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蹲在冰柜前挑排骨的時候,后腦勺突然挨了重重一記。血從額角淌下來,糊住了右眼。他聽見菜刀剁在案板上的悶響,老王頭沙啞的嗓門炸雷似的:"給我滾出去!"
三塊凍排骨摔在地上,暗紅的血水慢慢滲進水泥地縫。這是鎮(zhèn)東頭最后一家肯賣他肉的鋪子。
其實三天前他就該明白的。那天他去接兒子放學(xué),遠遠看見校門口圍著一圈家長。李老師攥著浩浩的手腕,指甲掐得發(fā)白:"林先生,孩子還是先跟著媽媽住吧。"浩浩書包帶子斷了一截,垂下來像條死蛇。

都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地下室”。
三個月前,林遠還是鎮(zhèn)上最受歡迎的幼兒園老師。他總能找到讓哭鬧的孩子停下來的方法,口袋里永遠揣著孩子愛吃的糖果。
而小雨最喜歡黏著他,這丫頭五歲就懂得把蠟筆按色系排成彩虹,睫毛長得能接住雪花。
那天飄著雨夾雪,孩子們擠在活動室折紙船。 "等你長大老師我都成老頭子嘍。"林遠笑著把紙船還給了她,"去幫小虎折個黃的,他總把船頭捏扁。" 后來回想起來,就是從這句話開始不對勁。第二天園長把他叫進辦公室,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小雨媽媽縮在角落發(fā)抖,指甲油剝落得像生銹的鐵皮。 "小雨說看見你家 林遠感覺有只馬蜂在耳膜上亂撞:"我家哪來的地下室?" 沒人聽他的。派出所來做筆錄時,小雨正趴在窗邊數(shù)雨點。玻璃上凝著水珠,她用手指畫圈,一個套一個。"是綠色的。"她突然轉(zhuǎn)頭,"地下室墻是薄荷綠,像老師襯衫顏色。" 警察筆尖頓在紙上。林遠那天確實穿了件薄荷綠襯衫,領(lǐng)口還別著幼兒園的楓葉徽章。 謠言比梅雨跑得還快。先是家長群里瘋傳"那個戀童癖",接著超市收銀員故意少找他零錢。上周五金毛犬阿黃死在樓道里,項圈上插著張字條:滾出去。 最疼的是發(fā)小陳斌。二十年交情,換來的是一啤酒瓶砸在婚宴酒店門口。"當(dāng)年你離婚我還幫你揍過人!" 林遠蜷在馬路牙子上笑,血混著雨水流進嘴角。他想起二十歲那年和陳斌偷渡去水庫游泳,月光下兩個少年像發(fā)亮的銀魚。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下暴雨的那天。小雨媽媽突然沖進幼兒園,頭發(fā)糊在臉上像團黑水草:"孩子說了,墻是橘黃色的!是她記錯顏色了!" 園長正在給吊蘭澆水,噴壺咣當(dāng)砸在地上。后來心理老師悄悄告訴林遠,小雨最近總把不同顏色的蠟筆掰斷,拼成小棺材的形狀。 可事情卻像潑出去的墨汁,不論你擦得再用力也會留下痕跡。 林遠搬回教師公寓那天,門把手上掛著袋爛蘋果,最底下壓著張卡片:我們知道你沒搬走。 今天在肉鋪挨的打,反倒讓他清醒了。林遠抹了把臉往家走,血在袖口凝成褐色的痂。轉(zhuǎn)過街角時差點撞上小雨,她穿著嫩黃色雨衣,正踮腳夠便利店門口的搖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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