當有人告訴他那個常常面帶微笑,態(tài)度溫和柔軟的女學生就是劉和珍時,魯迅先生很是詫異。

他無法把眼前這個這個溫和嫻靜的劉和珍,與自己耳中聽到與政府頑強對抗的英勇無畏的劉和珍聯(lián)系到一起,此時魯迅先生覺得他對中國女性的韌性和堅毅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后來北師大重新開課,但是之前參與運動的教育工作者都認為自己已不適合再回學校,打算隱退,劉和珍聽到此事時流下了眼淚。
她擔心這些有著進步思想的教職人員的離開會讓她的學校再難復舊觀,這是魯迅先生第一次見到劉和珍哭泣。
在其他時候,她總是微笑溫和的,這是魯迅先生對劉和珍的印象。

在那次見到劉和珍流淚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劉和珍。
而再一次聽到劉和珍的消息,就是她離世的消息了。
三一八慘案
劉和珍是犧牲在三一八慘案中的,當時她只有22歲。
三一八慘案是一場段祺瑞政府屠殺人民群眾的慘案。
慘案發(fā)生之后,英國媒體稱這次慘案是極具“獸性”的,國內(nèi)各大媒體以及不同立場的學術圈也紛紛出面指責,使當時“百家爭鳴”的中國出現(xiàn)了難得的統(tǒng)一。

那么三一八慘案究竟是如何引起?又是如何發(fā)生的呢?
三一八慘案的導火索是早在一年前發(fā)生在上海的五卅運動,當時上海的工人因不滿日本資本家對中國工人的剝削發(fā)動了工人大罷工。
一向?qū)χ袊と祟U指氣使慣了的日本人見到中國人的反抗并沒有做過多的思考就槍殺了當時組織罷工的工人代表,這一下已經(jīng)接受新思想的中國人不干了。
很快上海的工商界以及學生和百姓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示威游行,揭露帝國主義在華的惡行,揚言要把帝國主義趕出中國。

這次游行激怒了在上海的英法美日聯(lián)軍,當日英國軍人在街頭向游行隊伍開槍,混亂中有十三名中國百姓被擊斃犧牲,這就是1925年5月發(fā)生在上海的五卅慘案。
五卅慘案發(fā)生之后,全國人民的反帝熱浪進入高潮,帝國主義舍不得他們在華的種種利益,決定退居幕后,由當時的軍閥政府來解決這個問題。
當時的國民政府是由段祺瑞來執(zhí)掌,但是幕后的實際操控者卻是實力強大的張作霖。
張作霖在得到英法美日的要求后立即趕赴上海,因為當時的上海警備司只有張作霖才使喚的動。

在張作霖到達上海之后,警備司立刻對罷工和游行民眾展開了鎮(zhèn)壓。
警備司先是制止了即將召開的五卅遇難者紀念會,以免輿論再次發(fā)酵擴大,而后直接下令逮捕了發(fā)動上海罷工游行的各界領袖。
除此之外,為了讓在華的帝國主義滿意,張作霖旗下的奉系軍官更是在全國范圍內(nèi)對參與這次罷工的工人及群眾進行屠殺。
這其中,有張宗昌在青島的大屠殺,以及李景林在天津和唐山的大屠殺。

此后,英法美日的計劃大獲成功,他們成功的將中國人民和帝國主義之間的矛盾轉(zhuǎn)化為中國人民和奉系軍閥之間的矛盾。
而此時的奉系除了要對抗普通民眾之外,又迎來了一個新對手,那就是直系的孫傳芳。
當年10月,孫傳芳在浙江對奉系開戰(zhàn),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
在江南的這場仗還沒有打完,駐軍在河北的奉系郭松齡又因張作霖屠殺百姓而倒戈,與當時的國民軍馮玉祥聯(lián)手反對張作霖。

眼看奉系就要陷入絕境,這時日本向張作霖伸出了援手,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裝備甚至還有軍隊,來抵抗郭松齡和馮玉祥的聯(lián)軍,戰(zhàn)爭一時陷入膠著。
津京等地的革命黨人和游行群眾見日本公然支持張作霖,反抗情緒更是激烈,很快又展開了新一輪的游行示威運動。
段祺瑞見張作霖已經(jīng)分身乏術,就命令自己的軍隊對游行隊伍進行打擊,并下令逮捕李大釗等進步人士,整個北方都仿佛沸騰了一般。
終于這種混亂的局面在1926年的3月達到了高潮。

當時奉系運送了大量的武器裝備和士兵打算在天津大沽口入津。當時駐守在天津的馮玉祥自然不會允許他們上岸,于是雙方展開了激戰(zhàn)。
日本見雙方都是久攻不下,就又來打便宜戰(zhàn)了。
日軍派了兩只戰(zhàn)船在大沽口向國民軍及民眾開炮,已經(jīng)打紅了眼的國民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就打了回去,一下子就把小日本打跑了。
這下日本窮橫又無賴的嘴臉再一次顯露了出來,駐華的日方表示,中方必須向日方道歉賠款并且開放大沽口,允許張作霖的奉軍入津。

面對日本不講理的要求,大量的民眾涌入段祺瑞政府的門口,逼迫段祺瑞拒絕日本的要求。段祺瑞眼看局面已無法掌控,下令身邊的衛(wèi)隊開槍,對前來的民眾進行掃射。
這就是三一八慘案!劉和珍就犧牲在了段祺瑞衛(wèi)隊的搶下。
關于劉和珍君的傷逝
據(jù)說,當劉和珍聽到日本要求道歉賠款的無理要求之后,氣的渾身發(fā)抖。
她說,外面有帝國主義的強權,自家里面有軍閥的賣國行徑,不用武力是不行的。

她見到一眾同樣憤慨的同學們,想到自己想要為人師表的夢想,又不無感慨的說,只要軍閥一天不倒,中國的教育事業(yè)就永遠無法搞好,只有把軍閥打倒了,我才能做老師。
在與同學們商議之后,在3月18日早上,劉和珍給當時的主管老師林語堂打電話,向林語堂匯報了學生自治會關于這次大沽口事件示威游行的安排,請準停課一天。
林語堂聽見電話里的劉和珍不停的咳嗽,關切她要在意自己的身體,劉和珍謝過老師之后掛掉了電話。
其實那天她身體非常不舒服,從早上開始就不停的嘔吐,之前就患有的疾病在這幾日情緒的累積下越發(fā)的嚴重了起來,但是此刻她已經(jīng)無法顧及這些,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擋她想帶領同學們游行示威的決心。

于是3月18日的早上,劉和珍忍著病痛,和其他幾位請愿領導者把旗子標語分發(fā)給了大家,并作了慷慨激昂的演講,然后高舉著旗幟,毅然的走向了段祺瑞所在的鐵獅子胡同。
正午十二點,請愿正式開始,她們高舉著旗幟在政府大樓面前據(jù)理力爭,可是他們沒有等來段祺瑞或是政府任何一位官員的解釋,他們等來的卻是來自衛(wèi)隊的掃射。
當時子彈自背部穿過,斜穿心肺,這致命的一槍讓這個弱小的女子向前傾倒。
在她一旁的張靜淑想要伸手扶她,被打了四槍,當即身亡。在另一旁的楊德群也想去扶她,然而也身重一槍,直穿心肺,頃刻間便沒了呼吸。

倒下的劉和珍這時坐了起來,她想看看自己的同伴,可是那該死的衛(wèi)隊舉起手中的警棍就朝劉和珍的頭和胸口猛擊兩下,劉和珍再也無法睜開眼睛。
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女子就這樣慘死在自己同胞的手下,當然與她一同慷慨赴死的還有她的好友張靜淑、楊德群等47個進步人士。
當魯迅先生聽聞劉和珍的死狀,想起她永遠微笑平和的臉龐,又怎能不在靈堂外踟躕?那是任何人都不忍見的場景。
那是“慘淡的人生”,那是“淋漓的鮮血”。

據(jù)說,后來巡警在清理現(xiàn)場時,將犧牲的進步青年身上的財物都分了去,連身上穿的衣服都被剝光。
在冤死的魂靈之上,還要再添上一層屈辱,這種對同胞的冷漠,讓魯迅覺得,那里“并非人間”。
事情發(fā)展到了這里段祺瑞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觸犯了天條,為了安撫民眾,段祺瑞政府承認,劉和珍等人的請愿行為合情合理,而政府的行為有濫殺無辜之嫌。
然而這樣的道歉民眾并不買賬,4月9日,國民軍包圍了鐵獅子巷,想要將段祺瑞繩之于法,可惜被段祺瑞跳脫。

后來段祺瑞逃到法國大使館,段祺瑞政府群龍無首,就此倒臺。然而奉軍并未就此收手,張作霖依然派兵不斷對進步人士進行絞殺。
這場慘案就此結(jié)束。
魯迅先生說,時間會慢慢流逝,鐵獅子巷沒過多久就恢復了平靜,四十七位進步青年的鮮血也慢慢在眾人的腦海中淡了顏色。
這有限的幾個生命,在中國不算什么,但是正如木材要變成煤,就要有無數(shù)的木材一層層一次次的堆積,歷經(jīng)千萬億年才能得成,中國的革命也是如此。
正是由劉和珍這樣的青年一批批倒下去,才會鑄就日后革命的成功,這也是如今我們要紀念劉和珍君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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